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屋里的沈嘉,女主人便搁那儿叹了口气,接着就摇起了头。
沈嘉瞧着她这模样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多嘴问,自个儿坐到桌边,拿起了筷子,说了声谢谢。打算夹菜,便听这人叹道:“我说丫头啊!你还真心狠。知道你家公子这几日怎么过来的吗?我跟我家那老头子瞅着都巴不得自己家有个女儿。你说这么好的男人,你上那儿找去呀?怎忍心就将他撵了出去呢?”
人家不知道自己的事儿,沈嘉也没怪她。不想解释什么,就跟那儿细细嚼着青菜苗子。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东西了,还真有点儿馋,碍于身边儿有个陌生人,才没露出她狼吞虎咽的本色来。
谁知女主人没打算走,见着她不肯出声儿,皱皱眉头便在旁边儿坐下了。瞅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儿,问了句:“饭菜可还和你口味?”
沈嘉就着点了点头,也没说话。这粥和小菜虽赶不上家里,但也十分鲜嫩,看得出人家是花了心思在做,哪能说声不好的?
女主人瞄了她一眼才说:“你家公子惦着您呢!这鸡丝儿是他跟那儿一溜一溜撕的,菜也是他自个儿摘的,甭提有多细心了。说您是个千金小姐,就怕您吃不惯,全挑菜苗子了。”
沈嘉听了这话差点儿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那口粥,赶紧问:“他、他还在外边儿?”
女主人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公子说您这会儿不想见着他,弄完这些便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您说这天儿都快黑了,他去哪儿歇着去呀?我们这地方可小得很,没几户人家,家家都没什么空屋招待人,若不是我儿子出去了,你们指不定连落脚的地儿都寻不着。人家几宿没合过眼了,您忍心吗?”
沈嘉瞅着碗里就快见底儿的粥水和那盘所剩无几的菜苗,被她这话噎得出不了声儿。
女主人瞧了她两眼,跟那儿摇摇头,站起身走到门边儿才回了头,“丫头啊!别觉着我这老太婆多事儿,我瞅着这公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就算他之前做错过什么,可人家是真心对你好的,您也别老惦着他从前的错儿。千错万错,只要他对你好,能改,您就不能不给人家机会。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
说完估计也不想再啰嗦什么了,开了门儿便出去了。
沈嘉却在屋里瞅着那些残羹剩肴生起了纪策的气,打小她就在一片赞叹声儿中长大,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数落。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给了人家银子,就跟那儿说他好话来了。
再说她也没真狠心撵他走啊!是他自己怕了她的泪珠子,要到外边儿躲着去的,居然背地里还说她坏话。
一想到这个,沈嘉又笑了,估计要让纪策见了,肠子都得悔青。
吃完饭,沈嘉早早地便歇着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了身,又听了那女主人一阵嘀咕,沈嘉觉着有些呆不下去了。
昨晚搁屋里想了一会儿,也不知眼下二哥发现她真的不知所踪,会不会急死。原本她与二哥说好,她一走,二哥便做场好戏给人看,然后抽出身来与她相会,为求这场好戏逼真,二人都瞒着父母。等二哥出门后再送封信回去报平安,到时即使爹娘觉着他们胡闹,也只得替他们掩着。她在外边儿玩些日子,再回京城接受这场命运的安排。
可偏偏纪策也不知打哪儿看出了破绽来,竟坏了她跟二哥的事儿。沈嘉这会儿不仅忧心爹娘,连二哥也一并担忧上了。若按原定的计策行事,有二哥暂时安抚着两老,铁定不会出什么事儿。但眼下若连二哥都乱了,沈嘉真不敢想,沈府会不会因她这番胡闹真出什么大乱子。
这么一想,沈嘉哪还呆的住?且不说不知京里如今怎样了,若让纪策先一步回了京城,将这事儿跟那儿一闹,指不定连皇上都会问罪。
