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贵幸福地这么想。
「不要、我绝对不答应!谁要跟那个男人结婚……阿姨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感情起伏特别激烈的姊姊卡特琳娜,气得满脸通红。看到这样的姊姊,年仅十岁的克劳迪欧心想,有社交界白蔷薇之称的她,这下要变成红蔷薇了。
「你父亲的公司破产之后,我们也不好过啊。幸亏有克西?巴迪家的海运业才能撑下去……这也是姊姊的遗言啊,卡特琳娜。」
阿姨委婉小心地说着。自从双亲相继去世,姊姊每天都跟阿姨见面商量今后的打算。温室中长大的姊姊对世事根本一无所知,所剩无几的财产被高利贷拿走,家俱摆饰也为了支付佣人薪水而变卖掉。
「但是……法兰契斯可叔叔已经五十岁了,而且又丑又胖……」
说到自己都害怕起来的卡特琳娜,双手环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但是他愿意收克劳迪欧和米凯雷为养子,这不是好事吗?」
「那个男人想要的,只有阿尔菲利家的头衔和血统!区区男爵的他是运气好才得到巴迪家,这次就打着想当公爵的主意!」
原本是低阶贵族的克西男爵经由政治联姻,继承了没落的巴迪伯爵家后,这次又想把远亲的阿尔菲利家公爵之名占为已有。
「真可怜……要是没发生这些事,你现在已经是准新娘了啊。」
阿姨同情的声音戳刺着克劳迪欧的心。几个月前还过着幸福人生的姊姊,却因为父亲放荡导致破产,惨遭恋人单方面解除婚约,陷入了如今为了钱,不得不接受克西?巴迪家提亲的困境。
被不幸婚姻折磨的姊姊,患了重度的精神衰弱症,病逝前那几年被爱面子的姊夫亲手软禁起来。震灾后回国的克劳迪欧看见瘦得不成/人形的姊姊,几乎怀疑起自己眼睛。
——求求你,克劳迪欧。我只有你了。
抓住自己手腕的卡特琳娜又瘦又苍老,曾经美丽的眼眸也已失去光采。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那个让我们变成这样的男人。所以我要你发誓,一定要报复那个叫清涧寺的日本男人……。为了报仇,不管你要犯下什么罪孽,我都会代替你下地狱……。
姊姊就这样叨念到医师阻止为止。
她怎么也无法原谅那个让父亲没落的元凶,那个清涧寺家的男人。
「……」
醒来的克劳迪欧抹掉额头的汗水,不惊醒还在身边沉睡的道贵轻轻走下了床。
主卧室的床已经被花瓣和体液弄得一塌糊涂,昨晚移到客房来睡是正确的抉择。
打理好自己的克劳迪欧走到书房,打电话给秘书小早川。
工作内容跟在天津时没什么差别,但一到日本就先安排休假的克劳迪欧,无法抛下公事不管。先把该办的业务交代完,他才说出重点。
「还有,我要你发封电报到清涧寺家。」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小早川含笑地说。这次的事本来就全权交给他负责,况且若由自己撰写电报,表达上可能会有问题。
「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那么内容是?
交代了道贵住在朋友家不用担心的内容后,克劳迪欧挂断电话。
回到寝室,道贵仍在熟睡。
道贵那稚嫩的肢体和过度纯真反而显得大胆的态度,让经验丰富的克劳迪欧意外地深陷其中。
是他亲手染指了那未熟的蔷薇花蕾,让他在自己掌握中盛开绽放。目睹那一刻的盛况,更刺激了克劳迪欧的征服欲。而且道贵的身体,天生就具备诚实追求悦乐的资质。能让他发出那种魅惑声音和甜美啜泣声的,只有自己就够了。
是他亲手玷污了他,夺走他的纯洁。
道贵的肉体已经不再洁净了。
意识到这点的克劳迪欧,心中瞬问被扭曲的喜悦占满。
他心爱的道贵。爱到深入骨血……爱到想把他撕裂——。
在窗外鸣叫的鸽子是爱之女神的象征,那歌声与沉溺淫欲的清晨相得益彰。他把白蔷薇放在道贵枕边,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但那种感觉已经不属于他了。克劳迪欧粗暴地抓起蔷薇,亲手捏成碎片。
把新的花末撒在道贵细瘦的颈项上,克劳迪欧几乎有股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那种连胸口都为之震颤的高昂感。
这是始料未及的结果。
温柔拥抱道贵的同时,也渴望折磨、羞辱他。像昨晚也是,明明可以更温柔对待却没有那样做,克劳迪欧暗自后悔之余却又感到愉悦。
道贵的睫毛终于轻颤一下缓缓扬开。
「——早。」
「早、早安。」
想要起身的道贵被克劳迪欧制止了。
「你身体还好吧?」
「有一点痛……不过没事。」
或许是喉咙发痛,道贵频频咳嗽。
克劳迪欧坐到他身边,弯下身吻他。只不过是个应酬般的吻,道贵的眼眸却诱惑似地湿润起来,连吸呼也变得急促。
「乖乖坐着,我帮你擦身体。」
道贵拒绝了半天,终究拗不过克劳迪欧的坚持而屈服。
「——我还以为你会欺负我,或是粗鲁地对我。」
擦完身体后,听到把脸埋进枕头的道贵轻声这么说,克劳迪欧半调侃地笑了起来。
他自认没有手下留情了,道贵居然没发现。那份深信自己会温柔以对的纯真,让克劳迪欧有点汗颜。
「那么,我下次会记得欺负你。」
「才不要呢。」
克劳迪欧将佣人送来的银色早餐托盘放上床头柜。
「这是你的早餐,有胃口吃吗?」
无法忍受道贵那微启樱唇的诱惑,克劳迪欧又啄了上去。他故意拿了一颗草莓塞进道贵无意识绽开、想索取更多深吻的唇瓣中。
咬住,含入,咀嚼,吞下。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诱人。
「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来。」
