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嶋不经意的一番话,让道贵的心蓦然紧了一下。
那么,自己是在视而不见吗?嘴上说着爱家人和接受他们,其实却跟逃避没两样?
难道还像两年前,没察觉和贵与深泽关系的那时候一样?他自认有所成长,但事实上却连朋友的改变及原因都没发现。
想要改变家人,首先必须改变自己,还必须具备改变一切的力量。
或许是自己太过沉溺于跟克劳迪欧的恋情,才会被蒙蔽双眼看不见重要的东西。
「抱歉抱歉,这话题太沉重了。」
八嶋故作开朗地替道贵倒酒。
媚惑的苦涩夜晚(下)
文案:
名门清涧寺家的三男道贵,
在教会遇见金发碧眼的青年,克劳迪欧。
旅行中又与他偶然相逢的道贵,深受他高傲的绅士态度吸引。
然而遭残酷命运拆散的两人,两年后却戏剧性地再度邂逅。
无法抵抗其热情而被拥抱的道贵,渐渐获知意外的真相……。
饥渴需索对方的两人,宿命般的爱情将何去何从——?
另收录被封闭的爱与欲望所困的次男?和贵的短篇故事。
1
「真难得,没想到你今晚会来。」
和贵站在今晚宴会场地的玄关,优雅地微笑道。这不是道贵第一次跟哥哥一同出席晚宴,只是纯属难得罢了。
「久没出入这种场合也不行,总得磨练一下社会经验。」
现在的他顶多只能跟财政界大老们碰碰面留下印象,不过在这类场合多露脸,对将来总是不无帮助。
大厅挤满了盛装赴会的上流人士,不一会儿两人便被人潮淹没。
「和贵。」
突然有人亲切打招呼,认出对方的和贵嫣然一笑说好久不见了。
「这位是你弟弟吧?你好,我是近江宗广。关于你的传闻,我可是听说不少喔。」
「我是清涧寺道贵,请多多指教。」
道贵慎重地躬身行礼,名叫近江的青年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听说你对投资有兴趣啊?大学毕业后,要不要到我公司见习一阵子?」
对方有着青年企业家强势不羁的态度,却不致让人觉得不快。
「承蒙您看得起不才在下。」
「对了,听说今天克西?巴迪贸易的社长也会出席。大家都等着看你们捉对厮杀呢。」
近江亲昵地跟和贵闲聊。
「凭我这体格,跟他一对一单挑绝对会输得很难看。」
「那就用你的美貌拉拢他吧?」
听到他这么说,和贵娇艳的红唇绽开一抹笑。
「明明都是过去的恩怨了,现在追究也没意义,真不晓得他们在想什么。你一定很困扰吧?」
「嗯。是对方迟迟无法释怀,我们家的人并未谈论此事。」
初次听到这话题的道贵,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听说他们还处处妨碍你们做生意?」
「这就是毫无根据的谣言了。对方也是名门望族,应当不会做出卑鄙之举。」
克西?巴迪贸易是来自欧洲的贸易公司,业务范围遍及各领域。最近,该集团为了拓展在远东地区的版图,积极与各公司合作开发新事业,是清涧寺财阀最大的竞争对手。一帮爱嚼舌根的家伙还戏称该集团为清涧寺包围网。虽然想拜会对方以能干闻名的义大利社长,却因上一代的恩怨使得会面遥遥无期。
「我们跟那个克西?巴迪贸易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道贵找到机会问话,和贵却愣了几秒,不悦地瞪向近江。
「近江先生,请你别再提起这些谣言,免得对道贵产生不良影响。——还有道贵,那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了,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没关系啦,你就告诉我嘛。」
近江奉承似地望了眼和贵,接着便在道贵要求下兴致勃勃地说:
「二十多年前,你们双方的父亲曾闹出一个大丑闻。」
随即又补充了句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才继续说下去。
「简单来说,就是对方父亲在晚宴上初识清涧寺伯爵,之后深深为他着迷。一心只想跟他厮守,连生意什么的都撒手不管,就像迷恋小野小町(注:日本和歌六歌仙之一,据说相当美丽)的深草少将一样,每晚到伯爵的麻布宅邸找他。」
「然后呢……?」
「当然了,你父亲对那位公爵并非真心。清涧寺伯爵身边向来不乏爱慕者,再加上对方是外国贵族实在麻烦,没多久就甩了他。后来,受不了被心爱之人舍弃,哀伤过度的公爵卧病不起,回国不久便去世了。而妻子也因精神耗弱随后过世。」
近江所言虽可疑却不无可能。仗着道贵听得入神,似乎受到鼓舞的近江又往下说。
「之后,公爵家破产、儿子被远房亲戚克西?巴迪家收养。他就是现今克西?巴迪贸易远东分公司的社长,大家都说他是为了复仇才回日本的。所以从前那段恩怨,才又被拿出来炒得沸沸扬扬。——也就是说,你们兄弟是那位社长不共戴天的仇人。」
听完说明的道贵本想出声道谢,却赫然发现周遭鸦雀无声,不禁转头探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他不经意地望向入口,一名高挑青年正挽着小麦肤色的美女走进来。
五官清晰的女性艳丽动人,不过那位青年才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充满自信的蓝眸、性感的嘴唇弧度、层次不一的偏深色金发,颀长身躯包裹在合身的黑色礼服里,散发堂堂的威严感。
「——晚安,阿尔菲利先生。」
听到和贵透着紧张的声音这么说,道贵不禁怀疑自己听错。
为什么克劳迪欧……会带着这么漂亮的女性来这里?
「你还真见外呢,和贵。」
他用亲切的媚惑嗓音跟哥哥打招呼,道贵一颗心更加强烈动摇。
他发不出声音来。
「毕竟我们真的不熟。对了,今晚舍弟也来了,顺便跟你介绍一下。」
「初次见面,你好。」
克劳迪欧嘴角微扬,牵起道贵右手轻轻一吻。
——什么叫初次见面……?
