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亚当兵时跟冷峰在一个排,老乡聚会谈论中,他知道冷峰的女朋友是龚凡梅,心凉了半截很失落,后来听说冷峰上了大学,他俩关系有些紧张,心里还暗自高兴。
他退伍刚到家两天就急急忙忙跑到龚凡梅这里来想探听探听情况,想寻找点机会,如有可能自己得上,爱情是等不来的,爱人是追来的,这些道理他懂。没结婚的少男少女有本事谁都可以追,不犯法的,道义上的事让旁观者去说吧。
退伍回家的小伙们首要任务就是谈婚论嫁,要把当兵时耽搁的时间追回来,这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双方都到了结婚年龄,就像超市哄抢货物一样晚了就没了,每个退伍回家没对像的军人想法都一样。
韩飞亚跟冷峰一起当兵,新兵训练后又分到一个连队是战友,但不是好朋友。在一起当兵的都称战友,战友很多好朋友不多,一生能有个好朋友足矣。
冷峰是农村出来没工作的,只能好好干,否则退伍回家务农。
韩飞亚就不一样了,是正式工出来当兵的,到部队提干没指望,只想混到退伍回单位发展。
他俩世界观不同,谈不到一块,玩不到一起关系一般,抢女朋友不会受到内心的谴责。
如果冷峰跟龚凡梅的关系很好,从战友的角度上祝福他们。现在关系不好了,不去努力,不去争取,她会落到别人之手的,哪后悔就晚了,这是韩飞亚的想法,这叫做虫咬有缝的蛋,不咬白不咬,不叮白不叮。
他到龚凡梅这里有秘密的事要办,心里忐忑不安很紧张,坐在凳子上坐立不安时不时的起身转转,话不知从那说起。
他最想知道龚凡梅目前跟冷峰的情况,龚凡梅也想知道冷峰的情况,仨人坐了半个多少时僵持着。
龚凡梅看到他穿的衣服没了领章帽徽,感到很惊奇先开了口:“哎,你转业了。”
“哈哈,不是转业,是退伍,要当干部才叫转业,我们当憨兵的只能是退伍。”
“你去几年了,怎么就退伍了。”
“去几年你不知道啊,我跟冷峰是一批去的。”
“嘻嘻,你认识冷峰啊。”
“怎么不认识,新兵连在一个连,后来下连队又分到一个排。”
“哪冷峰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他不是你的相好吗?”
“嗳,说来话长,我们半年多都没联系了。”
“怎么?不好了?”
“说不上。”
韩飞亚知道她俩的情况了,半年多没通信问题不小,庆幸自己有空子钻了,笑着说:“哈哈,冷峰现在是大学生了,水平高了,见到我们这些老乡都带答不理的了。”
龚凡梅笑着说:“嘻嘻,你不要吹牛了,冷峰才不是那种人。”
韩飞亚又问:“你们好了多少年了?我记得你在五七干校的时候,还没有对像的嘛。”
“嘻嘻,好多少年,我要跟你说啊。”
“哪你们又是什么时候不好的?”
“咦,你是审查组的呀,我们那里不好了,好着呢。”
“好,怎么刚才你说,半年多都没通信了。”
龚凡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沉思一会才急忙起身给他俩加开水。
韩飞亚看出她的心思:“我们部队经常有农村媳妇一个个拖儿带女到部队来闹婚的,就是当了干部,看不起农村媳妇了,多的是,人嘛,心总在变嘛。。。。城里姑娘就是比农村姑娘好,这点不得不成认,特别是北方姑娘脸红四白的,水灵灵的,人见人爱。不像我们云南姑娘一个个黄皮寡瘦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说完看了看带来的朋友俩人哈哈大笑着。
龚凡梅不高兴了:“咦,出去几年回来,爹妈都不认了,看不起这里的姑娘了。”
“哈哈哈,我不是说你呀,你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像你的皮肤在云南姑娘里真是难找。”
“你说北方姑娘好,怎么不带一个回来,让我们也瞧瞧。”
“我是当兵的没那个条件,只有当干部的可以在本地找,就像冷峰大学毕业了提干了就有条件了,哈哈哈!”
