“逆天改命?”忽然提起了很多兴趣似的,乔言默默开口。
“南郡慕王殿下才是真龙之命,大人盲目的跟随太子和太子妃难道不为自己的后路做考虑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这样质问似的话,乔言反倒觉得和她一下亲切起来,没有了原先的那种种猜忌。
她大方一笑,“我听说凡是帝王,命数大多与凡人不同,不知是真是假,但不管是哪一种,乔言都没有插手干预的打算,太子爷好,慕王也好,他们去争去抢的,只是一把龙椅而已,不管怎么样都和乔言没有什么太大的相关吧。”
眼睛里精芒一闪,左刀似乎若有所悟,“危昴星一动,则天下动,还是说乔大人的初衷就是在四海天下,而不是南郡一丸?”
她说的话句句深厚,不像一个寻常民妇能够说的出的,乔言不由打量她几番,扯开一点笑意,这句话的感觉让她似曾相识。
“说这些话之前,是不是要先告诉我左姑娘你又是何方神圣呢?”
左刀眯起眼睛,笑意浅浅,微微低头为礼,“家师步殁吩咐我来辅助小姐。”
原来是那个男人,乔言的心彻底放下,笑意更浓,手不经意的就抚上自己的胸腹,那里一只银凤振翅欲飞,正是步殁的杰作。
“他要你来告诉我这些的?”
“是,家师有言,说道,小姐是危昴星的宿主,一动一念都会影响大局,而在这个政局中最终猜骨而上,就是小姐的命数,小姐想逃只怕是能逃一时,却难逃宿命的安排。”
脸色冷下几分,手指慢慢收起,直到攥出白色,乔言缓缓道,“回去告诉你师傅,我从不信命,也请让他记住,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左刀仔细品味了一会儿,虽然来时步殁也说过这个女子定然会这样说,但是这句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就是给人另一种感觉。
释然一笑,“师傅料到小姐会这么说,所以叫我不必回去复命,只留在南郡便好。”
乔言也笑了,那个男人还是这么难测的鬼辩,笑容忽然僵在脸上,语气变作冷漠,她想到了自己的将来,“左姑娘该不在蜃楼的名单之列吧?”
“是。”不知道她为何发问,左刀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果然,乔言眼底闪动着一点兴奋的感情,“那太好了,我不多久,就要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
第二天,乔言好不容易出现在了含光殿的梅园里,不一会儿,几个殿下就赶了来,问长问短,直到下午才让她落个清净。
满园的梅树,枝条上抽出青青的叶子,薄薄的雪花纷然舞下,好似带着芬芳。
“少傅卿,你在想什么?”细细的呼唤声低低的响起。“才刚好呢,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梁柔站在花间,娇艳非常。一对秋水般的双瞳纯净透彻。
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竟还拥有那么干净的眼神让乔言好羡慕。
“殿下,您怎么也出来了?”
“少傅卿,那个……柔儿可不可以唤你,云姐姐?”娇娇羞羞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乔言的心嗖然收紧。
“云姐姐”多么熟悉的呼唤啊,你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在相府生活,和我一道在书房窗下听到改变我一生的秘密,那天,你还忙忙碌碌的为我挑选嫁衣。
瑶儿,如果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本心,同样纯净如水的眼睛下,根本没有那些阴毒的伎俩,如果你不曾想过要害我,该多好……
该多好……
可是,如果能实现的话,它就不再是如果了。
“少傅卿,你怎么又走神了呢?”梁柔托起下巴,好奇的看着她“柔儿问你呢。唤你云姐姐好不好?”
