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得投缘,时间过的也快,小船一路日行夜伏,这一日到得洛阳。三人恋恋不舍的别过,仇大海向东而去,由于去登封和郑州在最初的一段路方向一致,云龙二人为了圆谎,决定在洛阳停留些时候再走。
洛阳城同长安相似,也做过几百年的都城,只是这里自打当年董卓的一把大火之后就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资格作为都城了,此时的洛阳虽早已恢复元气,但较之东汉时的古都,恐怕仍是相去甚远。中原的文明就是这样,常常被战火撕扯得支离破碎,但又总能顽强的卷土重来,洛阳便是最好的佐证。
李志勇没有带云龙在洛阳城中盘桓,而是直接往城东的白马寺走去。
李志勇问云龙:“你可知我为何带你去白马寺?”
云龙摇摇头,李志勇接着道:“当年慧能和尚曾跟我提起,白马寺乃是中国第一所佛教寺院,建于东汉年间,距今已有一千四百余年,比少林寺还早四百多年。凡是信佛之人都把它视为一生当中必去的寺院之一。我虽然不信佛,但听慧能和尚说得那般熠熠生辉,也对此地心驰神往,今日经过,哪有不入之理?”
云龙道:“舅舅知道的还真多。”
李志勇道:“哈哈,这话都是慧能和尚说的,当时他还说我有慧根呢。”
云龙笑道:“呵呵,那舅舅不会留在这里不走了吧?”
李志勇道:“哈哈,有没有慧根我不知道,不过有一样我是知道的,不让吃肉喝酒,我可受不了。”
云龙突然想到那日仇大海说自己也不能吃肉,好奇的问道:“舅舅,在船上之时,那仇大叔说自己是信‘白’的,说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也不能吃肉呢?”
李志勇道:“你听说过白莲教么?”
云龙摇摇头,李志勇道:“仇大海在桌子上写个‘白’字就是说他是白莲教的。这白莲教可不是这些年才有的,听说存在了有几百年了吧,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允许,万一让不该听的人听了去,免不了要惹麻烦,所以说的时候都比较隐晦。据说他们原来是佛教的一支,也是信释迦摩尼佛的。听老人们说,消失了几十年了,不知为何,这些年又冒出来了,到处招纳教众,有那家里实在苦的,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为了生计,便稀里糊涂的加入了。所以这些年走到哪里,都能见到白莲教的人。你瞧仇大海不也忘不了拐弯抹角的拉你入教。还好你反应快,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绝。”
云龙道:“我看仇大叔那人心地良善,不像是坏人。”
李志勇道:“嗯,我看也不像坏人。只是这白莲教这些年膨胀过快,教众也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就算仇大海是好人,别人不见得都没有坏心眼,以后跟他们打交道还是要小心啊。”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了白马寺。未到近前,就见一座齐云塔巍然耸立,再走几步,看到两匹大小与真马相当的石马,温顺的站着,似乎不论是谁都可来骑的样子。走近细看,只见寺内的建筑,有的漆色尚新,显是修葺不久;有的已经破败不堪,更有的还留着当年战火的痕迹,残垣断壁,乱石堆砌。
李志勇叹气道:“哎,就连这方外清净之地也免不了战火的侵袭。”
云龙奇道:“是什么人放火烧的呢?他们不怕佛祖怪罪么?小时候听爷爷说,佛祖神通广大,要多行善事佛祖才能保佑的。”
李志勇说道:“是谁烧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总是有人烧,也有人修。说不定修庙的正是当年烧庙的。攻城略地的时候是土匪,天是王大,我是王二,刀尖上过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佛祖若是降罪,他敢跟佛祖干。等到稳稳当当过上太平日子,害怕富贵让别人抢了去,又想起来孝敬佛祖,重新修葺庙宇,开始劝旁人行善了。”
