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凡梅到不觉得,冷峰的腿是帮大姐拉煤压到的,当然要照顾了。她每次端饭菜到冷峰床前,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还带着微笑。
冷峰从来不笑,说话很生硬,就像别人欠了他似的:“放着,放着!桌子上还有一碗,你吃呀!”
“我吃过了。”龚凡梅小声地回话。
冷峰板着脸,知道她来的早,根本没吃饭,气鼓鼓地:“那是我妈交待过的,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我妈让我跟你说,以后就在这里吃饭。”
冷峰真不想让她来照顾自己,心里想:“什么事嘛,以后小伴们说起来,脸往那里放。真是的,自己不能动,没办法,烦死了。”
吃完早饭,龚凡梅到冷峰床前收碗,看到床边有一个小盆,上面还盖着半张报纸。拿开报纸一看,黄黄的象茶水,一股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臭死了,臭死了。”知道是什么了,害羞得跑开了。
冷峰看到龚凡梅被自己的尿熏跑了,又好气又好笑:“乱动什么嘛?哈哈哈!”
急忙不顾疼痛起身伸手去拿报纸盖上:“丢死人了。”脸通红。
冷峰晚上没睡好,吃了饭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报纸没盖在小盆上,尿也倒了,盆也洗干净了。
龚凡梅带着弟弟跑到院子外玩,冷峰看后叹了口气:“唉,真他妈丢死人了。”
就这样冷峰躺了一个月时间,可以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龚凡梅就不用来了。
冷峰的哥哥冷轩从学校回来,他在乡里上初中,住校。十月放假几天。看到弟弟受伤了心里不好受,在妈妈面前说:“拉煤等我回来拉嘛!”转过头看着弟弟:“拉一次煤搞成这样,真笨!”
冷轩在太阳落山前,割了一大捆青草扛着回家,准备晚上喂牛。说是明天约好小伙伴要去拉煤。
冷峰一听“拉煤”全身发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冷轩去的很早,冷峰不知道,太阳还没落山煤就拉回来了。只看到哥哥满脸黑黑的,说是自己进去挖的,一块钱一车划算。煤拉到龚凡梅家去了,说是明天还要去拉自家的。
冷峰佩服哥哥能到煤洞里挖煤,也很好奇。想知道里面的情况,等哥哥洗完澡就粘着不放,要哥哥讲讲挖煤拉煤的事。
冷轩得意起来了:“我要去打谷场挑稻草喂牛,没时间!”
冷峰一拐一跛的跟着哥哥:“那我也去打谷场。”
冷轩一边走一边给冷峰讲拉煤的事:“我们到了煤厂,村里在那里挖煤的小胡就过来了,他说煤洞里如何如何吓人,说得我们不去都不行。难到他有两个胆不成?正好有人带路,我们也想进去看个究竟。”
“小胡在前面走,我们四个在后面跟着。进去就是一个陡坡道,有五六层房子深,下面是平路,拐来拐去的走了十多分种到头了。”
“洞顶不高,伸手就能摸到上面支撑的横梁。洞不宽,两手伸开就能模到两边支撑的柱子。对面有人过来就得侧身贴在柱边,轻让重,这是常识。”
“支撑的梁柱都是带皮的松木,比大碗口还粗,一根挨着一根排着支撑着,用铁抓钉抓住。顶上有木结弯曲的木头缝隙大,会有煤掉到头上。”
“两边柱子上五六米处挂着小煤油灯,刚进去看不到路,我们都不敢走。小胡在前面等不急了:“快走!快走呀!” 他当然走的快了,天天走,知道路了,闭着眼睛都能走。”
“洞里味道很难闻,有一股发霉刺鼻的味道,嗓子里痒痒的只想咳。进到洞里一会眼睛才慢慢看到东西,前面还是象下大雾,灰蒙蒙的,只能看清煤油灯前面五六米远的距离。”
顶上横梁有好多水珠:“滴答,滴答,”不停地掉下来,掉到脸上身上开始画画了,身上不穿衣服裤子随便画。地下的道路很潮湿,有的地方有水,只能光着脚,穿鞋煤掉进去不好走路。
我们看到别村一个人来的,可能是害怕不敢往里进,就在边上立柱有弯木的缝隙处用手去掏煤。不让掏的,掏空了会塌方的。
我们到了最深处,里面宽敞得就像一个房间。往上看,黑洞洞的看不到顶,多高就不知道了。往下看,地上一大堆煤,一块一块的黑得发亮。这个地方四周都是煤,边上顶上都没有木头支撑,就让煤掉下来,塌下来,他们说放煤。
小胡急得招呼着:“不要到中间去!不要到中间去啊!靠边!靠边!顶上煤会掉下来,会砸着头的。”
中间有高高的一大堆煤,煤真好,一个个忙碌着用手去装。一块一块很好抬,手要轻,动就会碎。还没装半箩筐就听到小胡大声叫:“快跑!快跑!快跑!,往外跑!”把我们吓得箩筐扁担都不要拔腿就跑,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站住!站住!站住!跑那么远干屁呀!”小胡又把大家叫了回来。还责备大家:“跑过去一点不就行了嘛!有木头撑着怕个毛呀!”
