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晚饭省下,每天都饿着肚子去上班,然而从那天开始,秦了注意到,超市每天六点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熟悉的顾客过来结账。
就是那天心口一致骂她傻帽的男生。秦了从小到大,很少见过这种率性、心直口快的人,反倒是那些心口不一的人居多,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
所以,她很羡慕他,羡慕到每一天给他结账的时候,都会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然后猜测他内心的声音。
她第一次觉得,能够有机会这样偷偷地观察她,实在是太好了。
每天秦了都会饿着肚子去上班,她是一个万事都不想求人的女生,让人帮她开门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不用说管别人借钱了。
自己能忍的事情一定要忍耐,就是在自己饿着肚子的时候,听见别人吃东西咂嘴的声音、咀嚼的声音、还有闻到食物香味儿的时候会比较烦躁罢了。
不过,即使烦躁,她也不会发脾气,而是默默地躲到一边,或者干脆提前去上班。
不知怎么的,吃东西似乎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待在寝室没事情干的时候,总喜欢吃个零食什么的,有些零食吃起来没有声音,可是像瓜子这样的零食,每吃一颗,对其他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咔嚓咔嚓的声音,逼得人简直快要疯掉,然而这些女孩子们却根本没有自觉,以宿舍是我家作为她们最充足的借口。
其实我们住宿舍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毕竟那么多人住在一起,总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习惯,大家应该互相迁就一下,而不是那么自私,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秦了才特别讨厌寝室这个产物,本来她对声音就异常的敏感,再加上她脸皮又薄,就算有人打扰到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自己默默忍受着,就算是忍受不了了,那也还得挺着。
最近没钱吃饭的秦了,打着自己要减肥的旗号,饱受室友吃东西声音的折磨。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在寝室减肥需要莫大的自制力呢,尤其是节食减肥的时候,当你在饿着肚子,而其他人都在大快朵颐的时候……
想想就觉得很残忍,秦了没有办法,跟室友们打了声招呼,便逃一样的冲出了寝室。
“秦了是不是讨厌我们啊,怎么没事儿就找借口躲出去呢?”还没等她走远,就听见了室友的说话声,她们在公开议论她,是自己的耳朵太灵敏了吗?秦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帮自己解释一下,但却没有勇气推开寝室的门。
我们学校寝室的隔音效果非常不好的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一个姑娘答话,很明显十分不满:“不管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也挺孤僻的,平时也不爱说话,她不喜欢我们,我们还不喜欢她呢……”
秦了继续竖起耳朵听着,让她欣慰的是,比起嘴上被说讨厌,她其实更害怕那些嘴上说着喜欢,心里却觉得讨厌的人。如果讨厌的话,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说喜欢呢?难道不会很痛苦吗?她不懂。
但是见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她才那么讨厌和人的交往。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会介意……
第三招:美食诱惑
在超市的时候,秦了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今天是周五,人相对于平时也变得多了起来。
人群的嘈杂声,以及各式各样的抱怨声一股脑儿的传进了秦了的耳朵里,这让她本就凌乱的心变得更加的苦恼。
“结账的人好多,到底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作业好多,不想去上学。”
“这菜一点也都不新鲜啊!”
“今天真烦啊,又被扣工资了。”
……
啊!要疯了!秦了此时心中似乎有一个小人,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无奈的跺着脚,大吼着:“我真是受够了,你们快闭嘴!快闭嘴!”
心情不好,手上的动作也重了许多,她拿着顾客的商品,重复着相同的话,就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其实这种工作并不是很难,只要掌握了机器的操作方法,初中小朋友都能过来上班。
“这个收银员态度怎么这么差啊!”
“手法还那么慢,应该是新来的吧?”