云龙虽不全懂,但也觉得李志勇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九章 辗转 第四节】………
少室山山势陡峭峻拔,共有三十六峰,诸峰簇拥起伏,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有的拔地而起,有的逶迤延绵,有的像猛虎蹲坐、有的似雄狮起舞,有的若巨龙睡眠,有的如乌龟爬行,峰峦参差,峡谷纵横,颇为壮观。:ap。整理赫赫有名的少林寺便座落在这少室山中,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云龙从小便听爷爷讲过少林寺是武学正宗,如今有机会来到这里,还要拜寺中的高僧为师,兴奋的一路上看到什么都问个不停,感觉两只眼睛一张嘴都不够用了。到得少林寺山门,云龙抬头观望,只见山门正门是一座面阔三间的高大建筑,左右两侧又各有两道侧门和八字墙,高低相衬,气派极了。二人从侧门进入,向知客僧说明来意,知客僧听说是找慧能大师的,连忙飞奔进去报信,不多时,知客僧回来说慧能大师不在寺中,慧然方丈有请。
李志勇和云龙听到慧能大师不在,都略微有些失望。随着知客僧进了山门,便见一尊大肚弥勒供在佛龛之中,对着众人微笑。佛龛后面是一尊韦陀像,手中握着神棒,知客僧见云龙四下观看,也故意把脚步放慢了些。过了山门是一条甬道,两旁都是历代名家的石碑,也没时间细看。过了甬道,迎面而来的是天王殿,绕过天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释迦摩尼、阿弥陀佛、药师佛的神像,两侧有十八罗汉侍立。云龙跪在蒲团上向中间的神像磕了三个头,心中默默祷祝,希望自己日后能够大仇得报,慰藉爹娘的在天之灵。大雄宝殿之后是藏经阁和禅房,领路的知客僧将二人领到西禅房,合十道:“二位施主请少坐片刻,方丈马上便来相见。”
知客僧出去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身体微微福,方面阔口,眉毛胡须有些花白,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李志勇连忙拉着云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施礼。来人正是少林寺方丈慧然,慧然从前并未与李志勇见过面,但曾听师弟慧能说起他为人正直善良、乐善好施,并且也是习武之人,与慧能颇有些缘法。听知客僧报说这次他上山来找慧能,是要托付自己的外甥拜师学艺,便亲自替慧能接待一下。
慧然方丈还了礼,三人各自归座。慧然看着云龙,问道:“这位小施主所来何事?”
云龙毕恭毕敬起身答道:“弟子名叫白晓杉,这次与舅舅同来,想求慧能大师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慧然笑道:“佛法无边不度无缘之人,少林武功博大精深,学了自是受用不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关键还是一个‘缘’字。先说说你以前跟谁学过武功,又为何要到少林学艺呢?”
李志勇怕云龙说错话,抢着答道:“这孩子以前学过些武功,但不幸老师仙逝,后来跟着我胡乱学了些。这孩子资质不错,而我的功夫平平,怕耽误了他,才想让他到武学殿堂少林寺学功夫。”
慧然道:“小施主的确根骨清奇,像块练武的材料,能否打一趟拳让老衲看看?”云龙应了一声,走到堂中,朝李志勇望了望,李志勇朝他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云龙会意,起手正是五雷掌的起式。
