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没底,小北磨人的时候也很能让人生不如死。
“容先生,九龙湾他码头。曾有个女孩问你——容先生,你不喜欢那颗东方之珠吗?”苏复语音轻柔,似从幽谷传来。说完,默然瞅着容澜。
容澜不语,只是黑瞳眸间锐利,懒懒的容澜间缓缓凝重起来。平静地扫视着面前的黑衣女人。
“哦,看来容警官忘了。”苏复唇畔微松,又是一个美丽的笑颜,“那么,还有一句容警官记不记得了。”
容澜不语,一直懒懒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不以为地承受着他的估量。轻柔:“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容澜还在静听,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瞳更加幽深。
“相思树下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轻吟,苏复甩手离开,“容警官若连此句都表示忘了的话,可就是太做作了。”
“你是谁?”容澜的声音沉重而凌厉。长脸凝重,似遇上生死难题。
“我就是我。”苏复已离开数步,不回首,“你知道我是谁。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认识我了,容警官也该认识我。我就算化成灰,容警官也不该忘记我。哟,这天气快到了台风季节了哟!”
苏复已经消失在门口,最后一句从门外飘进来。
乔小北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容澜托着下巴深思,正倚着门口等她。
“走吧!”她笑,脸红地瞅了瞅那个保温瓶。可惜了那份爱心,当真吃不下去。若没有怀孩子,她一定吞都要吞下去。一生一世,容澜可能就这一次这么诚挚地表示爱意。
而且还有着歉意呢!
一起吃饭。乔小北这才发现容澜有着微妙的变化。到底哪儿不对劲了,还真说不上来。
吃饭的气氛似乎有些闷。才释怀的两人不该这么安静。乔小北皱眉,筷子插进饭碗,歪着头默默注视着容澜。那模样儿倒让人觉得她是个心理学家。
注意到她的敏锐,自然也看出她眸间的疑问。容澜笑笑地摸着她的头,要过她白白净净的手指,摩挲着:“小北,吃吧!没事儿。”
☆、第四十一章
乔小北认定容澜一定有事儿。
容澜惯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这表情现在难以见到,可当年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但如果高深莫测里还加了偶尔的恍神,那可是大事了。
记忆中容澜可不会恍神。这个军人出身的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性。行动与心性都如此。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击。
“吃吧!”他又说了,声音轻缓,可凝神间似在深思。还挂了些笑容在唇畔,险险地似乎随时会消失。
更加郁闷,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引起了乔小北的怀疑。容澜可没有说重复的话的习惯,吃饭时她要是不肯吃他也不会再劝,而是相当没耐心地直接摸她的脸儿……
“容澜,发生什么事了?”憋不住啊,她不问出来可吃不下去。
“小北,真的没事。”容澜淡淡地笑了,果然摸起她的小脑袋来,“只是觉得你过来这边,天天要忙北澜的事,还不如当初不要北澜。”
“其实我没怎么忙。”乔小北摇头。心知肚明,就算她一个孕妇天天上班,做的也是天底下最舒服的老板。似乎这个老板是副职,而带早早才是正职。
“小北,我最近也很忙……”容澜提起自己。
“哦?”暗暗吃惊,乔小北可从来不知道容澜也会说这种话。但是……她从他语气中听出了言外之意。轻轻地,慢慢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慢慢对上他的深幽黑瞳,试探着,“容澜,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容澜状似轻松,唇一翘,一个夺人魂魄的轻笑,如漾开了的湖水般让人舒适,“乔浪想不想你?”
几个字令乔小北黯然。这还要说么?如果肚子里不是也有一个让她挂心,说不定她前天晚上一气之下真飞回北京了。点头,乔小北说不上半个字来。本来插在米饭间的筷子滑到了桌面,手指掐得紧紧的。
心里纠结,可没想忽略掉他的言外之意:“容澜,有什么事说吧!”
容澜静默小会,漆黑而丝毫的黑瞳有意无意地投向阳光明媚的苍穹。面容未变,可该死的这模样就是让乔小北觉得他正渐渐远离她。
不知不觉间,乔小北的眸子一瞬也眨地凝着容澜:“容澜,不要再把我推开了。虽然我可能没晴晴能干,在你的心目中不及晴晴可靠,但我自认为长这么大没让人担心过……”
“小北!”容澜微敛面容,低低喝住。黑瞳有些闪烁。大手抚上她的脸儿,缓缓地滑过肤如凝脂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湛亮的眼睛上,轻轻落在她微微颤动的弯弯美睫,“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再说,是说了事情就吃不下了么?心里莫名其妙有着艰涩,可从善如流,乔小北立即埋头吃饭。她是孕妇啊,必须做合格的妈咪,一定让母子俩个都营养均衡。
吃了饭,她抬头,发现他早就吃完,支着下巴正凝着她。幽深的黑瞳对着她谈弯弯的眉毛。见她瞅他,才似惊醒般回神。长臂一伸,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颈间的发丝,一掠,发丝在空中划出个完美而亮丽的弧度,轻轻栖落在她的削肩。
不知为什么,他无言的动作让她想到了当年两人的初见。他的寡言对她而言是一种探索。本来为他一个男人也吞吞吐吐有意见,这会儿情不自禁眉眼弯弯。
“小北回北京吧!”他说。语气平静,面容还是幽深莫名,带着着淡淡的几不可察的不舍。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中的筷子立即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连捡都忘了捡,呆呆地瞪着面前的容澜。
他怎么会要求她回北京?他不是看到她欣喜若狂么?
