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本想给两人留一条后路,假如他足够绅士,就应该给她留一些念想……
“我收就是了……”
——
这一觉明雅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闻着满屋子的浓汤味,她咽了口口水,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下床,然后踩着拖鞋摸进厨房。
接近午后,卓然身着居家睡服,正围着围裙给她炖汤,窗外的阳光倾泻而入,照在他身上,一派暖意融融的模样,还真点居家煮男的味道。
他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面色一僵,搁下汤勺走来,明雅没能说话,已经被人一把抱起。
他重新把她放回床上,忍不住皱起眉说:“你正在坐月子,不要随便下床。”
那语气真有点像是在抱怨,抱怨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这么不省心。
明雅噎了下:
“我饿了,你在煮什么,好香。”
“猪蹄通草汤。”末了,他想到她不喜欢猪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对你身体好。”
明雅舔舔唇,她确实不喜欢猪蹄,但是在饿肚子的时候,哪管喜不喜欢。
卓然替她舀了一碗汤,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往下咽,时不时的询问好不好吃,味道合不合适,要不要再煮一会儿。
明雅没搭腔,搁下勺子觑了他一眼。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到底是因为女儿,还是她?
“我要洗头、洗澡。”几天没洗澡,她总觉得身上有种酸味,可这话刚出,立即被某人否决。
“不行。”他边收拾碗筷边答得斩钉截铁,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任她在一头干瞪眼。
眼瞅着她不悦的目光,他一脸正色的多加了一句:“你在坐月子。”
她哼唧一声:“那又怎样?”
卓然面不改色:“伤口没好,而且会着凉。”
“你那是封建迷信。”
她发火,当年生儿子的时候她特意问过医生,一般顺产后3至5天就能洗澡,而剖腹产是7至10天,虽然她的时间没到,可只要在洗后及时擦干,注意保暖就好。
卓然叹气,回过头商量着道:“再过两天?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明雅想了想,勉强同意,但是她要求洗头。
卓然虽然犹豫,却敌不过她。
也不知他从哪找来一张老板椅,推进浴室让她坐上去,随后又开了浴霸,半蹲在浴缸旁调节水温。
明雅顺手把靠椅调低,整个人往上躺下,听着耳边“哗哗”的流水声,回头一琢磨,看着他的目光更深。
她想到他以前对自己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强硬,不管她服不服,只要他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
可这会儿,他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向她妥协了呢?
正待胡思乱想着,他轻轻打湿她的发,动作格外轻柔的按摩她的头皮,一边洗,一边凑到她耳边询问温度是否合适,力道是否过重……
明雅有些受宠若惊,被卓然这么伺候……好像还是第一次?
“你……其实不用刻意讨好我的。”
他的手指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摁得她舒服得哼唧一声,闭上眼睛,思绪一放松,这话便脱口而出。
他正专心的替她搓洗秀发,闻言,指尖一顿,而后很快又恢复过来。
“不是刻意。”他闷闷的说,动作极其小心。
他一直想这么做,四年前他没做到的事,如今要好好弥补,往后,他会陪她走完生产以后的每一个日子。
吃饱喝足加上有人给按摩,明雅舒舒服服的躺在老板椅上,眼皮子越来越沉,索性任他伺候着,自己打盹去了。
迷糊间,她感受到他把她抱出浴室,没多久,耳边传来吹风机的嗡嗡声。
她昏昏欲睡的趴在他的大腿上,困倦的掀了掀眼皮,等到他把头发弄干,关掉吹风机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午后正是最好睡的时候,明雅下意识的抱着他的腰打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巧白净的脸,肉了许多的身子,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凝望着她的睡颜,他目光温煦,一时没忍住的倾下身,在她唇上摩挲。
明雅迷迷糊糊的回应,张着嘴让他进来……
他似乎受到了鼓舞,吻得更深,也更肆无忌惮……
等到结束,他气喘吁吁的倒在她身上,看着已经睡成一头死猪的女人,摸了摸额上的热汗,有时候遇上一个不解风情的人,是挺闹心的。
之后每隔两天,明雅便到小镇上的医院上看望女儿,可每一次都被他抱进抱出,回头率不少,要说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后来她跟他抱怨,她小腹的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那么娇弱,更何况在四年前生晓渔的时候,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能跑王厉那跟人摊牌,所以她身子骨很好,他不需要过度紧张。
可就这点上讲,卓然非常坚持,他生怕她往后落下病根,神经兮兮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连明雅背着他偷吃小油鸡,被发现以后屁股还挨了几下。
明雅怒了,他到底是她老公还是她老爸?
