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苒桦轻叹一声,走上前抚了抚方永的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妖孽,情非自知,又岂能说给谁就给谁呢?那日景象你若已收于眼底,便应该有所知,也许这么说你会难过,但我还是要说,这几日我细想而下,仅得一结论,我的情,怕是都给了师傅了。”
方永神情一滞,随即带着嘶哑缓缓道:“这话,你该对你师傅说。”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
萧苒桦一笑:“嗯。”
萧苒桦离去,方永闭上桃花眼,轻轻呼气:“无碍,方永,不疼,一点都不疼。”
萧苒桦坐上宴席,就见李诗鸾被安排在自己位置旁边,颇为不自在地看着满桌珍馐。
“桦公子来了。”席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望去,便见一个衣着淡雅,身形修长的玉面少年迈步而来,那少年眉宇中含着轻佻,却潇洒俊逸,尤其是那双眸,饱含灵气,上扬的眼角带着些邪气与狡黠。
众人表情各异,各怀鬼胎。只有一人站在乐师群中,白衣翩翩,柔情似水地看着那少年的到来。
“让皇上与各位大人久等了,在下真是该死啊。”萧苒桦抱拳歉意道。
“桦公子不必客气。”陆南天沉沉地应了声。
得了皇上的允,萧苒桦做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抬头,便是慕飞儿瞪得死死的杏眼。
萧苒桦一吞口水,讪讪地对慕飞儿一笑,慕飞儿气急地扭头。
“今日逢我廉云国佳节,朕以求国泰民安,共享各国交融之乐,先敬一杯。”陆南天坚毅非常的脸廓配上了不相称的笑容,龙言一下,便是底下的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萧苒桦也举杯,与李诗鸾的茶杯碰了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
李诗鸾颇有防备地看了萧苒桦一眼,众人以为两人眉目传情,更是有人起哄。
“李驷啊,这两个孩子这么投缘,婚事迟早是要定下来了。”陆南天搂着柳如烟,幽幽地说道。
一说指亲之事,酒席上的几人皆变了变脸色,众人皆知桦公子是断袖,皇上此番指亲自是无法改变之事,众人也只能附和赞叹,暗中谁不腹诽,难道这天下第一淑女要与一个男人共侍一夫。
“皇上说的是。”李驷能有何怨言?只能答应下来。
“桦爱卿有什么想法?”陆南天瞟向仍旧老神在在的萧苒桦,问道。
“能得天下第一淑女为妻,是在下修来几世的福分,谢皇上隆恩。”萧苒桦起身行礼道。李诗鸾的脸色越发难看。
萧苒桦不以为意,谢恩后仍自顾自地吃着,也不管席上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淫靡滥奢,这般的景象倒是和花满楼的差不了多少。
萧苒桦边吃边看着陆南天为这个公主指婚,为那个皇子指婚,心下鄙夷,又多了可怜,政治婚姻啊,与一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同床异梦。
接着,她看到欧阳云凌吹着长笛,向她看来的炙热目光,随即心一暖,硬是憋到酒席结束。
萧苒桦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了皇殿,深呼吸一番,点足飞出皇宫。
不多久,一抹白色的身影也飞出宫墙。
萧苒桦摇着玉骨扇,左瞧右看,终于到了人不多的地方,嗔道:“师傅,你还要跟着桦儿多久?”
欧阳云凌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还是被你这个丫头给发现了。”
一抹白影刷地出现,定定地站立在萧苒桦面前,带着宠溺的口吻:“怎么,酒席上还没吃饱?”
萧苒桦恨恨道:“师傅,你当我是猪啊。”
欧阳云凌淡笑不语,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盏莲花灯。
“师傅何意?”萧苒桦明知故问。
“我的意你若不知,就枉称江湖桦公子了。”欧阳云凌将莲花灯放进萧苒桦的手心,举起长笛点了点萧苒桦的额头:“为师不是说过吗?不要让为师失望。”
萧苒桦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绽放着流光的莲花灯,轻轻一笑:“为什么是桦儿?”