终于,秦了听见了他们把矛头指向自己,这让她自虐的笑了笑,不自觉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大部分顾客都是过来买吃的东西的,秦了看着从自己手中经过的面包、汉堡、香肠……但却吃不到,心中觉得有些煎熬。
人要是心情不好,到哪里都是煎熬。
所以说,心态很主要。
她低着头,连顾客的脸都看不清楚,一笔账单就结束了。他们不过都是她的过客而已,这次过后,便彼此不再相见,就算是见到了,也不会认出来。没错,人们关注明星、关注股市、关注电视剧,但却不会关注那些在自己身边默默工作的人们,只有在自己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想到他们。
他们也许是环卫工人、饭店服务员、或者,超市售货员……
既然这样,她便不必介怀了吧?对于那些好的、坏的、埋怨的、夸奖的,都一笑而过,然后将他们遗忘。
“我喜欢你。”
又一位客人走到她的面前,她听到的却不是抱怨,而是让她十分意外的话。难道是幻觉吗?秦了的手一滑,手中的商品掉在了收银台上,那是一瓶可乐,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透过透明的瓶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细碎的泡沫在不停的翻滚着。
秦了赶紧道歉,蹲下身子捡起拿瓶可乐,递给眼前那个人。
是他。
此时正是六点钟。
然后,她就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注意着这个男孩儿。
他似乎和自己一样,都是学生。在男性稀少的D大,如果是长成他这个样子的男孩子,早就会被女生们记录在案,然后口口相传。不过,在学校里她并没有听说过他,由此可见,他应该是G大的。
他总是穿着一件皮夹克,里面的白衬衫总是很干净,映衬着他白皙的脸,显得格外青春。他的左耳朵上有一颗蓝色的耳钉,头发也是亚麻色的,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小流氓,但是不然,在秦了心中,他是一个好人,打扮成这样,只不过是洒脱的个性使然。
这就是秦了一直羡慕的那类人,拥有不羁的灵魂、洒脱的个性、她一直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活过一遍。
她倾慕着他,也向往着他。
虽然在任何人眼中,像她这样的乖孩子是不可以接近这样的男生的,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每天他来到超市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用目光锁定着他,偷偷观察着他,到他结账的时候,她的心却是砰砰直跳的,连话都说不太利索,而他每次看见这样的她,却都是坏坏的笑了笑,然后拿东西走开,只留下空气里淡淡的薄荷香味儿。
他有时会抽烟,她曾经很害怕抽烟的人,觉得那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情,后来她羡慕那些抽烟的人,在那些人里,她觉得他是抽起烟来最帅的。
如果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她现在的样子,那应该是: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秦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老板楼上的沙发上,老板说她是节食而引发的低血糖,让她提前下了班,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临走时,还批评了她几句,说什么女孩子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因为爱美就不吃东西……
秦了叹了口气,她不是想减肥,而是有苦衷的啊……
换好衣服,她从后门出了超市,发现门口一个穿皮夹克的人正倚在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见她出来,他朝着她招了招手。
“你在等我……”秦了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没吃饭吧?跟我走吧。”说完,便没问秦了的意见,径直往前走。
秦了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你叫秦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他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了说话。
秦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才发现他比自己快了几步,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嗯。”她应了一声,继续跟在他的后面。
“哪个了?(liao)”天黑蒙蒙的,月光十分皎洁,那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霜一般,秦了看着他的背影,稍稍有些出神,直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猛的清醒过来。
“是……是了解的那个了。”
“噢,原来是了(le)啊!”他恍然大悟的感叹道。
然后,便又进入了无穷无尽的沉默。两个人一前一后,秦了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却还是十分笃定的跟着他,她相信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这皎洁的月光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学校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在夜色下,每一个小摊子的灯光就好像星光一般闪烁,给这个荒凉的地方增添了许多生气。
小吃街有好多好吃的,什么烤串、烤面筋、烤玉米、肉夹馍、烤冷面、手抓饼、炸鸡柳……那些食物都散发出各自的味道,有些烧烤的东西还冒着烟,小贩们叫卖着,这里十分热闹。
