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苒桦站起身,不顾戴清的意愿强行将婴孩抱入怀中,戴清焦急地站着,怕伤了孩子不敢上前抢。
萧苒桦熟练地抱着婴孩摇了摇,婴孩咯咯地笑起来。
“你无需如此怕我,若我真的想伤你妻儿,你以为,你的妻儿能活到今日?”萧苒桦也不顾戴清越发僵硬的表情,继续道:“尘世之中的恩怨我已释然,只是未必能做到看破红尘。今日释然,来日······”
“来日什么?”戴清焦急问道。
萧苒桦抱着婴孩真诚一笑:“来日必定会做个了断。”
“恩人······”戴清在萧苒桦面前跪下:“小生不知恩人所说的了断指何,但请恩人莫要,莫要伤我儿性命。”
萧苒桦将婴孩还给戴清,在戴清肩头拍了拍:“人多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到你这儿,黄金大概只剩下铜板了吧。”
戴清见萧苒桦调笑他,并无恶意,也就放松了下来。
“我所说的了断与你们无关。”萧苒桦回身走到已吃完热粥乖乖坐在床边的方永身旁,任方永缠抱着自己,心中的暖意融融。
是啊,总有那么一日要做了断,要和萧云凌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她的心已受不起再一次的伤痛,如今这般平静的生活足够了。
萧苒桦感受着方永在自己头顶轻柔的磨蹭,微微笑开,若不是这个执拗的少年用命来拖着她,如今的她身会在何方?说不定已经自生自灭了吧?
71。忘曲终不成·忆歌始奏声…四载
四载
自廉云国被北原国兼并之后,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和谐,众人都称道如今的北原国皇上是个好皇帝,但无人能忘记曾经在廉云国叱咤官场的桦公子。
北原国重拾山河四年来,北原国皇帝至今未有佳人相伴于身边,更莫说是后宫佳丽了。
人们只知在北原国皇帝登基那日,北原国皇帝在凤座上放上了一幅女子画像,此后,便有了画像皇后一说,用来称道那些痴情不变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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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我要糖葫芦。”大街上,一个约莫四岁的幼童奶声奶气地拉着青衣女子的衣角。
青衣女子擦了擦额间上的汗,蹲下身抱起小孩儿略带责备,但语气柔和道:“与你说过几遍了?我不是你娘,你若继续这么唤下去,你娘会伤心的。”
“你就是我娘,你是我娘,呜呜······”小孩一听青衣女子的语气变重,便委屈地哭出声来,惹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
“戴恩,再哭下去你可是连插糖葫芦的竹签都没有了。”青衣女子对小孩挑了挑眉,拎起地上空了的药筐准备离开。
人海涌动,几个人潮来回,女子的身形便找不到了。
坐在茶楼上方的一双眼默默地看着女子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随即,便是一抹玩味的笑勾弯嘴角。
萧苒桦将戴恩送还给戴清夫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萧苒桦背起药筐,手指不禁一颤,最后终是将痛楚忍在紧皱的眉头间,她不想见到方永的时候看见方永惊慌失措的脸庞。
还未到木屋,远远地,萧苒桦就见到一身红艳闯进眼帘,只是萧苒桦有些奇怪,往日方永在这个时候早就飞奔到自己眼前,将自己抱得死紧,今日却只见红衣静静地处在木屋前,只有在微风拂过时,才会看见那红色衣袖轻轻摆动。
萧苒桦加快步伐走近一看,原是方永等在木屋前已经睡着了。
方永的长睫惹上了一片黄昏的霞光,微青的投影落在眼眶上显得动人万分,方永额上的疤痕几乎看不见了,容貌一如五年前萧苒桦初见他时,冶艳妖媚,只是如今,这幅容貌多了一份纯真之感,使得方永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懵懂的孩童。
听见萧苒桦的脚步声,方永的眉睫轻颤了几下便睁开,狭长的凤眼先是有些朦胧,在看到萧苒桦的那一刻,方永眼中的朦胧立刻化为璀璨的光芒,凝视着萧苒桦再也没移开。
“醒了?”萧苒桦对方永微微一笑。
方永委屈地一撇嘴,起身将萧苒桦搂紧怀里,一边磨蹭着一边说道:“想娘子了。”
萧苒桦好笑地摸了摸方永若水流般的长发,轻声安慰道:“我回来了。”
方永在萧苒桦的头顶点了点头,末了却懊恼地咬着下唇,为什么现在想要用下巴蹭娘子却都蹭不到呢?