欧阳云凌看着眼前的人儿又流露出震着他心跳的明亮笑容,柔声道:“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萧苒桦知道了,他是北原国的亡国太子,她是与他有了十六年婚约的太子妃。
可是,为何她会不安,甚至不敢接受。
“师傅爱桦儿吗?”萧苒桦蹲下身子,将莲花灯放入河中,点点灯光又添了一点光亮。
欧阳云凌没有应,只是托起萧苒桦的手,将萧苒桦揽在胸口,他要她感受他的心跳。
萧苒桦抬起头,正好与欧阳云凌的唇相触,轻浅的吻慢慢地由欧阳云凌的带领走向炽热澎湃,舌尖的相缠与幽香的互送更加激发了欧阳云凌掠夺的欲望。
吻越来越深,欧阳云凌看着萧苒桦的双眼情潮涌动。萧苒桦的双手攀向欧阳云凌的颈间,只感觉欧阳云凌握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她以为下一刻自己将会与他融合。
“下次再这么问,为师可不会像这次这般轻易地放过你。”欧阳云凌在萧苒桦耳边道,紧搂着萧苒桦不肯放开。
萧苒桦的脸颊闷在欧阳云凌的肩头,耳边又传来欧阳云凌的话语:“为师不许你对别的男人有非分之想,要比美貌,为师可不差,你只需看着为师便可。”
说罢,状似霸道地又在萧苒桦的唇上一咬一舔,看着怀中娇羞红脸的人儿笑起来。
“师傅,你不会想在大街上演一场活春宫吧?”萧苒桦没好气地瞪欧阳云凌一眼。
欧阳云凌无可奈何地敲了敲萧苒桦的头:“就只有你这丫头不知羞,什么话都敢说。”
静默了一会儿,萧苒桦开口道:“如果我不进宫,师傅要把这个秘密藏多久?”
欧阳云凌道:“藏到事情完结那一日。”
“师傅非得这么做吗?”良久,欧阳云凌未回答,最后,只是低低叹了一声:“桦儿,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师傅绝不拦你。”
萧苒桦抱着欧阳云凌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将自己的失望密封于心底,原来师傅不相信自己啊,原来师傅以为自己想要与他作对。
萧苒桦抬起头来,又是一个璀璨的笑容:“好。”
萧苒桦与欧阳云凌分开后,兀自想着,随后望天,喃喃道:“要是我只喜欢银子该有多好。”
“不愧是花满楼少当家,时刻不忘银子。”不知哪里来的男声,随后是一群黑衣人截住萧苒桦的去路。
明晃晃的月牙刀在灯光下反射,露出凶残的本性,而街上的路人,大都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心情继续慕华节。
萧苒桦早就料到由此情形,不出一语。
“今日就是你萧苒桦的死期!”为首的黑衣人目露凶光,就要冲上前来。
萧苒桦淡淡道:“噬神派不是善用毒吗?怎么?倒还耍起刀来,是想卖艺不成?可惜本公子没兴趣看。”
“好个伶牙俐齿的桦公子,既然你想死,我们会成全你!”为首的黑衣人一喝:“上!”
萧苒桦一笑,不知从何处窜出五个黑影,与一群黑衣人对峙起来。
刀光剑影,却不知在此过程中那五个黑影已窜入黑衣人群中。
随后,有五个黑衣人被砍得体无完肤,扔在萧苒桦面前:“没想到桦公子的死士居然如此地不堪一击。”为首的男人嘲讽道。
萧苒桦歪着头,又是一笑:“然后?”
