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后面三人勉勉强强听得清,却是正中下怀,有一个便叫了起来:“就是啊,那孤绝子早跑了,赶得上吗?”
因为陈七星把脸半掩在了一片树枝后,那三人看不清他的脸,也没想过会是其他人,只以为是自己的同伴。有一个去解裤子,叫道:“酒喝多了,放了水再说。”
“就是,就是”这话立刻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响应,三人都停下来,纷纷去解裤带。
“还真是自己找死了。”陈七星心里暗笑,也不着急,待三人差不多都把家伙掏出来了,他脑后魄光急闪。
不想三人中却有一人在往他这边看,一眼看到,顿时就叫了起来:“你是谁?”
这人太有趣了,不收起家伙躲闪,却还要先问一下。陈七星第一箭本不是射他,既然自己找死,那就说不得了,箭尖一转,一箭射出。
三人最远的离陈七星也不到十丈,说话的这个六丈都不到,而且手里还夹着鸟儿,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箭正中胸口,霎时化为白骨。
到底是两魄师,有了这一箭的缓冲,那两人顿时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左右急闪。左面那个却倒霉,闪得急了,却没去想裤子是放下来的,被裤子一绊,“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光屁股在暗夜里雪白刺眼。
这样的好机会,陈七星自然不会错过,也不挑地方,照着屁股 就是一箭。这一箭射得刁,正中菊门,那人失声惨叫:“爆菊,不……”白烟起处,白屁股刹时化成白骨屁股。
另一个倒是提着了裤子,也来不及系裤带,就那么双手提着,撒腿便跑,根本就不回头,也没想过要抵抗一下。要说,这是个聪明的家伙。陈七星箭如连珠,算是快的了,两箭射过,这家伙居然已经跑出了五六十‘丈远,这速度快啊。
真要追,陈七星估计能追上,但那人双手提着裤子急慌慌逃窜的样子十分滑稽,他忍不住一乐,也就算了,再往后迎上去。
他的血鹰灵目看得远,只见数里外一群人上来了。这一群少说也有七八个,个个身上背弩,显然是一群一魄师。陈七星也懒得再玩鱼目混珠的把戏了,先在一处岭子后停下,凝了甲,待那群人到百丈左右,他猛然跳出来,迎头急冲上去。
这群黑衣武士赶是在赶,其实心里没当回事,纯粹就是在应付任务,免得边盘回头骂人,不想陈七星突然跳出来,顿时就惊呼声四起:“是那贼子!”
“抓住他!”
“快散开!”
“放箭放箭!”
各说各话,各唱各腔,一塌糊涂,就在他们乱糟糟的叫声中,陈七星已冲到三十丈内,一箭便射了过来。
用箭对付魄师,最好的距离就是三十丈左右,远了,距离长,极易闪开;近了,魄师的反应又都是极快的,你弓一张,他的魄就射过来了,比你的箭还要快。所以二十到三十丈左右最好,魄既够不着,躲闪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陈七星瞄的不是最前面的那个武士,而是左面侧后的那个武士,因为他手脚最快,居然把弩取了下来,而且上好了弦,搭上了箭。说实话,这手法确实够快,估计平时没少练,但他再快,又如何快得过陈七星的魄中之箭。他弩刚端平,还来。及瞄准,陈七星的白骨箭便到了。他一声骇叫,端弩一挡,手不自觉地一扣扳机,箭射了出去,弩也挡住了白骨箭。但一把弩如何挡得住白骨箭,白骨箭透弩而过,仍是射在他胸口,霎时化为白骨,而他那一箭,却偏了方向,射在侧前面一人的后腰上。那人也取下了弩,正在搭箭呢,忽觉后腰一痛,腹前突地穿出一物,血淋淋地像支箭头。他讶然回头,恰就看到一具白骨,顿时尖叫出声,声未落,已一头栽倒。