萧苒桦似乎看出方永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这妖孽,四年过去了长高不少,如今她的头只能到他的胸膛,他又怎么能像当初一样一点头就能蹭到自己?
“妖孽,把头低下来一点。”萧苒桦柔声道。
方永不知所以地跟着做,当他的下巴触到萧苒桦柔软的发丝时,他才满足地闭上眼勾起嘴角痴笑。
“咳咳,你这臭丫头,怎么亲热时也不看看周围。”无虚老头从木屋中走出,假意咳了两声,见萧苒桦无动于衷便恼怒道:“好歹我也是你师傅,你多少也听听我的话不成吗?”
萧苒桦摸着方永的头道:“师傅这是作何责骂徒弟?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与我家相公亲热之时师傅却前来打搅,委实不合礼教,圣人之说师傅可是都没做到,先是看了我夫妻二人亲热,又听了我夫妻二人的情话,还出口坏了我夫妻二人的气氛。”
无虚老头听罢老脸大红,复又黑下来看向一旁偷笑的药童与萧云昭。
“世间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般油嘴滑舌的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长进。”无虚老头走到萧苒桦面前指着萧苒桦讥讽道。
“多谢师傅夸奖,弟子记下了。”萧苒桦轻佻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敬意。
无虚老头本想发难,却见萧苒桦的脸色后严肃起来。
萧苒桦拉开方永的怀抱,在方永耳边说了些什么,方永便乖乖地跟着药童和萧云昭进了木屋。
萧苒桦蹲下身开始整理药筐中的草药,无虚老头开口道:“都几日了,你为何不说?”
萧苒桦不甚在意道:“说什么?”
“你明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武功尽废。”无虚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苒桦。
萧苒桦淡笑:“就连神医都没有办法,我这个小小弟子,又怎会有办法?”
“当初你为那美人以人为引,那美人是醒了,你的身子却生生糟蹋了,如今你若不好好保护着自己,莫说武功尽废是小,你这条命也是难保。”无虚老头的语气虽不好,但萧苒桦也能听出无虚老头的关切之情。
萧苒桦拾起一根草药在手中把玩道:“臭老头,我这不是还没有武功尽失吗?有什么好怕的。”
“谁怕了?哼,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无虚老头老脸一窘,惹来萧苒桦一阵轻笑:“臭老头,你可知你这幅别扭的摸样像极了萧云昭那小孩?”
