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家园- 第11部分

　　　　王小丫成了落汤鸡，钱富贞大模大样地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道：“黄黄，你这调皮狗，又调皮了吧，整天就知道噌墙根，你看把墙根都噌了个大洞了！”

　　　　王小丫吃了个哑巴亏，一肚子气愤，却又不好当面作，做贼心虚呀。只好揔拉揔拉湿漉漉的头，一边撤兵一边恶狠狠地道：“钱富贞你个小骚狐狸，咱们骑驴看戏走着瞧！”

　　　　越是期盼的东西，越往往不容易得到。

　　　　像是种子有意和村民们为难，一天一夜了，竟然毫无动静。

　　　　不对啊，当初龙小井那两棵南瓜，可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啊。

　　　　这种子，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村民们耐不住了，一个个跑到龙小井家来询问。

　　　　“小井子，这种子怎么还不长出来啊？”

　　　　“是不是你泡得不对劲啊？”

　　　　“要不就是季节不对了？”

　　　　“是不是俺家菜地的土有问题啊？”

　　　　……

　　　　面对乡亲们焦急地询问，龙小井一时也拿不出好的答案。因为，他和父亲一起种的三块巴掌地，也没有动静。

　　　　他只能这样回答：“再等等看，也可能是我这次泡种子时，92o水浓度不够吧。不过我想应该会长出来的，就是一般种子，也是会长的啊，何况这是我泡的种子。”

　　　　村民们瞅瞅龙小井家的菜地，和自家菜地一样没长出什么，也就不好再问什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龙小井也开始着急了。

　　　　万一这些种子不争气，最掉价的就是他了。

　　　　龙小井一边着急，一边脑子里思索是哪儿出了问题，在自家院子里转来转去。

　　　　他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当初他那两棵南瓜籽，是妻子从市场上买来的普通南瓜籽，而王湘云给他的种子，却是农科院研究出来的特别种子。

　　　　基因都不一样啊。

　　　　越是高级的东西，越是不那么轻易地显现出来。

　　　　不过，刘秃子和别人不一样，在一些人失去信心的时候，他照例蹲在地头上，继续抽他的烟袋锅子。

　　　　“长啦~！”种子种下后的第9个小时，太阳快落下西河岸的时候，刘秃子一声大喝，38岁的人，竟像个孩子似的就地蹦起来，疯狂了似的沿着田埂奔跑。

　　　　刘秃子这一大呼小叫，惊动了人们，其实不少人已经在盯着各自的小土地看了多少遍了。只不过心诚则灵，还是让刘秃子得了头彩。

　　　　当时没有在地上盯着的，比如那些在家里做饭的妇女，也都冲出自己的屋子。

　　　　“我的也长出来了！出来个小嫩芽！”

　　　　“我的也长出来了！看，把地皮顶破了！”

　　　　“我的怎么还没……啊，出来了！出来了！”

　　　　……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一片种子芽出土的惊叫声，这叫声把村子里的鸡鸣狗吠都给盖住了。

　　　　龙小井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在那棵老枣树下，听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竟流出了两颗小泪珠儿来。

　　　　“龙小井，我爸爸让你到俺家去看看。”大门响处，钱富贞进来了，人还没到龙小井眼前，话语先传了过来。

　　　　龙小井一愣，赶紧把泪珠儿抹掉，问道：“怎么，你家的种子没芽？”

　　　　“不是的，你去了就知道了——你跟俺去嘛！”钱富贞在龙小井跟前一点也不拘束了，上来就挽住了龙小井的胳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小井心想，她家不会出意外吧，我可是给钱老大最好的种子啊。

　　　　“我妈妈嘱咐俺，不能告诉你，非要你到俺家去看看。”钱富贞竟然玩开了小深沉。

　　　　钱富贞家靠近运河岸，难道是他家的地质不好？



………【第020章　钱家饺子（上）】………

　　　　龙小井想岔了。钱富贞拉他来，根本就不是为菜地的事。她家的菜地，长势很好。

　　　　钱老大领到的是4o粒白萝卜籽和4o粒胡萝卜籽，钱老大带着一家人，利用屋后就是运河堤岸的便利条件，在运河岸的底边上开出一块大约半分地，分作两个小畦，分别种上了白萝卜和胡萝卜。