陈七星一出手就是连珠箭,两箭射死两个,第三箭却被躲了开去。他边射边往前冲,两箭射出,身子离那些武士已不过二十丈左右。这么近的距离,想躲开他的白骨箭,以这些一魄师的身手,几乎没有可能。可那第三箭为什么会被那名武士躲开呢?原来有一名武士居然上好了弩,对着他一箭射来,而且这一箭居然直射他咽喉。咽喉部位的沉泥陷甲相对较薄,当然,再薄,一箭也是穿不透的。但这种强弩劲大,脖子受不了那股冲力啊,真要挨上一箭,脖子肯定要酸半天。陈七星不肯硬扛,闪了一下,那武士同时也在闪,就躲开了。
陈七星再发第四箭,那边又有两名武士上好了弩,也是两箭射来。这么近的距离,强弩同样是快如电闪,陈七星没办法,也只有急闪。结果,那两箭没射中他,他这一箭同样也没中。
那两名武士一箭落空,飞快上弦,而且两个魄居然同时扑来。这是边盘先前就定下的法子:魄跟着箭扑,箭若能中,陈七星的沉泥陷甲必受重创,随后的魄就有了机会。
这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这两人脑子有些不太灵光,定计是中箭以后,可陈七星这会儿没中箭啊,这两人却还是直愣愣地放魄扑上来。一个是猫魄,一只大野猫,又肥又壮;一个是条蛇,眼镜蛇王,口中红芯吐得咝咝作响。
两魄一闪即至,陈七星却是不闪不避,他爱的就是这个。两魄扑到他身上,猫上头,猫呜一声叫,爪抓嘴咬;蛇缠身,一旋,缠到了他手上,大嘴张开,一口就咬着了他的手臂。
两个魄嘴一落下,陈七星的机会就来了,霍地往后急退。那两一名武士只是一魄师,对魄的操控最远不能超过二十丈,陈七星往后一退,两人迫不得已就往前冲。他们若不往前冲,要么就是魄松嘴从陈七星身上下来,要么就是魄力控制不了,彻底从本体脱离。从本体脱离就不要说了,好不容易咬上嘴,哪肯下来,两人跟着就往前冲。他们这一冲,好了,挡住了其他武士放箭的路径。而陈七星却猛然一停,张弓搭箭,两箭闪电般射出。
那两名武士当然也防着陈七星的箭的,不过主要是怕陈七星射他们的魄,凝着心神,只要陈七星的白骨箭往下一垂,他们的魄就会立刻躲闪,近了容易射中,近了也容易躲闪啊,随便偏一下身子就闪开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陈七星根本不射他们的魄,而是直射他们本体。当他们觉出情况不妙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其中一人闪开了一半,左肩中箭,但白骨箭是毒箭,左肩中箭和胸前中箭的效果是一样的,霎时化为白骨。另一人却闪得快些,陈七星箭一指过来,他即刻便闪,居然被他躲开了。
从这两箭就可看出,陈七星这种强抢来的红颜白骨,与乔慧的射日弓相差有多远。若是乔慧的射日弓,这种情形下,绝对是百发百中。因为他们的魄都还在陈七星身上咬着啊,闪得再快,总是有了限制。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不过陈七星箭补得快,那人一闪,陈七星下一箭又到了,这次没能躲开,霎时化为白骨。但那人中箭的同时,手中弩也上好了弦,也是一箭射来,陈七星急闪,那箭擦肩而过,居然也擦去了一团魄光。
两人本体死亡,猫、蛇两魄失了根本,齐声嘶叫,跃人林中不见。
这时还剩下两名武士,这两人同时一箭射来,但箭一出,他们却将弩一扔,返身就跑,仿佛一个娘养出的双胞胎,出奇地心意相通。陈七星也懒得追,任由两人逃开了去。
本来以陈七星的沉泥陷甲加红颜白骨,对付这些一魄师,用不着这么费劲,恼火的是这些一魄师个个装备了强弩。本来魄师是极少有人用弩的,哪怕是一魄师,而这些武士人人配弩,是给陈七星的沉泥陷甲逼出来的,一般的魄撕咬不动陈七星的沉泥陷甲啊,不用弩怎么办?