很可恼她居然有种被赶的感觉。不知不觉懊恼得腾地站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瞪他。既委屈又可恼。果然不能太主动,可不,这下好了,她拿自个儿的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
“回北京。”容澜再一次重复自己的意思。深幽的黑瞳紧紧锁着她清雅的容颜,淡泊的模样。一举手一投足,他黑瞳慢慢一一扫过。
“容澜你怎么了?”她这模样他没准备给两句甜言蜜语哄她——乔小北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容澜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还煲鸡汤给她喝么。虽然不怎么好喝,喝得肠子都是苦的,可是不可否认心里却是一腔蜂蜜。
“回北京。”他说,巍然不动,眸光如漆,“我会常常到北京来看你和宝宝。”
“不是……”她并不是非得他天天守在身边不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
容澜结帐,两人走到外面的林荫小道。
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一起散过步,静静的,听着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难得这样好的机会两人却没有一个好心情。这回不再用乔小北问。容澜自个儿停下,在浓密的树阴下,在阳光斑驳间,他说:“小北,我最近没时间照顾你。我母亲的血仇一定要报完。还有——我的!”
“我就在北澜工作。陆潜会保护我。”她更加不放心。他还是放不下仇恨啊!
“小北,不是我放不下仇恨,而是仇恨一直跟着我。”容澜轻易看透了她的心思,轻轻拈起数根发丝,弯起,静静瞅着那肥黑亮……
那是,仇恨的确一直在跟着他。几次暗杀……心里忐忑了下,和她在一起有两次,那还有不在一起的时候呢?是不是不知有几次。而且容澜是否知道东方旭指使苗苗下避孕药,东方岩指使苗苗下催情药……
等等,她都知道了这些事,容澜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容澜不会连东方旭都从来不来往。
“我没事。”容澜无奈摇头,“小北,不单单为我的母亲,还有别的事。小北你如果相信我,听话,立即让陆潜带你回北京。我应承小北,每个月都回来。”
“我不回。”乔小北闷声告诉他。
“回去!”容澜语气语气轻柔,可自有种不可抗拒力。
“不回!”她扛上了,离他远上两步,高高地仰起头,不服输地瞅着他。一有事情就瞒着她,一个人在外面筹划来筹划去,生命都不顾。这次绝对不离开,就算心情不错的时候给他做个早餐也好。
“你不回去,只会受伤和……”容澜提醒,却没有说出下半句。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怕。”乔小北挺胸。可是挺不大起来,肚子沉得很。目光不知不觉间移向腹间,她有些脸红。她是不怕,孩子怕呀。
“小北你必须回北京。”容澜似失去耐心,原本低沉的声音高亢起来。双眉聚拢,叠成了山,“小北你留下来只会让人担心。”容澜似烦燥了些,蹙眉,居高临下瞅着这个倔强的小女人。长脸板起,双臂前倾,似乎随时准备把不听话的小女人提起来。
“我天天待在北澜,哪儿也不去,没什么好担心的。”乔小北的据理力争,“再有什么,别人也不可能冲进北澜办公室对我怎么样。更何况陆潜一直跟着我。”
“小北,北澜只是公司,不能当家。小北你没必要把北澜看得这么重要。”容澜青筋微跳,断言,“小北,我可记得你并不受这些身外之物所惑……”
容澜后面的话乔小北没有听进去。可容澜所言让她记起了汪晴晴昨天傍晚时说的话,心里一颤,她高高仰首。轻轻地问:“容澜,北澜改老板吧!它是你吧,就应该你来管。”
他停住了脚步,双臂抓紧她双臂,细长的眸子淡淡扫过她如花容颜:“小北,就算小北不乐见北澜,北澜要转手他人也需要一个过程。一个价值几十亿的集团可不是说给谁就给谁?而且巨额的转让税不是开玩笑的事。”
闻言心中一颤。他这说法就是北澜他有想过打算改老板的……汪晴晴说的可能有些失真,但主体方向是对的。
“容澜,北澜是不是一个偶然?北澜是不是一个借口?容澜……”活到三十岁,乔小北第一次觉得自己激动得语无伦次,“当年是不得已才把北澜挂在我名下?”她当初知道北澜的存在时表面淡淡,心里惊涛骇浪齐拍,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就是一切才这样。北澜啊,乔小北和容澜。
原来只是自作多情。
她迷失了。
“是。”容澜毫不犹豫点头,修长而结实的身体慢慢倾向她的脸儿,“这是我重伤之时做的决定。来不及找别人。”
垂首。乔小北觉得一身氧气瞬间流失,无力得直不起腰来。一身僵硬,他修长的手伸过来要拉她,她轻轻避开了。只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许久许久才抬起头:“就这么简单?”