　　　　这两块小地，别看是开荒开出来的，其实肥得很。因为，运河岸的上边，长有很多的树，运河岸的下边，每年都要落下一层层树叶，一些羊啊狗的，在这里拉下好多粪便，树叶和粪便混在一起，经雨水一淋，自然酵，多年积累，使得土质变得黑黑的，肥沃极了，所以只要开荒出来，种下庄稼，长得比地里还好。

　　　　当然，运河岸边，是不许随便开荒种地的，而钱富贞家就不同了，她家房子就盖在运河岸边，院墙一直拉到岸半腰上，在院墙边上种菜，等于是房前屋后，谁也不好说什么。

　　　　要说钱富贞家真是得天独厚。

　　　　她家的房子，由于靠近运河岸，地势高，在这里居住几十年来，几次涝灾大水，别人家淹得房倒屋塌，她家安然无恙。所以人人都说，这个钱老大，真是有眼光，当年分房基地时，谁也不敢要运河岸边这块地，怕运河水啊，惟独钱老大主动要了，没想到让他拣了个大便宜。

　　　　离河越近，地势越高，反而淹不着他，这还不算，由于他家离运河水太近了，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说怪不，那个年代，粮食少得不够吃，运河里的鱼类，却没人去打，每到夏天，运河里大水，一般是来自黄河的水，里面鲤鱼、草鱼、鲫鱼、鲶鱼和王八有的是，就是没人打，就是打上来，鱼还有人吃掉，王八却没人吃！有人说太腥了，有人说王八是仙物，不能吃，谁吃了谁倒霉。

　　　　当年的运河水，的确是丰盈得很。这里说个小插曲。

　　　　有一年，又是一个雨水大的年头，滔滔运河水，奔腾东下。龙小井的父亲龙振清，负责在运河岸上看水，老人用钢丝做了两个鱼钩，把鱼钩用纳鞋底的白绳子拴在树棍上，然后把两棵拴了鱼钩的树棍固定在内堤的的小树上。夜里，龙振清睡在河岸上的看水小屋里，听到河水一阵哗啦哗啦响，以为是来了浪头，就没往心里去，大清早起来，到放鱼钩的地方一看，好家伙，一棵拴鱼杆的小树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小树被拔起后造成的一个小坑坑，另一棵小树被拔出了根，眼看也要出离地面。龙振清赶紧把这个剩下的鱼杆一拽，一条3o多斤的大草鱼，挣挣扎扎地被拖了上来。这条没能挣得把小树拔走的鱼都3o多斤，你想啊，那条已经把小树挣走了的鱼，要有多大！

　　　　七八月份的时候，河里的王八夜间爬上岸来，在麦田或地瓜田的田埂边产蛋，王八先扒开一个圆形小窝，把二三十个蛋产在小窝里，然后把土埋好，还用肚子把土噌平，生怕人们看见。它哪里知道，它爬上河来，产完蛋再返回河水，就留下两条爪子印，这些爪印子给人们留下一个很明显的线索。顺着这个线索，人们就能找到王八蛋。龙小井曾经和钱富贞以及村里的其他孩子们一起，找到过不少王八蛋。

　　　　而钱富贞的娘，夏天里带着钱富贞，娘俩在家后面的“月河地”里，一上午就能找到五六窝王八蛋。所以钱家有两样东西是常吃的，一样是野兔子肉，一样是腌王八蛋。她家的屋场子里，有好几坛子腌王八蛋。

　　　　有一天清晨，钱富贞的娘上厕所，刚蹲下，听到厕所门口哧哧地响，以为是有人来了，以为是人的脚步声在响，就咳嗽一下提醒那人，厕所里有人，可是那个声音继续在响，她赶紧提上裤子，这时候就看见一只大王八爬了进来。这个王八有脸盆那么大，足足有七八斤重。想来是这只王八从河水里爬上来，爬迷了路，爬到离运河岸边最近的钱富贞家里来了。也有人说是那一年钱富贞的娘身体不好，贫血，运河的河王给她送好吃的来了。

