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平身吧!”皇太后马上叫人去搀他起来,“这么大热的天你从府上赶过来,真是受累了,快起身坐着说话!”
“奴才有罪,不敢起身!”安亲王匍匐在地,语气沉痛,“这些年芸绚一直寄居在奴才府上,是奴才未尽义务对她严加管教,才养成了她肆意胡来的性子,以致今日惹恼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哼,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外孙女儿!”康熙一点儿不懂得尊老让贤,“今日即便不是她自请下堂,朕也容不得此等善妒的儿媳!”
岳乐连连磕头,“芸绚她小孩子家不知轻重,奴才马上劝劝她!”
芸绚见安亲王执意不起,上前牵着他手臂企图将他拉起来,“姥爷,你起来!不用求他们……”
“啪~~~~~~~~~~~~~”芸绚的指尖刚碰上安亲王衣角,岳乐已经一记耳光甩了过去。岳乐是武将出身,这一巴掌尽了全力,显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芸绚的脸颊立即便肿胀起来。
“芸绚!”胤禩惊呼一声,上前接住芸绚摔出去的身子,看见芸绚嘴角流血,心痛的抽出丝帕替她擦拭。
“姥爷?”芸绚一把推开胤禩,不可置信的捂住脸颊,大颗大颗的泪珠儿落了下来,哽噎的控诉道,“姥爷你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居然动手打我!”
“若知道你会做出今日这种举动,我早就该打醒你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做这些事儿有替爷爷考虑过吗?一旦剥夺爵位,开除宗籍,就意味着你再也不是我的外孙女儿了!”
安亲王步履虚浮的站起身来,痛心疾首的指着芸绚,语气十分激动,“你……你可以不要你的丈夫,可是不是连养了你这么多年的姥爷也不要了!早知道你是这样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就……就不应该……”
安亲王点着芸绚的食指越发抖动得厉害,彷佛喘不过气一般,身子紧跟着就软了下去,芸绚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紧张的问道,“姥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怎么……”
芸绚的话还没有说完,安亲王居然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将所有人都唬了一大跳。芸绚一声尖叫,跪在安亲王身边痛哭起来。
“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点儿去传太医!” ;宜妃急得破口大骂,对着离她最近的宫女又揪又掐。这下顾不上胤禩休妻的事儿了,太监们在康熙与太后的吩咐下,小心翼翼的将岳乐抬进了旁边儿一间房里,等着太医过来救治。
“芸绚,你放心吧!”胤禩搂着芸绚肩膀安慰道,“姥爷他……”
芸绚一把挥开胤禩搁在她肩上的双手,恨恨的盯着他,目光如炬,“是不是你叫人把他找来的?如果姥爷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就此算了!”
“够了,你们俩是不是还要继续吵啊,两个不醒事儿的冤家!安亲王搞成现在这样子,全拜你们俩所赐,什么算不算了,两个人都难辞其咎!”
宜妃实在是受不了了,心里憋屈的怒气喷薄而出,“你们说一个非要纳小,一个硬要……但凡谁肯主动退个一步半步,都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没见人人都弄得如此轰轰烈烈!”
实在未曾想到,一向身子骨硬朗的安亲王居然就这样走了,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太医说是中风,其实就是现代的突发性脑溢血,芸绚靠在我肩上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居然在我怀里昏厥了过去。我正欲叫人,八阿哥已经抢先一步抱起了芸绚的身体。
看他满眼的自责不舍,终究还是对她有几分情分,我一直以为他对芸绚只存在利用,倒是我太偏激了。可如今又能怎么办,随着安亲王的离去,芸绚的心也死了,几遍再深的感情,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你别太难过了,八弟自会照顾好芸绚的!”说话的却是胤礽。我扭过头去,才发现屋里除了进进出出料理后事的奴才,那些争辩得正激烈的主子们已经走了个精光,包括胤禛。
我垂下头苦笑道,“八爷大概是没料想到芸绚姐刚烈至如此地步吧!”