龚凡梅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打断他的话:“找不找是他的事。哎,我问你,你是跟冷峰一个部队的,你离他上学的地方远不远,你们经常见面吗?”
“离得很远的,以前去过一次,我们几个老乡十月国庆节去找他玩,进了学校门一看,哇!他们学校好大啊。学校里女同学一个比一个漂亮,让我们羡慕得不得了,哈哈哈!”
“嘻嘻嘻,你们这些人啊,看到女孩腿都迈不动了,一个个就这个得行。”
“我们无所谓就看一眼,冷峰天天看,就怕他天天迈不动就麻烦了,把你给忘了。”
韩飞亚一边说一边观查龚凡梅的脸色,看到龚凡梅不高兴的样子赶紧讨好她微笑着说:“呵呵,呵呵,开玩笑,开玩笑,冷峰不是那种人,我知道的。”
韩飞亚坐了一会没有更多的话说,准备要走:“哦,我差点忘了,我退伍离开部队冷峰来看我,他叫我带一封信给你。”随手从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龚凡梅。
有冷峰的信来,龚凡梅面带笑容高兴得手足无措,接过信后不知道怎么处理好,自己又看不懂,再说当着他俩的面又不好意思打开看,急急忙忙先塞到枕头底下。
韩飞亚送出信后起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就是专门给你送信来的,我还得赶回去。”
龚凡梅有些不好意思,大老远的专门送信很感谢,急忙说道:“吃饭再走,吃了饭再走,饭马上就好了。”
“不了,不了,你忙,我们还有别的事,以后再来。”
龚凡梅看到他俩快走到军供站大门口,再客气也没用急忙跟过去说:“饭都没吃就走,真不好意思,以后有空来玩啊,到平乡镇就到这里来。”
龚凡梅认为跟冷峰当兵的战友就是他的好朋友,一定要热情接待,不想让他们说不懂礼貌,在冷峰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韩飞亚把信送出后,心里有些紧张,走得很快,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正文 第五十六章:做人要懂得宽容
龚凡梅最想知道冷峰信里写什么,找不到人看自己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高兴得蹦蹦跳跳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急急忙忙从枕头下拿出信来,撕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看傻眼了“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加速的跳。
一张白纸只写了十多个字,用毛笔写的,一个字都看不清,每个字写好后还涂了一笔。涂得还挺宽把整个字盖了一大半。
龚凡梅急忙把信纸翻到背面,一个字也看不到,又看看信封里有没有遗留的信纸没有,还不放心用手往里掏了掏。
再看看信封面上一个字也没写,收信人也没写,收信人的地耻也没写,只有最下面是冷峰部队的回信地耻是印上去的。
这种信封她太熟悉了,冷峰以前回信就是用这种部队印好的牛皮纸信封的。
龚凡梅还是不死心,把信纸上的每个字一个一个的看了好几遍,再怎么看还是看不清写什么,一个个字写得还很大,有母指按手印大小。
开头称呼“凡梅”两字没写,就连最后落款“冷峰”两字也没写。
龚凡梅想不通,这是什么信,知道冷峰恨自己,但怎么会恨到如此地步,写出这样的信来折磨人呢?