只听到最深处轰隆隆煤塌下来的声音,一股烟雾冲了过来,把几盏煤油灯给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吓得我们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
小胡腰里带着手电筒,有火柴,他是老油条了。唉,想想他一个月挣二十块钱真不容易。
他开始牛起来了:“你们不要只低着头装煤呀,眼睛要盯着煤油灯的火苗,看到动了就快跑开,煤下来有气的,火苗会动的,不带你们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家伙,在里面说死,犯忌的。他刚说出口知道错了,急忙:“哌!哌!哌!”后悔了。
我们就这样来回跑来跑去,挑了十多挑煤。一车省两块钱是不错,就是太吓人了,以后再也不进去了。
回来的路上他们一个比一个牛,下坡上坡都放开让牛自己走。翻车再说翻车的事,人多好抬,大不了一车煤变成半车煤。
冷轩说着说着停住了。冷峰听得入迷:“完了?”
“嗯。”
“路上你们都不管牛啊?”
冷轩笑着说:“它压到你的腿,懒得管它,让它去死吧!”
其实冷轩也管的,只是说说罢了,宽宽冷峰的心。
正文 第十二章:不想拖累她
冷峰的腿拉煤被压断后,父亲对他的治疗养伤很重视。中医老奶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慢慢养的。”虽说一个月后,冷峰就能慢慢下地走路,但家里的重活还是不让他做。
冷祖云最喜欢二儿子冷峰,干活主动,学习不用操心,每次都能考一百分。这次腿受伤在家呆了好长时间了,学习肯定受影响,先不上,让他留级一年,来年再上。
今年这个坝区里变化很大,村寨东面的地界外,靠东边山脚下建了好多新房子,给马来西亚的归国华侨住。国家将一个村寨的地划给他们,成立了华侨农场建设兵团。他们是军事化管理,管理人员大部分是军队转业干部,上班下班采用的是部队的号声。那个村寨没有土地了,村民们种地就不拿工分了,改成拿工资。听他们村里的人讲:“一个月满勤能拿到十五六元钱。”
归国华侨收ZJ,他们不会挑,也不会背,只会用头顶。光着脚到田里地里干活不习惯,很少下田地干活。他们弯不下腰,不会种田种地,有时到地里田里干活,还要坐在凳子上。大部分的田地还是靠村里农民种。那个村寨的农民就等于吃国家粮的新式农民了。他们没有自留地,早上晚上都不象以前忙碌。星期天放假能休息,周边村里人很羡慕他们。
他们刚开始认为很好,吃国家粮旱涝保收饿不着肚子,但时间长了还是留恋以前有自留地的生活,能种点菜,种些葱姜蒜之类的,现在什么都种不成,吃什么都得花钱买不习惯。现在猪都养不起,要养也能养,猪圈都是现成的,就是它吃什么都要花钱买,有点舍不得。有时候到周边村里买人家的烂菜叶喂猪。他们又觉得像收破烂的怕人家看不起,大部分村民猪鸡都养不起来。
冷峰村寨里也有很大的变化,村寨北面靠公路边上的土地被国家征用,盖了许多新房子,给地质队机关办公用。还建了一排一排单层瓦房宿舍分给家属们住。大队人马在村寨西边很远很远的大山深处开采锰矿。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后方大本营。
地质队给村里修了一条从北面到村寨的路,路上铺着厚厚的煤渣面层很好走,汽车就可以从公路开到村里了,村里就得到了这点实惠。
