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澄方,封狼岩谷,北规大河,列郡祈连。封为关内侯。
关内侯为十九等爵,二十等爵第二尊贵的官位。
朝下纷纷议论,关内侯真真是年少有为,令人惭愧啊。
谁料宣旨太监又拿出第二道圣旨,“着封赵济斐为大良造,掌南部军。着封季步言为少上造,掌东部军。”
殿下朝臣们又是议论纷纷。
所谓大良造与少上造,分别为二十等爵中的十六、十五等爵,实为位低权重。加之赵济斐与季步言又掌南、东部军,虽比不上林怀琛的北部军,但两股军队势力亦不可小觑。
林怀琛抬头看看金座上的皇帝,他深深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仿佛感到他在看着他一样,他抬起头,望向林怀琛,眼睛里是深深的无奈。
两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交接。
——怀琛,我实在没有办法……
——陛下,不必多言。怀琛自然懂您。
下了殿,赵英杰与赵济斐父子两缓缓走向宫门。
“父亲,陛下在这个时候加封我……我听见朝臣们都在议论姐姐,说我是因为姐姐……想来是陛下自己害怕林怀琛功高震主。”赵济斐缓声说。
“住嘴!休要议论后妃,休要议论陛下。陛下倚重你,自然不能让陛下失望。”赵英杰的声音透露着威严。
林怀琛慢慢走向宫门。一路上不时有向他贺喜的官员匆匆走过。而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他不在意兵权被分是假,可在门阀世家耳濡目染怎么会不明白利益的权衡,陛下岂会看着林家独大。只是……北边战事未休,分出去的南部与西部虽不是主力,却也是精锐。
父亲的话回荡在他耳边,“阿琛你记住,为官的都是身不由己。有时候,你有了信仰,你要去做一件事,你就不得不沾染官场利弊。很多时候你会不想这样做,可别人逼着你。可你要明白,你有信仰,你做每一件事有目的。当你最后成功,过程中的曲折都是微不足道的。”
林怀琛,你的信仰是什么……
林怀琛坐上轿辇。朱紫的官服,漆黑的头发用白玉冠束着,他抬手按着眉心,双眸微闭,依稀有了当年权倾朝野的林相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来第三更了。
希望我成绩好一点,明天也能来三更。
☆、中元(一)
七月可算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先是有七夕,再是中元节。
那七夕毕竟是有情人的节日,走在街上的大多是浓情蜜意的爱侣们。一个人怎么好意思上街呢?
可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开门庆祝。其实只是为了图一个年中的喜庆,无论王公还是百姓们也可以借机相聚,把酒言欢。
过中元节成为了代国的一种风俗。鲜少有人记得,中元是四大鬼节里最著名的一个。
小郁在林府里张罗着。
她今天着一袭樱色广袖,头发只是低低的梳成平髻,拣了只白玉髓的簪子戴上。倒不似平日的泼辣娇艳,反而多了几分温婉恭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林怀琛一进府,绕过影壁,便看见小郁站在紫藤萝下张罗着中元事宜。
七月的天光晴好,阳光劈头盖脸的洒下来,紫藤又长得浓密,铺开一片浓荫。偶尔有几缕光斑斑驳驳的照在小郁的身上。
林怀琛捏着袖囊东西,站在影壁前,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不住的叮嘱管家什么。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满,胀得他喘不过起来,让他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几乎让他窒息,而他愿意毫无挣扎的溺死在这样滋生的幸福里。
“小郁。”
小郁回头,没有发现他的怔忡,撒娇似的朝他说:“原来操持一个家这样不容易!这样又让我对你敬佩多了一点点。”
不过,好像不服气似的,她又说:“可是那恐怕是因为你做惯了,等我熟悉了这些,总有一日你会赞我贤良。”
说罢,她骄傲的昂起头,仿佛她说的,明日就会实现。
管家慈爱的看着他们两,悄悄的招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随他一起退下。
林怀琛看着小郁又无奈又好笑:“你总跟我比什么?”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我总是你的人了吧。自己同自己比,有意思么?”
“哼,你别只当我好笑。不日我便叫你刮目相看。”
其实小郁知道林怀琛幼年丧母,家中只有他这个独子。而林相坚持不续弦,只是自小便要林怀琛刻苦。先是自小刻苦念书,再是刻苦习武,再是刻苦持家,再是刻苦游历。
小郁听林怀琛讲他小时候的故事时,纵使明白林相是为了怀琛好,也不禁感慨林相对他真是太过严厉。每一步都为他计划好,直到他成为林相希望他成为的人。
但是若是没有林相,林怀琛可能与现在在陪都里遛马斗鸟、灯红酒绿的纨绔没有差别,仗着父亲的权势过着庸庸碌碌的一生。
又岂能像今天的他一样,官拜关内侯,衣着千金裘,领兵驰骋千里,注定流芳。
小郁吃过的苦,原本与他就不能相比。现在她竟连本应是女子做的事情都做不过他,叫她怎么不敬佩他?
可他又那样辛苦,好多次看他从朝堂回来,总是眉头深锁。怀琛这样好,怎么总有人与他为难?