因此吃过早饭,沈嘉便起了程,走时原想答谢两位收留了她两日的老人,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带银两出门。要知道按着二哥的安排,她很快便能与荣亲王家的纪宁殿下接上头,一路的食宿都有人打理,她才那么放心地出了门。寻思着人家的恩情不可不报,打算将她手上的翡翠镯子取下来送人。
可两位老人死活不要,说是纪策一早给过他们不少银钱了,不好意思再收,接着便又跟那儿说了她几句,才放了人。
沈嘉来到镇上,四处问了人才知道回京有条官道可以走,虽然也不见得宽敞,但至少甚少有流寇出没。
沈嘉寻思着那日二人也没走多远,应该天黑前能赶回京城,一鼓作气地便上了路,走着走着才发现这儿即便是条官道也少有人影。不觉害怕了起来,心里竟惦起纪策的好来,若真有他跟着,估计这会儿她也没这么怕了。
好在出了那条通往京城的大道,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人打身边儿过,她这才稍稍安了心。心想即便没他,她也能自个儿回京城。正琢磨着,一回头就瞅见个穿着布衣的壮汉,这人脸上冷冰冰的,直盯着她看,一琢磨便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沈嘉立马加快了步子,就指望着能遇上什么人一道回京。但一口气走了两里地,再回头看,那汉子还跟后边儿吊着呢!
沈嘉是真慌了,走到一处叉路口,她便胡乱择了条道来走。
只听后边儿那汉子喊了声:“姑娘。”
沈嘉顿时吓得拔腿就跑,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口气跑了老远。刚停下喘口气儿,又听见了后边儿的脚步声。
正想接着跑呢!路边儿的草丛里窜出了几个人。
见着沈嘉的模样便跟那儿笑上了,其中一人走到她跟前儿拦住去路问:“姑娘这是去哪儿呢?”
沈嘉这会儿担忧着后边儿的人,压根儿没见到这群家伙是打那儿来的,觉着面前这几位瞧上去在笑,还算和气,立马便说:“几位大哥,后边儿有人正追我呢。能不能帮帮忙?回头一定答谢各位。”
那刚上前的人往她身后一望,还真瞅见了个粗汉子。心想哥儿几个跟这儿发财呢!可不能让这人搅和进来,仗着人多势众,立马便应说:“好!等哥儿几个料理了他,姑娘可得好好答谢。”
说着一招手,便让自己身后的几个兄弟,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又来了。
☆、26
那跟着沈嘉的汉子见着前边儿这架势,微微眯眼,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就这几人还想打他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
汉子别的话没说,这会儿正火着呢!跟着就与这帮人动起手来,一伸手架住了其中两人的手臂,顺势一拧便听见咔咔两声响,接着就是两声惨叫。
方才那领头的人见到来人气势,顿时慌了神,仗着人多还有些许贼胆儿,一招手对身边人说:“一起上。”
剩下几人立刻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只见那汉子一伸腿儿一出拳,三两下便将这伙人放趴下了,出手干净利落,一点儿没拖泥带水,瞅着就是一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那领头的人这才怕了,正打算转身跑,衣领却被人扭住了。跟那儿捣了两下腿儿,也不知怎么就被这人拎回了身边儿,只听汉子压低声儿问道:“老子跟这儿追媳妇儿呢!你丫的来参合个什么劲儿?”
这领头的人才知道原来人家是两口子,今儿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出门就遇上这倒霉事儿。赶紧跪地上磕头:“这位爷,小的也是出来混口饭吃,可没打您媳妇儿什么主意啊!看在这份儿上,可不可以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纪策所扮。
昨儿瞅着媳妇儿哭死赖活地要一个人回京,他哪能真由着她?可也不想与她一道,被她折腾得答应了悔婚的事儿。晚上在大夫家里将就了一宿,一大早便换了身人家的衣裳,稍稍拾掇了下自己的尊容,就跟后边儿护着媳妇儿呢!