“当然很好了,这是微臣的荣幸。不过……”乔言微笑“不过,公主只在没人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叫哦。”
“好”梁柔孩子般的开心大笑,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八公主,她配合她演了那场戏,张九怜的死,好像唤起了她身体里隐藏的一部分,那是股巨大的力量,让她有勇气去想,去说,去做。甚至……
梅园外,四名近身侍卫挺拔如松,梁柔的目光停在一人身上,呆呆的,有点痴迷。
乔言见到梁柔异样温柔的眼神,随她看去,果然,两道目光亦向她们这边时不时的撇来。
“春风不按时,何时入罗维?”乔言满眼笑意的看着梁柔,后者俊脸一红,“云姐姐……”美人娇羞不能言。
乔言与身后的青灰色身影相视一笑,小印子的眼里亦是了然。
双九之华,本就春意盎然。
“公主殿下,小殿下。”几人抬头看去,大概有三四名宫女正慌慌张张的向这边跑来。为首的正是蔌瓒殿的大嬷嬷,红福。
梁柔显然被吓到,不安的看着乔言“云姐姐,这……”
乔言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嬷嬷带着宫女在后宫里这么又跑又叫的,不管怎么说,已经是很失态的事了。
乔言拍了拍梁柔的肩膀“微臣陪您过去看看。”
那只搭在肩膀的手掌瞬间似乎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梁柔有些慌乱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整了下飘荡在前额的发丝点点头,迎着那几名宫娥走过去。
小印子紧跟在乔言的身侧,警惕的观察向她们跑来的人,听到动静跟出来的梁桔也带着侍女跟在后面。
红福是蔌瓒殿的大嬷嬷,资历极高,不知道她今天为何如此的惊慌失措。梁桔满腹疑云思忖中,不经意间看见小印子的神情,不禁替黄莺惋惜,那双邪魅的凤目里分明只容得那一人。
第一百零五章:祭神风波起(下)
回首看去,憩然居前,果然,有个淡淡的倩影向这边远远望着。
琳水亭这边,梁柔和乔言正在询问。事实上,未等这二人开口,红福已经迫不及待的见礼又说道“公主殿下,少傅卿大人。我家娘娘突发急症……奴婢们想请小殿下过去。”
“啊”梁柔惊叫一声,慌忙问道“不好了么?”
红福微肿的眼睛再次泛红,她满脸悲戚的点点头。梁柔快速的站起身招呼身边的宫女“去请小殿下来。”
“慢着”乔言伸手拉住梁柔的袖子,锁眉略一沉吟,“陛下那里怎么说?可叫御医看过了?”
“父王今日与众王兄在谢莽山狩猎去了,几位御医也一同随去并不在宫中。”气息未定的梁桔匆忙解释。
皇子们亲狩猎来的野味,正是明日祭神的绝佳贡品。
“这……该怎么办?少傅卿”梁柔已经急得快要掉下泪来。润美人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在这深宫大内她是唯一一个时常照顾自己和母妃的人。
乔言眉头更紧,她沉声道“还是先不要告诉小殿下比较稳妥,待臣亲自查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梁桔点头,毕竟年长梁柔,此刻她不似妹妹那般失措,听了乔言的话,露出赞同的神情,但很快她又垮下脸来“还需一个人留在含光殿,若是待儿回来了,见我们不在难免胡思乱想。”她为难的看了眼小印子,后者根本对她的暗示不予理会。
乔言无奈的叹口气,点手召来一名近卫“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明显一愣,施礼道“小人冯自励,梅园羽林守卫。”
虎贲禁卫着淡墨水波纹军装,羽林箭卫则是天青色飞鹰图案。乔言打量他一番,青色轻甲,红色的流苏缨子底下是张方正刚毅的脸,双眼炯炯有神,欣赏的勾起嘴角说道“那就劳烦冯侍卫将八公主送回含光殿,在七殿下与本官未回之前,八公主的安危就托付与你了。”
“少傅卿……”梁桔吃了一惊,不明就里的看着乔言,乔言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
冯自励受宠若惊般的直视着乔言,单膝跪倒“小人必定竭尽全力。”
梁桔拉起乔言的手臂叮嘱梁柔“八妹,你就安心等我们的消息吧。少傅卿我们走。”