她想为他分担,而不是做一个躲在他背后的女子。
携手并肩,笑看风云才是真正值得的爱情。
“刮目相看岂要等来日?”林怀琛从袖囊里掏出一样物什,“这个够不够叫我对你‘刮目相看’。林夫人?嗯?”
摆在小郁面前的是一张喜帖。
朱红色的底上有浅浅的暗纹,上面用金泥端端正正的写着:“林怀琛、郁白茶,愿结为夫妇,永世同好。倾情此生应相惜,碧落黄泉勿相忘。”
喜帖款式不算新颖,小郁早就看过许多次。
可这一次……
林怀琛、郁白茶,两个名字用了南疆的风俗,并排写在一起。金泥写下的小楷分外秀丽。这两个名字并排,像是两个小人紧紧的拉着手。
“你怎、你怎么也、也不跟我说一声……”小郁登时鼻子酸楚,极力忍住眼泪,“那天、那天我在朱字街上央你娶我,你怎么不答应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愿意娶我……你突然又弄出张喜帖来……”
她因哽咽而语塞,转而又嗔怪说:“你这样,简直、简直叫人……冰火两重天……”
林怀琛拿出一方帕子,擦去小郁的眼泪,微笑道:“求亲的事情,难道叫你这姑娘家提出来,我还要应承么?这些事情自然是叫男子做好,再来问你是否愿意做林夫人。”
小郁转而破涕为笑,戳戳林怀琛的胸脯:“我原先只当你是块木头。没想到今天居然捡了个知冷知热的宝贝来。”
“那不知林夫人可否可怜可怜你这个‘知冷知热的宝贝’,赏他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吻呢?”
“你刚才说林什么?再叫一遍来听听。”
“林夫人。”
“没听清,大声点。”
“林夫人……”
“在大声点……”
“……”
林怀琛再不讲话 ,伸手慢慢抱住小郁,像是要把她融进怀抱。小郁顺从的闭上眼,落进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头顶上传来林怀琛叹息般的声音,“小郁……”
我们终于可以成眷属。
一滴眼泪从小郁闭着的眼里滚下来。等他三年不是不苦,他当年不辞而别……可这一刻,这一刻方知三年流光不空负。
林怀琛稍稍把她拉开,看着不肯睁眼的小郁。若她此时睁眼,定会在他眼里看见两个小小的她,神色妩媚,又喜又悲。
他俯下身去,覆上小郁的唇,悉心感受她的柔美与甜蜜。小郁依旧闭着眼,轻轻的回应他。两人好像纠缠着,奔跑着,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南疆的樱林。
彼时,两人已经熟识。
“阿琛,你看这樱花。小小的,多不惹眼,可成千上万的樱树在一起,真是美啊!”
林怀琛记得清楚,小郁那天穿了件素色的法袍,来不及换下便拉着他去赏樱。
白衣乌发,绿鬓红颜。
林怀琛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她,无心赏花。从第一眼看着她,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
“你别看着我。”小郁跳脚。
“郁姑娘,怀琛……其实……我……”
“你别支支吾吾的。”
“其实怀琛对姑娘……心向往之已久……”
“不是说了让你别郁姑娘郁姑娘的叫我吗?”小郁连语速都快起来了,可遮不住颊上泛起的可疑的绯色。
“……”
“你……”小郁用手一下一下的拉着法袍,也在斟酌如何开口。
静默了良久。
林怀琛起身,向小郁深深做了个揖。
小郁竟慌了,不等他说话,马上说:“你这就……”这就放弃我了?
她顿一顿,“看来,你们中原人并不像你们自己说的那么……也不过是……”小郁看着他。樱树下的少年郎,目若朗星,瞳如点漆,看向自己的眼光温情脉脉。
她登时软了下来,伤人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他们两又站了许久,竟像是两军对垒。
小郁先开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罢了罢了,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
林怀琛以为她要走。
可她走过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几乎是颤抖的贴上他的,舌头生涩的试探着他。林怀琛此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狂喜”,那一刻他几乎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
她与他稍稍拉开距离,面色绯红,说话间全是温热的鼻息和她身上清甜的芳香,“呆子,你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么?”
他被这喜悦冲的不知所措,倒真的像个呆子一样,只知道本能的生涩回应她。
唇齿纠缠,想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地老天荒……
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与鲜妍美好的女孩子,竟像一幅画一样,令人含笑回味。
“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作揖吗?”林怀琛想起那时,忍不住要笑,“我本来想说,郁小姐,我实在是爱慕你。若蒙你不嫌弃,怀琛即刻飞书让父亲前来向南疆提亲。谁知你一下把我打断……如若不然,想是孩子都可以绕膝玩耍。”
“你……”小郁听了他的话便气结,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好了好了,”他也不恼,拥住小郁,“现在嫁给我也不迟。是不是?这喜帖素净的样子你还满意吗?”
