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遍,却不小心碰到手机的home按钮。然后,视频关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他的手机桌面——她的照片。
“哈哈,你现在还是我的粉丝啊。”其实心里已经酸涩得有些疼痛了,但她还是硬撑着开玩笑。
等了很久,没有得到他的答案。她下意识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却与他的视线相交。再次躲开他的视线,她已经懊恼得想要当场转身逃跑,但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可他一直不说话,她也没有任何勇气再找话题。过了一会儿,在前方热情洋溢的西班牙语的环境中,她听见他的声音沉静而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还记得高中时你写过情书给我么。你在信里对我说,你喜欢我。”
她的眼睛陡然睁大。
“那时候我知道你是跟丘婕一起整我,但也知道那封信里多少都有一点你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你喜欢我的成分有几分,谎言有几分。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彻底完蛋了。因为太喜欢你,所以之后我做了很多错事,甚至连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也没有调查过。对不起。”
她背对着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头面对他。
“我知道这些话不该告诉你。可我觉得如果不说,肯定以后会后悔。”他停了停,声音更加低沉了一些,“雅莉,我已经离婚了。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前面的西班牙人正在递交护照给安检员看,她的脑中已经只剩下一片空白。他把自己的护照也拿出来,语气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对了,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比以前更漂亮了。知道你现在过得幸福,我比谁都开心。”
安检员检查过他的护照和机票,他接过来,然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到这吧,我走了。到了巴塞罗那,我会发邮件给你。”
被揉乱的刘海在他松手后盖住了视线。只要是他触摸过的地方,都会像是留下了烙印一样微微发烫,却又隐隐作痛。现在已经十分确定,自己已经不再爱这个男人。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别还是会让人感到如此难过。即便闭上眼睛,他温柔的笑眼也会一直停留在脑中持续不去。她微垂着头,依稀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最终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向前看去,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中。
(本章完)
第二十二座城(1)
机场中人来人往,上百双皮鞋碰地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杵了多久,但直到安检员催促了四五次,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路。她快步走向机场外,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是一路小跑出去的。
雨水在冷空气中浙沥坠落,灰色大雾笼罩的城市像是水粉画出一般虚幻。这样的雨景和高中那一场雨实在太相似。在那场雨中,她像个小孩一样抱着膝盖蹲在路边哭,如此任性,却又真的把他等未了。可现在不同了,她不能再停下脚步,不能再哭,只能贴着机场的落地窗沿路往前走,没有目的地往前走,却不知自己到底要到哪里去。
后来她的脚踢到路边的钢管,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手抉住了墙壁,才总算站住了脚。但脚崴的剧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耳边回荡的只有空虚的雨声,细长的雨珠浸入了她的衣服,寒意顺着肌肤一直渗入骨髓。意识到自己又要陷入过去那种绝望的状态,她在一辆不知停了多少天的大巴士后面蹲下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告诉自己,没事,难过的感觉只是暂时的,你已经不再爱那个人了。他的谎言你一句也不要信。他只是不想你好过才故意这样说。
可悲哀的是,这一刻,她竟然相信他多过她自己。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忆过去,但少女时代与他牵手的瞬间、初吻的瞬间、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瞬间、多年后与他重逢的瞬间,都像是从心底的潘多拉魔盒里冲了出来,将她完完全全淹没。这每一个细小的瞬间都像锋利的武器,与他刚才温柔的告白完全融成了一体,一下下扎入她的内心深处。鼻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用力吸气却被呛了一下,她不禁咳嗽起来。结果咳一咳的,咳嗽声变成了哭声。这一年来辛苦修建的坚强堡垒坍塌了。再没什么东西可以保护自己。
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浑身僵直,小心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人。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他的脸孔。她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怎么没走……”
“过安检的时候我看你反应不大对,就跟出来了。”他叹了一声,用食指关节擦去她的眼泪,“果然,又哭鼻子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难堪到涨红了脸,却没法狡辩一个字。他却不再追问理由,只是转过身来,拍了拍背:“来,我背你。”
“不。”她断然道。
“你脚崴了吧,如果我抉你走,别人很快就会发现你了。我背你的话,你可以把脸藏起来。”
“你赶紧过安检,我一会儿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对,你得快点,不然我可能会误航班。你今天没叫车来吧?我先背你去打车,然后就得赶紧回去。”
她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趴到他的背上。他背着她起来,一路小跑过马路。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她把头埋在了他的肩头,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又像是怕他发现一样只敢拽住一小块布料。已不愿再去想该如何对待这个人,该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只知道这一刻自己不希望他走,只想靠着他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
可惜他很快把她放下来,塞到了出租车里:“你住哪里?”