没想半路或许是关心则乱,还是给媳妇儿发现了行踪,这丫头许是怕了,竟跟那儿逃命似的走。她走,他唯有追。
谁知这丫头一到叉路口,连那儿竖着的路牌都不看就择了条歪路来走。他本想提醒一声儿吧!这丫头还不肯听,拔腿便跑了起来。不巧遇上几个路边儿发财的匪类,她居然还当人家是好人,合着一帮人来欺负自个儿男人。
纪策这会儿是气得七窍生烟,要说这丫头怕他,他也认了,谁让自己早些年做了那么多让人听了就寒颤的事儿呢?可干嘛他换了个模样还惊得跟什么似的?难道他纪策扮什么都看上去不像好人?
真是佛都有火了!
瞅着那丫头许是见到势头不对,又打算溜,纪策气就不打一处来,差点儿没被她给气笑了,压低声音问眼前这人:“真想活命?”
对方立马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应道:“是、是的。”
纪策这才一松手,说:“想活命就将那丫头给爷捉回来!”
不让这丫头记住点儿教训怎么成?真当了这世上除了他纪策便没别的坏人?
简、直、可、恶!!!
沈嘉瞅着方才帮自己的那群人都被后边儿那汉子料理了,哪还敢再呆着,心里暗暗说了几声对不住,就打算逃到人多的地方再搬救兵。那汉子瞅着好似是冲她来的,应该不会太过为难那帮替自己出头的人。这么一寻思,沈嘉便加快了脚步,谁知没跑多远便被人捉了回来。
先头追她那汉子见着她就扯嘴一笑,“想跑?爷我追了你几里地儿,能让你真跑了?”
纪策换了把声儿,沈嘉还真没听出来,也不知这群方才还护着自己的“义士”,怎的就帮起了这恶人来。可心里就算再怕,她也没就此低下头,不过说话的声儿就真控制不了了,“你、你想怎样?”
纪策呵呵两声笑,“老子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娶上媳妇儿。瞅着你模样好看,今儿就要把这心愿了了。”
沈嘉一听,顿时慌了神,瞅着方才捉自己那人又回了汉子身边儿,她偷偷向后挪了两步,转身便想再逃。
纪策这会儿玩儿得正乐呵,是认了真要给她个教训,三两步追上去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嘉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也不知附近是否有人,就跟那儿嚷嚷起救命来。
纪策转身对之前那人使了个眼色,那家伙哪有不会意的,赶紧扶起地上躺着的几人,在前边儿带起路来。敢情这位大爷不是这姑娘什么人哪?不过是路上见着好就想强娶?
可这伙人刚吃了苦头,伤都还没来得及治呢,哪能那么快忘了痛,即使知道他是见色起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领着他往自己的贼窝那边儿走。
就沈嘉那点儿劲儿哪能真跟纪策比,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沈嘉寻思着估计还得智取。
脑子里闪过一双鹰一般的眸子,沈嘉便记起纪策来,现在是真后悔了,若昨儿不是跟他那样闹,他能丢下自己不管?
这么一想,沈嘉就说了句:“你、你不可以娶我。”
纪策一低头瞧见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强忍着笑问:“怎么就不可以娶你了?”
