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苒桦拉住萧云凌欲匆忙离去的衣袖,冷冷道:“皇上几时这般卑鄙了?”
“卑鄙有何难?也只有你能让为师卑鄙如斯,苦痛如斯吧?”萧云凌笑着回答道,心中却害怕萧苒桦将手放开。
然而,萧苒桦只是愣了一下后就收回了手,她看着萧云凌,半晌,问道:“魏如流的那双腿是为何而残?”
萧云凌心间一凉,笑容苍白无力:“四年前的那天夜里,廉云国皇宫大破,他听闻你进了皇宫,心生担忧,便追去皇宫,路上遇到了······噬神派,武功不敌,被噬神派重伤而致。”
萧苒桦只觉得萧云凌话中的一字一字都在刺穿她的耳膜与她所剩不多的良心。
魏如流那个冷情彻骨却又钟情如火的男子何苦这般执着于她?
“敢问皇上,廉扬王如今的情况如何?”萧苒桦心下震荡,脸上却是没有表情的继续问着。
“廉扬王被囚禁与牢狱中,已有四年之久未曾言语······”萧云凌仔细地看着萧苒桦的神色,悲惨的一笑:“桦儿就不问问我吗?就不问问为师四年来是如何过的?”
“皇上的喜乐与小民的喜乐是谓天壤,小民未敢对圣颜有所揣测,还请皇上恕罪。”萧苒桦对着萧云凌作了个揖。
萧云凌胸间一堵,血气甜腥犹如在喉头乍开的花瓣,满腔的痛压抑在舌尖,他不敢再说一句,只得转身,向外而去。
天壤,哈哈!他的桦儿在和他说着天壤?
萧云凌骑上白马,白马凄厉的嘶嚎,就向着远处奔去。
那身洁白的衣着与雪白的马毛上,绽开了一朵朵艳红梅烙,骑马之人,以袖掩口,袖口上浸透了一块刺眼的血红。
萧苒桦与萧云凌对话之时,方永一直低着头,他不愿看那两个堪称天赐良缘的佳偶,生怕一抬头,就会忍不住再将萧苒桦抱走。
“妖孽,妖孽,抬头看看我。”萧苒桦抚了抚方永愈发惨白的脸颊,担忧道。
方永猛地一抬头,咬紧牙关涨红双眼,却在一开口时掉下泪滴:“妖孽信娘子,娘子不走,不让娘子走。”
说着,方永起身冲出屋。
萧苒桦急忙起身欲追,不料方永脚程极快,只见方永提着一把菜刀凶神恶煞地看向萧苒桦处。
方永身后的无虚老头是怎么拉也拉不住方永的倔劲,萧苒桦有些懵了,还未有所反应,方永便冲上前从药筐中掏出长笛,神色阴沉地对长笛举刀就劈,边劈边喊:“娘子是我的,娘子不给你,坏人走开,走开!”
奈何方永使尽浑身的力气也无法将长笛破损一分一毫,方永颓丧地低下头,握在手中的菜刀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萧苒桦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方永又将长笛藏入草药之中,试图将长笛用草药藏个严严实实。
“臭丫头,你相公这是在发什么疯?再不将菜刀还回来,今日的吃食便不算你们两的了。”无虚老头对着萧苒桦吼了一句,便也就没再为难二人。
“妖孽。”萧苒桦走上前靠近方永颤巍巍的怀抱中,脸颊磨蹭着方永的胸膛唤道。
方永伸长双臂将萧苒桦搂紧,凝视着萧苒桦的脸庞复又眨了眨眼睛:“娘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方永在萧苒桦的耳边不断念叨着。
萧苒桦一愣,抬头看方永问道:“从哪里学来的?以前怎没听你说过?”
