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缓慢的朝她们靠近,母子两人排外的态度在无形中刺入他的心,疼,却必须隐忍,他试图融入她们,向儿子释放最大的善意,却发现一切都是惘然。
四周一片寂静,明雅见他停下脚步,心松了松,刚抬头,便惊于他格外吓人的目光。
明雅下意识的抱着儿子后退,她在心中提醒自己,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卓然,他身后藏着许多令她感到惊悚的秘密,而这些东西她不想知道,也认为自己不需要知道。
卓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颊紧绷似乎咬着牙根,冷硬的脸色没有因为屋子里的暖气而回暖,反倒因为她们极度排斥的眼神,而有结冰的趋势。
垂在身侧的五指微拢,紧了又松,他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明雅,那恨不得把她吃了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与其说现在是她在保护儿子,倒不如是儿子的存在,令他收敛了不少。
一时间气氛紧绷,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
好半晌,明雅看到他终于动了,没有向她们走来,而是拧开门迈出去,临走前的回头,深邃的目光就这么落在她身上,表情淡漠,早已没了方才的怒意。
可他越是平静,越是捉摸不定。
明雅屏息静气良久,紧张得一颗心差点蹦出来。
卓然突然勾唇,比从前更暖更温柔的笑意令明雅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有一种凉意直渗骨里,然后她听到他说:
“方明雅,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我威胁别人欺负别人,从来没人敢骗到我头上,你很好,非常好,我们走着瞧!”
“砰”的一声甩上门,明雅就跟被瞬间抽光了骨头似的,压抑着情绪,倚着墙往下滑。
这是卓然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如果不是儿子她觉得他说不定会动手打她。
“妈妈。”方晓渔抱着母亲,“爸爸……”
明雅愣了下,收敛下失控的情绪,忙安抚道:“以后只有妈妈了,这个爸爸,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方晓渔越过她看着紧闭的大门,表情很犹豫,刚才的爸爸虽然可怕,但如果真像妈妈说的,他又舍不得。
之后的两天明雅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在酒店里待着,她对昨晚的事依然心有余悸,于是每次有人敲门,她都会下意识的发抖。
她想到卓然,又想到沈从榕,也许是真的心冷,再次回忆起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嫉妒,更何况在沈从榕出事以后,卓然伪善的面容,不由得令她心中一阵恶寒。
她不知道他当时给沈母送支票,找专家的时候是什么心态,总之换她就绝对做不出来,而如今她对自己那位前夫的看法,就好比是一个刚出炉的肉包子,看着热气腾腾,白嫩多汁,实则在扒开一层皮以后,从里面流出的是发臭腐烂的脓水。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明雅提前退了房,带着儿子上了一辆前往机场的计程车。
今天天气很好,连日的绵绵细雨已然褪去,换做明媚的阳光挥洒大地。
去机场的路上风景优美,小路两边的紫荆树在阳光下泛出点点白光,偶尔有风吹过,还能嗅到点若有似无的清香。
可如此惬意的场景明雅却无暇欣赏,因为卓然的警告,她这几天的神经一直在紧绷,好像绷到一个临界点,就会“啪”的一声断裂。
她静静的抱着儿子,顺手将帽檐压低,以掩去大半的面容与那双略带惊慌的眼。
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小姐去旅游吗?”
明雅愣了下,敷衍:“是啊。”
司机很热情:“带孩子去哪耍?”
明雅答:“南城,你去过吗?”
司机恍然大悟:“我前两年跟老婆孩子去过,那里的清普寺很出名。”
明雅噎了下,点点头再没说话。
随着两人不咸不淡的谈话,车子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路,眼看着穿过这条道儿就抵达机场了,却在这时,远方突然出现数辆黑色轿车,嚣张的逆向而行,堂而皇之的拦截在他们面前。
急刹车停止,所有车门一致打开,数名黑衣人下车,直接将这辆可怜的计程车团团包围。
司机大佬吓傻了,这光天化日的难道是抢劫?而且他活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有人开百万名车过来抢劫的啊!
明雅也是完全懵了,她紧张的缩在座椅里,巴不得这是一场梦。
随着有人把车门打开,拉着明雅的胳膊打算将她“请”出去,司机吓得大喊:“干什么?你们怎么平白无故的抓人啊!”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他:“车费。”
司机震惊了,原来打劫还给车费?
几人合力要把明雅“请”出来,可又不敢使劲,毕竟卓少曾经有言在先,不能伤害她,于是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直接从孩子下手,硬生生的把儿子从明雅怀里抢走。
明雅有一瞬间的怔忡,而后看着他们抱着儿子离开,她本能的就是下车去追。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他!”