村里自己在东边农田里也修了一条土路,让村里的路去接东边的丘陵地,方便了牛车通行,人也可以挑着菜到华桥农场卖,一个多小时候就能走到。
这种土路很好修,边上农田的土挖出来填到路中间就行。道路有一间房子宽,边上种了两排桉树,长得很快有一层瓦房高,从北边地质队方向往村里看,能看到绿绿的一片树林,就像村里大树中跑出来的一群树娃娃。一降大风括过小桉树都笑弯了腰。
道路两旁就成了两条河沟,河沟有三米左右宽一米多深。沟边长满了杂草荆棘,沟里长年流水,小鱼小虾小螺就多起来,它们在河沟杂草丛中来回穿梭自由自在地游荡。沟边上的螃蟹洞鳝鱼洞到处都是,村里小孩又多了一个收获美食的好去处,成了村寨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河沟边上农田里的稻子收完了就成了没水的旱田,旱田里种了些蚕豆油菜长势喜人,蚕豆花油菜花各种野花开得遍地都是,千姿百态分外妖娆,红白黄蓝各种颜色都有,飘来阵阵芳香使人心旷神怡。
从东边华侨农场往西边看去,错落有致的龙山寨青瓦土墙别具一格,前面是鲜花盛开的田野,后面是怪石嶙峋绿树成荫的龙山,牛在田间吃草,牛童骑在牛背上悠闲自得地吹出阵阵清脆的笛声,好似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卷。
冷峰家就靠近东边,出门不远就到了河沟边上。家里养起了三四十只鸭子,他每天天不亮就把鸭子赶到河沟里放养。出去就随身带着课本天天看。
他每天早上打开鸭舍的小门,鸭子会争先恐后急急忙忙连飞带跑往小河沟里冲,它们到了小河沟的水里相互你追我赶戏水打闹,有的会钻到清清的水里,整个身子潜到水里往前游动,能看到身上白白的水泡附在体外,在水底能看到它的身后出现一条白白的水泡,好像蓝蓝的天空中喷气式飞机尾部冒出的烟雾。
它们从水里冒出来,双脚踩着水面,伸着长长的脖子,拍打着翅膀抖擞着身上的水珠,水花四溅,就像河沟里绽放出白色的烟花。
它们会高兴地亮开嗓子大声地:“哇!哇!哇!”叫得一声比一声高,好似:“我胜利了!我胜利了!”的喊声。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河沟里划出一道道的波浪,水波一个接一个传到了很远很远的水面上,告诉小鱼小虾们:“我们来了!我们来了!“咯!咯!咯”的叫过不停,兴奋得又去找自己的女朋友亲热去了。
河沟边上是没水的旱田,鸭子不会乱跑,它们会老老实实地在河沟里忙碌着东奔西窜。它们知道放养时间不长,必须抓紧时间多吃点,一个个急匆匆地往沟两边的草丛中垂下头,将整个脑袋全部埋到水里,快速寻觅着小螺小虾等美味佳肴。
冷峰只要慢慢行走跟着它们就行,有人在边上狗不会去骚扰很省事。他一边养伤一边放鸭子一边看书,把以前教过的课文反反复复看过多遍。
后来冷峰的脚全好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到了新学期,四年级从头学起。上初中的时候,北面地质队办起了子弟小学有初中班,冷峰赶上了,不要到很远的乡小学住校了。地质队小学早上八点上课,学校打预备钟,跑过去都来得及,不到一里路。
冷峰每天六点不到就被鸭子哇哇哇急促的尖叫声吵醒,就得起床放鸭子,一边照看鸭子一边看书背书,把数学物理公式化学元素语文政治等需要背诵的记得滚瓜烂熟。
他的学习在班里是最好的,担任了学习委员,地质队的老师和学生家长都很纳闷:“怎么回事呢?要说学习条件、环境,我们的小孩强多了,怪了,真有这么聪明的人吗?”