方永委屈地一撇嘴,将萧苒桦横抱在怀,许久才喃喃道:“坏人说的。”
萧苒桦了然地捏了捏方永的尖鼻,淡淡笑开:“若有朝一日,你能恢复清明来与我说这句话,我会更开心。”
75。忘曲终不成·忆歌始奏声…永随
永随
方永胆战心惊地过了四天,娘子依旧如往常那般对他好,对他笑,所以他不敢问,生怕说出一个字就会让娘子想起那个如仙如幻的男子。
正当方永略有庆幸的时候,萧苒桦却在夜间背起了包袱准备离去。
“臭丫头,你不会真的要随那皇帝进宫吧?方永怎么办?”无虚老头拧着眉看了看窗外凝重漆黑的夜色,沉声道。
“无虚老头,我自知欠你良多,但这个了断我是非做不可,现下,也只有请你帮我好好照看方永。”萧苒桦收拾好行装,将长笛插在腰间,对着无虚老头恭敬地拜了拜。
“别,我最看不惯你如此正经地与我道谢,若真谢我,就好好照顾着自己的身子,免得到时回来落下一身病,又得摧残我好些珍贵药材。”无虚老头嘴里如是说着,眼中却满是不舍。
萧苒桦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还在床上酣睡的方永。
“再看你便舍不得走了。”无虚老头拍了拍萧苒桦的肩,轻叹了一声。
萧苒桦走到床边,在方永白嫩的脸上轻轻印上一吻,笑颜温柔:“妖孽,你在此好好等着我,我会尽快回来的。”说罢,萧苒桦不舍地摸了摸方永额上淡淡地疤痕,遂起身离去。
寂寥的月夜中,一凄艳的容颜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身边早已冰冷,空缺的位置,心下一窒。
那张容颜被夜色融合的更加黯淡无光,那人不可置信地伸手在身边的床位抚了抚,确定是真的没有人在,这才抱着被子蜷缩起来,呜咽出声。
不能哭!方永从湿透的被子中抬头,在房中左顾右盼,终于寻得了一把锋利的剪子,他将剪子藏入怀中,再顾不及穿鞋,猫着腰匆匆地离开木屋。
天明之际,无虚老头见里屋中的床榻上不见方永的人影,心下大惊,叫上了萧云昭与两个药童寻找无果。
正当一行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却从戴清那儿听说,昨儿个夜里,自家的马不知被谁给窃走了。
无虚老头一知道这个消息后,喜上眉梢,抚着白须笑得既无奈又狡猾:“这臭丫头,看来是碰上克星了,横竖她是丢不下那美人儿的。”
天刚微亮,萧苒桦驾马慢行于山路间,远远看去,朦胧的晨光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影与轻快的马蹄,微风散开她眼前的青丝,露出她清秀又略显英气的面容。
蜿蜒而下的山路上只有萧苒桦身下的马蹄声在的的作响,寂寥空阔的山间仿佛只为着将要离去的人存在,只为这不舍思念的离人送行。
萧苒桦背紧身上的包袱,抬眼望天,喃喃道:“不知这时妖孽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怕也会折腾个不休吧。”说到这萧苒桦轻笑起来。
耳边传来的慌乱的马蹄声让萧苒桦嘴角的笑收起,萧苒桦有些戒备地看向那马蹄声传来的地方,只一眼,萧苒桦便勒马愣在远处,眼中满是酸涩,惊讶,了然,与几不可察的爱恋。
只见那方永坐在奔驰的马背上左摇右晃,身上穿的红衣早已破了好几道口子,每每险要从马背上滚下时,他又咬紧牙关拽着缰绳不肯放,他狼狈地想要左顾右盼,却是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马儿被方永这般勒着给惹急了,后蹄并着前蹄猛烈地上下跳跃,像是极力想把方永从自己背上给摔下来。
方永一惊,急忙抱紧马脖子,谁料,这一抱,马儿更是嘶鸣暴跳,奔得更快。
“妖孽,快放开马脖子!”萧苒桦一惊,从自己的马背上飞掠到方永的马背上。
方永听到萧苒桦的声音,早就将要抱着马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他喜极地一松手,抬起头,哪想一个天昏地暗,自己就从马上滚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萧苒桦牵制住奔腾的马,这才来得及跳下马去查看方永的伤势。
“怎的这般大胆?你竟然敢就这么驾马而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被马蹄蹬破脸都算是小的了!”萧苒桦又气又担忧摸着方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幸而这片山路上长满了青草,土地也较软,这才没将方永摔伤。
本欲松一口气的萧苒桦触及到方永光着的脚正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一时愣了,她欲开口数落方永,却被方永抱进了怀里。
萧苒桦拍了拍方永的手,轻声道:“我不骂你,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包扎。”
方永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萧苒桦不肯动。
萧苒桦无奈地俯下身,好让方永抱得更紧些,不料方永没有将萧苒桦抱得更紧,反倒是推开了萧苒桦,一张绝美容颜满是怒气。
萧苒桦小心地瞅了瞅方永,便转过视线不再看他,撕了身上干净的布条为方永包扎。
萧苒桦对方永的伤处摸了又摸,方永收回脚,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苒桦,似要在萧苒桦的脸上看出个洞来。
沉默许久,方永猛地将萧苒桦扑到在地,脸上的怒气被委屈与不安所取代,他低头张嘴在萧苒桦的脸上咬了一口,方永这一咬却没敢使力,只是这么张着口虚贴在萧苒桦的脸上。
方永将萧苒桦按在地上,嗫嚅道:“娘子骗人!娘子骗人!”