“北澜一事,的确就是这么简单。”容澜沉声应着,“东方集团的财产不屑拥有,可是这十六亿资金是晴晴拼死抢下来的。我不能随意扔了。”
她明白了。北澜不是她想像中的北澜。乔小北和容澜……居然不是这样的,她自做多戸了。眼泪倏地涌上乔小北的眼眶,觉得有些摇晃,伸出手去,旁边就只有一个他在。不想扶他,刷地别过脸儿,咬牙看着高天上的流云。
北澜,可恨的北澜。隐隐浮有失意,乔小北深呼吸,强自镇定:“容澜,晴晴也不是你的亲人,为何当初不直接放到她门下?”那样她就不知道这份资产的存在,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日子为了爱他不得不扛起北澜。有没有功劳暂且不说,可谁敢否认她的苦劳?
“放在你门下最安全。”容澜摇头,伸出的手臂得不到她的回应,终于忍不住揽住她,“那时谁都知道你因孩子的事被我逐离东方家,分文不明。小北,别想歪了,放在你门下也好。起码这是小北的。”
还是别说了,越说越焦躁。可是这北澜宁愿转给别人也绝不给汪晴晴……乔小北语气冷淡:“容澜,我既已管了北澜,就管下去了。”
“北澜以后不用小北负责,莫二先管着。”容澜蹙眉,“小北回北京养胎。听话。”
为什么两人就说不到一块呢?难道两人真的因为没有过上正常的婚姻生活,所以这么难以磨合吗?她这次绝不任他安排。等何时想通了再何时听他的吧!冷淡了容颜,沉默了人儿。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北澜。人多嘴杂,乔小北轻轻挣开了容澜的胳膊。容澜放开与她平行,一起回到办公室。
莫二用的是张超大办公桌,不过莫二今天居然没来上班。乔小北瞄了瞄那个空位,摇头,有些恍神。她想到了杜心心。
“小北,北澜的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容澜长臂搭到她肩头,意味深长,“乖,小北回北京,这才是我的小北。”
“我会回北京,但不是现在。”乔小北倏地仰首,黑白分明的眸子隐隐挑战他的威严。
缓缓勾起乔小北仰起的下巴,容澜深幽的黑瞳微黯,顺手拉起她的手儿,忽地朝前走去:“来,小北,我们回会议室好好谈谈……”
乔小北没动,容澜也忽然停下脚步。
苏复站在两人面前,慵懒地站着,双臂环胸。这个从来不笑的黑衣女人正似笑非笑,歪身身子瞅着面前的两人。她这模样不像个来当秘书的,倒更像个千金大小姐。
容澜没动,只是有意无意上前一步,偏了四十五度,似无意间把乔小北挡在了身后。
乔小北从容澜身后微微探出半个头,默默瞅着面前的苏复,她想到了京剧里曹操的那张至奸白脸。这个脸部鲜少有表情的美丽女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神秘与魅力。
对,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人魅力。这让乔小北从一开始就牢牢记住了她。
苏复根本就没注意乔小北,而是朝容澜颔首:“容警官想明白了么?”
容澜黑瞳若星,却并不专心:“有事不要在上班时间谈。”
“明白。”苏复唇角翘得更高。微微点头,却又淡淡一笑,不瞧他身后的人,却在对乔小北说话,“乔小姐,看来你真是北澜的老板了,难怪这么气派……”
乔小北要从容澜身后走出,却被容澜挡住:“苏小姐!”蹙眉,面色有些奇诡。
苏复挑眉,半笑不笑地站正身子,直直地盯着容澜身后。似在笑说:“容警官看来进退两难哟!”
“你的事情我会查查。”容澜面无表情,瞳间神情复杂,“我已不是容警官。”
“我的事情明摆在那,查什么查。好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苏复冷哼,极复挑战性,面对的依然是乔小北,“容部长,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乔小姐看来有你的种了。”
“苏小姐,请放尊重点。”乔小北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这种慌乱曾所未有,汪晴晴在容澜身边那么久,她乔小北有各种纷乱,可是没有慌乱。这个女人如果对上汪晴晴,一定十分精彩,可是如果对上的是她乔小北,可能只有悲剧了。
“我相当尊重。”苏复轻飘飘地睨她一眼,目光落在容澜身上,从上而下的打量,“澜澜,久别无羔。”
“澜澜?”乔小北也喃喃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只剩下眼白。亲密如汪氏姐妹,强悍如汪晴晴,都和容澜没有这么亲密。不敢这么喊容澜。
一个名字卡在她喉咙口,就是说不上来。乔小北仰首,默默瞅着容澜的背影,忽然间不敢问出自己的疑问。
她只瞧到了容澜伟岸如山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乔小北,你想不想听故事?”苏复冷笑,“一段旷世孽缘的故事。挺好听,不听可惜了哦。”
摇头,乔小北冷静下来,悄悄拉着容澜背后的衣边:“跟容澜所有有关的故事,我只相信容澜自己说的。苏小姐,看来我们北澜装不下你,请另投高明。谢谢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