这种信给别人看照样看不懂,因为确实看不清任何一个字,给别人看只是一件丢人的事。文化人恨人原来是这样的,比没文化的人痛骂一顿还难受。
自己早也知道冷峰真是恨死自己了,父亲去世,家里弟妹一大堆,母亲长期生病,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自己跟部长儿子好,看不起他了,伤了他的自尊心了,能不恨吗。
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从小就很要强,就怕别人看不起,只要伤到他的自尊,很难挽回的,特别是看不起他这种事。
龚凡梅想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坐在床边发呆,过了一会才慢慢缓过劲来。
自己的这种心情和面孔,不想让李霞回来看到,她回来后肯定要问韩飞亚的情况,烦都烦死了。
龚凡梅把吃饭的事忘到脑后了,空着肚子离开了宿舍,出了军供站大门不知往那走好,只得到了西边的大水坝……。
冷峰春节回来了,到家后许多亲朋好友都来看他,他见着妇女小孩拿糖果,见着男士递香烟就没停过。今年他们家过年比往年更热闹,节日的气氛更浓。
冷峰弟兄七个一个妹妹共八姊妹,冷峰是老二,下面有五个弟一个妹,最小的弟弟才四岁,嫂嫂又生了个男孩,全家十一人。
吃饭时全家坐在不大的四方桌上,冷峰和母亲坐一边,哥哥嫂嫂抱着孩子坐另一边,其它两边六个弟妹坐,挤得满满登登的。
农村只有过年能吃到肉,一块像样的猪肉上面会出现两三双筷子同时挟住的情况,岁数小的挟住不动了按住,岁数大的会迅速收回筷子把筷子移到嘴上咬着,眼睛还盯着那块肉,看着那块肉究竟是花落谁家。这里说的像样的肉,就是大肥肉,放在嘴巴里一咬能从嘴巴两边冒出油来,很解馋。
冷峰想,要是自己娶个媳妇回来就更热闹了,摆两桌太奢侈,家里穷摆不起,媳妇能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吗,谁能看得起这个家呀。自己又不在身边谁能忍受得了三百六十天的煎熬呢,这还只是一方面,家庭过日子别的烦心事就更多了,心里想想都好笑,真不是娶媳妇的时候。
冷峰出去当兵四年多了,回来看到家里变化很大,变化最大的是弟弟妹妹们见风长,越穷越往高里长。好像以前在家吃饭不挤的啊,现在吃饭只能站的站蹲的蹲坐的坐,他们真的长大了,感到很欣慰。
另一个变化就是几个弟弟嗓音变哑了,快变成大人了。有几个自己走的时候不记事的现在记事了,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了,在家里走路都带着风声了,一会跑出去一会跑进来,想看二哥还不敢看,低着头跑着笑着。这些小弟弟妹妹就像家里来了国家大干部一样自豪,在村里小孩玩耍中显得牛气了许多。
从没见过面的嫂嫂也回来种吃了,她是哥哥小时候订的娃娃亲。她不嫌弃这么多弟弟妹妹和体弱多病的母亲嫁给了哥哥撑起了这个家,又贤惠话不多脾气好又能干真难为她了,从内心里谢谢她。
冷峰没事时会在家里东走走西走走,一会上楼看看一会下楼看看,这个家就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到楼上看到年久失修的瓦屋面到处漏水,木楼板上一片片的水印,有的楼板已经翘曲变形了高低不平的,有的已经腐烂了。边上的土坯墙被雨水淋塌很多四处透风,木结构的柱子离开墙体歪斜着就像狮子大开口,没钱修理心寒啊。
弟弟妹妹长大了,他们晚上是怎么睡的,冷峰也很关心一个个看过遍。自己以前在楼上靠窗搭设的小竹屋被大弟弟站领了,他二十岁了会讲就了,以前自己用浆糊糊上的报纸破了也会重先糊上新报纸了。蚊帐还是自己上高中时留下的旧蚊帐,变黄了有的地方破了,蚊帐顶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楼上靠墙边有厚厚的草垫铺着,上面有草席,没看到被子,只看到本民族自己编制的厚厚的麻线织成的旧蚊帐,他们当被子用。一看就是两个双胞胎弟弟睡的地方,他俩七岁了说是上一年级。晚上睡觉蚊帐当被子盖也当蚊帐蒙着脑袋。