萧苒桦安抚地拍着方永的肩,柔声说:“是我不对,该带上你的。”
一听萧苒桦认错,方永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将头闷在萧苒桦的肩窝里张合着嘴,却说不出一字来。
“想说什么?”萧苒桦在方永的脸上抚了又抚。
终于,从方永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语:“娘子去哪里,妖孽就去哪里。”
76。忘曲终不成·忆歌始奏声…刑场
刑场
几个辗转的断崖山头,几载恩仇一笑泯于抬首,愈行愈近那繁华金盛,却不料,一个锦绣山河扣住了千万生灵,却锁不住萧苒桦早已置之于九霄之上的心。
今日,又重头踏入这座城,物还是当年的物,人还是当年的人,情却非当年,一番蹉跎,万般皆空。
萧苒桦驾着马远远地眺望不远的城都,那城口云集了许多百姓与士兵,城口设了一个高台刑场,高壮的刽子手一把大刀杀气蓬勃地立于肩头。
萧苒桦抬眼,眉间一皱。
高立的城楼上,一个玉立在城头的皇袍男子清远的眼神向萧苒桦这儿看着,那男子勾起一抹笑,几多苍凉,却是满足的。
那男子手中捧着一件大红嫁衣,嫁衣的衣摆在风中翩翩轻摇,如一个舞女轻盈的步伐,亦如一个歌女缠绵悱恻的情歌。
萧苒桦撇开眼,不去看那灼人眼的大红,回头看向紧张地扣着自己腰际的方永,脸上的紧绷换成了一抹轻笑。
围在刑场的百姓们叫嚷着,簇拥着,无一不是为了看那刑场上的人断头溅血。
只有一个杏眼润唇的女子疯了似地向刑场上的人冲去,口中大喊着:“放了扬哥哥!放了他!”
那女子被人群挤倒在地,正当那女子还要抬头嘶吼的时候,萧苒桦的马停在那女子跟前,女子还要骂出的话生生留在喉间。
但见萧苒桦轻跃下马,马上的方永急急地跟着下马,萧苒桦伸手扶起跌在地上的狼狈女子,语气平淡:“别来无恙,兴平郡主。”
慕飞儿呆呆地看着萧苒桦,恍如在梦境中滞留了几许,终于在看到萧苒桦一身女儿装的模样回过神来,她也不顾萧苒桦为何会一副女儿模样死而复生,她抓着萧苒桦的衣袖,哀求道:“救救扬哥哥,求你救救他!”
萧苒桦拉住欲跪下地的慕飞儿,道:“郡主不必伤怀,我本就是来救廉扬王的。”
萧苒桦的出现让围观的百姓骚动起来,有几个眼尖的百姓看到萧苒桦的容貌后惊声尖叫起来:“那不是桦公子吗?”
