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扔垃圾吧!”男子若无其事地双手环胸,收身回去。
乔小北果然毫不犹豫地双指挟了名片扔进垃圾桶。她懂的,与人撇清关系就是不留任何想象。
“可是你还是会知道我的名字。”男子已经在蹙眉了。
“哦。”乔小北无意应上一声,东方澜喜欢眯眼,他一眯眼表示不悦和开始计较起来,她马上进入高度警戒。这人蹙眉的时候让人有些心惊,可能也是这类的信号。她不知不觉设了心防。
“等你见到路瑶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我。”男子已经悠然。
路瑶?他怎么知道路瑶,又怎么知道路瑶和她熟?这男人什么来历,难道缠上她狂送玫瑰和路瑶有关?乔小北讶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惊讶暴露在人前。末了浅浅一笑:“先生,深圳到这里确实路途遥远。”
路途遥远!巧妙地化过路瑶的名字,乔小北把手中的杂志拿得高高的,遮住了清雅的容颜。连远远而来的空姐都觉得她特别喜欢手中的杂志,露出会心的一笑。
男子知趣地不再说话,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双瞳淡淡地扫过她。顿时让乔小北心中了然,他知道她在打擦边球!这男人的某种洞察力已经达到一定境界。不用多说,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商界老将。
终于到了深圳,出了机场,路瑶远远地迎了上来,和她紧紧抱在一起:“小北,我可把你盼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急成这样?”乔小北惊奇,路瑶会着急,说明事情一定不小。
瞄瞄四周,路瑶拉着她上出租车:“回去再说。”
关上车门时乔小北发现送玫瑰花的男人正瞄着这边。乔小北看了看路瑶,路瑶也看到了那人,皱眉:“小北,这香港佬是谁,怎么这样放肆盯人,真没礼貌。当然,这人有点道行,他的放肆让人不讨厌。”
原来路瑶也不认识他。乔小北偏头不看那人,只奇怪:“路瑶,你怎么知道他是香港人。不是说香港人普通话都说不好,他说得挺顺。”
“香港回归后都在努力普及普通话,何况一看他就知道他常走于内地。”路瑶一口认定。
乔小北点点头,不再说话,只在出租车的反光镜里看到他已经悠然坐进一辆黑色宝马,呼啸离开。
再次来到深圳,不过不是澳头,而是繁华的罗湖,和香港搭界的地方。大隐隐于市!路瑶说深圳流动大军上千万,要找个人有如大海捞针。可以放心住处上一个月而不用担心东方集团的“通辑”。
乔小北瞬间觉得,站容海远离自己是最明智的决定。要不然如今怎么会这么自由。
“小北你怎么了,怎么担心你家那位通辑?”路瑶笑她。
“你呢?”乔小北亦打趣她,“最近做地下情人做烦了不成,要不然怎么这么浮躁?”
互相一瞄,两人心照不宣缄口不言。有些事,只是心口那飘渺的感觉,难受,无法说清。
“怎么住到这里来?那位的事业改了地点了?”乔小北关心她。
路瑶的脸有些苍白,摇头。与她无声地相视而笑,无色无味无感觉。路瑶本来就是那飘渺气质的女孩,淡淡的艺术气息,如今加了些忧伤,真让人看了心疼。
可是当她跟着路瑶走到医院时,乔小北有些吃惊,路瑶也在看妇产科。
路瑶要流掉孩子。
在乔小北讶异的目光中,路瑶浅浅一笑:“不小心怀上的。也不知道哪个避孕套破了,居然自找苦吃,要到这地方来。”路瑶虽苍白,可神色如常,淡淡的神情让人以为她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知不知道?”乔小北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港商虽说年纪将近四十,但外表帅气正派。
“我与他只有金钱关系,只把自己卖给他五年。一年一百万,一年一付。五年后互不相干,我只是一个有效期限的情妇,为何要白白送他一个孩子,让自己的心牵扯一生。”路瑶淡淡地,“小北,让一个男人不缠你,就是不能要他的孩子。”
说得也对,没有正常的家庭,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正常成长呀。私生子这三字字会让下一代抬不起头。
“唉!”乔小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呢?”路瑶大惑不解,“我知道东方澜是谁了。他是中国仅有的几位年轻商界巨子,进入商界五年,并没有一点花边新闻。小北,这男人外表冷,可越冷的人越有一颗火热的心。小北你不要错过。小北,一个好老公都是女人花费心思培育出来的。孩子的事,应该先跟他商量。”
“路瑶,并不是没有花边新闻就不花心。”乔小北浅浅一笑,“路瑶,就你所知,一个正常男人带着艳若桃李的前恋人在欧洲待上两三个月,会没有那回事?”