看着两人逃走,陈七星暗暗摇头,想:“我还是不如乔慧,若是乔慧的射日弓,这两人逃不了。”不过他没去想,乔慧的射日弓只是前三箭威力最大,三箭后就不行了,而他的红颜白骨前前后后射了十余箭,魄力损耗不大。这世间,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事儿。
这些武士的后面,还跟着十余名武士,全都是一魄师,也都背着弩。两群武士相隔不远,听到这边的呼叫,那一群武士如飞奔来,边奔边上好了弩,这个就头痛了。陈七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迎着那群武士就冲了上去,到五十丈左右,他身子霍地一停,连珠箭射出。他这箭魄力凝得不足,本就没想到要射人,只是引诱迫使那些武士放箭。
果然,他这一放箭,那些武士也不客气,“铮、铮、铮、铮”,弦响连环,七八支箭齐射过来。这种弩力大,真要全射中了,陈七星的沉泥陷甲恐怕就保不住了。他当然不会硬挨,弦一响,他身子倏地往后一翻,翻到了早看好的一块大岩石后面。箭一过,他急又翻回来,迎面狂冲上去。
弩的力道比箭要强得多,但上弦也要慢得多,以陈七星的速度,没有他们上弦的余地,但对面先前十二人,只放了七八支箭,还有四五支。眼见陈七星冲上来,一人叫:“散开!四面合围。”前面的一散,便听得一片“铮铮”之声,却是剩下的四五架弩又放起箭来。
陈七星左躲右闪,他实在没有乔慧以箭射箭的本事,但又想伤人,因此就边躲闪边放箭。结果,他自己挨了一箭,擦着左腰过去,带走老大一团魄光。但挨这一箭也有收获,一名武士当胸中了他一箭,化为白骨。最妙的是,这些武士手中的弩全放空了。
没有了强弩,对付这些一魄师,就容易多了。陈七星直冲过去,箭发连珠,一通乱射。那些武士虽然都是一魄师,魄加起来十个有余,但陈七星有沉泥陷甲,根本不怕,咬则任他咬,撕则任他撕,只是一门心思放箭,霎时间又射死四人射灭一魄。
那些武士本想倚多取胜,十几个魄呢,就是祝五福那样的一代宗师也要头痛吧。不想却碰上陈七星的沉泥陷甲,一点儿用也没有,而陈七星的白骨箭却是箭箭要命,顿时惊骇四散。这下陈七星不客气了,看一路有三个人,闪身便追上去,将三人逐一射死。
对付这一群十多人,比对付前一群七八人,还要容易得多,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的弩分两次放空了。如果这里面有个脑子灵光些的,将十二把弩分成两到三批轮番放箭,陈七星想取得这么大的成果,就难了。要知道魄师劲大机敏,上弦的速度也快,准头也好,更会把握机会,比一般的武士可是强多了。只一个上弦速度,魄师就比普通武士快了差不多一倍。这样将十二把弩分成两到三批,轮番放箭,陈七星基本上就难以近身了。
陈七星还想搜索逃散的几名武士,却远远地听到啸声。血鹰灵目看得清楚,十余里外,边盘几个正如飞奔来,陈七星也就息了搜杀剩余武士的心。他前后奔波一两百里,又射了好几十箭,魄力消耗已是相当大了,而且今夜杀得也够了,一魄师、两魄师加起来,给他杀了十好几个,够吉庆公主心痛的了。
“今夜且饶了你们,下次弄个好点儿的陷阱,大爷再陪你们玩。”陈七星狂笑一声,自回城去,且由边盘等人收拾残局。
第二十三章 花拳
陈七星悄然回到宅中,对鹰大道:“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昨夜阉党设陷阱围杀孤绝子,结果反被孤绝子猎杀,阉党死伤惨重。”
“是。”鹰大应命去了。
陈七星洗个澡,睡了一觉,午后起来,鹰大回禀:“城中已经闹翻天了,各方势力暗流激涌,尤其大将军阮进手下更是活动频繁,唯有通政司和吉庆公主府死气沉沉。”
“好。”陈七星“哈哈”大笑,眯眼一想,霍地又一笑,“我上醉香居去,你们可留意周围动静,若阉党敢大举围攻,那就再给他们个教训。”
陈七星公然露面,倒要看吉庆公主怎么应付。若像昨夜那么围杀,他有巨鹰巡天,阉党一动便知,那就再在城中大杀一场;阉党若不敢动,那这脸就丢大了,他就是要公开打脸。