她报出了自己的住址,他弯下腰对司机重复了一遍,司机点了点头,并没发现任何异样。她握紧双拳,张开口,压抑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没说出挽留的话:“那你一路平安,到了西班牙再联……”
话没说完,他已经甩手关上门。她怔了怔,看他绕车门离去,一颗心完全沉了下去,脸色变得苍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怎么又开始犯傻了。她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前座靠背的液晶显示屏上。
但很快的,另一边的门声响起,他直接拉开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把门关上。她傻眼了:“……你做什么?”
“送你回家。”他往前靠了靠,“师傅,麻烦开车吧。”
“等等,你没问题吧,这里坐车到我家要一个多小时,你送我回去肯定误点。”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肯定会的。国际航班要提前三个小时过海关啊。”
“不会的,我坐商务舱,有专用通道。”
“可是……”
“没事,不会耽搁的。”
一路上她都在催促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司机被她闹得不行,还抱怨说“长得这么像大明星怎么性子这么急”,弄得他几次失笑。终于他们到她家了,她让他就坐这辆车回去,他却付了钱让司机原地等着,说五分钟就下来。她看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了,急得想要直接把他推回车里,但他还是从容不迫地说不会有事,坚持送她回家中。然后,他又不顾她的反对,去厨房取冰块到客厅。
“你这是做什么?”
“帮你冷敷。”
他用保鲜袋把冰块包起来,在她面前蹲下来,脱掉她的袜子,把冰块覆在她的脚踝上。她终于受不了了,拦住他的手,急道:“顾希城,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回西班牙?现在已经六点过了!”
“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了。”他回答得毫不在意,“明天吧,商务舱可以免费延误一天。“
她已经彻底哑然。
他出去让出租车司机先离开,然后回来继续帮她冷敷。过了几分钟,他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她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他长久不说话,她觉得忍耐度已经快到极限了:“顾希城,你当初那么坚定地要结婚,怎么不到一年就离了?还是说,又想报复我?”
“不是的。”
“那你想看我过得很不好?如果你不出现,我没有一点不好!”
“不是的。”
“那肯定还有什么目的。”
“不是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站在水池旁,声音不甚清晰地传过来:“你只管自己过得好就可以,不用介意我在想什么。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你也伤害不了了。”她眼眶发红地看着他,“只有我在意的人,才能伤害我。”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拧上水龙头,平静地轻笑了一声:“那自然再好不过。”
她把客房留给他住,然后在家里背新电影的剧本,一副拒绝打扰的样子。他也很安静,待在客房里看图纸,直到晚上十点过才出去。她的新家坐落在城市郊区,夏季的繁枝茂叶划破深蓝的天,盘绕在房顶上。客厅的墙壁是浅金色的,像是吸收了水晶吊灯的光。她坐在同色系的沙发上,身上穿着柔软质地的淡绿长裙,手里却端着一杯深红浓郁的酒。她脸颊发红,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哽咽地说道:“郭主任,我没醉,我在这家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杨曼杀人的秘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但四年前那孩子的事你还记得么,这事儿,我提起来就心痛啊。”
她的眉头紧绞,眼神看上去很悲痛,还用拿着剧本的手捶了捶胸口。到这里她好像忘词了,又看了看剧本,本想继续背下去,却看见了站在楼梯间的顾希城。她有些尴尬地放下剧本:“你下来做什么?”
“饿了,想吃点东西。”
“冰箱里有食材,给我也做点。”她不客气地命令道。
“好。”
见他走进厨房,她继续拿着剧本练习,但一直不在状态。总是会想起金龙奖颁奖典礼上发生的事。容芬终于靠《巴塞罗那的时廊》赢得了七项大奖,其中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而她的前夫,关和,耗尽心血去拍的电影只拿了一个最佳音乐奖,被她打击得溃不成军。颁奖典礼结束后,她在后台看见了这对冤家,看见关和像被主人扔掉的小狗一样低垂着头,说:“我只是想和你站在同样的高度,这样才不会被别人非议。
但事实说明,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赢了。”
容芬只是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他刚走了几步,她又气不过,愤怒地说道:“关和,你现在真是有脸说这种话,是你劈腿在先,还把话说得这么动听。现在来说好听话,只是因为想重新从我这里捞到好处吧。”
“我从来没有劈过腿!是你听信流言,听信媒体,仅凭一张合照就相信了别人的话!是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哈哈,那你退出娱乐圈啊,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我就相信你。”
当时申雅莉也和容芬一样,觉得关和是个演技极好的男人,因为容芬转身刚走,他就蹲在地上哭了出来。可惜他这样子容芬没有看到。
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申雅莉收到了容芬的短信:“关和退出演艺圈了。”然后她上网搜了关和的消息,他居然真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因为私人因素,要转行做投资,所以正式退出演艺圈,再不涉足。
不知道现在容芬和关和是什么状态,但这消息对申雅莉刺激不小。容芬并不是美女,年纪也比关和大很多,虽然会为爱情伤神,却从来不会让感情生活影响事业,而且报复心也很强。不管她自己是否想要,现在已经有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局等着她。
而自己呢?
