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学习……”
申雅莉发窘地看了一眼Dante,在得到他鼓励的笑容后,老老实实和浅辰换了位置。但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一瞬间忘记原本想要继续说什么。坐在其他桌子旁的助理们拧过脑袋,眼神辐射足以杀死百万只细菌,让她更加局促。
他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帮她把甜点也端过来:“还饿不饿,要加餐么?我记得你挺能吃的。”
她垂下头,用力摇脑袋。
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他却很从容自如地转了话题:“怎么,还在想美女?”
她噗的一声笑出来:“不是啊,我在想明天会去海边。”
“刚才听你们聊今天的拍摄景点,原来西班牙广场之前你们去了那么多地方。”
提到去过的地方,就觉得好不容易忘记的浑身酸痛又回来了。申雅莉揉揉脖子:“是啊是啊,就我一个人瞎念台词,真是累死了。如果只是旁观其实很好玩的,因为都是很出名的景点嘛,可惜你都没看到……不对,你应该都去过了吧?我听容导说你明天不会跟我们一起,下次就直接去马德里和我们碰头了……”
“不是都去过,有机会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好了。”
“好呀好呀,加入我们吧。”
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客套话,毕竟他的任务只是教浅辰一些基础的建筑知识,是不会在剧组里待太久的,但是,他是如此特别的人。声音像是冬季夜空下的薄冰,语调却像是带上了夏季草木的香气。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希城的声音了,但与眼前的人对话,她却会想起高中时听见电话铃声响时心跳加速的悸动,想起每一次被一些小小甜蜜感动到流泪的瞬间。遥远的记忆就像是无声到来的春风,潜移默化中占据了她的生活。就像他的声音通过耳朵传遍全身的神经,点燃了深深的怀念,却只能换来身体的闷痛。
第二天一大清早,申雅莉就睡眼朦胧地跟着剧组上了巴士。想着到马德里之前都不会看见他,情绪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失落,一半是大松一口气。
可是刚一坐下来,就看见窗外把小型行李箱放入行李舱的人。她的睡意一下散去,贴在玻璃窗上,睁大眼看见Dante把外套搭在手背上,大步走上巴士。从他进入巴士门到走上来,她臀部都只粘了一点座椅边,整个人坐得僵直。他和容芬说了几句话,跟大家微笑着打了招呼,就在她斜对面的浅辰身边坐下。
她看着他低头放衣服的侧脸,轻贴在靠背上的黑发,转过头和浅辰说话时笑着的眼睛……不经意见,那双眼睛
看见了她。
“早。”他朝她笑了笑。
她心慌意乱地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可是天色还有些暗,玻璃窗上有车里一切的倒影。他重新靠在椅背上,随手打开了手中的西班牙文报纸。这一刻,好像所有人的脸庞都被外面的大雾锈蚀了,只有他的线条是清晰的,冰冷地刻印在深蓝如海底的倒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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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开了一个小时,在一个车站停下。容芬让大家下车休息十五分钟。
从地平线到高空仿佛是一块纯蓝的湖面,上面飘着大团大团棉花糖状的云朵。申雅莉伸着懒腰走下车,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目高大整齐如同士兵的椰子树,枝条上层是青翠的绿色,下层是毛茸茸的米色,叠在一起就像是士兵们穿着裘皮大衣。
车站处有一个小型饮食购物中心,门上挂着巨大的皮制公牛头,牛头上面是狮子牙床般的粉色斗篷,象征了西班牙除去弗拉明戈舞外的又一个国粹——斗牛。不仅如此,里面也挂满了牛头。下面的商人正在贩卖利比里亚火腿、皮革刀具和雪利酒。
在购物中心里面闻到咸咸的火腿味,再次走出来,味道却被另一种腥味取代。申雅莉皱了皱鼻子,走向被剧组人员包围的地方。
只听见娇嫩的一声尖叫,Cheryl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到浅辰身上将他紧紧抱住:“啊啊,好可怕,我受不了了,太恶心了!”
