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镬中煮
一时间，丢入热水里的少年惨叫连连，剩下的则哭喊乱叫，有人甚至不顾一切向外冲去，场面骤然混乱不堪。
石动身形一晃，就要跟着往外跑，目光瞟到那名叫白进的青袍修士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样的冷笑每当他要杀人时就会出现，随即听到一声极低极轻的叹息。
石动心念一动，赶紧硬生生忍住了。
就见白进和那些青袍修士一起，袍袖齐挥，无数道黑烟灰烟疾飞，将那些冲到大殿门口的少年又统统拉了回来，抖手丢到赤膊大汉的跟前，齐声喝道：“逃跑者，杀无赦！”
那些大汉齐齐抡起尖刀，刺入这些逃跑少年的胸膛。
噗！噗！噗！噗……
一百多名少年口喷鲜血，惨死在地。
大汉们手下不停，娴熟地用尖刀剜出这些死去少年的心肝脾肺，随手切成碎块丢入身后的大镬中，一时大殿内血气弥漫，令人作呕。
转眼间，近千少年十去其一，剩下的都不敢乱动，瑟瑟发抖瘫坐在地，无人敢叫。
石动没想到一念之间，竟让自己躲过一劫，顿时吓得呆了，就觉膀胱一阵发紧，险险就要尿出来，赶紧拼命夹住。
周围却一阵尿骚气弥漫，许多少年吓得失禁，还有些趴在地上哇哇呕吐。
“失禁呕吐者，杀无赦！”青袍修士们又大喝一声。
石动咕噜一声，把呕到喉咙眼儿的食物死命咽了回去，两眼激得泪水汪汪，一片模糊中望去，那些大汉又挥舞起尖刀，将少年杀死了一多半，然后把剁碎的内脏丢入大镬中。
剩下的少年只有四成了，个个目光呆滞，不敢逃跑，不敢呕吐，屎尿都紧紧憋着，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他们的瞳孔都缩成针尖般大小，蕴含极度的恐惧。
那发号施令之人是个长须老者，身穿镶金丝黑袍，浑身上下绣满了大大小小的骷髅头，足有成百上千，胸口更是印着一只硕大的血色骷髅头。
黑色的底，金灿灿的骷髅头，随着身子的晃动，便如活过来了一般，实在骇人之极。
此人模样更是令人不敢多看，一张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却生着一只大大的鹰钩鼻，便如一头化作骷髅的老鹰一般。
凶悍！暴戾！阴鸷！不言而威！
只见他一双眼睛锐利如刀般四下一望，见再无哭闹的少年，满意地点点头，快步走上大殿中央的高台，双手冲天扬起，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一阵阴风平地卷起，石动就觉倒在身旁的少年尸体中，似乎冒出了一只只鬼魂，吱吱尖叫着想要往外逃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挟裹冲天血气落入热气蒸腾的大镬中。
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石动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一只只血色透明的鬼魂，挣扎着从黑水中向上冲击，顶得黑水咕嘟嘟犹如沸腾一般，却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束缚，根本无法逃脱。
高台上的老者目光大炽，高喊一声：“血祭完毕，童男童女速速入镬！”
那些大汉迅速抓起少年，用刀割开他们的衣服，一个个赤条条地投入这些大镬中，很快就轮到了石动。
当他噗通一声落入那诡异的黑水中时，一股怪异之极的感觉包裹住他，就觉全身毛孔统统张开，水中仿佛生出了无数小虫子，正拼命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痛！麻！痒！酸！胀！热！冷！
诸般滋味，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可偏偏神智清醒异常，那些古怪感觉仿佛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简直令他抓狂。
“啊！”石动忍不住惨叫起来。
不过他的叫声并不突出，因为周围的少年都在狂呼乱叫，没有一个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折磨，甚至有好几人当即跳出大镬。
“出镬者，杀！”青袍修士们又是齐声大喝，那几名少年立时倒在大汉的尖刀下。
石动算是看明白了，只有忍下去才有一丝活路，于是紧咬牙关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就觉那些古怪的小虫子钻进他身体后，顺着血脉渐渐游动到小腹，聚集在这里乱钻乱咬，又痛又麻又热。
至此，幸存的不到四百名男女少年，已统统被投入了黑水翻滚的大镬中，每人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再无人敢跳出来。
片刻后，惨叫声渐渐平息，周围死一样的沉寂，蒸腾而起的雾气却越来越浓，将众人的身影掩映得若隐若现，整个大殿笼罩在一股神秘恐怖的气氛下。
石动渐渐适应了这种古怪感觉，就觉小腹变得越来越热，暖烘烘的。
突然，一条热线一蹿，那些蠕动的小虫子又钻到了胸腹间，在这里乱钻乱咬。
痛！麻！热！跟方才小腹的感觉一模一样。
有了先前体验，这次石动忍住了，并没有叫出声。
他在心中嘀咕：“瞧这样子，似乎我们并不是被煮来吃肉的。这锅里的黑水虽然翻滚，可也不是那么烫，就是水里的小虫子太古怪了。奇怪！奇怪！”