厨房中现在还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第二天开始,那里又会空无一人。她其实并不奢求会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只是想要爱人平淡地爱着自己,不做伤害自己的事——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降低要求的底线,都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上天已经给了她这么多好处,不可能再圆满她的爱情。
既然如此,那就不想太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她走上楼梯,低声唤道:“顾希城。”
“嗯?”
“你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
厨房的噪音消失了,她在黑暗中走进自己的卧室,听见走廊里传来他的脚步声,心脏咚咚乱跳起来,手心也因燥热而渗出薄汗。
“怎么不开灯?”
他走过来,试着摸索想去找电灯开关。她却按住他的手,关上房门:“别。”
“为什……”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她推到墙上,狠狠地吻了上去。他吓了一跳,手指都紧绷了起来,晃晃脑袋推开她的肩:“雅莉,你在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抓住他的手,顺势伸入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继续不顾他抗拒地亲吻他。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却被逼得无路可退,仅剩的一丝理智,也在她舌尖探入口中时灰飞烟灭……
一夜过去。
初夏的清晨依然凉意袭人。唤醒顾希城的不是前一夜画面的记忆,而是在盲目黑暗中身体的愉悦记忆。他朦胧地睁开眼睛,觉得全身像是有电流的余韵在皮肤下蹿过。然后,他看见依偎在自己怀里睡得酣甜的小女人。
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用力闭紧眼睛,再睁开,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闭上眼静静等待狂乱的心跳缓解。想要重重地抱紧她,却不敢做出太大动作,只能看着天花板幸福地微笑,像是个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小孩子。他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在她脸颊留下无数个细吻,最后再深深地吻住她的后。她在朦胧的睡意中也回抱着他,有些迟钝地回应着他的吻,哼哼了两声,低声喊着:“老公,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两个字“老公”,让他渐渐停下了所有动作。
夜晚的激情固然诱人,掩藏在黑暗中的真相却抵挡不住阳光直射。
他往四下看了看,发现了桌子上相框里的照片。终于,他恍然大悟。难怪她这几个月对什么都不在意,难怪她会回他的邮件,如此平和地和他聊近况,难怪前一夜她可以如此轻易地“原谅”他,允许他对她为所欲为——那是因为,她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照片上的她和李展松笑得像是两个孩子。李展松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草坪里,把她横抱在臂弯。她雪白的婚纱顺势落下来,长长地拖在地上。
第二十二座城(2)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张照片上挪开。远处房屋装传出修机械的声音,它混着清晨鸟的啼鸣,汽车飕飕开过的噪音,像是涨潮海洋的涛声。她家里种植了很多花朵,春季的已经陆续凋零,风信子却排成长长的列队,在羊齿植物的烘托下,怒放在阳台上。只是这一刻,清冽的空气也变得紧张。在都市中无法欣赏到的美景亦同样无法带来任何浪漫之感。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头痛顺着太阳穴一直蔓延到眼皮下,怀中轻巧柔弱的人也变得特别沉重。
阳台上一阵风拂过,吹散了些许风信子的花瓣。她像是能感受到那一丝凉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一颗脑袋都钻入他的颈窝,扬了扬嘴角,还哼笑了两声。他绷直了身体,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黑色的碎发在枕头上散开。他想起了刚到西班牙的第一个年头。那时是如此放纵,不管和多少女人发生关系,都只是觉得空虚而已。可是现在,现在抱着她,却觉得像是刚从一场灾难中结束,浑身上下都在微微作痛。
不知等了多久,她才醒过来。她沙哑的声音发出哼哼声,扁着嘴一副完全睁不开眼睛的懒散样子:“几点了啊……”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