黑衣人怒,萧苒桦已操着轻功有多远跑多远。
一群黑衣人在萧苒桦身后追着,萧苒桦边跑边吹起小调,更是把噬神派的人气得不轻。
黑衣人看着萧苒桦跑进一片枯林,便不再追,只是各扔向萧苒桦一颗毒弹。
萧苒桦如黑衣人所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看着脸色青紫的萧苒桦,狰狞一笑:“不要怪我,我们不能因你一人而毁了北原国。”说罢,那黑衣人扯下面巾,赫然是萧家老爷萧翎。
这六旬老翁的手脚还这么利索,真是宝刀未老啊。萧苒桦眯着眼暗自揣度着。
几个黑衣人拎起貌似气息奄奄的萧苒桦,月牙刀就要刺下,却听萧翎说道:“罢了,留她个全尸,毕竟她曾是北原国的太子妃。”
几个黑衣人收了刀,见枯林中有一口枯井,萧翎点头示意,几个黑衣人便将萧苒桦扔进枯井中。
这就是留全尸?萧苒桦暗自好笑。
让萧苒桦意想不到的是,这枯井中竟没有水,而且还通到地下。
萧苒桦就这般磕磕碰碰地从通道中滚下,待坠地时,衣裳已经破破烂烂。
“切,萧家老爷可真是小气的紧,不就欠了你三百两银子,就这般折腾我。”
萧苒桦捂着发痛的屁股,掏了一颗药丸吃下,青紫的脸已恢复原状,但仍是有些苍白。
萧苒桦就地躺下,神游起来,她总算知道了为何萧老爷当初要逼她嫁给陆靖扬了,许是那萧老爷以为她与陆靖扬是兄妹,如此一来,便是违背伦理之罪。
现今他要杀了她,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她查到了噬神派,噬神派也不会让她好过。
“师傅啊,究竟要桦儿怎么做才是对的?桦儿真的很想认母。”
她从小到大,每次所偷得的东西总会有一样是玉,就是为了寻母之用,如今,生母在面前,却无法相认,只能看着生母在皇宫中备受陆南天的折磨。
“谁!”一声沙哑至极的声音带着恨意与警戒传来。萧苒桦回过神,摸了摸还在发痛的臀,一拐一拐地循声而去。
38。…严禅
严禅
萧苒桦边走边打量着此时所在之处,这地洞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周遭的环境杂草丛生,阴冷的风吹刮在生满青苔的湿地上,嶙峋的石头以怪异的形态在路两旁东倒西歪。
但看看这路面的痕迹,显然是有人长期来此。
萧苒桦随声走进,一个枯草密布的石洞出现在她眼前。
“谁!谁!”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沙哑,恨意波涛汹涌。
萧苒桦隐约听到些铁链碰撞之声,随声望去,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铁链困在墙上,那男人挣扎着,咆哮着,无力地阻止萧苒桦上前。
在那男人挣扎间,萧苒桦看见那男子的脸,那是一张密布刀痕且被腐蚀到扭曲的脸,无法分辨其真正样貌。
一只眼睛已无,留下另一只盛满恨意的浊眼射着寒光。
仔细一看,那男子身上的衣裳破烂,且浸透着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流窜。
萧苒桦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哪想那男人在看到萧苒桦之后,竟然停下了了疯狂的挣扎。
“前辈莫要发怒,在下是因机缘巧合,所以才到此地。”萧苒桦小心翼翼地靠近道。
那男人看着萧苒桦,嘴角咧开凄然的笑:“呵,机缘巧合?你是他派来的吧?他找你让我看看我如今破败到何地步!”男人的声音透着绝望颓废,盯着萧苒桦不放。
“前辈所言为何?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方才我遭人追杀,无意间落入这枯井之中,未想会到此处。”萧苒桦迎合着男人的目光,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男人未有一丝放松,仍旧警惕地看着萧苒桦的一举一动。
萧苒桦的样貌,举动让他熟悉又陌生,那副样貌,十几年前,不正是他所有的吗?
“别以为你如此说我便会轻易的相信你!他折磨了我十几年,这会儿便要换着花样来折磨我,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愿意成为他的走狗?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有和我相同的下场!”
