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卓先生早先委托我保管的婚前协议书,相信上面的条款与签名,方小姐并不陌生。”
明雅没注意听,她垂着脑袋一字一字的看,甚至拿出了当年考大学的劲头,把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而最后当两行关键字眼跳入眼帘时,她目光一滞。
主动提出离婚……
净身出户……
换句话说,离了婚她一毛钱也拿不到。
“我从没见过这份协议!卓然,你居然伪造文件!”
☆、第四十四章 危险的卓先生
卓然冷眼旁观她的无措,收起一派温和的笑容与她公事公办:
“话可不能乱说,你难道忘了,当年爸爸在婚前让我们一起签下的协议,一式两份,你的那份现在应该还在他的书房里。”
明雅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当她翻至最末页,看到自己潦潦草草的签名时,瞬间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冷得她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身体冷、心更冷。
当初爸爸答应让他们结婚的时候,她高兴坏了,满脑子全是她快要当卓太太,终于能嫁给最喜欢的卓然,她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她多傻啊,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过一辈子,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所以在爸爸把这份协议递给她的时候,她甚至连看也不看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讽刺,爸爸估计到死也没想到,当年为束缚卓然而拟定的协议,如今却成为了他反将她一军的武器。
果然坏事做尽必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她就不得不吃下了这颗恶果。
“明雅,一切决定权在于你。”
修长的十指轻轻对拢,卓然静静的看着她,一副商量的口吻。
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无论她反悔与否,他都会接受。
明雅到底不是个会遮掩的人,从律师宣布到结束,脸上表情变化丰富,谁都看得出她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她舍不得,舍不得卓然,舍不得这场婚姻,却依然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还不都是因为那固执到令人发指的性格……
轻抿了口茶水,卓然并不急着催促,毕竟他是一个十分懂分寸的男人,在拿捏的过程当中,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又该给她留下后悔的余地。
方明雅……
他握着杯子,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
台阶他已经为她铺好了,既然她舍不得,又拉不下脸,那么便由他亲自牵着她走下去。
好好收拾心情跟他回家,从此他将不计前嫌,她依然稳坐卓太太的位置。
明雅心里闷得厉害,她看看爸爸留下来的文件,又看看律师给递过来的离婚协议,最后抬起眸子,将视线定格在卓然脸上。
正巧,他也在看她,随着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仿佛有股吸力牵引着她,令她不能自拔,险些沦陷。
猛的抽回目光,她用力的摇摇头,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太危险!卓然太危险!
就差一点她就动摇了,就差一点她就反悔了,就差一点她又要走上那条错误的老路……
她不能回去,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她就没理由再重蹈覆辙,更何况那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痛苦的“覆辙”。
“卓然,他们都说我欠了你五年。”突然抬起头,明雅沉了眼,静静的看着他,表情极其严肃认真,像是要一次过把他的轮廓、表情,统统刻印在脑海里。
卓然愣了下,心里头一次因为明雅的眼神而生出慌乱,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克制着没有伸出去。
“现在我还给你,几百万的赡养费赔偿你五年的光阴,这么算来还是我赚了是吧?”她说完后好像怕自己会反悔,动作极快的把离婚协议翻开,唰唰的签下自己的大名。
看着模糊潦草的自己,嘴巴里尝到了点咸味,用手搓搓眼皮,才发现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点水渍。
没有再看他,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企图把那点泪光给逼回去,婚都离哭给谁看,还嫌不够丢人吗?
“明雅……”卓然脸色惨白,原本的笃定因为她的果决而碎成了泡影。
“律师,还有别的手续要办吗?”明雅没敢瞧他,就怕再看一眼,自己又舍不得了。
年轻的律师低头整理了下文件,对她摇摇头。
明雅道了声谢,拉起行李箱:“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
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脸色越发苍白,骤然间,连周围的温度也降至了冰点。
明雅背对着他,并未察觉到他突然变得凌厉的目光,转身她刚要走,在快要迈出门口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她来到办公桌前沉默了一会儿,撩开长发将脖子上的银链给拆下,随着一枚做工精致的钻石戒指出现在眼前,卓然不禁眸光一冷,不等她开口已经先一步说道:
“收回去。”
明雅的目光在戒指上定格,这是两人的婚戒,闪耀的钻石与纯净的铂金在阳光下辉映着她一厢情愿的爱恋。
如果当初不是她的坚持,也许他们也不会走到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戒指……还给你。”既然是净身出户,她没道理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走。
“收回去。”卓然表情不变,只不过在话中多了一丝愠怒。
明雅摇摇头,径自取下戒指搁在他的办公桌上:
“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不行就结婚吧,找个喜欢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她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哽咽,表情更像是在交代后事,好像这次离别之后,他们便再无机会相见。
他捏着戒指的手有点颤抖,骨节分明的指尖隐隐泛青。
安静的空间里,他默默凝视着眼前的方明雅,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她会对他笑,会在人群中大喊着我喜欢你,又或者在生气的时候,拧着眉头犹如竖起刺的刺猬,朝他大吼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我不走,我这辈子哪也不去!