明雅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卓然派来的,如果是还好,假如是另一方与他对立的势力,那么后果……
她越想越怕,奈何儿子被人抢走,她夺不回,只能自投罗网的跟着上了那辆私家车。
“是卓然派你们来的吗?”
一路上她不停的试探,却没有搭理她,直到车子驶上那条熟悉的小路,明雅知道自己猜对了。
数道刹车声划破寂静的空气,黑衣人没有对她动粗,而是已经掌控到她的软肋,先一步抱着儿子下车。
明雅无奈,只能绷紧了身体跟在身后,伴随着大门被打开,一阵海浪声混合着风铃的“叮铃”声迎面扑来,她突然举得自己就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等着被押上刑场。
紧接着他们直接走上楼梯,来到书房门口。
大门很快被推开,只一眼,她看到了卓然。
他正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穿着剪裁合宜的手工西装,薄唇轻抿,目光柔和,从身上散发出的是经过岁月沉淀的儒雅气度。
明雅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惊吓过后随之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张了张嘴,她隐忍着道:“卓然,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你能抓我一次还能抓我一百次?而且……你是黑社会吗?蛮横暴力!”
说完她愣了下,他可不就是黑社会吗?!
卓然回过身与她对视,却不做声,目光越过她来到身后,声线清冷的吩咐:“先把小少爷带去房间。”
黑衣人毕恭毕敬的道了声“是”,带着方晓渔离开,明雅眼看着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想跟上,无奈书房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合上,再拧门把手,门外已经被数人围堵。
她咬着牙,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打算软禁我们?”
卓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敲桌面:“不是,我只跟你说两句,说完你随时可以走。”
明雅浑身绷得很紧,咬着牙:“不要跟我兜圈子,有话就说!”
卓然轻笑,气定神闲的说:“别冲动,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一会。”
明雅气得眼睛都红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像个娘们,磨磨唧唧!”
卓然无奈的摇头,对比她的暴躁,他显得十分淡定:“你一冲动就喜欢说粗话的习惯得改改,免得教坏了我们的儿子。”
明雅咬紧下唇,终于崩溃:“什么话?快说!”
卓然看着双眼通红,犹如兔儿的明雅,忍着想要去摸摸她的冲动,眼底浮出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这次请你过来我只想说明一件事,我已经委托了卓氏的律师团队争取儿子的抚养权,所以方明雅,你可以走,但是儿子必须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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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这个土匪流氓
明雅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次是真的撕破了脸。
“好,我们打官司。”明雅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离婚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当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内心忍不住的忐忑。
“你还有什么要说?没有的话我带儿子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不是胆怯,而是太了解这他这个人,两方一旦决裂,哪怕她手里有爸爸留下的金条,她也没有能赢过他的自信。
他慢慢朝她走近,捏起一撮长发夹在指尖把玩:“明雅,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你随时可以走,但是儿子必须留下。”
未关好的窗户飘入丝丝冷风,扫过后颈,明雅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后退两步躲开他的触碰,咬着下唇说:“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凭什么?!”
卓然瞥了眼空落落的指尖,微眯眼帘,而后不甚在意的收回手:“就凭我是孩子的父亲。”
明雅深吸一口气,这才止住了想要往他脸上甩巴掌的冲动。
书房里开着暖气,偌大的空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出口处的风声。
她抬头看他的脸,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与他共处一室,哪怕是呼吸着同一个环境的空气,也令她无所适从。
转过身,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次守在门外的人不再拦着她,明雅轻易的下了二楼。
她听到身后有人跟上的脚步声,却并未搭理,只一心寻找儿子的踪迹。
其实儿子的去向很好找,明雅刚下楼就看到守在主卧前的黑衣人,她愣了下,上前,试图拧开门把手。
“夫人。”有人拦下她。
明雅火气上涨:
“滚开!”
那人为难的用眼神询问卓然,得到对方的示意,他低下头不再动作。
明雅又试了几次,突破不了防线,最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回身一把揪住那始作俑者的衣领。
“卓然,你这跟非法禁锢有什么区别?再不把儿子还我,我就报警了。”她这话说得很没底气,在A市几乎已经成为他地盘的今天,她报警有用?
卓然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明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堤防你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把儿子带走,所以在法院没有判决之前,晓渔必须留在这里。”
他什么意思?假如这个案子一拖好几年,她依然见不得儿子?
