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女人纠结来纠结去，不仅仅因为苏复。苏复当然仍是她一块心病，但明明就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不放心莫二而来到北澜统管一切，可就是没养成依赖他的习惯，还是这么储蓄婉转地表达自己的心思。
她不累，在这个怪圈里来来去去而不疲倦，他心头却有了淡淡的哀伤……似乎不被自己最在乎的人所不重视的那种失意。连他的戒指她都收不好。
奇异的感觉，他居然会有哀伤袭击心头。
长到三十六岁，第一次有这种脆弱的感觉。
“如果小北还不能给我容澜彻底的信任与依赖，我现在离开，让我们两人好好思考。小北，我希望我们结婚时身心相融，互爱互信。”容澜语气加重。
“容澜你……”眼睁睁在瞪着他离开——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乔小北咬牙坐下，恨得一个巴掌想送给渐行渐远的那个男人。回头一看，陆潜正大惑不解地瞅着他表哥系列动作。陆潜忽然跟上去挡在容澜面前。
“她得想明白。”望着忠心的表弟，这个放弃好些的表弟为了他的事业而成了一个保镖，容澜拍拍表弟的肩膀，扭头走了。
“她怀孕了。”诚实的陆潜实话实说，“我听妈说孕妇的情绪不是那么稳定。容澜你得体谅……”
“陆潜你不懂。”拍拍陆潜的肩头，容澜仍然离开了。
“容澜……”只能默默看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小。陆潜这才转身回来。
牢记他的职责只是个保镖就行。
陆潜说的话清清楚楚传到室内，本来没什么，乔小北心里忽然酸涩起来。连诚实的陆潜都知道她一个孕妇会焦虑。为何容澜今天一定要与她较真？
难道那个什么苏复的事儿真比她乔小北的事儿大。身为他的妻子和他孩子的妈，他都没法坦承以对么？
身子慢慢缩进老板椅，默默瞧着窗外——乔小北半晌才起身。
“乔小姐下班回家了？”陆潜问。
“不回家。”乔小北已穿过长廊，声音远远传来，“陆潜，你带我转转。绕到十点再回家。”
☆、第六十一章
心情不对劲的乔小北没有转到十点，而是转了两条街就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家咖啡厅，咖啡厅？这让她想起了北京的那家咖啡厅。那个有着许多故事的咖啡厅。往事浮沉，她让陆潜立即停车。
没想到杜心心正在里面。一看到咖啡厅大厅内的杜心心，乔小北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开了车门大步走了进去。陆潜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得跟进了咖啡厅。
许是眉间少许的寥落让杜心心觉察到了乔小北淡淡的忧愁。瞄瞄她身后的保镖，再瞅瞅她的大肚子，杜心心挑眉：“果然容夫人就是容夫人！”这排场真心不小，现在大陆有谁会这么堂堂皇皇地带着个保镖招摇过市。只有港澳台的富商才习惯这派头。
例如蔡成风就是。
蔡成风常年累月身边会跟上两三个保镖。
看到杜心心，便想起莫二的烦恼，司徒清的烦恼，真心是团扯不清的乱麻。还有杜啸……已经数月未见到杜啸了，这孩子颇有慧根，言谈犀利，让人舍不得。不知道这孩子在司徒家过得怎么样了？
本来对司徒兄弟印象颇好，可汪晴晴揭露的事实让人惊心。自然，越严谨的家族越热衷于门当户对，杜心心如果为了儿子嫁进司徒家，只怕立即就滚出来。
心思玲珑手段高明的汪晴晴都无法对待司徒家的长辈，杜心心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没有容夫人，依然是个下堂妻。”浅浅一笑，乔小北眸中有泪。前前后后已八年，两人还不能修成正果，她累了。
可是今天是他说累。在早已冰释前嫌的今天，两人居然还该死的有这种感觉。
也是，两人都累。两人中间实在是夹杂有太多的人和事，简单不起来呀。