“你又何尝不是,差点儿没将我吓死!”胤礽与我一同往外面的天井走去,“皇阿玛和皇玛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自是怕见这种场景,所以先行回避了。至于密嫔那边儿,已经将月莺送出宫去了,你不用太介怀!”
我大脑处于放松状态,脱口就说了出来,“我有什么好介怀的!”
“呵呵……本太子就知道,你八成是为了八弟妹!”胤礽抿嘴一笑,“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当真紧张胤禑,还特意叫芮月去讨她过来。”
我抬眼瞪了瞪他,“你这人有病呐,那么爱管闲事儿!”
“不是怕你受委屈嘛!”胤礽露出憨憨的笑容,“这一路上能看得出,小十五对那丫头挺认真,是真陷下去了!”
134四阿哥吃醋
马蹄有节奏的敲打在出宫的路上;胤禩小心翼翼的替芸绚移了移垫在她脑后的软垫,为防这轻微的颠簸震伤了她。除去朝冠的她;满头乌丝披散在肩上;刚才还殷红一片的脸颊,现在已经变得乌青泛肿;呈现出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交映着她身上描金的大红旗袍;一刹那时空交错;叫胤禩回想起了三年前大婚时的情形。洞房里一对高高的龙凤呈祥喜烛;带来橙黄的辉煌;点亮了满室旖旎的春情,那时的红是热烈;是喜庆。她在自己身下嫣然绽放,蜕变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事后她慵懒的贴在自己胸膛上;彷佛大猫般柔婉的蹭了蹭,抬头迷恋双眸望向自己,“胤禩,听人说一双花烛,一支代表丈夫,一支代表妻子,哪支蜡烛先燃尽,谁就要先离开人世。我们……”
“嘘~~~~~~~~~~~~~~~”胤禩用食指点住她微启的双唇,透过帐幔往外面陈设的桌案上瞄了一眼,温润的揽着她白皙的肩膀,“这种话也信的,都可以摆摊算卦了!今儿你受累了,早些睡吧,明儿还要进宫请安呢!”
“嗯!”芸绚乖乖的点点头,只搂着胤禩脖子不放。胤禩宠溺的叹了一口气,微笑的拿指尖缠绕她漆黑的发丝,再缓缓的一滑而过。
红罗帐里一双鸳鸯交颈而眠,案上的喜烛依旧在继续燃烧,没人替它剪去多余的灯芯,时不时噼里啪啦在半空中爆出一两点火星。红色的烛泪沿着绘有金色龙凤的烛身滚滚零落垂下,路过半路上凝固而无法再前行的烛泪,就汇积成一座座倾斜的红色山坡,狰狞无比。
睡意正酣的新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支红烛半夜里熄灭了,另一支则孤独地燃烧到天明。第二天尚未起身,那对早被红色蜡泪污了的半截儿腾飞龙凤喜烛,就让手脚勤快的仆妇们当做垃圾收了出去,再也不被主人们留意。
马车外刮起了旋儿风,车厢里的空气也沉闷逼人,似乎要下一场大雨来。芸绚身侧的窗帘被风撩起,吹乱了覆在她脸颊旁的秀发。胤禩半站起身子欲替她顺一顺,指尖尚未触到她发梢,芸绚便无意识的皱皱眉呢喃了一声“姥爷”。胤禩身子僵了片刻,木讷的收回手来,只呆呆的望着窗帘下端舞动的流苏。
本来今天自己叫安亲王来慈宁宫也是一番好意,芸绚的性子胤禩最清楚,从小到大自己也只惯着她。记得那年她搞来一只竹叶青藏在他房里想吓自己,没想到却害自己被蛇咬伤了关键部位。原想借此治她一治,好挫挫锐气,便哄她要将这事儿告诉皇阿玛,谁料这丫头居然半点儿不惧,不紧不慢的说,大不了让蛇回咬自己一口就算扯平了。
后来找大夫看过以后,说是可能要致残,大夫还没走呢,她便翻脸哭得淅沥哗啦,凭谁都劝不住。马上拿刀冲出去将那只竹叶青剁成了一堆肉酱,然后回屋扑进自己怀里不肯撒手,直说胤禩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也是芸绚这次玩儿得太出格,胤禩捧起那张泪水横流的小脸,原本是想恐吓几句。谁料刚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像中了邪一般满心激荡起来,神使鬼差的狠狠吻上了那张红嘟嘟的嘴唇。回想起来那还是自己的初吻呢,芸绚更是个青涩的丫头片子,人都还没长开,只当胤禩寻仇亲自咬了回来,直摸着嘴巴不吭声儿,还不知道自己被占去了天大的便宜。
车身一顿便停了下来,外面有人通报道,“贝勒爷,可以下车了!”