伸手去水里抓，又在小腹和胸口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什么小虫子，但自己明明感受到毛孔中不停地钻进来，身体里也到处都是，真是一种怪异的感觉。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胸腹间的热气又蹿到了心口，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滚沸的油锅里煎炸，似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乱钻乱咬。
“哎呦……”石动忍不住惨叫一声，用手扒着大镬的边往上一蹿，趁着身子浮出水面之际，看到心口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印记。
其大如海碗，其红如胭脂。
石动吓坏了，不知为何身上会出现这样的怪印记，赶紧用手去心口摸摸，就觉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就要撑破腔子，摸上去滚烫滚烫。
再低头一望，原本漆黑如墨的水竟变淡了几分，隐约透亮起来，能看到自己**的胸腹间和小腹上，都出现了这样的圆形印记。
“这是甚么怪东西？”石动急忙向周围望去，就见旁边大镬里的少年比自己情形还要严重，咽喉部都出现了这样的圆形印记，而且色泽鲜红如血，甚是怪异恐怖。
而他镬中的黑水竟变得淡如清水，并不似石动这边，还是淡墨般的样子。
就在石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名叫白进的青袍修士大踏步走过来，低头看看旁边少年的情形，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只是这片刻功夫，就把药水都吸收了，恐怕至少也是乙等上的资质了。”
说着，伸手抓住这少年的脖子，把他水淋淋地提起来，其身上一共出现了四个鲜红的圆形印记，分别位于小腹、胸腹间、心口和咽喉部，清晰浑圆，便如什么人刻意在上面刺出的纹身一般。
青袍修士仔细地打量这些印记，啧啧赞叹，又把他丢进旁边一只空置无人的大镬里，让其继续泡在翻滚的黑水中。
石动正看得纳闷，忽然心头一紧。
白进走到他身旁，一伸手揪着他脖子提出水面，看到石动身上只有三个模糊不清的圆形印记，当即撇嘴冷笑：“瞧你鬼机灵的样子，我还当你资质有多高呢？看你这情形，只怕连丁等都够不上！真是没人要的废物！”说完，就噗通一声把石动丢回镬中。
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迈步走开，又去检查其他的少年去了。
“怎么提到了资质？还说我是没人要的废物？”石动暗暗纳闷，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妙了。
他瞪起乌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周遭情形，只见青袍修士们在满场走来走去，检视少年们的情形。
其中约两成左右的少年，也就是七八十名都被捞了出来，投入空置的大镬中。瞧那些青袍修士对待这些少年都是一副呵护有加的样子，脸上挂笑，连连点头，好像在丰收的果园里采摘个大饱满的水果一样。
而对待剩下的五成少年，则眉头微皱，但眼神中还会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期待。
至于对待最后的三成少年，嘴角却挂着不屑和嘲讽，只是瞥了一眼就连连摇头，随手丢回大镬中，就好像丢一团垃圾似的。
目睹此情此景，石动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猜测，被煮肉吃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是情形一样不妙。
这些魔煞门的修士应该是借助这样怪异的方式，来选拔弟子。只要能让一镬黑水尽快变清，并且身上出现又大又清晰的圆形印记，这样的少年，资质一定是上佳的，会得到他们的重视。
剩下的五成处于可以观察的层次，至于自己则和那三成少年一样，都是不受待见的劣等资质，搞不好最后还要被大汉们用尖刀戳死，当成没用的废物解决掉。
“先前那些死掉的少年，不就是这样么？”石动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忽然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完全没了把握。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在茶馆辛辛苦苦当伙计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尽别人的冷遇；想起了孤苦伶仃的娘亲和妹妹，如果不能盼到他回去，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他猛一咬牙，心里发了狠，“不！我不信！贼老天你看着，我石动一定会想法活下去！我不会输！”
镬中水嗡的一颤，竟然泛起了一丝涟漪，水中的黑色似乎加快了进入他体内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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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五大门主
石动闭上双眼，默默感受从毛孔中钻入的小虫子，用意念引导它们从心口往咽喉走。
