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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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家园-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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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井斜对面。

    农村人,要是来了客人,女人是不上桌的。今天这样坐,显然,钱富贞一家,没把龙小井当客人,而是当作“一家人”了。

    “趁热吃吧,小井啊,不管好吃不好吃,你可要多吃点,实话实说,这顿饺子,就是为你包的。”钱富贞的娘一边说着,一边像看自己的儿子一样看着龙小井。

    “哎,我吃。”龙小井这时候感觉一桌子亲热。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到碗里,在大蒜、醋和香油的浑和物中打了几个滚,然后,夹到嘴边,一口咬了一半,刚一入口,一股从未吃过的香味,溢满全嘴。

    这是韮菜馅,龙小井是尝出来了,但饺子馅里有肉,可是尝不出来是什么肉。这肉和韮菜放一起,太好吃了,太鲜美了。

    龙小井心中一动,不会是兔子肉吧,可千万别把那只小灰兔给宰了,那只小灰兔,龙小井对它有特殊盘算呢。

    不光馅好,面也好啊,那时候的麦子,没有变异,质地实诚,而且,是刚刚把麦子从打麦场上扛到家之后,用自家的石磨磨出来的,那饱含清香的田野气息的面粉,在21世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龙小井吃了一个,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本想作作文雅样子也不作了,一口一个,饺子整个吃更过瘾。

    满嘴香滑,嘴角流油。

    他吃得越香,全家人越高兴。

    “大婶,这是嘛肉啊?吃了几十只饺子,龙小井才顾得上问一句。

    “鸡肉。”

    “鸡肉?”龙小井一下愣住了。在农村,鸡下蛋,是日常生活费用不可缺少的来源,为了招待自己,钱富贞她娘把自家的鸡杀了!

    龙小井看了钱富贞一眼,正好和钱富贞的目光对上。

    “大婶,让你破费了。”龙小井说了一句,接着,又是一顿猛吃。

    惟有猛吃,才对得起一家人的深情厚意。

    钱富贞在那边看见龙小井吃得太过瘾了,拿一个小碗,夹了小半碗最匀称的饺子,放到龙小井面前,让龙小井吃得更便利。

    龙小井心领神会,端起这个小碗,一下倒在自己的大碗里,以示领情。

    钱富贞小脸上浮现一种特殊的笑意。

    钱老大公母俩看到这个细节,相视一眼,脸上的皱纹更顺溜了。

    “吃个半饱之后,咱再喝点酒。”钱老大道来情绪了。

    还有酒?

    “我爸爸特意赶大集给你打的酒。”钱富贞头微低,轻轻地道。

    “你13岁了,该能喝点酒了。”钱老大操起一个锡质酒壶,一边往老婆摆好的酒盅里倒酒,一边道。这酒是钱富贞在饺子汤里烫过的,热热的。农村人,讲究喝烫酒,夏天也不例外。

    龙小井岂止会喝,几十年的应酬,一两斤白酒,不成问题。

    不过,在这种场合,龙小井还是没放开喝。

    那种散装白酒,喝到嘴里,辣辣的,但是,龙小井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喝这种酒,再辣,也有一丝丝甘甜,可比官场和商场上的茅台五粮液强得多了。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说的就是农村人一种自得其乐的享受。

    “来,小井,你喝口汤。原汤化原食,你吃多少,也不会撑着。”钱富贞的娘,又给龙小井盛来了一碗饺子汤。

    炕头,亲情,饺子,小酒,热汤,还有钱富贞长得俊俏的小脸,以及那幸福的笑靥。那晚上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了。



………【第022章 王家大饼(上)】………

    “姥爷,你听说了没,钱富贞家请龙小井吃饺子啦!”王小丫一边给菜地浇水,一边对蹲在旁边瞅着他刚下在湾坑里的搬网,数着游进网里的小鱼有多少条的姥爷王把式道。

    “嗯,钱老大那点花花肠子,瞒不过我!他请他的,我请我的,就不信赛不过他!”王把式刻皱纹的老脸红通通的,话语间显得胸有成竹。一边说着话,一边操起搬网的长木把,快向上一挑,细纱布做的两米见方的网便成一个兜状,把前来吃食的几十条小草鱼小鲢鱼兜在网中,小鱼们活蹦乱跳。