陈七星悄然溜出宅子,到大街上,施施然而行,上了醉香居。
醉香居是魄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四面临街,中庭水榭楼台,可容数百人观赏歌舞。陈七星要了个临东街窗口的座位,叫了酒菜,慢慢喝着。这一路上,他已注意到有不少各带意味的眼光在他身上溜过,这里面必然有吉庆公主的人。阉党势大,尤其是醉香居这样的大酒楼,有他们的眼线,太正常了,当然也还有其他方面的人。而陈七星的想法是,注意到他的人越多越好,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天上有鹰眼,即便真个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他还有沉泥陷甲,拼着硬扛两下,也能冲出去。再不行,他还有血影这把世间最锐利的刀。血影天降,血光飞溅,到时一把火烧了醉香居,把个魄京翻转过来,倒看吉庆公主怎么收场。
酒醇,酒香,酒烈,胸中更有豪气如酒。
他坐了近一个时辰,却全无动静,天上巨鹰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陈七星嘴角凝笑:“吓住了?到底只是个女人,玩阴谋诡计行,真见了刀子就会打颤。”又想到祝五福,“昨夜的事,祝五福肯定也知道了,今天这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消息,嘿嘿,倒看他出不出手。”祝五福一代宗师,绝非等闲,陈七星并没有多少把握,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但胸中一股气撑着,却是无畏无惧。
“公子雅兴不浅。”忽地一个声音响起。
陈七星转头,数步外站着个中年汉子,中等身材,长条脸,眼光锐利,对陈七星抱拳作了一揖。
陈七星并不回礼,斜倚窗台,酒杯半举:“阁下是?”
“在下阮望,忝为大将军府管事。”
“原来是阮大管事。”陈七星将酒杯举了一举,并不起身,脸上神色也无半丝变化,“阮大管事有事吗?”
大将军阮进权高势大,阮望又是阮进的亲信大总管,京中无论是什么人,即便是王公亲贵,也不敢以这种姿态对待阮望。阮望神色却无半点儿变化,反而更显恭敬,道:“大将军知公子在此独饮,特命在下奉上好酒两坛。”他身后站着两名汉子,各捧着一坛酒。
“如此多谢大将军。”陈七星也不客气,自倒一杯,浅尝一口,随即一口饮尽,长吸一口气,赞道,“好酒!好酒!”阮望看他毫不在意地倒酒入杯,神色终于变了,抱拳躬身:“公子慢饮,在下告退。”
“慢走。不送。”陈七星又倒一杯,以杯示意,却始终不曾起身。
阮望下楼,到另一条街上。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中一人,五六十岁年纪,身材高大,圆脸,大肚子,眼睛微眯时,有冷光如刀,正是大将军阮进。
“那人如何?”
“虎蹲狮踞,气势迫人。”阮望躬身,说了送酒的经过。
“哦!”阮进眼睛眯得更小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他的出身来历查到没有?”
“没有。”阮望摇头,“最早的消息来自乔慧,说他与包勇之死略有牵扯。但日前乔慧回京,与他城门口一战,就此偃旗息鼓。且松涛宗宗主祝五福就在魄京,也没见找他麻烦,该是和包勇之死无关。”阮进微微点头:“多加留意,轻易不要招惹他,我们坐山观虎斗。”
“是。”阮望垂手应声。
陈七星并不知道隔街的对话,但他大致能猜到阮进让人送酒的意思。阮进与吉庆公主是死对头,他既与吉庆公主作对,那就是阮进的朋友。但阮进不摸他的底,不好贸然结交,先使人送酒,以示结纳,看陈七星的态度。陈七星态度踞傲,就是个回复。他虽与吉庆公主作对,却也绝不会投人大将军门下。而接下阮进的酒,又是一层意思,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