　　　　就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灵气充盈，菜哪能种不好呢，龙小井一到钱富贞家附近，就看见，那两个小畦里，白萝卜苗和胡萝卜苗，已经长出了小嫩芽，一棵棵嫩嫩的，绿绿的，生机勃勃。

　　　　“钱富贞，你家的菜地不是挺好的吗，叫我来干什么啊？”龙小井问道。

　　　　“你以为叫你来是帮俺家种地呀，不是的，是叫你到俺家来吃饺子。”

　　　　“吃饺子？那就不必了吧，俺娘也做好饭了。”龙来，饺子下锅煮了。”钱富贞的哥哥钱保生，早就等在门口了，听到动静，立刻招呼道。

　　　　“保生哥，就别给你家添麻烦了吧。”龙小井客气道。

　　　　其实，龙小井还真想在钱富贞家吃饭，有生以来，还没和钱富贞在一起吃过饭呢，特别按照原来的历史，钱富贞到这个时候已经被淹死了，过去多少年，想起钱富贞，就觉得心里像失落了什么似的，现在，核桃家园给自己创造奇迹，使自己又有了和钱富贞一起吃饭的机会，岂能错过！

　　　　只是，被社会大染缸染过了的龙小井，那客套话还是一串一串地顺嘴说了出来。

　　　　“砰！”钱保生上来就给了龙小井右肩部一拳头，“嘛叫添麻烦啊！你救了俺妹妹的命，俺全家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钱保生常年干农活，又跟着村里的董铁匠打铁，15岁的拳头已经练得铁硬铁硬，擂在龙小井的胸上，还真是疼。钱保生还以为是当年的龙小井，用力很大，哪知如今的龙小井已经被都市泡软了身子。

　　　　疼归疼，可心里暖暖的。

　　　　还没进屋门，龙小井先闻到了煮饺子那种特有的香味，而且，是久违了的农村大铁锅烧柴禾煮饺子的气味。这种气味，在都市的煤气灶上是闻不到的。

　　　　和龙小井家一样，堂屋东侧，一个大灶，灶上一口直径近一米的大铁锅，沸腾的水里面，是白花花翻滚着的饺子，钱富贞的娘，弯着个腰，操着一把铁勺，慢慢地趟饺子，钱老大坐在灶前，咕嗒咕嗒地拉着风箱烧火。

　　　　锅里，腾腾地冒热气，香味越来越浓，龙小井禁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小井来啦？快坐，快坐，俺家乱糟糟的，比不上你娘会收拾屋子，你可别嫌弃啊。”钱富贞的娘手里继续趟饺子，一张大白脸抬起来，高高兴兴、亲亲热热地说道。

　　　　“哎，大审你的屋子也很干净啊。”龙小井又是一句客套。

　　　　嘴里说着客套话，身子却坐在了钱富贞家的炕沿上了。

　　　　这时候，饺子锅不用烧火了，钱老大笑呵呵地进屋，也坐在了炕沿上。

　　　　“小井子，你看过那两畦地了不？我家种得还行不？”钱老大关心的还是这个事。

　　　　往常，在钱老大眼里，13岁的龙小井还是个孩子，可自从龙小井救了钱富贞的命，又泡出神奇的种子，钱老大已经对龙小井刮目相看了。在他的眼里，龙小井长大了，已经成了个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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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钱家饺子（下）】………

　　　　“大叔，我刚才看过了，你们家的菜地种得挺好的。比我家种得好。”龙小井回答钱老大。

　　　　“是真的？小井，咱说真事的，我就怕我种的菜比别人家长得差啊，所以把地翻了一遍又一遍。”钱老大又道。

　　　　“大叔种地，那是没说的啊。”龙小井还是一句客套。其实他知道，钱老大用火枪打猎还不错，可是种地水平，太一般般了。一心不能二用啊，整天扛着长筒猎枪满地里跑，那用在种地上的精力，自然就少了些。

　　　　“你就别夸他了，他打兔子行，种地，比你爸爸差远了。连王把式也赶不上。”钱富贞的娘在外屋一边捞饺子一边道。

　　　　“你少提王把式好不？”钱老大眼一瞪，嘴朝着外屋，大声冲了老婆一句。

　　　　“又来了，那王把式哪儿得罪你了？好像人家该你8oo吊钱似的，只要一提人家，你就像个火枪筒子。”