“难。很难!”路瑶直言,“就因为这事,你怀着孩子跑这远来看妇科?小北,这社会就是这样,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寂寞,找慰藉在所难免。男人都在找,女人又何尝不是?夫妻间只要有心,就能过下去。”
“不是这样。”乔小北摇头,沉默着,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白,明眸变暗,渐渐地泪盈于眶,慢慢地滴落雪白的枕间。
她想要孩子的,她想要。可以不要东方澜,但是她要孩子。越来越觉得寂寞,她想要个真心的亲人陪伴,需要找到心的寄托才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每和母亲接触一次,那颗心就更加荒凉。每和东方澜多相处一天,心里更加无着落。当她看到东方澜对苗苗的好,知道这男人并非天生冷绝时,心里是慌的。
可以不爱,但要信任要扶持。他只是欺负,只是想掌控她。
路瑶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大,她的怀孕症状不明显,发现得晚,因而错过了药流的好时机,只能人流。乔小北站在窗口看她在那张雪白的床上承受着痛楚,慢慢地泪湿了眼睛。女人,生来是脆弱的。
传宗接代,对于男人只是一个名词,对于女人而言是切身之痛。所以男人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找一个个女人,而女人常常对拥有自己身体的男人死心踏地。
她悄悄地捂住肚子,转过身,僵硬的背紧紧贴着墙壁。
总算明白了路瑶说时间不能等,她需要人帮忙。当她把路瑶安顿好后,才偷偷摸摸地来看妇科。
这里也是家私人医院,但却是设施齐全声望赫赫的大医院。果然安全,无人认识她。
昨天来到医院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之前A市诊所的医生是冒牌医生。可是戴着近视眼的中年女医生一见B超就变了脸色:“你之前有没有看过?有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
“没有。”乔小北隐瞒了小诊所的就诊经历,那次不完全的就诊本来难能当真。
医生当即开骂:“糊涂虫!这么晚才来看医生。你这孩子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立即头昏昏的了,乔小北无力地坐下,硬撑着,眼巴巴地问:“医生,请问是什么问题?”
“要进行几项检测。具体要看检测结果。”医生说。
开出好长的检验项目让她一个个检验。上午快到下班时才全部验完,拿着检验单找医生时,医生面无表情地宣告:“明天安排人流手术。”
“啊?”乔小北没反应过来。
“小姐,别告诉我你要这孩子。”中年女医生非常吃惊,“这胎儿畸形,而且已经差不多停止发育。”
乔小北愕住,几乎跌倒:“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中年女医生拿起一大叠检验单看了看,“还有两项检验没出来,可能过一两天吧,到时就知道原因了。但是必须流掉,胎儿留在体内越久,越影响你的身体。你还年轻呢,不想以后也不生吧?本来我的行程都排满的,但你的情况特殊,明早第一个安排你。”
“等等……”乔小北艰难地吐出,“喝红酒会不会有影响?”好像都说酒精能让胎儿畸形。
“什么牌子的?”中年女医生认真地问。
“XX。”
“不会。这酒里的酒精浓度不高,除非一天喝到晚,要不然不起什么作用。”她立即否定。
“蜂蜜呢?”她这几个月喝得最多的就是这玩意儿。
“应该也不会。”中年女医生摇头,“小姐,胎儿这种情况是非常严重的。等检验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一身力量抽尽,乔小北精神恍惚地站起来:“谢谢医生,我再想想。”
中年女医生大吃一惊:“这事还要想?给我趁早。”
“好。”无意识地应着,乔小北精神恍惚地走了出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回到病房时路瑶已经睡着了。她呆呆地看着路瑶,明天她会和她一样,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
忽然站起,拿着包飞快地走。却又很快停下,转个方向,替路瑶打了饭上来放在床头,等她醒来,吃完,她再次下楼。草草吃了点东西,她来了深圳市第一人民医院。
不肯相信事实的她再次得到了医生的肯定:“胎儿已经差不多停止发育。不能要。”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路瑶的病房的,回来时路瑶正醒着,发现她神色有异,知心地握紧了她的手。她的头轻轻搁到路瑶雪白的被面上,一颗心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晚上,破天荒第一次,东方澜居然打电话给她,而且语气还有些温和:“现在在哪?”
“深圳。”她有气无力,完全不想和他说话。隐隐约约知道,胎儿的不正常发育可能和他东方家的财产争夺有关。而她是他的妻子,他没有保护好她,连提醒都不曾有。
而他口口声声说要孩子,说不让她被人欺负,却不保护她和她的孩子。这个男人,她从现在开始心凉。
也许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异常,他一顿,语气强悍:“打开你的手提,我要视频对话。”
“不。”乔小北高扬声音,立即站起,然后才又颓然坐下,轻声抗拒,“我没有网,不能视频。”
“我让容海给你装了无线网卡。”东方澜不疾不徐地告诉她。
“我不想视频对话。”她淡淡地坚持着。
“如果不,我会通知容海马上进来。”东方澜声音低沉有力,“小北,乖一点,只要你视频,你的自由还在。否则容海会步步相随。你知道,容海非常乐意遵从我这个意见。”
“容海?”乔小北脸色苍白,东方澜他是什么意思?