但很快俊俏的管家把她从浅辰怀里拽了出来,淡定地说:“小姐,您出生在法国,您也是吃这个长大的,不要趁机揩浅先生的油。”
“可是,可是真的很恶心啊……”Cheryl泪汪汪地看着他。
申雅莉好奇心地走过去看。
随着那一股浓郁的腥气扑鼻,她被眼前密密麻麻蠕动物体吓傻了眼。很多女生明明被恶心得不行,但还是捏着鼻子,闭着眼睛,掏出手机对着这堆东西咔咔地拍照。
是黑白条纹硬壳裹住的灰色蜗牛。它们被装在一个个渔网中,打包放在一堆蔬菜水果中当食物原材料贩卖。
申雅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食材,但明显感到浑身发冷,鸡皮疙瘩在一颗颗立起来。
浅辰眨眨眼,蹲下来近距离观察它们:“真神奇啊,咱们国内菜市场卖贝壳卖田螺,但人家西班牙居然是这样打包卖蜗牛。”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去戳它们的触角。看见它们的触角收回去,他还更来劲地往上面戳。而他戳得越厉害,那些无脊椎软体动物蠕动越厉害,她的鸡皮疙瘩就起来得更迅速。
后来有一只蜗牛从渔网里掉出来,浅辰把它捡起来递给老板,老板看他这么喜欢,笑着比比手示意送给他了。浅辰把它放在手背上把玩,回头说:
“对了Dante,我听柏川说你是西餐做得堪比大厨啊。芝士焗蜗牛你会做吗?”
Dante撑住膝盖俯□看着它们:“芝士焗蜗牛是法国菜,要用法国白蜗牛做才好吃。这个是西班牙乡村蜗牛,个头比法国白蜗牛小多了,都是野生的,在城市里也很难买到。它的做法有点像炒田螺,要用很长时间去洗,配辣酱做汤、配沙茶酱和黑胡椒来炒饭都不错。”
“原来吃蜗牛也有这么多研究。”
浅辰捧着他心爱的蜗牛站起来,却看见了申雅莉,立刻喜逐颜开地朝她挥挥手:“雅莉姐,你看这里有好多蜗牛。如果不是要拍戏,我真想买一点回家!”
“你是打算买回家当宠物呢,还是做菜呢。”她强装镇定地看着他走过来,慢慢往一旁退去。
“当然是当宠物了,我又不会做蜗牛……咦,你退什么?难道你也跟Cheryl那个胆小鬼一样怕软体动物?”
“不不不,我才不怕。”她脸色苍白,用手中的纸巾擦拭额上的汗。
“我就知道嘛,一姐勇敢多了。”浅辰一脸笑容比天上的阳光还灿烂,他把蜗牛举起来,在她的视线中晃荡,“你看这触角,多可爱呀。”
半透明的软软触角在她眼前扭动。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头皮发麻。他却用那只摸过蜗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她赶紧把手抽回去,抑制住尖叫的冲动:“别,小浅,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喜欢玩这些东西?这,这个东西不卫生。”
“没关系啊,待会儿洗洗手就好了。”浅辰相当坚持地要和人分享这种乐趣,又一次把她的手捉起来,把那只蜗牛放在她的手背上,“它在皮肤上爬来爬去痒痒的,很舒服哟。”
申雅莉瞪大眼看着那只蜗牛,大概有两到三秒,脑袋像是电视被拔掉电源一样变黑。
然后,她猛地一甩手,把那只蜗牛狠狠摔到了地上,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她至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但周围的人都看出了她的异样。浅辰也呆住了。刚好这时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接下来,她完完全全重复了Cheryl刚才的动作,不过换成了静音版的。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一头扎进了身边人的怀里,捂着嘴不让自己失声尖叫,但还是难以控制地涨红脸,发出了呜咽声。
“一姐,你,你还好吧……”浅辰也慌了。
“别来!”她在那个人的胸前悲鸣着,“小浅你别过来,别过来!”