冷峰写的作文贴近生活,经常在班里读。有时还在地质队的大喇叭里放。村里人也能听到,夸他:“冷峰学习真不赖,可能是父亲教的吧。”其实父亲初中没上过,只是毛笔字写的好。
冷峰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是村里第一个高中生,分数都在前几名,在班里照样当班干部。
他心里没有什么杂念:“又不谈恋爱,学习就是学习。读书比干农活轻松多了,要对得起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那几个学费钱。”
他长得眉清目秀,天资聪明,从不张扬,很少跟同学开玩笑,文质彬彬的。除了身上的穿着能看出家庭困难外,跟城里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冷峰知道自己就是农村人,高中读完了还得回农村种地,叫回乡知识青年。他们城里的叫下乡知青,下乡几年后又回城里工作了。他没指望会有什么工作,只能结婚生孩子,干农活,农民,就是农民。
快毕业的时候,高中同学中有的人谈恋爱了,冷峰看在眼里心里想:“跟自己没关系。”
有的女孩说他清高不爱搭理人,他也无所谓:“那来的清高,是自己没那个条件,你们没在农村呆过,知道啥?”
所以城里的女孩不是他选择的对象,理都懒得理。自己清高不清高又怎么样,家里哥弟姊妹七八个,自己是老二,谁嫁去都是问题。
有天吃过晚饭,晚自习还没到,冷峰在做作业,教室里没几个同学。这时来了四个女学生,嘻嘻哈哈笑着进来。冷峰只听到:“晚熟,什么都不懂,嘻嘻嘻!”别的说什么没听清。她们怎么笑得如此开心,不得而知。
她们到了教室的另一边窃窃私语,你推我我推你的。
冷峰看看她们,她们也看着他笑。冷峰知道跟自己有关,照样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作业。
“这些城里姑娘,成天不好好上学,疯疯癫癫的,有个好父母就是不一样。”冷峰感到有些自卑。
这时有个女生终于开口了:“冷峰,冷峰,嘻嘻嘻。”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她三个女生眼睛瞅着冷峰笑。
冷峰一楞,抬起头转过去看着她们,微笑着说:“怎么啦?”
有个女同学大着胆子:“你敢不敢跟我们掰手腕。”一边说还一边笑得嘻嘻哈哈的,脸都红了。
冷峰看出来今天她们是冲着自己来的,看看教室里人不多,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大声说:“有什么不敢的,来呀!”露出神气的笑容。
就把桌子上的课本往墙边一推摆开了架式,心里琢磨:“她们一个个弱不禁风,手无搏鸡之力,一支手对付她们两支手,小菜一碟。”
三个女生一个个换着来,先是一支手后来是双手上。双手掰的时候,冷峰一支手,还真不是她们的对手。双方的手是一会压过来,一会压过去,教室里嘻嘻哈哈热闹非凡。
同学们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冷峰掰得是满头大汗。边上看热闹的男生看到冷峰站下风不服气地:“我来!我来!我来!”争先恐后往前面挤。
这几个女生一个个笑得死去活来的散开了,没有一个想跟他们掰的,也不搭理他们,搞得那这几个男生很是尴尬,灰溜溜的走开了。
四个女生当中有一个女生叫许娟,长得小巧玲珑。精致的脸庞,白里透红的脸,披着长长的秀发,苗条的身材亭亭玉立,是班里女生中最好看的。
平时学习上冷峰帮她不少,她也喜欢找冷峰问这问那的,对冷峰一直都有好感,有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