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那些资质比自己好的少年咽喉上都出现了圆形印记，那自己也要争取弄出一个来。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得有效，石动感觉从毛孔中钻入了更多的小虫子，把心口、胸腹和小腹拱得热烘烘的。
突然，两条热线一蹿，他感到咽喉和尾椎骨也开始发热发胀起来，小虫子们又蹿到了那里去了。
石动又惊又喜，不敢分神，赶紧凝神导引，生怕这种感觉突然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咽喉和尾椎骨越来越热，并隐隐有继续往眉心蹿的趋势，可是周围热水中的小虫子却越来越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往上走了。
他悄悄把眼睛张开一线，就见那些青袍修士们满场游走，不停地把少年捞起仔细检查，有时摇摇头，把人又丢回去；有时则面带微笑地点头，把人放进新的大镬中。
石动特别地瞄了一眼身旁那个资质好的少年，不禁吓了一跳，就见他眉心和头顶也出现了两个浑圆清晰的红色印记，而且全身还浮现了一些浅浅的粉色花纹，瞧着挺说摹�
定睛一瞅，其实那些粉色花纹都是一条条的血管，不知何故竟然都暴胀起来。
“这……这是要把人都变成魔头吗？”石动暗暗咂舌。
就见白进和同行的女青袍客一起走过来，白进把那少年从镬中捞了出来，对着女青袍客低声笑道：“师妹你看，这小家伙资质真不错，我看起码是甲等中的资质了。”
女青袍客瞄了一眼，叹息道：“资质再好，要是不能选进师父门下，也是白饶。”
白进笑嘻嘻地道：“不管怎样，这小子也是咱们选来的，到时宗门贡献值可以大大地记上一笔了。”将那少年又小心地放进第三口大镬中。
“咦？师哥你看，这小家伙竟然……竟然流血了……”女青袍客声音发颤，伸手一提。
石动感到自己被提了起来，他赶紧低头望去，果然看到清澈如水的大镬中，不知何时漂浮起一丝丝的血丝。
白进瞄了一眼，微微一怔后，脸上显出不屑地神情：“哦，我当什么呢？他这种情形算是比较少见，他的脉轮受到某种干扰，无法正常开启，但是由于执念很强，硬生生地把药力吸纳进来冲击脉轮，导致脉轮受损，于是流出血来。哼！这样不顾一切地蛮干，就算脉轮都打开了，可是受了损，将来修炼却是会大受影响的。这样的废物，你还是把他给丢回去吧！”
女青袍客恍然大悟，扭过头瞧了石动一眼，就要把他给放回去。
忽然她身子一滞，因为注视到一双灼热的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苦苦地哀求：“仙姑大人，救命！救命！”
这双眼睛自然是来自石动的，他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被放回原来的大镬中，由于水中的药力都被吸干，自己是无论如何没有足够的药力，再去冲击剩下两个圆形印记的。
女青袍客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把石动放进了新的一口大镬中。
石动大喜，赶紧冲她眨眨眼睛，表示谢意。谁知她看都不看，掉头就走了。
石动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种举手之劳只能帮一次，最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靠自己。
不过对于这位少言寡语的女修，石动印象一直很不错，当初目睹杀戮时，她发出的一声叹息，深深地印在石动的心里。心想将来要是能进入宗门，这位仙姑倒是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也不枉她救了自己一命。
进入了新的镬水中，石动继续凝神冲击，很快就感到源源不断地小虫子钻入体内，依次把眉心和头顶的圆形印记也都打开了。
这时候，他浑身上下一共七处圆形印记，分别是——头顶、眉心、咽喉、心口、胸腹、小腹、尾椎。
七处连成一线，忽然全身一缩一涨，四肢百骸都变得热烘烘的，那些小虫子开始到处游走，一种舒爽的感觉让石动不禁呻吟起来，就觉体内开始充盈起一股力量来，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他大喜过望，暗道：“看来我终于冲过了考验，现在开始增长力气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等着被什么人来挑选了？”
悄悄四下张望，就见大部分青袍修士已经停下游走，也不再把少年捞出大镬。
大殿中的雾气渐渐散尽，似乎到了仪式末尾。
再等片刻，高台上的凶戾老者终于高举双手喊道：“血祭结束，下面开始选拔魔煞门第三十二代弟子！”
青袍修士们齐声大喊：“血祭结束，淘汰者喂食镇山凶鬼！”
纷纷伸手从大镬中抓出少年，丢给那些赤膊大汉，轮到的少年都被吓晕了，被大汉们抓着脖颈，好像提着小鸡仔一样鱼贯走出大殿。
不多会儿，就听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混杂着哈哈的鬼笑：“好吃！好吃！还要！还要！”
大殿里幸存的少年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不过也无人哭闹反抗。事已至此，他们都看明白了，这魔煞门如此凶残嗜血，无非是为了选拔合格的弟子而已，至于那些不合格的弟子，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这就是魔道，一切遵循优胜劣汰！
石动一颗心像打鼓一样乱跳，那砰砰的力量鼓得血液直冲耳膜，发出轰轰的声响，如此紧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