    机灵的王小丫,赶紧抄起一把大铁勺,进网兜里一舀,将小鱼儿们舀了上来,倒进放在岸上的一只水桶里。水桶里已经有半桶小鱼了。

    王把式笑眯眯地,又把搬网下到水中,往网中央撒了些小鱼爱吃的干粮碴。

    王把式家住在村东头,靠近大湾坑,也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这个大湾坑,是抗日战争年间,村民们被迫给日军修炮楼时,挖土形成了一个大坑,之后,就约定俗成,这里成了挖土的地方,不管谁家盖房,还是加固运河堤岸,都从这里挖土,久了,便形成一个大湾坑。

    它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坑,占地有三四亩的样子,水最深的地方,有三米多,而最浅的地方,只没过脚脖子。

    平时妇女们在坑里洗衣服,夏天人们在坑里洗澡,冬天孩子们在冰上滑冰。

    春夏秋三季,还可以在水中抓小鱼,是一个人气很旺的地方。

    王把式曾对人说,他钱老大靠近运河,不就是拣几个王八蛋吗,我这大湾坑里,除了冬天,其他三季,都可以抓鱼!河有河道,坑有坑道,我的日子不会比他差!

    前面说过,这王把式,一辈子好强,就是没生个儿子,生了仨闺女,更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仨闺女又不争气,又各自生了仨闺女,逢年过节,家里一聚,不算王把式的老伴,就有12只凤,热闹倒是热闹,可这热闹里总有个音符不对劲。

    每到王把式家仨闺女带着外孙女们来聚会时,钱老大就有意无意地,扛着长筒猎枪,在王把式家门口走来走去,不是看他笑话又是什么!

    不说手中至宝“赛龙鞭”无法传下去,更有一个传宗接代的问题,就够王把式闹心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将来自己归西,怎么去见祖宗?

    王把式把弥补的办法,放在找个好女婿上。可是,越是追求过甚,往往越是不如意,大闺女,找了个三脚踹不出屁的老实人,说一句话要吭哧半天,从小不会和人打架,偏偏在文革初期,为争土墙上的一张老画,跟红卫兵打了一架,一个老实人,怎么打得过一帮子红卫兵,从此就气疯了。二闺女,倒是找了个能说会道的人,然而是个大酒桶,一天到晚地喝,最后喝傻了。三闺女找的对象最好,是个铁路工人,可在一次列车事故中,撞残了。

    王把式对仨女婿彻底绝了望,就把希望放在孙女婿上。老家伙看好了王小丫。这丫头是他最喜欢的三闺女生的最小的女孩子,一身机灵不说,还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爬十几米高的大树,村里男孩子女孩子没人比得过,在大湾坑里游泳,从这头游到那头,把男孩子女孩子甩得远远的,特别是她那水中扎猛子,更是一绝,一个猛子扎下去,五六分钟不上来,上来时,两手抓住一斤多的大鲫鱼。还有一样拿手绝活是摔交,村里别说女孩子没人敢抄活她,就是男孩子,也没几个敢上阵的。上小学时,龙小井拼全力,也只是和她摔了个平手。

    “嗯,谁不知道俺姥爷是个一人打赢四个鬼子和汉奸的大英雄!有谁敢和俺姥爷斗呀!”