云南的蚊子很厉害,云南十八怪中就有三个蚊子一盘菜的说法,俩个弟弟睡前会把整个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蚊子咬着,睡着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被子蹬开了只能让蚊子咬过够真可怜。
楼下三间房子,中间是堂屋,母亲带着小弟弟睡左边,哥嫂带小孩睡右边。天井右边耳房下面是厨房,上面过道能上到院子外牛圈的土屋面上。天井左边耳房下面是十六岁还不满的妹妹小闺房,她把小房收实得井井有条很讲就,被子蚊帐是新的,好像是为我准备的,她让给我睡,自己去挤小伴了。
弟弟妹妹太多了,其它几个怎么睡的都不清楚了,有的是跟小朋友到别家睡的。
冷峰回来的第二天就去给父亲上坟,弟弟妹妹一窝蜂的跟着去了,冷峰把父亲坟上的草拔了拔,烧烧纸上上香尽份孝心。他买了好多的纸钱,想让父亲在那边日子过得好点,不要像这边过得这么穷。
冷峰给父亲点上自己带回来的香烟,放了好多糖果,知道父亲以前舍不得买也舍不得吃尽可能让他多吃点,带了一瓶酒撒在地上让父亲平时舍不得喝的小酒也想让他多喝几杯。
他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也叫弟妹们过来磕了头,弟妹们磕完一个个起来了,只有他跪着起不来,心里想:“阿爸,你怎么走得这么早,怎么不管管边上的弟弟妹妹们。。。。我媳妇被部长儿子抢跑了,你怎么就不管一管……。”说到这里眼流满面。
哭不尽的心酸泪,道不完的肚中苦,他不想在弟妹面前哭,双手抱着头最终还是忍不住哭出声了,反而越想越伤心,哭得泣不成声,弟妹们慌了手脚,硬把他拖走了……。
冷峰回家过年全家人都把他当成贵客一样,什么事都不让他做,他去扫地妹妹会一把抢过扫把:“不用你扫,不用你扫。”
想帮嫂嫂摘菜,嫂嫂会说:“不用你摘,不用你摘,不要把手弄沾了,回来几天好好息息。”
想帮哥哥弟弟干点重活,他们会说:“你干不动的,干不动的,让我们来,我们来。”
回去几天大部分时间就坐在堂屋与天井的平台上晒太阳陪母亲唠嗑,回去几天哥嫂也好母亲也好隔壁邻舍大妈叔伯哥哥们也好,从不提龚凡梅的事,不想让他伤心难过。
有一天冷峰坐在母亲身旁看到被风湿病折磨得变了形的双手,心疼地拉着说:“疼吧,我带回来的药,吃了管不管用?”
“管用的,疼得不行吃几棵,能顶得过就不吃了,医生说,吃多了对胃不好。”
冷峰买回来的是一种西药叫“炎痛喜康”吃了只能镇痛,治不断根。
冷峰了解到离村里十多公里的一个村寨,有位老中医说是很有名,回来的第四天赶着牛车拉着母亲从田间小路去看病,不认识路就在路过别村寨时一边问一边走,还不停陪母亲唠嗑,母亲这时才谈起龚凡梅的事:“人家是部长的儿子,我们比不过人家,不要多想,认命吧。也不要恨人家,人家也不容易,做人要懂得宽容,小肚鸡肠让人看不起。”
冷峰笑了笑:“妈,我知道的,我怎么会恨人家呢,自己没那个条件,给不了人家幸福,别人家好,去就去呗,只要她过得好,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唉,我们这个家,看样子你们是找不到媳妇了。”母亲愁眉苦脸的。
“哈哈,不会吧,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母亲又说:“主要是这个家穷,小孩多,谁会来啊。”
“我大嫂不是来了吗。”
母亲笑了:“她家比我们家还穷,也是没爹的,弟妹一大堆。”
冷峰也笑了:“这叫门当户对,要穷穷在一起,不穷的我们还不要呢。”
“孩子,你在外面也不容易,不要老往家寄钱,人家有的比你有钱,从不给家里,外面花钱的地方多。”
“我不花钱的,一天三顿饭有人管,吃住不操心,多好。”
冷峰带着母亲看完病太阳西下了,晚霞的阳光印在母子俩身上显得是那样的温暖,母子俩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往回走。老牛拉破车只听到车轴磨擦发出熟悉的响声,冷峰母亲在这种熟悉的响声中睡着了,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