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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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多情-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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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感觉不适?”
  罗侯摇头,“我无事。”
  廖文介给冬菇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给罗侯拉开,冬菇却装作不懂。罗慈关心罗侯并不是坏事,她不该阻拦。
  廖文介见冬菇不理,暗自冷笑一声离开。
  “我去找住户。”
  “等等文介。”冬菇叫住她,“我与你同去。”
  廖文介蹭地一下回头,瞪着冬菇。
  你还没完了?!留罗侯一个人在这里?
  冬菇视若无睹,推着廖文介臂膀,“走了走了,得快些寻一处人家。”廖文介被她拉扯着走远。
  “齐冬菇,你到底如何想的?”
  “怎了?”
  廖文介道:“你就放心罗侯一个人留在那里?”
  冬菇道:“恩。”
  “你……”
  “文介。”廖文介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冬菇打断。廖文介扭头,只瞧了一眼便再说不出口。
  冬菇神情压抑,眉头紧锁,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担忧,这哪里像她口中所说的放心。
  “冬菇……”
  “恩。”
  廖文介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你不用担心。”
  “哦?”
  廖文介道:“罗慈虽是阴险,不过好像没有针对过罗侯,想来她对罗侯还是有一份真心的。”
  “呵。”冬菇一笑道,“哟,文介居然反过来安慰我,这倒是让我不适应了。”
  廖文介也不管冬菇的戏谑,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道:“其实你和罗侯差不了多少,罗侯是心里没事,嘴里没事。你是心里有事,嘴里还是没事。齐冬菇,我奉劝你一句,该说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然会折寿的。”
  冬菇笑道:“多谢廖姐指点,冬菇记下了。”
  廖文介道:“你心里是十分担心罗侯的,对不对?”
  冬菇笑容微微收敛,无奈地叹气道:“这个是当然。”
  “那你为何还要留下他与罗慈单独在一起。”
  冬菇道:“因为有人,比我更担心,比我更等不及。”
  “你是说罗慈?”
  “对。”
  ……
  冬菇那样明显地拉开廖文介,罗慈却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这么多天,总算有点时间是自己与罗侯独处,她迫不及待地询问他的情况。
  “大哥,你感觉如何?”
  罗侯摇摇头,“我无事。”
  “你莫要这样骗我,你脸色这么差,说没事谁会相信?”
  罗侯道:“……我,我前些天与人动手,有些累到了,很快就会好的。”他撑着拐杖,站在马车旁。
  罗慈看他这极力忍耐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大哥,你从小就不会骗人,你不知道么。
  罗慈并不点破,她伸手扶住罗侯手臂。指头下坚实温暖的臂膀让她感受到从前的关怀与踏实。罗慈眼神迷离,低头看着地上白雪,雪白的地与罗侯的黑衣对比鲜明。
  你在这个世间是如此的突兀。可是……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学堂上课,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罗慈缓缓开口,声音很轻。“那一次,你冒着大雪来找我,也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罗侯低头看她,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记得。”
  “呵,莫说大话。”罗慈一笑,“那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还记得。”
  罗侯道:“我去给你送饭。”
  罗慈抬头,目光殷切。
  “你真的记得?”
  罗侯点头。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罗慈忘记了所有的任务,忘记了所有的命令。她看着罗侯苍白的脸色,干裂的皮肤,以及那坚定沉默的眼神。
  “你为何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罗侯不语。
  是了,罗慈想,罗侯一生与亲人相处的时间很少,就是生活在一起,交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他都铭记在心。
  罗慈心中悲切,终于缓缓低着头,拉住兄长的手。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她性格骄傲,这一生中,她只真心说过一句抱歉,便是对自己的兄长。
  这一句抱歉,若冬菇来听,会从中得到许多消息,若廖文介来听,会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
  可听者是罗侯,他只从这句抱歉中,听到了至亲压抑的难过。
  寒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罗侯伸手搭在罗慈的肩膀上,对她道:“小慈,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哥永远会保护你。”