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人心会变,方明雅那颗迷恋了他十几年的心,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他遗弃,并且再也找不回……
你瞧她多果决,说不要就不要,说走就走,多么潇洒,多么干脆,仿佛当初的誓言,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飘来散去不留痕迹。
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靠坐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她远去,姿势慵懒却浑身充斥着一种危险得令人战栗的气息。
“卓总。”一旁的律师先生被冻得受不了,毕恭毕敬的把人唤醒,“这两份离婚协议该怎么处理?”
眸光略略扫过桌上的文件,卓然收起方才的冷肃,面色恢复沉静:“何律师,今天麻烦你了,请直接交给我吧。”
温温和和的笑意不及眼底,卓然在接过文件以后拉开抽屉,塞了进去。
他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从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商人。
方明雅说,她欠了他五年。
然而五年的光阴又岂是区区百万所能抵偿。
他的胃口很大,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一辈子,他要更多……更多……
☆、第四十五章 强抢民女
明雅一路垂着脑袋,跟逃兵似的远离办公室大门。
她手里拖着行李,心情闷得慌,怎么想也是她亏大了,人家离婚是房子车子赡养费,一样不落,怎么轮到她就变成了这个窝囊样?
灰头土脸的拐个弯,她正想着找个地方吼一吼,纾解纾解的时候,卓丽清已经先一步等在电梯门口。
拎着她的全球限量版包包,扬着头,一见着她的身影便娇气的喊道:
“方明雅!”
明雅猛然的刹住脚,掏了掏有点疼的耳洞:
“干嘛呢?你想请我吃饭?”她说得有点不耐烦,心里不太乐意在这个时候应付她。
卓丽清蓦的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你这女人!偷了我的钱不说还指着我请你吃饭?”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偷了你的钱,你有证据吗?”明雅越过她走入电梯,顺手按下电梯楼层。
“要有证据,我一早报警了。”卓丽清不依不饶,紧跟到底。
随着电梯楼层不停的往下降,狭窄的空间内,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卓丽清不想报警,她巴不得方明雅再被关进去,这辈子都别出来。
可是啊,怪只怪她有一个善良、温和的哥哥……
“刚才你跟我哥说了什么?”她一直守在门外,竖起耳朵巴不得贴上门缝里,只可惜董事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
明雅朝她撇撇嘴:
“丽清,你是不是有恋兄情节?”
卓丽清瞪大一双美目,张牙舞爪的反驳:
“神经病!”
明雅笑眯了眼,顿时伸长了手,像小时候一般摸摸她的头:
“这么想知道,你怎么不往卓然身上装窃听器呀,或者买条狗链拴着他?”
卓丽清蹩着眉头躲开,气呼呼的道: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滚出我们的生活,要钱吗?要多少,我都给你!”
原来她在两兄妹眼里,与阴魂不散的厉鬼无异。
明雅收回手,突然有点受伤:
“丽清啊,你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买的头花,谁过年给你买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好吃的吗?”
卓丽清一愣,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来气,就方明雅的品味,逢年过节给她买的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还有那朵鲜艳的头花,俨然成为她童年的噩梦!
还是从榕姐好,无论是品味亦或气度,方明雅与她根本没有可比性。
正想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明雅侧着身从人群中挤出去,迈开步子往大门口走,谁知还没走几步手肘就被人一把扣住了。
“你站住!”
明雅无奈的回过头,对她勾勾唇角,算是笑了:
“你真想请我吃饭?唉,一场姑嫂客气什么,可惜我现在没时间,咱们改天吧。”
谁特么要请你吃饭。
卓丽清腹诽不已,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说了:
“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哥。”
明雅不动声色的站住脚,暗自翻了翻眼珠子: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缺过钱?”
卓丽清忍不住瞪她,上上下下扫过她寒酸的衣着,都什么时候还敢跟她摆谱:
“你自己也清楚你跟我哥没可能了,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大家的时间,还不如早早了断,给所有人一个痛快。”
谁痛快,给沈从榕一个痛快?
明雅抿抿唇:
“你这比喻不恰当啊,卓然什么时候成屎坑了?”