萧苒桦一听,心间一震,她又抬头看向男人,男人癫狂而怒的神情让她有些悲伤,随即,萧苒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试探道:“前辈口中的他是谁?”
男人嗤笑一声:“走狗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当今的圣上?”
萧苒桦更为惊讶,又道:“前辈可知柳如烟?”
柳如烟三字一入男人耳中,男人愣住了,紧抿着干裂的下唇不再发话,扭曲的面孔滑下两行清泪。
“前辈?”萧苒桦又靠近一些。
男人突然抬起头,嘶哑着声音怒吼:“把烟儿还给我!把烟儿还给我!”
说完,又道:“不可,不能让烟儿看到我现在的这幅模样,烟儿会被吓到的。”
“前辈?!”萧苒桦又喜又惊。
“烟儿,我没有要食言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没忘啊!”男人叫着,吼着,像是要将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呼唤口中的人。
萧苒桦心中早已悲喜不分,为了再确认,她最后问道:“前辈是不是严禅大将军?”
男人垂下头去,无声地抽泣着,末了,恶狠狠地诅咒着:“要折磨我就来吧,反正,也有你这般狼狈之时。”说着,男人便桀桀地笑起来,声音嘶哑刺耳。
没来由地,萧苒桦一阵心酸苦楚,甚至不可制止地喊了一声:“爹!”
男人的笑声乍停,嘲讽至极地说道:“哈哈,你的花样倒是新鲜,居然叫我爹?哈哈哈哈!”话虽如此,严禅心中开始没有底气。
萧苒桦不顾严禅的抵触,一把抱住严禅,嘤嘤地哭起来:“爹!爹!”
泪流不止,这是除了在欧阳云凌的眼前外,唯一的哭泣。
“够了!你滚!我严禅何时有你这个混小子?”严禅怒道,挣脱着身子却无法挣开萧苒桦。
严禅只从陆南天的口中得知,柳如烟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且在三岁时,就葬身于火海。
萧苒桦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洞内,只剩严禅挣扎后的喘息声。
“我是女子。”良久,萧苒桦开口道,便将绑着的发髻扯下,俊美的脸上添上女子的柔媚,泪眼里的悲伤没有加以掩饰。
“你!你胡说!你,你······”严禅瞪着一只厉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骗人!我的孩儿早就死于火海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爹所言,我差点死于火海,但我被高人所救。”说到这,萧苒桦想到欧阳云凌,暖意染上眉梢。
“也如爹所言,我现在在陆南天手底下做事。”萧苒桦慢慢道来。
严禅低语:“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个孽障滚开!”
“我为了寻母,在江湖上做了贼,就是百姓口中的锦匿。除此之外,我还是花满楼的少当家,桦公子。”萧苒桦耐心道。
严禅有些挫败地低头:“够了,别说了,你已经折磨到我了,快滚吧!快滚吧!”
“我一直跟随着师傅,直到十六岁生辰那日。而后的生活,我只能自食其力,为了寻母,我偷了许多玉。”说罢,萧苒桦从身上掏出从不离身的一枚玉佩。严禅的独眼里闪过精光。
“后来,我发现天下第一钱庄的少主魏如流有与之相像的玉,此玉竟与皇家有关。最终,我发现了,那被人们称之有心病,成日被陆南天折磨的皇后是我娘。然而当前的局势,我不能与她相认。如今,我被江湖上的噬神派盯上了,这才被追杀至此。”萧苒桦也不管严禅是否会信,只将所经之事简单地说出来,仿佛一切,都那样云淡风轻。
“别想骗我,别想······”严禅嘴中无意识地说着,语气越来越轻,看着萧苒桦手里的玉佩,心痛涌上,揪着胸口生疼。
“前辈若真的是严禅大将军,那我所说的便不是假话,否则,我必遭天谴。”萧苒桦擦干泪水,柔声道。
过了半晌,严禅才抬起头来,眼底深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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