    王小丫放下手中的水桶和铁勺,来到姥爷身边,拿起姥爷的长杆烟锅,伸到装烟末的小布袋子里,塞了满满一锅烟,把铜烟嘴塞到姥爷的嘴上,然后操起一块火石,把一小块火绒放到火石上,左手握着这块火石,拇指按住火绒,右手操起火镰,咔咔往火石上磕去,只几下,就把火绒引燃了,灵巧的小手把火绒按到姥爷把牢的烟袋锅子上,姥爷用力一吸,烟袋锅子里的烟便着了,美美的吸了几大口,长出一口气,脸上便浮现出无比惬意和幸福来。

    那个年代,有火柴,也有简易的汽油打火机,可是,像王把式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坚持用火镰,他们愿意享受这种感觉。

    特别是此时,这袋烟,可是小外孙女给装好点燃的。

    望着小外孙女胖都都红乎乎的小脸蛋,王把式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再捏捏小孙女的胳膊,这胳膊硬实、有力。

    嗯,一定要让龙小井做我王家的女婿,他钱老大,休想!王把式暗自想道。

    “姥爷,你打算给龙小井做嘛好吃的啊?”王小丫腆着个小圆脸,问道。

    “小丫你说呢?”

    “要我说,咱们一定不能再请他吃饺子,不能和钱富贞家一个样!”

    “小丫你简直成了姥爷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说说看,咱们请他吃嘛呢?”

    “姥爷不是常念叨说,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炒鸡蛋吗,现在快到三伏了,咱就请他吃烙饼炒鸡蛋怎么样?”

    “烙饼炒鸡蛋……我看行,就依你的!”

    当天晚上,少年先锋军组织活动,内容是收龙小井那块地的南瓜。主要是收那两棵南瓜秧上的两个大南瓜。每棵秧上12个瓜,共是24个,除了起初那个磨盘大的南瓜和小牛犊大的南瓜,另外22个,要小一些,有的有大脸盆那么大,有的有小羊那么大。

    按照当初说的,凡是参加劳动的少年先锋军成员,都有份,按工分来分,论功行赏。

    钱保生提议,这两个最大的南瓜,给先锋军的司令员龙小井,因为他的贡献最大。32个成员,基本一致同意,只是王二子不吭气。

    龙小井本来不想一人要这两个最大的南瓜,可脑子里蒙蒙胧胧地有个想法,这南瓜可能有大用处,就同意了,反正其他那些正常生长的南瓜也熟了,那些都给他们,自己不再要就是了。

    共是33个人,共24个南瓜,整个来分不好办,钱富贞最先提出,她和哥哥钱保生要一个,接着,又有几个平时参加劳动少的,也提出两人合要一个,最后大家高高兴兴地瓜分了第一次劳动果实。

    龙小井一人无法把那么大的南瓜运回家里,钱保生、钱富贞、王树身、王小丫、高翠翠、刘俊芬等十几个人帮忙,用小拉车把这两个最大的南瓜拉到龙小井的家里,龙小井把大门洞收拾好,将两个南瓜放到了门洞里,南瓜底下给垫了干草,防止受潮。

    两个大大的南瓜,一下子把门洞给撑满了。

    干完了活,其他孩子都回家了,王小丫磨磨噌噌地不走。

    “王小丫,你也回家睡觉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伺候庄稼地。”

    “嗯,龙小井,俺跟你说句话,说完了就走。”王小丫一双俏眼火爆爆地看着龙小井,这个疯丫头,一点也不知道含蓄,连那目光也是直来直去。

    '据说,这书明天要分强了?'



………【第023章 王家大饼(下)】………

    '第一个推荐就是分强,这无疑对俺是个莫大的鼓励。写得再慢,也要加油了,从今天起,每天两章!今晚,还有一章!另外,明天又要冲新人榜了,上周冲榜最好时的成绩:分类第第22名,谢谢乡亲们!下周,就看你们了!'