他的举止依旧优美自信,但手指却异常冰冷,不像那天热得几乎融化道贵的心。
「道贵,这位是克西?巴迪贸易的克劳迪欧?克西?巴迪?阿尔菲利远东分公司社长。阿尔菲利先生,这位是舍弟道贵。」
——他是……克西?巴迪贸易的分社长……!?
「克劳迪欧……」
道贵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耳尖的和贵听到他的低喃便问你们认识啊?。
克劳迪欧瞥了眼没说出冲击性话语的道贵,抢先回答——
「不。」
克劳迪欧的双眸里,倒映着自己身影。之前光被这双眸子注视,内心就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欢愉,但现在它们却冷若冰霜看不出丝毫情感。
「这位是我亲戚伊莎贝拉。」
克劳迪欧将身边穿着绚烂礼服的美女介绍给两人认识。她似乎不会讲日语,任何话都请克劳迪欧代为翻译。之后还看着道贵,戏谑似地轻笑。
彷佛静止的时间开始流转,周遭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你们快看,刚刚那一幕可是传说中的死对头碰面哪!」
「就是啊,夫人。清涧寺家的兄弟跟阿尔菲利家的儿子,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碰面呢。」
「听说那位美女是克西?巴迪贸易分社长的未婚妻。怪不得那位社长从不对任何女性放真感情。」
贵妇们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地传进道贵耳里。
「你不觉得我们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里的仇人吗,道贵?」
克劳迪欧嘲讽地笑道。
「我们吗……?」
道贵的声音暗哑,发音也十分不像样。
那天听到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台词应该更优美动人,克劳迪欧却毫不在意地践踏了他的回忆。
这时,伊莎贝拉用义大利文对克劳迪欧说了什么,撒娇似地露出微笑。只见克劳迪欧说了声抱歉,牵起她的手走向舞池。
克劳迪欧对道贵的说话态度从容大方,却跟对待情人明显不同。
两者的落差让道贵明白他有多重视伊莎贝拉。
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是相当登对的璧人。自己跟她根本没得比。
「道贵?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和贵担心地问,道贵下意识摇摇头。他只是太过震惊,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两年前,不得不在东京车站送走克劳迪欧时,他只觉得世界会就此崩毁。
但他错了,原来还有部分残留下来。[星期五论坛]
他这时才发现,内心深处还小心呵护着一方城池,直到今晚被心爱的人亲手摧毁。
道贵开朗的表情冻结,笑容也不翼而飞。发光的梦幻黑眸逐渐被哀愁侵蚀失去光彩。目睹这一瞬间,克劳迪欧心底除了沉痛懊悔,还涌现了另一种情感。
应女仕们要求一一陪完舞之后,已遍寻不着道贵的身影。过没多久,跳累的伊莎贝拉跟他说鞋子不合脚,两人便决定打道回府。
等不及家里派车来接,到路上拦了计程车坐进后,揉着脚踝的伊莎贝拉突然开口。
「刚刚那孩子喜欢你吧?」
「咦?」
克劳迪欧丢回问题迎战她的突击,车内立即充满她的笑声。
「就是清涧寺家的儿子啊。他的目光整晚都跟着你。你也真残酷,明明发现了还装没看到。你该不会对他出手了吧?」
「你的观察力真是敏锐。没错,他是我的恋人。」
面对她的揶揄,克劳迪欧冷淡地直说。他想藉这机会跟她摊牌。
「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我的恋人。你没听见吗?」
不过,要是道贵无法忍受他今晚的表现,这段关系将成为过去式。
他也承认,自己用残酷手法考验对方。
「那刚刚的态度又算什么?」
「我只是请你配合演一段罢了。」
「也就是说,你把我当成幌子了!?拜托,请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面有愠色的伊莎贝拉语气严厉。
拿着白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那把扇子是她建议父亲输出义大利,获利丰厚的商品。伊莎贝拉的商业嗅觉敏锐,适合做为事业伙伴,却无法成为恋爱对象。
「抱歉,我是认真的。」
「你是说,并非为了复仇玩弄他,而是真心跟他交往?真是胡说八道!」
看多了贵族天主教徒沉溺于颓废游戏,伊莎贝拉对男性之间的恋情并没有太大反弹。所以父亲才会被社交界的人耻笑,居然无法掳获区区一个未开化东方人的心。
「那么,就请你对我死心吧。」
「我之前就觉得你对清涧寺家太宽容,原来是这么回事?」
伊莎贝拉来日本,果然是为了监视自己!?克劳迪欧终于为长久以来的疑问找到答案。难怪经常收到姊夫们来信警告,对清涧寺财阀的攻击不够凌厉。
「抛下未婚妻跟那一族的儿子恋爱……真是奇耻大辱。」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并没有跟你订婚。」
「可是爸爸有那个意思啊。你不是无法违背爸爸吗?」
伊莎贝拉的父亲是克西?巴迪家主人的弟弟,蒙受家族恩惠的克劳迪欧的确无法反抗他。
「依我看,清涧寺家的人根本自以为是悲剧主角吧?要不然,就是你在利用他。」
「什么利用?」
意外的指责令克劳迪欧皱紧眉头。
「对方是自己恋人就不能对他复仇。只要不断这样催眠自己,你就不需要弄脏双手对吧?」
克劳迪欧内心不禁一震。撇除工作面不谈,他实在无法断言自己在感情上完全没有利用道贵。
「你们承受的侮辱也是我们一族的耻辱。对清涧寺家展开报复,是我们全族人的共识!」
姊夫们不止继承了家世与爵位,同样恭敬地接受了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