沈嘉故意抬高了声儿说:“我、我是端亲王世子殿下未过门的世子妃。”
天底下还有不怕纪策的人?这伙人听了他的名儿该忌惮几分了吧?除非把她杀了,否则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迟早有一天传到纪策耳朵里,就算他再不稀罕她了,至少也为了面子会找这帮人麻烦,自己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人。
沈嘉这会儿打定主意,就算死,她也不会从。
纪策差点儿就没忍住喷了出来,这丫头这会儿记起他的好来了?早干嘛去了呀?要是乖乖听他的话,哪能遇上这样的事儿?原来她也知道他的威名早已震慑天下?这会儿还跟这儿用上了?既然承认了是他纪策的人,这辈子就休想再逃出他的手心。
就势瞟了眼身边儿几人,还真有人听了她这话生出几分惧意来。
纪策正在兴头上,故意挑眉问:“端亲王世子是谁?老子没听说过。”
方才打头找他麻烦的人赶紧落下几步,来到他身边儿说:“大哥,这位爷可惹不得呀!我看您还是放了她吧。千万可别招惹上这大麻烦,那可是位不要命的主。指不定回头寻了来,哥儿几个都得身首异处。”
纪策听着这话,哈哈两声笑,直看得沈嘉都懵了,“她说你就信哪?要真是那什么端亲王世子家的小媳妇儿,能跟这儿来折腾?人家那可是大家闺秀,还不在府里等着享受荣华富贵?跑这荒郊野外的来游山玩水?即便是真的,身边能不带个人?”
这人想想也是,没再多话,又跑前边儿领路去了。就算那位世子殿下再不好惹,也不在跟前儿呀!反倒是后边儿这位,哥儿几个还真惹不起。大不了等这事儿过去了,他带着一帮兄弟赶紧逃,到时要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早没影儿了。
沈嘉后悔死了,自己这么跑出来还真证明不了什么身份,也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她。一想到接下来的遭遇,沈嘉把心一横,学着书上说的方法就打算咬舌自尽。
纪策一双眼早回到了媳妇儿身上,觉着不对劲儿,放下她,伸手便捏住了这丫头的两颊,顿时火了上来,“真以为这样便能死了干净?别说我没告诉你,舌头断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到时候一脸的血,要多丑有多丑。再说老子有的是方法替你止血,到时你连话都说出不来,看你到哪里喊冤去,就算死了也告不了老子的状。”
这丫头看不出性子还挺烈,只道她柔柔弱弱的,好似没点儿脾气,连这事儿她都敢干。这会儿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还真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了。
他说的可是真话,军里谁没处置过战俘?遇上几个心狠的,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那惨景他见得多了,根本没当回事儿,可这丫头是他什么人哪?能由着她这样做吗?
折腾了一阵子,一行人便来到了那伙人在附近的贼窝。
纪策担心这丫头又跟那儿寻死,只得让人将她给绑了,打身上撕下一根布条来揉作一团,把她的嘴给堵了起来。瞅着她连嘴都合不上,纪策就心疼了,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真胡闹了,可不做都做了一半,莫名其妙放了她,她不起疑才怪。
弄完这些,他才领了这帮人出去,刚走到媳妇儿见不着的地方,他便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对着这帮子匪类说道:“今儿爷承诺了留你们活口,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赶紧带了你们的贼赃跟爷去附近的衙门投案,可别想着半路逃,否则天涯海角,我纪策不会让你们好过。”
这帮贼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纪策就接着说了:“我便是那丫头口里说的端亲王世子纪策。”
这群人一听,顿时软了脚,跟着便跪在了地上,谁不知道这人的来头啊!要真被他盯上,还真没路可走,见着他手上那个令牌,没人敢不信。他们可是在路边发了好些年财的人,哪能不识货?那可是块真金哪!上面大大的纪字无不说明了他的身份。再说几人不是碰巧遇上的吗?就算人家要扮,那也得事先准备好不是?
之前那贼头这才知道自己倒了大霉,人家还真是跟这儿追媳妇儿来了,赶紧领着几人磕了几个响头就去屋里收拾了。这位爷出了名的说得出做得到,那是一点儿想逃的念想都不敢有。
作者有话要说: 又回来晚了。
一年多没回家,就是忙。
☆、27
纪策收拾完这帮匪类,瞅瞅时辰尚早,心里惦着媳妇儿,赶紧赶了回来。打屋里找来半坛子酒,就着喝了两口,闻着有些酒气了,这才来到媳妇儿那间屋。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