“小浅你也真是,女生没几个不怕软体动物的。你先去洗个手吧,她被你吓坏了。”就像是对欺负妹妹的哥哥训话一样,眼前的男人把浅辰打法走了,又如同温和的长辈般扶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发抖的背,“申小姐,别担心,没有蜗牛了。”
她始终余惊未定,非常眷恋这个怀抱,想要伸手抱紧他以让自己感到心安。但最后那一声“申小姐”让她再一次凝结成了石块。
脑中一下恢复了清醒。大概能猜到周围的人已经在看着他们。她在很短的时间内理清思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反应。
终于,她哆嗦着从Dante的怀中退出来,使劲甩着那只摸过蜗牛的手,捂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声音也带着一丝哭腔:“好恶心,我真的快要吓死了。Dante,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包,我去洗手间一下。”
把包递给他以后,她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就飞奔到了洗手间。
其实,后面的表现全是演技。
这样的反应,应该是最正常、最不会引起别人瞎想的。
果然如她所料,后来上车了,大家都在拿她和Cheryl害怕蜗牛的事说笑,没有人发现她扑到他怀里的举动很不合适。她坐下来以后,浅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向她道歉。可是,Dante却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没发现她来了,还是故意躲开她。
真是太尴尬了。
他会怎么想自己呢?明知他有女友,还做出这种越界的举动。大概现在正在想方设法避开她吧。
她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懊恼地闭上眼。
随着巴士的开动,窗外标记着1994年的雪白建筑被抛在脑后,成排的椰子树眼花缭乱地移动,云朵飘移在碧蓝高空,阳光普照在地中海包围的南欧大陆上。
☆、第八座城I
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南端有一条向南部延伸的狭长半岛,与西班牙南部相接。因为奇特的物理形状与地理位置,它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战略险地。腓尼基人、希腊人、罗马人都曾经占领过它,多次为它改名。八世纪非洲北部的塔里克带领穆斯林攻打西班牙也首次登陆在这里。它的最后主人是拥有辉煌历史的英国人。他们坚守着这里,甚至到日不落帝国没落,在1997年放走了香港也没有放弃它。迄今大炮台城门以及这里的许多建筑上,都插着红白蓝的米字旗。这块最后的英属殖民地叫直布罗陀,是一个美得如同仙境的地方。
申雅莉一边对着巴士上的摄影机介绍直布罗陀,一边不时转过头去看外面的景色,不小心NG了多次。可是,外面的风景就像她思维导航的干扰信号,令她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
直布罗陀海峡就在车窗外。没有马尔代夫梦幻般的浪花,也没有三亚汹涌澎湃的波涛,这片地中海的海面只是微波荡漾地延伸至天际。地中海这种静静的深邃,让人心胸顿时豁朗起来。
这是一个重要景点,下车以后,有一段女主角陈晓和男主角侯风的对白。但除了拍摄时间,申雅莉的脑袋一直朝着地中海的方向拧。
真不敢相信,地球上居然真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海洋深沉到发暗的蓝色,和淡到透明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一张发光的纸对半折叠,一边涂上颜料饱和的靛蓝,一边涂上用稀释过的水蓝。因为色彩太过纯粹,连空中的白云仿佛也变成了透明的,边缘融入了天空的颜色,底部倒映着大海的颜色。这一天天气很好,所以天海交界处浮现了中和二者颜色的淡青色山脉,那就是非洲大陆摩洛哥。
神奇的是,欧洲和野生动物纵横的非洲只隔一条海,但欧洲大陆上只有一种猴类,那就是直布罗陀猕猴“Ape”。它们生长在直布罗陀的悬崖上,而且,都没有尾巴。
导演摄影师等人进入圣米高钟乳石洞取景时,演员都和普通游客一样在外面围观这种猴子。令申雅莉感到庆幸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一样Cheryl害怕但她不怕的生物——不,她不但不怕,还很喜欢它们。
因为没有尾巴,所以这些猴子坐下来的时候身体非一般滚圆。很显然的,这些圆溜溜的猴子们都已经被参观到麻木了,完全不怕被人包围,一群游客站在旁边对它们闪照,它们都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其淡定气场完全可以PK好莱坞红地毯巨星。
申雅莉看中了一只坐在钟乳石洞售票处高台的猴子,举着相机对它狂拍了十多张照片,还用手机冲
它录影,无奈猴哥太淡定,她录了快两分钟它最多也只是扭扭头,转转金褐色的眼珠子,抖抖浑身松软的金色毛发,再没其他反应。
“真讨厌,讨厌。你怎么就这么呆。”她不高兴了,咬着下唇瞪它,恨不得像浅辰戳蜗牛那样去戳它。
猴哥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嘴唇抿成一条长长的缝,身子和屁股安分守己地裹成半球状,看上去好像很无聊。
“好歹摆一点好看的pose吧,你这球状物。”她皱眉跟它对峙。
“申小姐,要不要我帮你和它拍一张照片?”