无虚老头一瞪眼:“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倘若你自己不爱惜,我也是无计可施。你别忘了,还有方永。”无虚老头说罢转身要进屋。
萧苒桦听到无虚老头提到方永,把玩草药的手一顿,她轻叹:“放心吧老头,在我还未寻得了断,方永还未死之前,我不会轻易寻死的。”
无虚老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萧苒桦放下手中的草药,张开五指,复又握成拳,她能感受到体内一点一点流失的内力,武功尽失她不怕,她怕的是······
正在失神间,便见方永偷偷地走出来左顾右盼,在看到萧苒桦还蹲在地上堆着药筐时,方永欣喜地跑过去扑上萧苒桦。
萧苒桦一个不留神,就要被方永扑在地上,方永急忙带萧苒桦到自己怀里,一个转身,方永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萧苒桦则跌坐在方永身上。
方永吃痛地轻呼一声,睁眼见萧苒桦担忧地看着自己,疼痛便不见了,只因疼痛化为了暖若春水的笑意。
萧苒桦无奈地一手为方永揉着起包的后脑,一手捏了捏方永嫩得能掐出水的脸颊,道:“你这妖孽。”
她怕的是,如若她武功尽失,这唤着她娘子唤到地老天荒都不愿改口的痴儿,这爱她记她愿起誓黄泉同去的少年会受到伤害。
如今,她竟不愿有一丝一毫的纷扰会波及到方永,即使是那个了断,也不行。
皇宫之中异常幽静,几个宫人只敢守在殿外。
殿内隔着金色窗纱透出缠绵悱恻的几声长笛,不一会儿,曲调转为沧桑,似是洗净了人世的所有尘埃浮华。
耶律琪将殿外的几个宫人撤下,只身一人走进了与荣华格格不入的大殿中。
大殿中央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男子的青丝随意地搭在肩上,随着轻扬的衣摆缱绻缠绕,蒙蒙的微光不能清晰地透出男子的轮廓,只是在男子略微起伏吹笛的动作中,才能确定这是一个凡人,而不是落入凡尘的仙。
耶律琪皱起眉头道:“日日身着白衣也不会让想见之人见着。”
男子放下长笛,转过身来,俊美的容颜仿若天赐,温和的双眼轻眯着,那双眼涤清了沧桑与凉薄,留下了一泓清澈见底的泉。
“我不过是不希望到时她认不出我来。”萧云凌将手中的长笛轻柔地摩挲着。
耶律琪轻巧地摸了摸下巴,笑道:“只怕她不会认不出你,而是你认不出她吧。”
萧云凌抬头凝睇着耶律琪,凉凉地开口:“你找到她了?”
“呵,你派了那么多死士去寻,四年来都没有结果,我又怎么会找得到。”耶律琪摆了摆手。
“你知道她在哪。”萧云凌的语气是肯定的。
“我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耶律琪转首不让萧云凌看见自己得意的神情。
“她是我的命。”萧云凌将手中的长笛对准耶律琪,眸光变得狠戾。
“四年前你就没命了。”耶律琪用指尖将对准自己脑门的长笛慢慢移开,妖娆一笑。
萧云凌敛目不答,耶律琪笑得更加欢快。
双方静默了半晌,耶律琪突然开口道:“若有朝一日你见到她已为人妻,有了孩子,你会如何?”
萧云凌握着长笛的手一颤,手中的长笛险些要滑落,他失神片刻,低语道:“不会的。”
“世事难料。”耶律琪一笑:“不论她是否生儿育女,是否有相公,我都会将她抢来做我千辽国的的皇后。”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萧云凌不顾耶律琪狂妄的笑,继续吹起长笛,笛声依旧,但那双眼却出卖了他的心境,他想欢呼,想雀跃,桦儿,他的桦儿,他会见到她的。
耶律琪不置可否,只是在看着萧云凌的眼中多了一道精光,心中暗自酝酿。
72。忘曲终不成·忆歌始奏声…波澜
波澜
萧苒桦正在药房里对草药进行分类,还未分完,便见到方永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萧苒桦抬眼便见到方永全身湿漉漉地站在自己眼前,萧苒桦一惊,她本想着方永跟着萧云昭去外边散散步透透气是好的,没想到却换来了方永一身的狼狈与脸上的伤痕。
“怎么了?”萧苒桦急忙放下手中的草药,上前用衣袖为方永擦干发丝上的水珠。
方永急红了一张脸拉着萧苒桦向外指,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话:“人,河里,娘子救!”
萧苒桦手中的动作一顿,萧云昭从屋外骂骂咧咧地进来:“真是一群该死的顽童!”