云龙的五雷掌早已烂熟于心,由于李志勇指点的认真,他对这套掌法的领悟丝毫不逊家传武功。慧然见云龙的招式使得不徐不疾,张弛有度,显然是老师教的得法,学生学的透彻,不由得微微点头。云龙一招招将二十四式五雷掌练完,正要收势,只听慧然说道:“五雷掌,正二十四式,变四十八式,共七十二式,不要停接着打下去,落脚点不要出一丈见方。”
云龙点点头,接着练了下去,身随步转,时快时慢,突然,他觉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左腿方向飞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下一式乌龙摆尾的落脚之处。云龙不知是何物,不敢去踩,连忙变招,腰眼力,左腿顺势向前一带,跟着身形一转,乌龙摆尾这招没使出来,变成了一招不伦不类的单换掌,正是四十八招变式中的一招。云龙用余光扫了扫地上的黑物,又见方丈手中拿着几枚黑枣,面带微笑,料想必是方丈有意试探,因此并未停步继续打了下去。十几招内,方丈又投了三枚黑枣,每个都恰投在云龙落脚的方位,而且留给他变招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短。四十招过后,地上已经落了好几枚黑枣,云龙虽已没有多少地方下脚,却丝毫不见凌乱。眼见云龙还有两招就要使完全部七十二式,方丈突然又同时投出三枚黑枣,云龙见无处落脚,正在想下一招如何力,就觉得另一枚黑枣直奔他胸膛而来。云龙情急之下,身体向后一仰,使了一招铁板桥,躲过方丈的黑枣,紧跟着双手一撑跳到一旁,双脚稳稳落地,双手一前一后收在胸前,正是五雷掌的收式。
七十二招使完,方丈哈哈笑道:“白施主果然悟性极佳,这变架子变得不错。”云龙倒觉得自己好几招由于变得仓促,使得歪歪扭扭,似是而非,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为了躲闪方丈投的黑枣,有几招使得完全没有模样了,最后还不得不出了您划定的范围。”
慧然道:“我投的是黑枣,即便躲不开也无妨,但若是暗器呢?自然要奋力躲闪,是招式重要还是自保重要呢?小施主这几招变式虽然招式不太好看,但破绽却不多,以你的年纪能练到如此,已属不易。”
李志勇见云龙这几招变式打得虽不能说浑然天成,却可称得上收放自如,丝毫没有迟滞。有几招连自己也没想出该如何衔接,而云龙却行云流水的打了出来,心下既是欣慰又是佩服,见方丈如此夸奖,自然更是高兴道:“这么说方丈肯传授晓杉武功了?”
方丈浅浅的笑了笑道:“不忙,我再看看小施主的内力。”说着把云龙唤到身旁道:“来,往我掌中推一掌。”
云龙愣了一下,随即走到方丈近前,向方丈的左掌了一掌,使了六成力。方丈呵呵笑道:“不妨事。把力气都使出来吧。”云龙脸又是一红心想,对方是少林方丈,武功自然深不可测,自己全力出击也不会伤他皮毛,亏自己第一掌还有所保留,想到这,丹田叫力,全力了一掌。
这掌一出,云龙便大吃一惊,明明方丈的掌丝毫未动,但自己的掌却好似打倒棉花上,一点反弹都没感觉到,再想撤掌更是吃惊,自己的手就好像黏在方丈的掌上一样,拉不回了。正这时方丈的掌力徐徐吐出,迫使云龙不得不全力对抗。可是不论自己如何使力,方丈的掌力似乎都微微的胜过一些,让他推不出去又不会立时便支持不住。不多时,云龙已经累得鼻洼鬓角热汗流淌,眼看要支持不住了。正这时,云龙觉得方丈的掌力突然撤去,心中一惊,也连忙收了掌力。
其实慧然所使乃是拈花指变式的粘字诀,高手对招时,若被黏上,便只能靠比试内力来分高下。而这般内力比拼最是危险,失败的一方往往深受内伤。便是双方想同时撤力也颇为不易,收力快的一方往往也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慧心的内力同云龙自不可同日而语,突然收了掌力也不会受伤。
慧然收了掌力后哈哈笑道:“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白施主不但掌法灵活,内功修为也很难得。更难得的是,白施主心地良善,老衲先谢过了。”
李志勇被慧然的话弄得糊里糊涂,问道:“方丈所谢何事?”