“你们中原人到底还是烦呢。不过这样子挺好看的……我已经很满意。”
“那么婚事定在下月的十一可好?我请钦天监的人看过,说是好日子。”
“下月十一?不知道姐姐是否能来。她现在可不比往日,已经是日理万机的大掌事了。”
“若是定下了,现在派人快马加急去请大掌事,应该能赶上。”
“何必麻烦?我只消寄一只灵雀给她就好。”
林怀琛摇摇头,“你是关内侯的夫人,南疆大掌事的亲妹,一只灵雀已然显得不够庄重。这样吧,你先寄灵雀过去,好叫她有所准备。我也派人快马过去,将她请来。”
小郁施施然的走进内室,随便拿将了一张宣纸,手指翻动几下就叠好了一只纸雀,显然是常常做这小玩意。
她正要对着灵雀说话,却看到某人正倚在那朱红雕花漆柱上微笑看着她。
“我说关内侯大人,国家给你俸禄是让你一天不去处理事务来盯着我看的吗?”
“大战过后,代、岑边境安定。现下关内侯的职责是看好关内侯夫人,免得她用她的倾城美貌去为祸百姓。这种苦楚,”他假装叹了一口气,“叫我一人承受就好。”
小郁笑着啐了他一口,“愈发油嘴滑舌的。快出去,我要和姐姐讲体己的话。你不能听的。”
林怀琛装作生气的拂袖走开,临走还不忘了帮她掩好门。
“阿姐,我要嫁给阿琛了。从前你说我跟着他出南疆是自找苦吃,说我等他三年是飞蛾扑火,这下你在不能说我了吧。你快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为了志愿的事搞得头昏脑胀的。不能及时更,如果有看的姑娘们,暂时对不起了啊。但我会尽量的。
☆、中元(二)
林怀琛坐在案前,手里抄录着一份名单,一边说:“小郁,你明天跟我进宫去吧。陛下中元节宴请群臣。我想他们大抵都听说过你,我趁机请陛下赐婚。”
“宫宴?我不去。赐婚的事,你去说就好了,非要去吗?”小郁坐在一旁的榻上,正拿着金泥细细描画一朵白莲花。她裙摆拖到了地下,上面兜满了纸做的白莲花。虽然说不上精致,却看得出用心。
“罢了,若你嫌犯,便在家里等我。我早些回家也是一样的。”林怀琛将抄好的东西放到一边,俯身过来看,“你做了好久。这是什么?”
小郁并不抬头,“王公们一有节日就只知道整天用摆宴、燕乐来庆祝。有什么用呢?不久前北边的战事死了多少人,多了许多亡魂,不能往生的便四处游荡。中元又是鬼节,鬼门大开,怨气更重。王公家中尚有求来的灵符,可百姓哪有这些东西庇佑?亡魂只能伤害那些无辜的百姓。”
她描画好一朵花,小心翼翼的放下,“我过去几年都是在各街头放上符咒。今年以我的巫术大概是压不住它们了。我做了些莲花,上面有抄录的灵符,遇火便生效。明早分发给百姓,叫他们明天傍晚时燃尽。”
林怀琛听她这样一说,也拿起纸帮她做花。又让管家叫来一些手指灵巧的女婢们拿了一些纸下去折成花。
小郁只要用金泥将灵符描上,将术法封存在里面,这样就快得多了。熬到半夜,终于将所有数目的莲花做好并吩咐管家明天便发下去。
小郁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林怀琛摸摸她的脸,疼惜道:“脸色有点苍白,果然是累着了么?快去歇着吧,剩下的物什我来收拾就好。”
小郁乖顺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慢慢的走回房。
小郁早晨起得迟了,等她穿戴好已经日上三竿了。
“管家,那些花儿都分发了吗?”
管家长着一张笑脸,“姑娘,都分好了。”
小郁一张甜嘴,“谢谢管家。”
“对了,少爷让你去书房,他说了在书房等你。”
小郁走过廊桥,一路穿花拂柳,行至书房。
“找我啊?”
林怀琛正在看书,见她来,抬头说:“小郁,你今晚不去可不行了。陛下和赵姬娘娘指明要见你啊。”
“我?”小郁很是吃惊,“我仿佛跟他们并不相熟吧。为什么要见我?”
林怀琛听她这样说,也很吃惊:“你这样想?我以为自从七夕的那天晚上结伴游玩之后,以你的性格,会将他们视为朋友。”
“我么?我怎么会这样想。毕竟是天子与帝妃,用你们中原人的话,伴君如伴虎。跟他们做朋友,还是算了。”
小郁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粗略的翻看,“你便说我身体不适,帮我推了吧。今晚我在家等你,你早些回来吧。”
“啊……你这样不想去……”林怀琛合上书,故意拉长尾音,说:“今晚宴群臣,许多大人们都带自家的千金前来。今天下朝时便有大人向我递了他们千金的名帖,嘱咐我一定要看。我本想今晚将你带去,好叫他们死心呢……既然你不愿意去……”
小郁“啪”的一声将书按在书桌上,柳眉倒竖,“哪个不要命的敢跟我抢男人!”
她又一下勾住林怀琛的脖子,威胁道:“快说,你把名帖放到哪去了?我也来看看,看看什么样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