“小声些,别扰着福晋!”胤禩将车帘掀起一丝缝儿,探出头观望了一下,“还有,起风了!叫里面儿替福晋找件儿披风出来!动作快些,只怕要落雨呢!”
“喳,奴才知道了!”外面的人领命而去。
胤禩留在车里守着芸绚,指甲烦闷的抠进了车厢的漆皮里边儿。突听外边儿有些嘈杂,好奇的微微掀起自己侧面的窗帘,只见小十三带了一队侍卫急冲冲的往老四府上赶,将马鞭丢给迎上来的小厮,转身进了背后气派的影壁。
胤祥带着人一径往内庭走去,带来的侍卫直跟到垂花门前便自觉停了下来。胤祥也不要人带路,迈过棋盘门,熟悉的拐入抄手游廊,径直便往胤禛小书房走去。胤禛的小书房设在东跨院儿,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砸下了雨点子。看见胤祥进来,守在门口的苏培盛哈了哈腰杆儿,赶紧一溜小跑去给胤禛通报。
三秒钟之后,只听屋里传来胤禛忿闷不快的催促音,“到了还不快进来,若是喜欢在院子里淋雨,为兄也不拦着你!”
看见胤祥进来,苏培盛懂事儿的说道,“奴才去给十三爷沏备查来!”
“外边儿守着去,跟他还这么客套!倒是除夕是时候该喂了,可别饿着它!”胤禛扫了一眼苏培盛背后的茶几,“刚沏了一壶龙井,够他牛饮的了!”
胤祥偏头一撩袍子,选了一张乌木交椅坐下,“四哥,你怎么又拿弟弟我开涮呢,拿我跟狗比!这不是听说安亲王殁了,我立马就赶来了!”
“跟我这儿哭丧呢!”胤禛瞪了胤祥一眼,嘴坏的挖苦道,“又不是本王殁了,来错地儿了吧!”
“你说你这人的嘴呀,也只有我不与你计较!”胤祥无语的摇摇头,“若是换了兰儿妹妹来,只怕又得哭闹上好半晌,不拧着耳朵叫你下跪求饶,定是不依的。不过嘛……嘿嘿嘿,想必四哥是乐在其中!”
胤禛气呼呼的将手中札子往桌上一摔,牙痒痒的喝叱道,“别跟我提她,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我就知道准是为了她!怎么打慈宁宫出来一趟,就跟换了魂儿似的!”胤祥半眯着眼睛抠了抠扶手,笑得讨打极了,“前儿回来见你整日乐滋滋的,不上朝的时候穿得花里胡哨不说,腰上别一个西洋镜儿,连胡子都兴奋没了,害得我咋一看还以为认错了人!”
“闭嘴,爷明儿就换回去!这个死丫头,真真气死人不偿命!你说说,这次再不好好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只怕日后就镇不住了!当着我的面说的比唱的好听,爱我、喜欢我……哼,都是哄我的!”
胤禛摸了摸刚刚长出一些胡茬儿的上嘴唇,“不按事先讲好的来,临场自由发挥,假装听不见爷的暗示,这些就算了!居然敢当着本王的面儿,跟老二眉来眼去,真以为我是她奸夫见不得光,就管不住她的人,管不住她的心了!”