    “你要说嘛话啊?”龙小井感觉出来了,今天王小丫的目光和往常不一样。里面忽闪着一种特殊的东西。

    “俺家请你吃大饼!”王小丫说话,比铁锨把子还直。

    “请我吃大饼?……”龙小井一时愣住了。如果说,钱富贞家请他吃饭,他还不觉得意外,可王小丫家请他吃饭,他却想也没想过。

    从小,王把式就对自己好,这一点龙小井心中是有数的,可从来还没到他家吃过饭。

    在本村上小学一至四年级时,王小丫经常找龙小井摔交,而且就在学校小院子里那棵枣树下摔。因为,那时候,钱富贞爱在枣树上的一个歪脖子树叉上练“倒滚猴”。王小丫故意在这里和龙小井摔交,故意让钱富贞看见她和龙小井多么好,对她那个小心眼眼,龙小井也是心中有数的。人家一个小丫头,没事找你一个男孩子摔交作什么,还不是心中有你。不过,现在到她家去吃饭,龙小井觉得有点那个。

    龙小井家和王小丫家的关系多年来是不错的,这次龙小井给了她家种子不老少,被请去吃顿饭,也是常理。

    其实,自从龙小井给大家带来了神奇的种子后,想请他到家里去吃饭的乡亲已经有许多家了。

    现在,面对王小丫的邀请,答应不答应呢?龙小井犹豫了。

    无他,龙小井只顾忌一件事:要是到王小丫家里去吃饭,钱富贞和她的一家人怎么想?

    这样想着,龙小井道:“王小丫,现在,正是大忙季节,吃饭的事,以后再说行不?”

    砰!

    龙小井还没反应过来,王小丫已经上前一步,两只胳膊扳着龙小井的双肩,右脚往龙小井的右脚后面一绊,全身一个力,把龙小井摔了个仰面朝天。

    龙小井后脑勺摔在一根木头上,眼冒金花,正要爬起来,王小丫已经脚下一蹬,一下飞扑上来,粗壮的两条小腿一叉,一下骑在了龙小井的肚子上,两只有力的手,死死按住龙小井的两肩,死活不让龙小井起身,居高临下,脸对脸地道:“你说嘛?大忙季节?大忙季节,怎么有空到别人家吃饭!”(电脑阅&;读^net)

    过去,几岁的时候,和王小丫摔交是经常的事,不过那时候,两小无猜,孩童天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王小丫已经是13岁的人了,而龙小井,可是有着成年人的心理了,被一个小丫头骑在身上,那是什么感觉啊。

    王小丫没事人似的,龙小井却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了。

    “小丫……你……先放开我,有话好说,你这个样子,让大人看见了,多不好……”

    “不好?有嘛不好!不就是个王麻子看书——倒骑驴吗?说!你倒是去不去我家里吃大饼,不去?那我就不下来!摁死你!”

    “去,去去去……”

    第二天,在长了半米高的玉米地旁边,龙小井对钱富贞道:“钱富贞,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嘛事啊。”

    “王把式,他,要请我去他家吃大饼。”

    龙小井没说王小丫请他吃饭,而是突出了王把式。

    即便这样,钱富贞听了,也把脸色一沉。接着,脸就转了个方向,看向北边的运河岸。

    龙小井知道,钱富贞心里是不乐意的。

    不过,当钱富贞的小红脸从看向运河岸的方向转回龙小井的脸上时,声音低低地道:“龙小井,你去吧,不就是一顿饭吗,反正一张大饼,也吃不晕你!”

    龙小井心里踏实了。

    当天晚上,龙小井准时赴宴。

    王把式家,是一个小四合院,门楼冲南,门楼正面,就是水光流彩的大湾坑。

    龙小井沿着湾坑边上走,前些日子刚下过一场大雨,湾坑里的水位比初夏时高多了,水边上,长满野生芦苇,还有一丛一丛的水稗子草,一只只大青蛙,蹲在芦苇根和水稗子草根处的水洼里悠闲地睡大觉。一群群小鱼,悠闲地在青蛙旁边游着。

    看着这个从记事起就和自己的生活离不开的大湾坑,龙小井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会在这个湾坑里创造新的记忆。

    王小丫站在大门口候着,老远就冲龙小井喊道:“你还真行啊,按时候来了,省得我再揪你耳朵去。”

    看着这个长得蹲蹲实实的王小丫,龙小井脑子里竟然出现一匹小野马的影子。

    “白吃饭,能不按时吗,我说王小丫,咱俩都老大不小了,以后别再像七八岁的小野女一样行不,什么揪耳朵,告诉你,下次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可要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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