梁柔抬起泪眼,拉了拉乔言的袖子,却是没有说话。乔言会意的对她笑笑,“公主这样红鼻子红眼睛的模样要想哄过小殿下,可难了。”
红福终于等不及般的催促道“请公主和大人快一些,软轿已在院外等候。”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几名轿夫更是脚下如飞。乔言坐在极度摇晃的轿子里,脑中飞快的过滤着相关的信息。
***
谢莽山,虹盖峰。
其山如莽,其峰似虹。树根旁,枯枝上,到处都残留着白雪融化后的痕迹。湿冷的气息扑在脸颊上让人精神大振。梁盟虽连年多病,体虚乏力,但是每年的狩猎却必要亲去,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弃马改乘马车了。
此刻,他正撩开车帘,看着儿子们张弓搭箭的骑射。一支支箭矢流星般飞出,侍卫们忙着赶过去查看有没有打中猎物,凡射中者皆眉飞色舞,尤其是四皇子梁盛,光是射箭还不过瘾,自己竟然策马扬鞭,冲进林子里亲自寻觅猎物去了。
梁盟露出久违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满足。膝下九个儿女,各有千秋,互有所长。说起来,端儿,筠儿,枫儿皆有王者之风,虽然端儿现居太子之位,但真要是把江山社稷交到他的手上,自己果然是不放心的,更重要的是,这几个爱子,哪个才能继承自己的大志,他多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南郡一统天下的那天啊。
缓缓闭上双目,有道身影挥之不去。一颦一笑之间,眉目优美,他不止一次的痛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必然会无有计较的包容她的一切,只要她能再对着他展颜轻笑,依偎在他的身旁,哪怕是要用南郡的半壁江山来换,他也在所不惜。
原来和她相比,那盼了一辈子的疆土国域也显得那么的不值一哂。
“父王,父王,快看呐,四哥回来了,好像手上牵着根绳索”耳边是小儿子铜铃般清脆的声音,梁盟睁开眼睛,看到梁待脸上的喜悦,露出宠爱的笑容“是吗?来,让孤看看老四打了什么好东西。”
***
蔌瓒殿内宫女们在寝殿外忙碌着,个个面有凄容,就在片刻之前,她们的主子润美人忽然惊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润美人平日不拘小节,对她们不薄,此刻内心的悲伤和焦急都是真真实实的,其中贴身侍候的宫娥更是不停地向佛像祷告。
梁桔和乔言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梁桔入目大骇“不会是……”
从水晶帘拢内侧快速跑出一个人,直直的跑到红福跟前,焦急万分的问“御医呢?”这人正是蔌瓒殿的执事嬷嬷橙瑞。
“先莫问了,快请少傅卿大人去瞧瞧娘娘。”红福急忙搀着乔言往寝殿走,小印子无奈的冷着脸看着乔言被她拖走。
“本宫也去看看,你们都候着吧。”小印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面色稍缓。眼光四处打量起来。
那个风华莹润的润美人,此刻面似金箔,眼下和口鼻处一片青白,唇角依稀残留着呕吐过的痕迹。床边摆放着散乱的药箱。
乔言的瞳孔快速的收缩,双眸放出锐利的光芒。“橙瑞嬷嬷,殿内可有银针?”
“啊,有,有,大人稍等。”
乔言点头“另外请将铜盆,灯烛,白酒,帕子一并送来,越快越好。”
很快有人取来银针,陆续将所有乔言需要的东西都摆到了眼前。
橙瑞和红福两两相视,她们已经隐约猜到了乔言要做什么。
乔言挽起袖子净手,迅速的抖开针帘,取出四支长针沾了白酒放到灯烛之上,火苗霎时长了老高,手一抖银针飞快的刺入润美人的几大穴道,几番动作之后,乔言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打开药箱,发现里面有不少种类的丹药,不动声色的取出其中一瓶放到鼻下嗅了嗅。
查看润美人的脉搏,确定有稳定的迹象后,乔言快步走到桌案旁写下一张方子,她方放下笔,红福便已到她身边。
乔言赞许的看了红福一眼,嘱咐道,“半碗黄酒,烈酒要半斤代水,猛火煎煮,最晚一刻钟之内送过来。”
听见她疲累的声音梁桔关切的说,“趁这个功夫少傅卿快歇息会儿吧。”
确实感到有些眩晕的乔言点点头,坐在润美人的床榻旁边,再次仔细观察起来。