「我不是说了,这是初夜的规矩吗?」
克劳迪欧故意逗弄他,果然看到道贵的脸像手中草莓一样红灩。
「——昨晚的我……有没有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因为、我是清涧寺家的人……」
话一出口,道贵才想到他根本没向克劳迪欧介绍过自己。有点尴尬的他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家人……在某些族群里很有名。他们都说那方面很不检点。」
「在公事上,我当然听过清涧寺家的名号。他们是日本有名的财阀,而目听说整个家族都是俊男美女。」
「那个嘛……是无所谓啦。」
看着欲言又止的道贵,克劳迪欧真挚地说:
「不管叫什么名字,蔷薇始终是蔷薇。」
「啊?」
「这是罗密欧与茱丽叶里的台词。而且,你忘了自己以前曾经说过吗?不管叫什么名字,用任何言语矫饰,你就是你。」
听到克劳迪欧引用了莎士比亚的台词,大滴眼泪立刻从道贵眼眸滚落。克劳迪欧忍不住自嘲,为什么道贵的心偏偏是被那个大作的台词治愈。
「要流于浮名或忠于贞洁,都是你的自由。」
「我只有你……只要你就好。」
「对我来说,你也是唯一的恋人。」
道贵摇着头抱住克劳迪欧的后颈,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好高兴。
虽然他看起来无忧无虑,但显然清涧寺之名让他始终与爱情无缘吧。
看着沉浸于幸福的道贵,克劳迪欧实在无法立刻告诉他残忍的真相。
那真相一定会深深刺伤道贵。明知如此还去招惹他,只证明了自己在凌驾理性的爱情面前有多么无力。明知道自己会伤道贵多深,却仍无法控制欲望地抱了他。
「———」
不、不对……!
克劳迪欧自己比谁都要明白,那种感觉不仅仅是欲望或爱情。
他的内心深处总是藏着一份深深的憎恶。
他恨着清涧寺家的人,恨着父亲、母亲,恨着所有人。
正因为那份恨意太深,克劳迪欧才不断警惕自己不能耽于爱而裹足不前,甚至无视自己的心动。光是母亲和姊姊的例子,就足以让他知道强烈恨意的毁灭性有多大。
而如今他才明白。
深刻的爱情和憎恶,一体两面地共存于他心中。总有一天,这两种极端相反的感情会让道贵粉身碎骨。
然而,他还是无法放手。
只因为他想亲手撕裂这个自己深爱对象的欲望实在太深。
「……不行……」
听到道贵狼狈的声音,抚摸着背脊的克劳迪欧立刻明白那音色所代表的含意。
他隔着布料触碰道贵胸前的突起,小小的尖端已经淫乱地挺立。
那双湿润双眸里不见低俗的媚态,只有不设防的渴望。
「等等……我得跟家里联络才行。」
「待会儿再发电报就好。」
这无垢的身体已经被情欲污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笼络。
道贵攀住克劳迪欧,低切地要求请你抱我。
那混杂着羞耻的动作,可爱得令克劳迪欧失控。
他忽然想起姊姊抓住自己手腕时的触感。
他必须爱他,也必须恨他……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和激烈。
9
梦幻般的休假持续了一个礼拜。
明知道得早点回去才行,但道贵就是离不开克劳迪欧。
不管早晚都赖在他的怀里,相爱到甚至连蔽体的衣物也属多余。他也努力想跟克劳迪欧聊天,但仿佛要填补这两年的空白,立刻就被欲望取代。他学会了如何承受男人的情欲。遍布全身上下的爱痕没有时间消失,他不光在享受快乐,也学习到让男人快乐的方法。
「先生,已经到了。要开到里面吗?」
「不用,停在这里就行了。谢谢你。」
道贵让车子停在门口,付了车资后提着旅行袋往宅邸走去。
乘车时他一直苦思,要用什么合理藉口解释自己拖了一个礼拜的迟归。
他不能把自己跟克劳迪欧的事告诉任何人。对方是外国人,更何况还是男人。
推开门走进府邸的道贵,向望眼过来的中年园艺师说了声辛苦了。对方呆望了他半晌,立刻慌张地往本馆跑去。
他脸上有什么吗?
不解的道贵拿着旅行袋走了几步,就看见鞠子率先推开玄关门跑出来。
「道贵哥!你这一个礼拜到哪里去了!?」
看到妹妹失态的模样,道贵还悠哉回答我有发电报啊。
「看了那个才更令人担心啊。」
老实说,他不知道克劳迪欧发了什么样的电报内容。虽然有点后悔应该自己交代内容才对,但既然发了也无从追究起。
「和贵哥在吗?」
「在啊,刚回来没多久。你还是早点跟他赔罪吧。」
心想也对的道贵先把袋子放到房间,接着便往和贵房间走去。
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道贵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到兄长伫立在窗边。
「我回来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和贵淡然的语气更让道贵觉得愧疚。他宁愿被骂。
「你太夸张了啦,哥。」
「我还以为连你都要消失……都要离开这个家了……」
虽然不明白和贵独白中的真意,但沉重的罪恶感却压得道贵心脏发痛。
「我哪里也不去啊。」
他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和贵,却发现那瘦削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不知道兄长何时变得这么瘦,道贵心都痛起来了。
「你生气……了吗?」
「没有。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和贵纤细的手叠上道贵手背。他的手指异常冰冷,加上那种不寻常的憔悴样,让道贵不敢追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