不!现在连老公都不是!
后来她恼了,撒了欢的跟他闹,卓然拿她没办法,眼瞅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打不得骂不得,索性一个电话敲去新加坡,把姆妈请来。
老人家习惯铁腕政策,而且就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坐月子的方式非常的不科学,别说洗澡洗头,明雅现在连刷牙都不被允许。
后来明雅邋遢了几天,终于学乖,她认为与其与卓然作对,倒不如乖一点,和他联盟,趁着姆妈睡下,偷偷把人叫起来,伺候她洗头,好像打从那次之后,她就爱上了他的手法,真舒服,比那按摩院的都专业。
浴室里烟雾缭绕,昏黄的灯光映上了女人的侧脸,她最近恢复得不错,在如此精心照顾下,无论是身材还是肤色都在慢慢好转,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恢复从前的样貌。
卓然正在一旁给她擦拭头发,看她昏昏欲睡,一副怎么也睡不够的模样,凑上前低声问:
“要洗澡吗?”
明雅睡眼朦胧的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抬起手,却不怎么想动:
“洗。”
“好。”他柔柔的笑了笑,伸手解开她的睡衣扣子……
悉悉索索的水声响个不停,明雅抱着他的脖子梦到了一只黄灿灿的小烤鸡,可她追着追着摔了一跤,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她于黑暗中惊醒。
她嗓子有些干,低头看了眼身上新换的睡衣,总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索性伸手按上台灯打算下楼弄点水喝。
谁知在路过书房的时候瞧到里面透出的灯光。
已经是半夜三四点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没睡,他正一身黑色浴袍的坐在书桌后,时不时推一推鼻梁上的镜框,目光极其认真的阅读书籍。
屋内很安静,只偶尔传来纸张翻过的声音。
明雅怔了怔,呆呆的站了许久,假如她不是看到他桌面那一堆的封皮,还以为他看的是什么世界名着。
听到脚步声,卓然搁下手中那本《产后须知》朝她走来。
明雅留意到桌子上还有几本做了标记的书,分别是《育儿心得》《分娩手册》《准爸爸须知》等等……
她收回目光,心里有些意外,原来这些日子他都在熬夜看这些?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走过来,高大的身躯轻易的将她笼罩。
明雅低下头,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有些感动了,原来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照顾的感觉?
她抬头看他,看他格外专注的眼神,脑海中浮出那日他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会向她证明,怎么证明,行动,还是时间?
可没等明雅想清楚,隔天,她悲剧的涨奶了。
一来,她在剖腹产后没马上出奶,早产的女儿又进了保温箱,更不可能给她吸,所以奶块全堵上了。
明雅疼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却没跟卓然讲,而是第二天把儿子找来。
晓渔同学瞧她一眼,嘴一撇,眼一眯,不乐意了。
他都多大了,早到了断奶的年纪。
明雅苦着一张脸,心想着儿子不帮她,只能琢磨着在下午跑一趟医院。
谁知门边正站着一个人,靠着墙,姿态悠闲的将母子俩的对方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里。
“明雅,让我来吧。”卓然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朝她走来。
明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着大门一关,阻绝了她能够逃生的路线。
于是当晓渔同学见识到父母开始动手动脚的时候,跑出去敲响姆妈的门。
“婆婆!婆婆!”
姆妈见他急匆匆的模样,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往明雅的房间赶,门一开,迎面对上的就是明雅的一只脚丫子。
她正被卓然制服在身下,并试图用脚板往他脸上摁。
“你不疼吗?”他颇为无奈的抓住她的四肢,眼睛则时不时的往她胸前扫。
“疼死也不要你管。”她扯着嗓子怒吼,“卓然,你敢乱来,我就打死你!”