“容澜还搞不定你，可以去死了。”杜心心冲口而出，一抬头瞅见陆潜似要杀人的模样，端起来送到唇边的咖啡定在那儿，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并不想多谈容澜，乔小北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杜心心那张上了妆的脸儿，有意无意地提起：“应该没必要再在旭日待了？”半疑问半肯定。
“正在递辞呈。”浅浅一笑，杜心心果然斯文也许多。看来下次还得做总经理助理才对劲。
“任务完成了？”乔小北打趣。
“的确完成了。”杜心心长吁一口气。
“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到底是要完成什么任务？谁派你的？”乔小北黑白分明的眸子锁紧锁着那个行踪变得神秘的女人。这是她十余年的好友，可如今竟有了秘密。
“我佩服容澜。”这是杜心心的回答，“所有的事情都逃不掉他一双眼。容澜和你都被路瑶所救，他更知道你与路瑶的情分，他会替路瑶讨回公道。小北，我想说的是，我只知道我永远无法接受路瑶的死因，我必须替路瑶找回一个公道。而这时我偏偏心浮气燥，想换个环境求个新生，于是我选择了找路瑶的路。”
“路瑶是被谁害的？”这让乔小北真心郁闷，路瑶与她情同姐妹。路瑶之死，她何尝不伤心，可是比起杜心心，她居然更像一个局外人。
“小北，这很明显。感情纠纷而已。”有些忧郁，杜心心三指轻捏起咖啡杯，轻轻啜了口，眉儿轻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瞅着乔小北。
很明显么？细细寻思，乔小北就是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着想着，她低低叹息，今天他不知为什么那么大火气，因为言语不合就离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明白。瞅着着杜心心的眼眸一眨也不眨。
轻抿一口，杜心心打量着乔小北，最后依然落在乔小北隆起的腹间。忽然一笑，仍然是那个破嗓门：“有事去问你家容部长。我想他怕你劳神才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小北，有个男人替你准备好全世界，又为何要这样追根究底呢？任何幸福的女人都是乐于安于生活的女人。小北，我遇上的男人若有这份心，虽死无憾。”
杜心心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挑挑眉。
乔小北愕然瞪着她，嘴儿微张，半晌无语，忽然噗哧一笑。
“怎么？”杜心心瞪她。
“想不到心心也有一天变成哲学家。”乔小北云淡风清，缓缓起身。浅浅一笑要离开。果然世事如棋局局新，想不到马大哈的女人如今如此理性，说一句话也颇有嚼头。
扭头，眸子微黯。虽死无憾！容澜为什么每次都要把她撇在事情之外，她不是他的另一半么，为什么总是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她不喜欢这样。
许多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只有被抱在怀中时才有那种相依相偎的感觉，可是一旦形成两个**的个体，她又觉得他远在天边。
这恼人的感觉啊！
“不想知道路瑶的事了？”杜心心站起，追问。
“我等他自己和我说。”乔小北回过头，深深地瞅着杜心心，“东方旭太过阴险，东方集团不是久留之地。心心，早点离开旭日。”
点头。杜心心眸间晶莹，张张嘴儿，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司徒清来了。”乔小北提醒。
“知道。他找过我。”杜心心微合眼眸，默默别开头，“告诉我杜啸过得很好。”
“莫二这些天过得很不好。”乔小北忽然冲口而出。说完，想咬自己的舌头。
“我不相信。”这是杜心心的回答。有些冷，有些漠然。可是声音微颤。乔小北琢磨了半天，依然分辨不出杜心心的心意。
气氛忽然间就僵了。
陆潜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吭。老实的保镖形象。