“我明白你的顾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镜片在灯光下泛出一抹精光,“放心,这个案子不会拖太久。”
“你认为自己一定会赢?”她狠狠的盯着他。
“我不打没把握的战。”他淡淡的笑,语中透出了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明雅僵了僵,咬紧牙根:
“我要见儿子。”
“不行。”他态度坚决。
“你到底凭什么?就凭当初提供了一颗精子?早知道你这么烦,我跟别的男人生也比你好!”她口不择言的乱冲乱撞,料准那些黑衣人不敢伤她,于是撒了泼似的试图把门打开。
是以,她并未留意到他突然沉下的脸色,等试了几次,她都快放弃的时候,他冷飕飕的在她身后说:
“方明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复婚或者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你自己选吧。”
明雅气得脸色涨红,连出口的话都止不住的颤抖:
“你这个土匪,流氓,跟你复婚,我还不如去死,你做梦吧!”
卓然眯起眼,不怒反笑:“好,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私人产业……把她带走。”
明雅几乎是当场愣住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卓然赶出门。
黑衣人把行李箱还给她,然后当着她的面,关上门。
冷风呼啸而过,与屋内的温暖形成强烈的对比。
明雅孤零零的站在用大理石铺成的阶梯下,抓着行李箱,模样既尴尬又荒凉。
心中徒的一慌,她冲上前拍门,扯着嗓子大喊,直到喉咙嘶哑也不见停止:“开门,你把儿子还给我,卓然!”
儿子被夺走的愤怒在她胸腔内弥漫,她无法忍受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宝贝人抢走,假如他真像自己所说,这辈子都不会让她们见面,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卓然对着门板抽烟,她一声声的嘶喊就像生锈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刺在胸口上,他闷闷的发疼,却不能心软。
于是在外人眼中,此时的男人近乎无情。
明雅的情绪一直不稳定,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使得她的心情就像是过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
她用力敲打大门,“砰砰”的响声在周围回荡,终于她敲累了,也喊累了,蹲下身抱着胳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滚落。
这时大门“嘎吱”一声的被人打开,随着耳畔传来一声叹息,卓然将她轻拥入怀。
明雅浑身一僵,一动不动的让他抱。
“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还动不动哭鼻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入耳的声音似暖风般温柔,令她不自觉的回忆起曾经,就在十几年前,他也是这么摸着她的头,语调透着无奈与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说。
——你怎么连送分题都能错?今晚别回去了,把这本练习册写完,否则不准睡觉。
可惜她最后还是睡了,躺在他舒适柔软的床上,流了一枕头的哈喇子。
“让我见儿子。”她在他怀中抬眸,心中只叹往昔的情分已成过去,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她最初认识的卓然。
卓然顿了顿,颇有些苦涩的笑道:“如果你重视儿子,就跟我复婚。”
明雅垂下眼:“哪怕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你依然坚持复婚?”
卓然抱着她的臂膀微微收紧:
“是。”
留不住心,至少留下人,无论如何在这两者间,他必须牢牢抓住一样。
毕竟感情可以培养,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总有办法挽回她的爱情。
明雅的心一下沉入谷底,她看着他不说话,期间,她一度认为他有病,一种类似于偏执的精神病,认准了死理的蛮横,根本不管她怎么想,哪怕不折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就像她已经无法跟他沟通,讲理,又或者他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个所有物。
“卓然,我不是你的东西,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她垂着眼说完,突然抓过他的手用力咬下去,毫不留情的咬进肉里,直到他吃痛的松手,这才狼狈的挣脱出他的束缚,提着行李沿着下坡路拔足狂奔。
一路疯跑,她甚至不敢回头。
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好几次差点崴了脚,见状,她索性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跑。
他看着怀里空出的位置,久久无法回神。
缓缓起身,手腕上的伤口被冷风吹一吹,隐隐作痛。
“跟着她。”他吩咐,对她到底是放不下心。
这时黑衣人上前,毕恭毕敬的说:
“卓少,小少爷……”
卓然了然的收回视线,迈开步子朝主卧走。
隔音设施做得极好的主卧阻绝了外部嘈杂的声音,所以小家伙并不知道母亲方才的绝望,更不懂得父亲的狠心,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本能的想念妈妈。
等卓然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儿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他愣了下,真不愧是方明雅生的孩子,混身上下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就连哭泣,也有九成相似。
晓渔同学看到卓然,哭声顿时就止住了,可越过他身后没瞧到明雅,撇撇嘴问:“妈妈?”
“妈妈有事,这几天先待在爸爸这好不好?”他心头一软,蹲下身轻言软语的说。
晓渔同学不高兴了,为什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