“容海在医院外面。”东方澜平静挑明,“如果你不肯和我视频,我请容海和你面对面地谈谈,你到底怎么了?”
原来容海还是跟来了!而她不知道,乔小北一身乏力,她是不自由的人。灵光一闪,那么在飞机上遇到那个人的事容海知道不?今天下午她特意去市人民医院去容海又知道不?
心底凉意上升,缓缓打开视频,东方澜瞧着她蹙眉:“谁欺负你了。”他的妻子脸上从来不会有绝望的神情,可是这时明明有着。
乔小北看着电脑里那个人默然无语,摇头。
“谁欺负你了?”东方澜加重了语气,微微冰寒起来。纵使只是视频,那双眯紧的眼也让人觉得无比犀利。
“我只是心情不好。东方澜。”她想哭,脱口而出。
“为什么?”东方澜的语气和缓了些。
为什么?无从说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能保。他盼望的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在医院里?”东方澜换了个话题。
“路瑶动手术。”她低低说明。
东方澜沉默了会,才轻轻吩咐:“有事情找容海。他随时会在。还有,路瑶的情人是东方集团的对手,不要走得太近。”
愕然,东方澜第一次说这些话,有关东方集团的……可惜她心凉如水,此时激不起涟漪。只淡淡地说:“东方集团的对手不是云氏?”
云皓天才是他的对手。
“新增的对手。”东方澜没有更多解释,渐渐冷肃起来,凝着她。
她点头表示明白,心头掠过淡淡的酸楚。淡淡一笑,她轻语:“东方,如果我不能生育,是不是我们就离婚?”
东方澜紧紧地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寒,许久才冷冷地说出:“是的。”
是的。他需要孩子来做后盾夺东方集团的大权。他娶她不就是因为孩子。她该早早放手,只是人在局中,有时候会迷失方向。
她淡淡地笑了,却流下两行泪:“东方澜,我后悔了。我恨不能当初选择做你的情妇,而不是结婚。”
最痛恨做情妇的她说出这一句,心如刀绞。别过头,绝不再看面前那张明明邪魅逼人却觉得可憎的脸。
“你哭了,是不是表示,你爱上我东方澜了?”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思,“小北,你现在很美。”
东方澜!她恨,可是她笑,别过头看着皱眉的路瑶:“人相处久了当然会有感情,我不和某些人一样,是冷血动物。东方澜,感情可以再生,也可以再灭。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没听到东方澜的声音,倒听到苗苗在旁娇柔的声音:“东方,她怎么这么苍白,这么难看,快像个鬼了……”
蓦地关了视频,她转身扑进路瑶怀中,哽咽难言。她不是行将就木之人,并没有经历世间生死,再淡定,心也会痛。悄悄决定了,这个孩子既然不能留,也不告诉他。
这,只是人生一个梦。
第二天,她乖乖地去找了医生。
“医生,我要药流。”乔小北坚持。
“药流有些麻烦,已经两个半月大了。”中年女医生有些吃惊。
“请医生帮忙。否则,我家里人会出人命……”她故意卡住了,用情来打动医生。药流不明显,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东方澜随时可能出现。他对孩子那么执着,可是这孩子不能要。她可以让这一切消失于无形,他们的过去因这个孩子的失去而消失。
“好吧,真的有点难……”中年女医生犹豫着,“现在我们科技是高了许多,可这真是挑战。没流干净可够你受的。我试试。”
摇摇欲坠从诊室出来的时候,路瑶掉下了眼泪:“北北你怎么了……”
乔小北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昏倒在她怀中。
“北北——”
所以她静静地坐在病房时里。真没想到,她和路瑶果然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连流孩子都一起。两人无语相视,却笑了。紧握双手,双手颤抖。
“好在,医生说你药流效果很好。”
是的,到如今,她居然只有这一条可以安慰自己。
没办法,乔小北只得打电话让容海进医院。她不知道容海看不看得出来她行动略有失常,但现在只能倚赖她。因为她虽然还算正常,但跑上跑下地照顾路瑶,却是有点吃力。
医生说了,她虽然不用住院,但一定要好好休息。她告诉容海说,她昨晚患了流感,很严重,不能传染病人,所以请他帮忙照顾路瑶。
容海当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吃饭了。”容海笑呵呵地进来,“来,一式三份,另有大碗的筒骨汤,一起喝。”
“谢谢!”两个苍白的女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不得不说,幸亏有个人在旁边,要不然两人吃饭都成问题。虽说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可是心思细腻不输女人。
“为漂亮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容海难得这样扯淡,敦厚的脸儿倒是有些伤感。不知为什么。
乔小北微赦,竭力让这个男人离开,却仍然不得不依靠他。
“容海,等我好了你就不用累了。”乔小北喃喃着。
“没事。”容海淡淡笑了,安慰着,“不过还真得快点好,瞧,好苍白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轻问,闭口不谈自己的事。
“你瞧我一直是无业游民。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