  罗慈低着头,一滴眼泪滑落。她不愿罗侯见她落泪,便一把抱住他。
  “你一个男人,能保护我什么。若说保护,也该是我保护你。”
  阴天,雪地,这一切同当年如此相像。她多想回到从前,回到罗侯还没有从军的时候。没有朝堂,没有战场,也没有齐冬菇,就只有他们一家人。
  “大哥,我定护你周全……”
  罗慈抬眼,望向天际。
  我定护你周全。
  ……
  冬菇与廖文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住户,这山里的小村房屋简陋无比,女主人是山间的猎户,头上顶着雪境独有的绒帽,身材高大魁梧,说话震耳欲聋。
  冬菇与之交流片刻,终于说清来意,女主人指了指旁边的小屋子。
  “你们,住那。”
  冬菇道:“多谢大姐。”
  女主人离开,廖文介终于喘了一口粗气。
  “这女人有多久没有洗澡,身上一股子膻臭味。”
  冬菇道:“你小点声,让人听了怎么办。”
  廖文介毫不在意,“人早走远了,你瞎担心什么。而且就算让她听到又如何,她能拿我怎样。”
  “是是是,她不敢拿你怎样。”冬菇走进旁边的小屋子,那基本就是个柴房,里面别说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让我住这不如一刀杀了我。”
  “这……”冬菇也觉得这里太过简陋,“不过,现在外面太冷了,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能睡到冰天雪地里。我来打扫一下,你去叫罗侯他们过来吧。”
  廖文介眉头紧皱,“好。”她转身离开,又被冬菇叫住。“你可千万别给罗慈使脸色。”
  “知道了。”
  “也别同罗侯多说什么。”
  “呿。”廖文介停下,转头。“齐姑娘这么不放心,自己去吧。”
  冬菇也觉得自己婆妈了,她不好意思道:“说笑呢说笑呢,文介快去吧。”
  这柴房花费了冬菇不少时间打理,最后送算腾出了睡觉的地方。
  “今日大家将就一下,挤一挤。”冬菇拍拍手,“条件不好,可我们也不能睡在外面,会给冻死的。”
  罗侯从马车里取下被褥行李,铺在地上。冬菇对他道:“我去烧壶热水,给大家暖暖身子。”
  “好。”
  冬菇走出屋,向女主人借了个水壶,她打开壶盖往里一看,锈锈斑斑全是水垢。冬菇走到一处雪堆边,拿盆化了些雪水,开始刷壶。
  雪水冰凉无比,冻得冬菇十指发红。壶里的水倒出来红黑红黑的,她一边刷一边同自己开玩笑,要是这壶做了水喝下去,会不会以毒攻毒,让罗侯直接好起来。
  她刷着刷着,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起壶盖帮她一起刷。
  冬菇一愣,扭过头,发现竟然是罗慈。
  “呵,嫂嫂为何如此惊讶?”
  “这……你怎地也来了。”
  罗慈道:“自然是来帮嫂嫂。”
  冬菇低头又开始刷壶,“我很快便弄好,你先回去陪陪罗侯吧。”
  罗慈蹲在冬菇旁边,并未被她劝走,她拎起壶盖,专注地看着里面斑驳锈迹,道:“嫂嫂,你看这壶,材质刚硬无比,却也难敌锈水内部渗透。可见阴克阳,柔克刚,再坚实的东西,也会有从内败坏的一日。”
  冬菇手里一顿,后道:“小妹觉得,这样坚固的一个水壶,撑得住锈迹腐蚀多久。”
  罗慈道:“嫂嫂,水壶能撑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撑过了又如何。你看这壶——”罗慈拿起壶盖,朝向冬菇,壶盖破旧变形,满是锈痕。“即使撑过了,时间拖得久了,对壶身也是巨大的伤害,你再也无法得到原来的壶。”
  冬菇抬眼,看向罗慈。
  “你当如何?”
  罗慈道:“趁着腐蚀尚未完全,彻底清除锈迹。”
  冬菇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罗慈的面前,她十指被雪水冻得通红发胀。
  “小妹,去锈的水冰冷无比,一沾便是刺骨,你想好了么?”
  罗慈站起身,背对冬菇。
  “嫂嫂,我罗慈一生未曾称赞过什么人,不过如今我要称赞你。”她转过身,看向冬菇,“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
  冬菇不语。
  罗慈又道:“我有一个壶,一个几乎用了一辈子的壶。我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便只能任十指染冰。”
  冬菇道:“你舍不下他,是好事。”
  “呵。”罗慈又是一笑,“我虽下定决心,却也不想让人平白占了便宜。这壶现在非是我一人所用,我不能给人做了白工。”
  冬菇心里一顿,道:“你有条件?”
  “自然。”
  冬菇道:“你说吧,齐冬菇若能做到,定会允你。”
  罗慈将壶盖放回盆中,擦了擦手。
  “我要你走。”
  “什么?”
  “我要你走。”
  冬菇愣在当场。她想过很多罗慈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唯独没有这一项。“让我走?什么意思,你让我去哪?”
  罗慈道:“随便你去哪里,我不干涉。只要你离开这里便好。”
  冬菇手指冰凉,心也渐渐冷了。
  “你是想我离开他。”
  “对。”
  “为什么?”
  罗慈轻笑道:“为什么,我也不知为什么。总之,你走,他才能活。”
  冬菇低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嫂嫂,你放心,我会将他照顾的很好。”
  冬菇抬眼,“哦?”
  “他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此生再不用劳累,再不用辛苦。我许他锦衣玉食,一世荣华。”
  “呵。”冬菇听到这里,笑了出来。“一世荣华?”
  罗慈道:“怎么,你不信我?”
  “不,我信。”冬菇道,“小妹心思聪颖,手段高超,为他争来好日子自然易如反掌。”
  “那你是答应了?”
  冬菇道:“我答应。”
  她说得爽快,罗慈反而不信。
  “嫂嫂,我见你对大哥情深意重,怎地会如此快便答应了?”