“桦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容那些百姓缓神,萧苒桦仅仅淡淡地环顾四周,一瞬间,那冷冽的眼神让原本嘈杂的人群鸦雀无声。
萧苒桦牵着方永走上刑台,走近了跪在地上的陆靖扬。四年不见,那些苦痛的丧国之辱与牢狱之灾将原本熠熠生辉的一个廉扬王糟践成了这般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模样。
如稻草般脏乱的发在长满胡渣的脸上攀爬,瘦削的眼阔印出一双空洞的眼眸,本应刀削斧刻的俊毅脸颊如今只显得嶙峋枯黄。
如若不是那人背上插着“前朝余孽陆靖扬”的牌子,萧苒桦怎么也不会将这个如同行尸一般的人看作是陆靖扬。
一旁的刽子手见萧苒桦如此堂而皇之的上了刑台,大怒吆喝道:“大胆妇人,刑台是你要上便上的吗?!”
说着刽子手伸出壮臂要去推萧苒桦。
怎料一直沉默的方永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直射向刽子手伸过来的手,那刽子手倒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乌青,便瘫坐在地上不再动弹。
台下的民众见此再也不敢有一丝动作,只得看着台上的萧苒桦与方永要如何。
萧苒桦略带斥责地看了一眼方永,方永赶忙将手藏进袖中,低着头不敢看萧苒桦。
萧苒桦转眼,正视着陆靖扬投来的目光。
陆靖扬原如死灰的脸瞬间擦出了一丝火花,却又沉溺到深不见底的渊谷中。
他对着萧苒桦轻喃笑道:“老天怜我,让我死前还能看看你的脸,只是,夜夜想着要将你千刀万剐的我,如今只想见着你平安无恙,可是一种讽刺?”
陆靖扬太久没说话了,以致于一开口,声音便如揉进了一把沙砾,沙哑不堪。
萧苒桦不语,只是走上前替陆靖扬解了捆在身上的绳子。
“你当真没死?这可是我在做梦?”陆靖扬没有动,只是嘴上问着。
“你只要试试能否将我千刀万剐便能知我是不是还活着,你是不是在做梦。”萧苒桦将地上的大刀放到陆靖扬的脚边,凝视着陆靖扬慢慢有了波动的眼眸。
陆靖扬伸出满是鞭伤的手臂,举起地上的大刀,看着萧苒桦近在咫尺的脸庞,一闭眼,就要向萧苒桦挥去。
台下的人无不紧张的倒吸了一口气,却见陆靖扬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大刀放下,咧嘴笑出了泪光:“我终究是输了,为了你,我输了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国家,甚至是我自己。”
方永早就害怕地将萧苒桦护在怀中,要不是萧苒桦制止他手上的动作,他一定会飞出袖中所有的银针,让这个想伤害他娘子的人不得好死。
“你为何要来此?我早就将你当作已死之人,你为何还要来此!”陆靖扬正要站起身,却被几个强壮的士兵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萧苒桦面上一笑,对陆靖扬道:“我来此,不过是为了还债,寻个是非结果罢了。”
萧苒桦示意让方永松开自己,抬头看向城头上一脸焦急的萧云凌,又道:“何来输赢一说,若是真论输赢,我的爹娘因你爹而死,而当年的萧苒桦,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陆靖扬痛苦地闭上眼睛,押着陆靖扬的士兵粗鲁地将陆靖扬带走。
萧苒桦冷睨着台下慢慢嘈杂起来的人群,感觉到有人在拉着自己的衣襟,萧苒桦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讨好的方永,脸上的冷硬也渐渐消弭不见。
一身着黄袍手捧嫁衣的男子从城楼上飞掠而下,定在了萧苒桦与方永的面前。
萧云凌将手中的嫁衣捏紧,转首对民众落下一句:“若有想血溅刑台的人,大可以继续站在此处,朕会遂了他的愿。”
此话一出,百姓惊惶地在台下跪成黑压压的一片,气氛顿时肃静下来。萧云凌道:“还不给朕滚!”
百姓惊慌失措地若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官兵们不耐地催赶着老弱妇孺,甚至下手打骂。
萧苒桦淡淡地一瞥,笑道:“皇上原是这般对待百姓的。”此语意味深长。
萧云凌涩然一笑:“你想让为师如何做,为师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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