“哟，孕妇也来喝咖啡么？”柔美的声音传来，铿锵的皮鞋声最后停在乔小北面前。
要说冤家路窄么？乔小北有些无力，慢慢转过身来，静静地瞅着这个生活过得相当精彩的女人。
汪晴晴，你还能再来些什么惊吓？
“瞧瞧你那眼光……啧啧，我欠了你几百万吗？”汪苗苗柔柔的笑着，居然一如当年那般柔美，大大方方地坐到杜心心桌上。招来服务员，要了杯咖啡。
“给我滚开！”杜心心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怎么啦？”杜心心急，汪苗苗不急，只是眉宇微皱，似乎不太明白杜心心为什么如此恨她。
“你污辱了路瑶一颗心脏。”杜心心指着汪苗苗的鼻子控诉。
“心脏？”汪苗苗漂亮的眼睛眨呀眨，柔柔地笑开，“这个嘛，你去找容海。我换心的时候可是被逼的。瞧，我许多事都是被逼的。乔小北你不用瞪着我，你那个孩子我早说了，是被东方旭逼的。至于容早早，那是容海干的坏事，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我不要的孩子负责任？瞧我没去上告容海诱奸良家妇女，没控告他借腹生子，已经是看到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
“天！你还是个女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杜心心才深沉了小会，这会儿又拍案而起。别的她都听得下去，可是听到汪苗苗如此作贱亲生女儿早早，杜心心要喷血。
“你如今跟着蔡成风也是被逼的？”乔小北一字一顿地问。
“那当然不。”汪晴晴立即扬开笑容，有着少女般的羞涩。脸儿都红了，“你们一定想不到蔡先生是如何追我的。乔小北，和蔡先生比起来，容澜真是个乡巴佬儿。”
“哦？”瞠目结舌，乔小北愣愣地瞅着汪苗苗。可是心却放下了大半，好啊，容澜是个乡巴佬，这会儿应该不会再入她汪苗苗的眼儿了吧？
“不过我还是爱那个乡巴佬呀！”汪苗苗叹息着，摇头。脸上有着梦幻的表情。托腮而思，“要是有容澜的才情，蔡先生的宠爱，那该多好！”
乔小北扭头就走。大肚子的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终于明白有些女人是崇拜的……汪苗苗的精神境界哪里是她乔小北能达到。
杜心心更干脆，一溜儿就出了咖啡厅，乔小北回头看时，连杜心心的衣角都没有看到。
也就这么一眼，身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才要回过头，陆潜已经眼尖手快地拉着乔小北出了咖啡厅的玻璃门。
随之听到东方明霞一声锐利的呼痛：“汪苗苗，我东方明霞没有亏待你，向来把你当姐姐，你为什么要挖我墙角？汪苗苗你活着就是个祸害。还让成风为你一掷千金。天啦，五千万的豪宅啊……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明霞你疯了。蔡总看中我而不看中你是他的选择，我只是比较幸运……”汪苗苗柔柔的声音有些细微。显然被东方明霞拉扯得有些分不清方向。
整个就是一片混乱呀！
透过玻璃门，乔小北默默瞅着咖啡厅里一片混乱，手儿悄悄护紧自己的肚子，眉儿深蹙，几乎蹙得有些痛。
恍神间看到蔡成风从二楼下来，轻轻挽过汪苗苗的手，轻轻抚过汪苗苗红肿的脸儿。头发半白的男人转身严厉瞪着东方明霞。冷冷吩咐身后两个保镖：“把这个女人带走。通知东方旭过来领人。”
愣愣地瞅着，乔小北脑海中依稀浮现当年深圳澳头那条绿荫大道，蔡成风正值风华正茂，有着成功人士的泱泱风范，在咸咸的海风中，噙着温暖的笑容，弯身替路瑶抿好一缕青丝的情景。
☆、第六十二章
那是典型地好丈夫替爱妻挽发的温馨画面。
路瑶啊！
轻轻念着个路瑶两个字，乔小北瞬间柔软了心肠。默默坐回车中：“陆潜我们回去。”
回家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颜如意在厨房里洗着什么。汪晴晴帮着抱早早在客厅里来回晃悠，半埋怨半恫吓小娃娃，说要把她妈汪苗苗下地狱。早早小朋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出神地瞅着面前漂亮的阿姨，完全没意见。