　　　　看来，钱富贞的娘还不知道，王把式也瞄上了龙小井，也想让龙小井给他当未来的女婿。这一情况，钱老大为何不与老婆说呢。

　　　　钱老大不再多说，再多说了在龙小井面前就不好了，转脸对龙小井道：“小井啊，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弄不好，四乡八村的人们也要知道你了，再传到公社，传到县里，那你可就要大了，咱说真事的，这回你可真成了全村人的小福星了。”

　　　　“咱说真事的”，是钱老大的口头语。半是猎人半是老农的一个乡下人，最大的地盘，就是“县里”了。

　　　　“大叔你过奖了，我不就是弄了一些种子吗，论种地，我不行啊，还是要靠大伙呗。”龙小井这话，说得是真心话。

　　　　“小井啊，你那92o水……”钱老大说了一半，又把话咽回去了。脸上出现那么一点农民式的小狡滑。

　　　　龙小井猜出来了，钱老大之所以这么看重自己，铁了心要让钱富贞和自己好，不光看中了自己的人品，更看中了自己的技术，想从自己这里套点什么“祖传秘籍”过去，以便让日子过得好一些。

　　　　其实，这一农民式的小狡滑，也无可厚非。

　　　　“我是瞎鼓捣啊。”龙小井随口说了一句。

　　　　开玩笑，那可是一级绝密，别说你钱老大现在还不是我的老丈人，就是成了我的老丈人，也不会轻易把这秘密告诉你的。

　　　　见龙小井嘴上有岗，钱老大也不便多问了。他心里有数，将来，只要让富贞和龙小井成了一对，龙小井什么秘密不对福贞说，到那时，我什么都会知道。

　　　　打了半辈子兔子的钱老大，心眼贼着呢，眼睛尖着呢，准星往哪瞄，一瞄一个准。

　　　　说话间，钱保生已经在里屋的炕上摆好木桌，钱富贞已经砸好了大蒜泥，把5套碗筷放到了桌子上，每个碗里，倒了醋。

　　　　钱富贞倒完醋之后，又到外屋拿来一个香油瓶，里面有小半瓶香油，她往她爸爸的碗里和龙小井的碗里各倒了些香油，然后就把香油瓶提回去了。

　　　　那年月，香油，可是很贵的东西，一般时候是舍不得吃的，好多人家，下面条时，不敢直接用油瓶子往锅里倒，而是拿一根筷子，伸到瓶子里，把筷子在油里蘸一下，抽出来，筷子往锅里一搅，锅里漂起几朵油花，就算吃了香油了。

　　　　不用说，钱富贞不往其他人碗里倒香油，不是其他人不愿吃，而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和她娘学的，会过日子，舍不得吃香油，只是给她爸爸和龙小井倒一点点。可见，在她的心怀里，龙小井已经和她爸爸有着一样轻重位置的人。

　　　　如果龙小井不在她家吃饭，可能全家人都不会吃香油的，这是钱富贞特意给龙小井的一种待遇。

　　　　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在一个黑色锃亮的瓦盆里，这黑黑的瓦盆与雪白的饺子，形成一个极其鲜明的反照。在大瓦盆里，白白热热的饺子越显得诱人。这手捏的饺子煮得恰到火候，一个也没破，圆鼓鼓的，小肥猪似的，一看就是薄皮大馅。

　　　　1976年，农村人还是吃大锅饭，大伙凭工分分粮食，夏收之后，龙庄子要交公粮，剩下的才分给社员，由于土地不多，亩产量也不大，每家分的麦子，也就百十来斤，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只有逢年过节，才吃一顿面做的食物，也就是饺子、包子、大饼几类。

　　　　钱富贞家请龙小井吃饺子，已经是“请大客”了。

　　　　钱老大先自上了炕头，坐在上座上，然后，招呼龙小井也上炕里边坐，坐在他的右边。别看农村朴素，礼节丰富得很。讲究着呢。

　　　　钱保生也上了炕，坐在他爸爸的左边。钱富贞的娘，坐在龙小井这边的炕沿上，钱富贞坐在她哥哥旁边的炕沿上，与龙小井斜对面。

　　　　农村人，要是来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