萧苒桦向外看去,这才知方永所说之话的意思。只见两个药童抬着一个体型修长的男子进来,那男子的衣襟湿透,长而油亮的头发掩住了男子的面貌,萧苒桦仅仅一瞥,转过身继续为方永整理凌乱的衣物。
“娘子,救。”方永拉扯着萧苒桦的袖子执着道。
萧云昭见萧苒桦不答,有些着急地解释:“方才我带方永在河边玩耍,哪知村里的那一群顽童向着方永丢石头,还耍弄方永掉进了河,是这位男子救了方永。”
萧苒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遂吩咐了两个药童将男子放到床上。
“有没有伤着别的地方?”萧苒桦细细地为方永脸上的伤上药,末了还是颇有担忧的问了句。
但见方永吸了吸鼻子,看着萧苒桦的眼神有些受伤和委屈,他伸出长臂将萧苒桦的头轻轻抵在自己的肩上,小声道:“娘子,我是傻子?”
萧苒桦回抱着方永,眉头轻皱一下展开,她拍了拍方永的背,道:“怎么这么问?”
“他们说我是傻子,讨厌我。”方永搂着萧苒桦的手有些发颤,他猛地将萧苒桦拉开,定定地看进萧苒桦漆黑的眸子,小心翼翼道:“娘子讨厌我?”
萧苒桦伸出玉指,将方永眉间的褶皱揉开,轻笑:“妖孽是我的相公,我岂有讨厌的道理?”
方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知娘子不讨厌他,甜滋滋的笑又回到他有些痴傻的脸上。
“萧苒桦,那男子······”萧云昭拉着萧苒桦的手,指了指被药童拉进里屋的男子。
“无虚老头呢?”
“师傅还未回来。”两个药童将男子拉上床,这才气喘吁吁地答道。
萧苒桦眼神渐渐冷漠起来,她简单地挑拣了几味草药,笑得有些诡异:“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我又岂能让您败兴而归呢?”
萧云昭见萧苒桦不怀好意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冷战。
约莫半个时辰后,床上的男子醒来,那男子嫌恶地环顾了一眼略微破落的房间,半撑起身子轻嗤了一声,原来萧苒桦这四年都是在这样的地方过的。
那男子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脸上的嫌恶立刻换成了温和无害又显虚弱的笑容。萧苒桦端着汤药走到了床前,斜睇了眼男子面上的温文尔雅,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去。
那男子感激地接过,先是用唇瓣碰了一下汤药,这才一口气将汤药尽数喝完。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子对萧苒桦作了个揖。
萧苒桦收起药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样的面容一点也不适合您,您还是撕了那层面具比较好。”
男子的笑僵在唇边,复又勾起,却不如方才那般温雅,而是雍容而桀骜不驯的痞气,这一笑,使得那张相貌平平的脸蛋添上了贵气。
“不愧是桦公子,本王的计谋还未开始就被你识破了。”男子认输似地一摊手,将脸上的一层面具撕下。
那男子的双目微垂,透着一股邪魅,他的脸廓棱角分明,五官却柔和似春月杨柳,眉色粗浓,鼻挺若稳山,略黑的肤色使得那片厚润的唇瓣看上去有着嗜血般的残忍。
男子一抬头,嘴角噙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黏贴在脸侧的湿润发丝勾出他强健阳刚的肌理,就算是他身上穿着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也遮掩不住他天之骄子的威严气概。
萧苒桦回以一笑:“你不该找上方永。”
“幸的我当初见过那美人,不然,我也找不到此处。啧啧,怎么说呢?那美人还真是人间尤物啊,红颜祸水,此话说来不假,当真是美到极点,怪不得桦公子会撇下萧云凌那一把年纪的男人。”男子有些戏谑地看着萧苒桦。
“能够获得千辽国国主的称赞实则是我相公的荣幸,只是千辽国国主最好不要声张,免得百姓以为千辽国国主有龙阳之好,因此使千辽国国主失了民心。”萧苒桦淡漠道。
耶律琪面上的笑意不减,愈发灿烂:“本王怎能比得上当年坐实断袖之称的桦公子?”
萧苒桦不语,转身欲离开。
耶律琪又开口道:“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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