卓丽清脸色一沉,刚要反驳又听明雅道:
“其实吧,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么拖着对我也没好处,这样吧,你给我一亿,拿到我钱我立马签字走人。”
卓丽清张大嘴:
“你疯了。”
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明雅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对她耸耸肩:
“没有钱?没有钱就算了,我回去得合计合计,这卓氏董事长一年的时间值多少,为了回本,我得能拖一年是一年对吧?最好就拖他一辈子,拖得沈从榕人老珠黄,牙齿掉光,你说好不好?”
卓丽清牙齿磨得嚯嚯响,真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方明雅!你这个无赖!”
这天,明雅在卓然身上吃了瘪,积累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本以为会郁闷好一阵子的,谁知道一报还一报,卓丽清自动送上门给她解了闷,看着对方气急败坏,恨不得吞了她的眼神,她甩甩长发神清气爽的回到出租屋。
可是这人啊,真不能干坏事,瞧她早上刚给了卓丽清一个大铁板,晚上便毫无预警的发起了高烧。
以顾倾城那个少爷脾气,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
看着吃饭,吃着吃着就晕倒的明雅,他瞬间就慌了,握着筷子,张着嘴,傻愣愣的瞅着她。
摸摸对方的额头,烫,真烫,都快能煮鸡蛋了。
“走,明雅我们上医院……”他手脚哆嗦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回过头果断的把人背起。
明雅无意识的哼唧两声,一听医院忙拍拍他的脑袋拒绝:
“不……不上医院,发个烧而已,睡一晚上就没事了。”上一趟医院,随便吊个点滴开点药,至少也要好几百……她现在哪来的钱啊。
钱、钱、钱,这玩意快把她逼疯了,她是做梦也没想到,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如今却变得弥足珍贵,贵得险些能要了她的命。
生活啊,真不是这么简单,在快睡过去的时候,明雅还想着,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厚着脸皮,跟卓丽清要个十几二万也好,人都快饿死了,还挽着那块不值钱的自尊心作甚!
顾倾城不答应,背着她往门口走,都病成这样了还嘴硬。
“放我下来……”明雅抽空拧了他一把,“再啰嗦,就把你赶出去。”
顾倾城吸吸鼻子,最终在大门口处刹住了脚。
这女人,病了也不忘威胁他。
手忙脚乱的把人搬上床,盖好被子,顾倾城愁了。
他默默扫一眼空荡荡的四面墙,摸摸这也不是,看看那也不行,对床上的病号,是全然没了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满地乱转,这时听到明雅虚弱的喊了一声冷……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抽出新买的电热毯给她垫在身下,而后又怕她冷着,从柜子里拉扯出自己的厚棉被层层裹上去。
幸好房东太太就住在一楼,大半夜下去敲门,一中年男子把大门打开,瞧了眼顾倾城那张陌生的面孔,盘问了他老婆许久,才把人放回去。
跟他们要了退烧药,顾倾城回到出租房,哄着骗着,费了半天劲才让她把胶囊吞了。
至于为什么要“哄着骗着”,全因为某病号太不省心,稍稍放松就踢被子使性子不肯就范,最后等到顾倾城终于把人伺候得睡下,天也差不多亮了。
*
这天晚上,明雅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突然变成了古时候的一个二世祖,仗着老爸有钱成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最后瞧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几经打探下才知道这位卓姑娘早有一位沈姓的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沈从榕高中状元回来以后,择日成亲。
二世祖听到这里一拍脑门,原来还是个名花有主的姑娘。
名花有主又怎么着?二世祖不服气,他就喜欢这姑娘,喜欢得不得了,这辈子是非她不娶了,哪管她有没有婚约,哪怕是嫁人了,他也会在后院开个洞,把人抢出来。
于是二世祖说做就做,找了他爹,仗着有钱收买未来的老丈人,敲锣打鼓的把人给带走了。
而后在新婚之夜时,听着新娘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并且一煮再煮,天天煮,夜夜煮,煮得人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只差没香消玉殒。
可惜好景不长,好日子没过几天,新娘子的老相好沈状元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他给告了,封了家业,气死老爹,最后口袋里仅余下的一张银票也给人没收了去。
最后他看着小媳妇与状元郎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那火光啊,都快把他老家的房顶给烧着!
“奸夫淫妇!”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揍人,岂料身上突然多了好几条手腕粗细的麻绳,困着他的脖子一路往后扯,勒得他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
倏然睁开眼,明雅顶着一头的冷汗,屁股就跟长了弹簧似的,吓得噌的一下要跳起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