听见这个声音,她略微受惊,转过身去连连点头:“好,好啊……”
把相机递给Dante,她站在猴子旁边,对着他举起的镜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他朝猴子的方向摆摆手:“可以靠过去一点,它不会咬人的。”
“啊,好。”她靠近了一些。
“一,二,三……”他的眼睛被相机挡住,但嘴角扬了起来,按下快门。
接过相机看预览照片,她发现因为他的笑容,她笑得比刚才灿烂了许多。而且,个子高的男人拍照就是好,从上往下的角度上镜脸也会小很多。她满意地把相机调好,指了指猴子:“我帮你也拍一张吧。”
“好的,谢谢。”他拉了拉衬衫袖口,站在猴子旁边。
这时候神奇的事发生了——猴子睁开了眼,金色的眼睛还水汪汪地对着相机。
申雅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猴子,不是母的就是gay吧。
拍完照她和Dante一起往山坡下走,时不时蹿出来的直布罗陀猕猴让人眼花缭乱。接着,她看见大马路中央的两只猴子——那是一大一小的猴妈妈和猴宝宝,几个美国人围着它们,用夸张的表情和语调调戏着它们。
面前停了一辆卡车,车里的人正在拿饲料,猴妈妈的手臂像是狗狗的前足一样缩在前胸。而猴宝宝因为年纪太小连坐都坐不稳,就只能用两只幼狮掌般的小爪撑在地上,拧着小小的脑袋跟妈妈看着一个地方。猴宝宝就像所有婴儿状生物一样,有着比妈妈更软更浅的毛发,而且不像妈妈这么坚守阵地,过一会儿就转动脑袋好奇地看向别的地方。
宝宝背对着申雅莉而坐,她在看见它袖珍型圆溜溜后脑勺和屁股的瞬间,头脑又一次断电发黑了。
她携相机飞奔而去,蹲下来对着这对母子使劲摁了几十次快门。无奈的是宝宝无论如何都不转过头,她也不好意思绕到饲料员身边拍,只好全方位地拍它圆圆的背影。
“申小姐喜
欢这只小猴子?”Dante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她点头如捣蒜,压抑着兴奋到尖叫的冲动,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喜欢,太喜欢了。这只宝宝太可爱了!好想养一只!”
他用手背挡着嘴,转过头去笑了:“可惜这是保护动物,不然看你这么喜欢,真得建议你去买一只。”
她第一次忘记了他的存在,十指交叉而握,一脸心动地对着猴宝宝发花痴,直到导演叫大家上车,她才意识到自己只顾开心,把Dante都晾在了一边。他后来一直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对她无语了……
上车以后,申雅莉掏出相机,翻到了自己和猴子的合照。忽然助理凑过头来,讶异地说:“雅莉姐,你这张照片好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