进屋时,她就敏锐的嗅出房间里有种很熟悉的气味,再听说润美人发病时的症状,心里的疑惑更甚,视线游移中,她把目光锁定在润美人的睡枕上。
妖娆如画眉鸟般的眼眸中有丝冷光闪过。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陛下,影妃娘娘及众皇子驾到”殿外小太监大声的通报着。
梁桔和乔言不敢怠慢急忙向外迎接。
梁盟浮肿的眼睛里闪动着急切,见到她二人,也没顾及许多,直接问道,“润儿怎么样?带孤去看看她,尔等在外恭候。”
原本就慌乱的蔌瓒殿立刻更加热闹,太监宫女们忙着给众位皇子,和闻讯赶来的妃子,美人们上茶。
寝殿里只剩下梁盟,乔言,梁桔和老嬷嬷橙瑞。
梁盟在刚才乔言的位子上坐下,仔细看了看润美人,面色愈寒。红福正好端来汤药,见到梁盟,匆忙拜倒。没等梁盟说话,乔言接过药碗自己先饮了一口。
梁桔微微低下头,不看乔言。她只觉得阵阵心酸又心痛。
片刻之后,她轻轻开口,“陛下,请让微臣为娘娘服药。”
梁盟没有答话,默默的让出自己的位置。梁桔心中不忍,劝道“父王不必太过担心,方才少傅卿已经施过银针了。”
“现在情况如何?”看着乔言一点点把药喂光,梁盟问道。
“回陛下,微臣的针法配上这副药剂,娘娘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梁盟眼神一凛,“暂时?”
早上出宫之时,润美人还温存体贴的相送,怎的此刻便到了生死徘徊的地步。他看着眼前这个纤弱的女子,不容半点质疑的发话,“乔卿,润儿的事,孤就交托你了。”
乔言听懂了梁盟的话,躬身领旨。
梁盟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待儿知道此事么?”
梁桔看了乔言一眼,如实答道,“少傅卿嘱咐我等暂时不要告诉九弟。”
倘若润美人果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个调皮的纯洁可爱的小家伙又该怎么办呢?这种丧母之痛对他来说,真的是太过残忍。
梁盟满意的向乔言点头,“乔卿果然心细如尘,孤没有看错。”
“需要什么乔卿自己去差人准备,蔌瓒殿的宫人尽皆听从你的安排。孤只要润儿无恙,明白了么?”
那一瞬间,梁盟身上散发的帝王气息,那种不可忤逆,不容背叛的眼神,让乔言已经淡忘的记忆迅速拉拢回来,她漆黑的眸子里重新被淡漠填满,随后她再次躬身,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微臣遵旨。”
第一百零六章:不知五云深
床上的润美人尚自昏迷不醒,脸颊的赤红已经消退一些,乔言送走了梁盟之后,便一直坐在润美人的身侧,刚才梁盟在这儿,她没有动手,此刻她屏退左右,独独留下小印子和红福嬷嬷,让橙瑞在房外守着。
“开始吧。”乔言示意红福扶起润美人,而她径自取出一枚五寸长的银针,红福吸了口气,惊惧的看着两根纤瘦的手指捏住银针尾端直直刺入润美人的后心上一指的地方。
银针上刻着细微的刻度,乔言一直将银针按到末尾才收手,随着针一点点刺入,润美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银针入体,而乔言的手指却没有离开,一点点逗弄着枕尾的斜刺,随着她弹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润美人渐渐坚持不住,呼吸越发急促,乔言把手移开到她的背心,问道,“美人想吐么?”
润美人竟然听见了,为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看的红福大喜赶紧拿过铜盆,帕子,乔言不再犹豫,直接在她背心拍了下去。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但小印子却看的清楚,乔言的掌心刚好落在润美人的XX穴上。
“哇”的一阵狂呕,铜盆顷刻被发黑的血水装满,带着阵阵恶臭。
小印子眼疾手快的探出袍袖挡在乔言身前,接住不少飞溅过来的血渍。乔言表示感谢的对他微笑一下,继续手里的动作,那针犹自停在润美人的身体里,仿佛乔言不把她拔出来,润美人就不会停下来一般。待呕出的血水不再发黑,乔言快速将捏在指尖的针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