  冬菇道:“因为我对他用情比你深。”
  罗慈本是表情淡然,听了这句话,顿时沉下脸色。“齐冬菇,别几句话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从何见得你用情比我深。”
  冬菇道:“我若不应你,你便不会出手相助,对么?”
  “对。”
  “呵。”冬菇笑道,“这样明显你还询问我,小妹啊,你们一家人在情义之事上,均不开窍。”
  罗慈眯起眼睛。
  冬菇道:“反正我已经答应你了,具体如何做,还要小妹来安排。”
  罗慈也不欲与冬菇多说,转身道:“该做什么,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罗慈离开,冬菇重新蹲下刷壶。十指透着雪水,却也忘记了寒冷。千般思索,万般算计,她却从来没有想到有这样的结果。
  她让我走,罗侯,你若知道会作何感想。


☆、63第六十三章

  离开村落;冬菇一行人继续赶路。
  这一天,冬菇赶车的速度明显变慢,罗侯察觉,内心疑惑。
  “为何走得这么慢。”
  冬菇道:“慢么?我觉得还好啊。”她转头看向廖文介;“文介,你觉得我走得太慢么?”
  廖文介靠在马车边,闭着眼睛养神。
  “不慢,刚刚好。”
  “……”罗侯道,“照这样,我们今晚要在山中过夜了。”
  冬菇指着前面道:“你看那里,有处山洞;我们今夜在那里过夜。”
  罗侯看向冬菇所指方向,那里的确隐约可见一个山洞。
  “好。”
  冬菇的话;罗侯从来都是同意。
  将马车停到一边,天色尚早,冬菇将山洞中简单打理一下,生了一团火。
  走出山洞,她向山崖边走去。罗侯看了看她,跟了上去。
  冬菇站在山崖边,眺望远方。
  “你身体觉得如何?”见到罗侯跟来,她并未赶他回去。
  “无碍。”
  山崖乱石密布,崎岖不平,冬菇站的地方罗侯上得困难,可他还是将木拐靠在石边,双臂撑着石头上来。
  爬上来的姿势一点也不好看,他也不在意,稳了稳身子,他跪在石上伸手去够木拐。
  冬菇拦下他的手,让他扶着自己胳膊站起来。
  “不用它,我来。”
  罗侯靠着冬菇站着,两人紧紧两贴。冬菇仰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白皑嶙峋,高耸入云,天地为之赞叹。
  “那是天山了。”
  “恩。”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恩。”
  冬菇转首,看向罗侯。在这白色世间,似乎一切都变得清澈而纯粹,不管是算计,还是感情。
  “罗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如何?”
  罗侯微微转头,“什么意思?”
  冬菇没有看他,而是一直望着天山。
  “意思就是,我不在你的身边,不再陪伴你左右,今后你的生活里,不再有我。”
  罗侯看着冬菇,后者却没有反应,他心里莫名紧张,手下用力硬将她扳过来。
  “你这话是何意?”
  罗侯目如沉渊,带着与天山同样的沉重与冰冷,让冬菇不敢直视。
  她说不出话,罗侯手下不禁又用了力。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冬菇握住他粗糙的手。
  “我只是问上一问,你莫这样激动。”
  罗侯手上渐轻,低着头不语。
  冬菇道:“你怎么不说话?”
  罗侯摇头。
  冬菇抬起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我说这些,让你难受了?”
  罗侯仍是不语。
  冬菇叹了口气,将他抱住。“罗侯,我从前有一个朋友,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何事?”
  “他有一个心上人,他们两情相悦感情深厚,想要成亲。可是他心上人的父母并不喜欢他。有一次,他心上人的母亲来找他,对他说,如果他能答应一个条件,她便同意这门亲事。”
  “是什么样的条件?”
  冬菇道:“假意离开。”
  罗侯皱眉,“什么意思?”
  冬菇道:“我朋友的心上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她父母珍惜她的才华,想让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深造。可是那人因为我的朋友不想离开,她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假意断情,从而让她的孩子一心前程,待事业有成,再回来成亲。”
  罗侯道:“这可以接受。”
  冬菇道:“你觉得可以接受?”
  罗侯点头,“既然你的朋友真心喜欢那人,就该为她着想。”
  冬菇轻笑一声,道:“你说的对,我的朋友也是这样想的,他答应了条件,与自己的心上人分别。他的心上人不允,他便狠心对她说了很多残忍的话。最后他们终于分别。”
  罗侯道:“之后呢?”
  冬菇道:“之后他的心上人死了。”
  罗侯猛地抬头,“死了?”
  冬菇声音舒缓,不带任何语气,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对,死了。死于求学过程中的一场意外。”
  “……”听到这样的结局,罗侯不知该说些什么。
  冬菇又道:“我的朋友一生含恨,到死也没有原谅自己。我亲眼见证他的悲痛,以及他生不如死的生活。所以——”冬菇轻轻抚摸罗侯面额的棱角,笑容中带着悲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绝对不会同他犯一样的错误。”
  “罗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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