“乖，这才是乖孩子。像你爸，不像那个不要脸的汪苗苗。这样阿姨才抱。”汪晴晴一本正经地和早早打商量。
容早早张着红红的小嘴儿，似乎在点头。汪晴晴高兴了，抱着娃儿笑着逗着。
噗哧一笑，这汪晴晴其实也有她可爱的一面，只是残酷的生活让这个女人机谋多用。让这个艳如牡丹的女人忘记了女人该撒娇，该依赖人时就依赖人是一种天性，而不是一种谋生手段。
和早早说话时这模样真可爱。
比汪苗苗还可爱……
汪苗苗！乔小北的笑容慢慢消失，汪晴晴和汪苗苗两人的影像交叠浮向心头，这两个她当年雾里看花的两个女子，如今才明白完全不是一路人。当年对两人的看法，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感觉，原来深有缘由。
汪晴晴长得像个情妇模样，其实从来不依赖别人，性情刚烈。而汪苗苗天生柔美如花，纯情似水，反而骨子里没有忠诚可言。蔡成风舍东方明霞而取汪苗苗，真令人奇怪。
一出手就为汪苗苗豪置五千万豪宅，真心大手笔，不怪东方明霞与汪苗苗反目成仇。
任何人都想不到汪苗苗与东方明霞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想到这儿，乔小北微微摇头，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乔浪居然不在客厅和早早玩。
四顾，乔小北直直地走向乔浪的小房间，果然这孩子在玩自己的——玩迷宫，正皱眉儿替小鸟儿找迷宫出口呢！一抬头看到妈咪回来了，暂时忘了男子汉不能再抱妈咪的说法，扑进乔小北怀里来了。
“妈咪，这里我过不去了。”小朋友拿着书本问妈咪，他的迷宫遇阻。
“宝贝，往这里。”大致一看，乔小北替小鸟儿找出出路。悄悄地拥紧了儿子的身子有些出神。
“妈咪你怎么啦？”乔浪敏感地觉察到妈咪与往日不同。
“宝贝很喜欢乔叔叔？”乔小北轻声地问着，带着浅浅的笑容，不让儿子感觉到异样。
“嗯！”乔浪应声重重点头。
“那如果乔叔叔要把你带回家，宝贝会跟去吗？”乔小北小心翼翼地。
“妈妈也去吗？”乔浪思维严谨得很。
缓缓摇头，乔小北紧紧等着儿子的选择。
“妈咪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是妈咪的。”乔浪严肃地告诉妈妈。
“宝贝——”什么也说不下去了，乔小北一把捞着儿子，紧紧抱着，几乎勒得乔浪无法呼吸——但愿这孩子能永远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挣扎，这么多年的坚持，怎么能轻易放弃。
母子俩紧紧抱着，脸挨着脸儿，温暖的笑着。
直到门响起轻扣声。
汪晴晴？双手环胸倚门轻笑的汪晴晴。
瞅瞅汪晴晴欲说还休的模样，乔小北明白她有话说。和儿子道别，和汪晴晴进了自己房间。
“我今天终于明白容澜为什么不急于与你结婚了。”汪晴晴半惆怅半担忧，情不自禁拉住乔小北的手儿，漂亮的眸子牢牢锁着乔小北黑白分明的眸子。自然也看到了乔小北眸间的疑惑。
缓缓放开乔小北，眺望万家灯火，汪晴晴眸间涌上一层迷雾。
“因为苏复？”乔小北轻问。
汪晴晴点头：“因为苏复。嫂子，我们几个全是军人，从8岁开始训练的军人，自小接受的最重要的教育就是服从命令。人人都说军官无限风光，可生活的单调无人可知。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不会去选择做军嫂。因为嫁给军官意味着牺牲自己的轻松生活……”
一抹柔美的笑容掠过娇嫩的脸儿，汪晴晴回眸一笑：“容澜已经脱离那种生活，苏复是他曾经一次任务的后遗症，我想他就是不做这个部长，也要把苏复摆平。容澜过惯单枪匹马跑天下的生活，要一下子改变很难很难，就如我一样，是永远无法被司徒家族同化的……”说到这儿，汪晴晴停住了。
漂亮的眸子闪动着晶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