大学的生活其实很空虚,大学生们每天的乐趣也就是在下课的时候去吃一些美食,因此,在大学里,长个十来斤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他拉着秦了来到一个小吃摊,这是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子,秦了平时并没有来过,所以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老板,来两串臭豆腐,外面加冷面。”说完,他点燃了一支烟,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臭豆腐加冷面?这个是什么吃法。秦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卖臭豆腐的小伙子,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两串五香的臭豆腐,放进了炸锅里,臭豆腐串在油锅里翻滚着,没一会儿就炸好了,他把臭豆腐用夹子拿出来,放到一边的铁盘里,旁边的一个女人似乎是他的女朋友,她用刷子在炸好的臭豆腐上面刷了酱,还撒上了一些辣椒。
与此同时,小伙子从泡沫箱子里拿出两片冷面,秦了认出,那是做烤冷面时候用的那种,已经成片的冷面,他把冷面也放进了锅里,稍微过了油,从油锅里面捞出来的时候,那冷面已经变成了金黄色,让人看了十分有食欲。
小伙子把抹好酱的臭豆腐放在冷面片的一端,然后将冷面片对折,放进塑料袋里面,递给秦了。秦了接过那袋子,一股香味儿朝她的鼻子侵袭过来,她咽了咽口水,正准备从兜里掏钱。
这时,钱已经被他付好了,他拿着一张五元的票子,老板找了他两块。
“这个要多少钱,我还给你。”秦了一边把一个臭豆腐递给他,一边怯生生的问道。
他瞪了秦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向了另一个摊子……
逛了一圈下来,秦了手中已经拎了好多好多风味儿小吃,他依旧潇洒的走在前面,丝毫没有要帮她拿一些的意思。他找到了一个相对清净背风的地方。那是一家文具店,现在已经关门,铁门垂下栓得死死的。他把自己的皮夹克铺在了台阶上,指了指秦了:
“坐。”
秦了稍微犹豫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动作蹑手蹑脚的,就好像是一只偷油吃的小老鼠。
“你再磨蹭吃的就该凉了。”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自己的皮夹克上,等她做好了以后,便挨着她坐下了。他离得她很近,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她的胳膊,这让她心里小鹿乱撞。
“你冷吗?”见她还不吃,他便拿过她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串羊肉串来,使劲咬了一口。
秦了摇了摇头,她怕冷,所以穿的比较多,即便现在已经三月末了,但她还是穿着羽绒服。她转过头看向大快朵颐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不论怎么看,冷的都应该是他吧……
面筋很好吃、牙齿很开心。
肉串很好吃、嘴巴很快乐。
臭豆腐也好吃、胃很满足。
他没吃多少,反倒是这些东西全部都进入到了秦了的肚子里。他笑眯眯的看着她,感叹道:
“你还真能吃啊,怪不得有些胖。”
“咳咳。”一听这话,秦了呛了一下,险些把嘴里的地瓜饼吐了出来。不过地瓜饼甜甜的很好吃,她可舍不得吐。
似乎是看出了秦了的心思,他挥了挥手中的地瓜饼:
“看你那么喜欢吃,赏给你好了。”
秦了皱了皱眉头,内心在做着强烈的挣扎:到底要不要吃呢?这个家伙刚刚已经嘲笑过她吃的多了,可是不吃的话,又好浪费好浪费……
想了好久,她犹豫着问了一句:
“你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吗?”
第四招:孤独爱情
那个人不喜欢吃甜的。
秦了偶然知道了关于他的一个习惯,便在心里反复念叨着,生怕自己哪天一粗心就给忘记了。
于是,她把这件事情写进了日记里。
可惜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是那么敢问,一句简简单单的“What's your name?”竟然变得比我爱你更加难以出口,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虽然她跟他说要还他钱,然而却被他瞪了一眼,突然不高兴了,这下子,她便更加没有勇气了。说不定是自己触犯了他的禁忌也不一定。
但他却一不小心跑进了她的日记里,无奈只好把他用一个字母来代替,可惜却找不到合适的。
用L——lover?实在是太过露骨,很不适合她。
用B——boy?又和某个骂人的话有谐音,也不行。
难道26个字母中都没有适合他的吗?仔细想一想,似乎还真的没有,那些丑陋扭曲的文字又怎么能够代替那么美好的他呢?
左思右想,他每次来都是在六点钟,干脆称呼他SIX。
于是,她郑重的在日记上写了一句话:SIX不喜欢吃甜的。
SIX不希望秦了跟他提还钱的事情,于是,第二天,秦了又见到他的时候,他手中拿了一罐口香糖,她只是扫了条码,但却没有收他的钱。
他皱了皱眉,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请你吃的。”
这让秦了想起了电视上的那个广告,你的益达我的益达那个。
“请我吃?”他挑了挑眉,固执的扔下了十块钱:“如果我拿了东西就走,那不跟那群流氓一样了吗?”
他似乎生气了,秦了有些沮丧。她不是一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女生,那天被他请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她总想要做些什么来补偿他,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她觉得很有道理的一句话。
秦了想要跟他道歉,可是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时间长了,她都怀疑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不复存在。
如果当初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就好了呢,秦了稍稍有些后悔,恨自己胆小,没能把握住机会。
这天,她没有课,便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要去他的学校去找他,哪怕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进入别人的学校和进到别人的寝室,都是十分考验心理素质的一件事,就好比闯入狼群领地中的小绵羊,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G大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建筑……
看来自己还真是不属于这里。
该怎么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人呢?记得一个小说里面的经典桥段,想要找到他,那就站在高处,让他找到你好了……
而她却没有站到高处的勇气,事实上,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