姆妈默默的把门关上,回头告诫晓渔,往后再有这种事不用大惊小怪,这是爸爸妈妈在交流感情。
晓渔同学扁着嘴,似懂非懂的点头,心想他爹妈交流感情的方法真奇怪。
后来卓然从医院里请来了一位通乳师,花了点钱,总算是解决了,可当他想要搀扶着她下床走动的时候,被她狠狠的一推,末了又瞪他一眼,而后自己扶着墙来回走,美其名曰,帮助血液循环。
——
汽车在狭窄的山路上行驶,路面不平,到处坑洼,两旁更是杂草丛生,蜿蜒曲折。
幸好这日没下雨,道路不算泥泞,可尽管如此,依旧勾起了顾倾城那段犹如噩梦一般的回忆。
将近耗费了半小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医院大门,小镇上也就这么一家医院,规模虽小,但是设备很新。
一路往里走,已经有人等在玻璃窗前。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过来,他侧身,鼻梁上的金丝镜片在灯光下微微的晃着寒光。
顾倾城站在不远处,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下。
他低下头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的迈步。
卓然看着他的目光原本是冷的,可少顷在挪回女儿身上的时候,又变得格外的温煦。
他唇边透着一丝慈爱的笑,凝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对顾倾城说:
“那是我的女儿。”
顾倾城又一次沉默,他大气不敢多喘的看着保温箱里的女婴,看她比寻常婴儿要小一点的身子,扬着天真无邪的笑对他摇手的样子……
卓然转过身,出口的话异常冰冷:
“她原本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的足月生产,可是因为你,她险些错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顾倾城浑身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对不起,是我的错,假如不是我急于求成,露出马脚,也不会……”
卓然冷冷的打断他: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顾倾城喉咙紧缩,身体几乎在瞬间僵硬成块。
周围气氛霎时变得冷凝,安静得甚至能听到不远处的水滴。
偌大的空间里,眼前的男人神色沉静,明明什么也没做,光是在那站着,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正于无形中向他传递。
末了,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你把她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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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喜当爹
明明是酷暑的天气,医院里却总是飘出一丝渗入骨子里的阴凉。
直到卓然离开顾倾城也没走,他傻傻的盯着玻璃窗里的小身影,明明是一直期待着的小生命,却因为他的关系,险些无缘来到这个世界上。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一抬眼就能看到已经暗沉下来的天气,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医院的上方盘旋,凝聚,仿佛将要迎来一场倾盆大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已经数不清有多久,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
——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顾倾城抬起手,轻轻贴上面前的玻璃,黄忠鑫因为那本黑账与合谋绑架的罪名被起诉,不管后头怎么判,三五七年的牢饭是跑不了了,原本他也这么认为,谁知更戏剧化的一幕在数日后发生。
不知什么原因,黄忠鑫突然在看守所内自杀,随着他一死,黄氏地产的股价开始大跌,各股东纷纷抛售手上的股票,市面一片混乱。
他打探到消息,本想抓住机会趁机收购,岂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仿佛洞悉先机的大肆收购,一天之内便将市面上所有黄氏地产的股份收购到手,一跃成为最大的股东,正待他纳闷着那人是谁的时候,卓然向外公布,黄氏地产将在不日之后易主。
顾倾城浑身发冷,在那么短的时间收购一家公司,依照正常的手段绝无可能,光是黄忠鑫无缘无故的自杀,幕后必定隐含猫腻,可对方做得太干净,干净得让他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顾倾城不甘心的握紧拳,他一直以为经过几年自己已经有所成成长,拿到黄忠鑫的黑账便令他沾沾自喜,岂料一环扣一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殊不知背脊正被一条毒蛇盯紧。
他险些害死了喜欢的女人……
贴着玻璃窗,身体缓缓下滑。
他永远记得那段日子里的窝囊,捂着脸,他是一个在生死关头需要女人挺身而出保护的人,试问这样的他……哪来的脸见她?
——
空旷的地下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嘀嗒嘀嗒”的水声。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混合着水滴声在周围回荡,也将角落里的三人吓得瑟瑟发抖。
陈锋一身黑色西装,五官凌厉,神色冷肃的瞥了眼地上的三人,那是黄忠鑫的胞弟和一双儿女。
胞弟的左手绑上了绷带,定睛一看,那里竟少了一根小指。
陈锋让人收拾地上的垃圾,确保不留下任何DNA以后走到一旁,压低嗓音对着话筒说:“卓少,灭口吗?”
既然黄忠鑫已死,留着这些人已经无用。
这时卓然已经回到了居所,他皱着眉头停好车,转念想到女儿,说:“把他们放了。”
“是。”
在进家门之前他挂断电话,关上门,满屋子都是阳光的味道,看着经妻子布置过的装饰,与卧室内不时传来的笑声,满身的凌厉似乎瞬间褪去,神色也变得更温暖了。
他把钥匙放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屋里。
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走上去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推开门,主卧内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正坐在床上和儿子玩纸牌,温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而入,零零碎碎的罩在两人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纱。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笑容狡黠的从儿子手里抽了一张纸牌……
抽乌龟——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每人手里抓着一把扑克,互相抽对方的牌,抽到一对可以打出去,最后牌多的一方判为输。
他站在母子两身侧,看着明雅动作顺溜的连赢数局,脑海中突然浮出许多回忆。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跟明雅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