胤祥跺脚大笑,“哈哈哈~~~~~~~~~你哪儿是奸夫了,分明是妒夫!你就接受现实吧,万一不小心曝光,你们俩只怕比过街老鼠还死得难看!你要当真想调教她,等娶进门儿了再说,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又拽起来了!”
“哼,今天多好的机会!她只要顺着密嫔的意思说两句好话,将那瓜尔佳。月莺说给胤禑做侧福晋,往后一步步的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力挺芸绚有什么好处,退婚没退掉,反倒激怒了皇阿玛,得罪了惠妃、密嫔,只怕老八也不会念她的好!”
胤禛一边说话,一边使劲儿砸着书桌泄愤,“宁叫人打儿,莫劝人分妻,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她去瞎掺和干嘛!要表现姐妹情深也不急在那一时,更何况又和老二搅一块儿了,真不知道她桃花运怎么就那么旺!”
胤祥挤眉弄眼的憋着笑拔虎须,“看吧,你是吃醋了!”
胤禛也不否认,“吃醋又怎么样,我就见不得别的男人在她面前献殷勤!摊上这样一个女人,只怕你比我更闹心!老二更不像话,毓庆宫里没女人了么,才回来几天,马上跑来打我家竹儿的主意!”
“算了吧,不过是二哥不死心,纠缠着兰儿!再说当着皇阿玛和皇玛嬷,他又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胤祥尽量安抚胤禛的情绪,“看你这样子,倒以为兰儿真跟二哥有一腿了!什么你家竹儿,真是你家的倒也便利了!”
“老二他那是狼子野心呐,你说他好端端的跑去讨那个瓜尔佳。月莺干嘛,还不是想讨竹儿的好感!他美得去吧,本王不会让他得逞的!”
胤禛气咻咻的说道,“我叫你盯着那个纳兰。春茗,事情怎么样了?再不给他找点儿事情做,只怕他要闲得跟八斤半一样,天天跟在兰儿屁股后面打转咯!”
“哎呀,我又不是没派人跟进!”胤祥皱了皱眉头说道,“表面上是身体不适,留在了江宁织造府养病,其余的暂时还没有眉目。”
“谁问你这些了,额娘她们个个儿都知道,还查什么查!”胤禛烦躁的拍了拍桌子,“我是说她的肚子,肯定有了么?别老是好像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曹寅那伙儿人暗地里与太子关系铁着呢,此等大事儿定是戒备深严,岂是那么容易被打探到的,需徐徐图之。”胤祥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也甭冲我吹胡子瞪眼,按说也不是毫无收获!”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催促道,“快说,倒学起人家卖关子来了!”
胤祥敛着神色认真说道,“大哥派人将纳兰贵人的父母接到了他位于京郊的别院暂住,只怕有点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嗯!即使如此,那她便一定会设法避开曹家的人与大哥联系!”胤禛沉思着点点头,“另说曹家,越是捂得严实,越说明内中有问题。”
135章
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到小半个时辰,雨势便渐渐小了下来;可是空气中的燥热却半点儿没有减轻。黑透的天空既看不见星星;乌云又掩去了月亮的清辉,一切显得死气沉沉。胤禩独自背手站在廊下说不出的寂寥;借着头顶悬挂灯笼的朦朦胧胧灯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屋脊上连成线不住往下滚落的水滴;聚在地上形成一汪小水洼;再多便顺着墙角的渗沟匆匆流去。
胤禩抬手往绿漆廊柱上敲了敲;惆怅之外也有一丝庆幸,今日在慈宁宫提笔休妻实非自己本意;亏得安亲王及时赶来,不然只怕自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一方面暗气芸绚竟倔强到如斯境地,全然不顾夫妻之情,一方面也是为了皇阿玛那句“莫不是你真要依了她,一辈子不纳妾了?”。
虽然芸绚之前怀疑自己纯属无稽之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