慧然呵呵笑道:“开始时,白施主的第一掌试探虚实,未全力;老衲撤力时,白施主怕老衲受伤,也迅收敛内力,我岂能不谢。”
李志勇道:“这孩子怕伤到方丈原是多虑了。”
慧然道:“匆匆之间,能有此心,却是伪装不来的。这孩子的为人老衲放心。”
李志勇听了心花怒放,料想方丈定会收云龙为徒,传授他武功,忙叫云龙过去给方丈磕头。
慧然忙拦了云龙,向李志勇道:“这孩子,我可以收,但却有一个条件。你是他舅舅可做的了主?”
李志勇道:“自是做得了主,但不知是何条件?”
………【第九章 辗转 第五节】………
慧然道:“收徒之前我要为他剃度,白施主须起誓愿,从今日起永不踏出佛门,尘世间的恩怨再与他无关。(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若是不答应此条件,恕老衲不能同意收徒。”
少林寺本有僧俗两院,李志勇并未料到方丈定要云龙出家才肯收徒,他见方丈语气坚定,不留丝毫余地,知道无法回旋,只得尴尬的看了看云龙,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云龙虽然仰慕少林正宗武学,也对面前的慧然大师视若神明,但要让他出家却不愿意,便道:“我是家中独子,若是出家,不能堂前尽孝,实难接受。”慧然并不答言,转头看了看李志勇。
李志勇知道云龙家仇未报,来此学艺便为此事,怎能起誓再不理尘世中事,支吾道:“在下听说少林有俗家别院,方丈可否看慧能大师的面子收晓杉做俗家弟子?”
慧然道:“俗家弟子也不是不行,但是由于少林武功的修行必须托于禅宗佛法,若是佛法修行不足,修习少林武功说不定会弊大于利。因此少林虽设俗家分院,却只传授些强身健体的粗浅武功,不传授内功心法,以白施主的武功,怕瞧不上吧。”
正在李志勇犹豫之际,云龙想到自己就算不在此处也无处可去,呆在李伯父家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招惹是非,少林寺是武林泰山北斗,虽然方丈说不传授武功,但耳濡目染也比浪迹天涯漫无目的强得多,便道:“不妨事,少林武功无论深浅,能学到一招半式便够我受用了。”
慧然道:“也罢,如此就留你在俗家别院。我替慧能收你做记名弟子,每日的功课由法明安排你做。”
慧然向身边的弟子交待了几句,李志勇和云龙谢过慧然方丈,随着小和尚下殿,出院门,往俗家别院而去。
俗家分院与少林寺正寺相距不足两里路,三人转眼即到。俗家分院住着几百人,有些是少林寺和尚的记名徒弟,更多的则是些慕名而来的过客。这些人来此处多是为了见识天下武功之根本,并非当真有天赋和毅力学习,因此往往住不多日也就下山走了,因此此处人流更替颇为频繁,不是记名弟子的都住在客房,像客栈相似。李志勇在这里住了数日,仍未见慧能归来,便向方丈和云龙辞行。
云龙这几个月同李志勇吃住同处,一起练功,一起说笑,当真如父子一般。李志勇性格豪爽、诙谐,不似父亲那样总是不苟言笑,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云龙似乎更能找到本应是父亲才有的慈爱,突然要说分别,云龙忍不住哇哇的哭了起来。云龙这一哭,弄得李志勇也眼眶红,鼻子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心想:这孩子当真是命苦啊,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完全靠着自己生活,看他前日在方丈面前那拳脚使得张弛有度,气定神闲,颇有武林高手的风范,而此时哭的伤心,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
李志勇一把把云龙揽在怀里道:“好孩子,看得出方丈对你身手、为人都很满意,只要你多留心,不愁学不到真功夫,即便是这里当真待着不顺,回李家寨来找舅舅,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云龙觉得这个舅舅虽不是亲娘舅,但总觉得比夏峻舅舅亲近百倍,他见此刻四下无人,李志勇仍以舅甥相称,哭的更伤心了,道:“等我学好武功,一定回去看望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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