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竹八”虽然外形奇特,骨瘦如柴,但武功在雁北十杰中又在中上。
穆家与雁北十杰素来没什么交情,而且这“竹竿子”在江湖上口碑不佳,此时贸然来访,穆修齐当然不会让他进入父亲的房间。
他也不敢将窗户纸点破,只说父亲刚刚吃了药睡下,不便与外人相见。
那瘦子一听穆修齐这话便火了,说什么远到而来,便是闯也要看看穆明正。
穆修齐怕他对父亲不利,只能死死拦住,果不其然,双方一交手高下立判,没过几招就让对方占了上风。
这时幸得崔斗衡过来,才勉强支撑片刻。
崔斗衡带着云龙刚走,穆修齐正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算了,张竹影却不愿与他纠缠,直向穆明正房中跑去。
他毕竟贼人胆虚,又忌惮穆明正武功,一边进屋,一边口中边喊着:“穆老爷子,雁北竹八给您磕头了!”
穆修齐眼看竹八就要伸手掀开父亲床上的帐子,大喊一声“爹爹!”不顾一切挺剑向他刺去,情急下一招‘雷霆万钧’却刺偏了。
竹八回手拿扇便打。眼见扇子就要打到穆修齐身上,却见穆明正从床上探身起来,一招直取敌人两乳之间的要穴。
竹八若是出手相格,便腾不出手来对付穆修齐。
谁知竹八看见穆明正攻来,竟不闪不避,只伸手去抓穆修齐,这一出手方位角度十分怪异,就似手臂上没有骨头一样,让过了穆修齐的长剑,直抓他右手。
便在这时,穆明正一指点中了他的乳中穴。
穆明正久病之下,这一指只有平时的一成功力,但位置却拿捏的不偏不倚。
竹八见穆老爷子竟然还有力气出手,心下大惊,不敢恋战,轻哼一声,一闪身便出了房间,逃得不见踪影。
穆明正拼死点完这一指,也早已喘得不成了,便是他们后来看到的那一幕。
几个徒弟听到那瘦子闯入了师祖的房间,都惊得木人一般。
虽然明明看到师父现在好端端的坐在他们面前,也不免为这父子二人捏了一把汗,一直听师傅讲到那瘦子逃走,才长吁了一口气,一颗心也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众人随即也都想到,老爷子病了这几年,本来就是有一日没一日的了,今天又动了真气……下边的事情不用想也自然都知道了。
穆修齐一把揽过儿子,泪下道:“走,咱们看爷爷去!”
再说仁芝堂的大少爷王易木从外采办药材,紧赶慢赶总算在年三十到了家,一进门就大声道:“爹爹,弟弟,我回来了。看看我都带了什么回来孝敬爹爹。”
王厚堂和王易林刚在门口看店里的小伙计贴了春联回屋坐着暖和暖和,一听大儿子回来了,急忙道:“快进来暖暖,今年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你在外边办事也累了,待会让你弟弟陪你喝两盅解解乏。”
正说着,就见穆家的一个小厮慌慌张张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边跑边冲王厚堂喊:“王大爷,我家老爷子不行了,老爷让您赶去看看!”
王厚堂心里一惊,披上皮袄就要出去,却被二儿子一把拦住:“爹,大年下的,您就别去了。您陪哥哥说话,我去看看。”
王厚堂推开他的手,又戴了顶狗皮帽子,道:“别说这话,行医治病还管什么年下不年下的,这穆老爷子的病就是你爹去了也未必有什么回天之力,你就去了也是白去。”
王易林本来一番好心,却落了个没意思,只得悻悻的看着王厚堂顶风冒雪的出去,嘟囔道:“大过年的死人,真不知祖上缺了什么德了!”
王易木没说什么,只若有所思的看了弟弟一眼,两人的目光一碰又闪开了。
穆家上下这时已然乱成了一团,王厚堂刚走到府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声大作,他急忙紧走几步,却见大厅里迎出来的不是穆修齐,而是他的大弟子崔斗衡。
王厚堂心知穆修齐一定在老爷子房中忙的顾不得出来,当下也不客套寒暄,跟着他直进到内室中去。
进得内室;扑鼻就是一股药味,屋子里暗沉沉的,没有点灯,只隐约看到床上帐子里似乎躺的有人,夏雨霏抱着穆云龙趴在床沿上早已哭得喘不过气来。武三在旁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穆修齐坐在床边,身子探进帐子里,抓着父亲的手,竟不知道王崔二人进来。
崔斗衡咳嗽了一声,说道:“师父,王掌柜的来了。”
穆修齐这才回头看见,苦笑了一下,说:“怕便是观音菩萨来了也没有用啦!”
王厚堂在门外听见哭声就知道事情不妙,这时看见穆修齐这样,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王厚堂着小厮取了枝烛台,走近几步,掀开帐子,只见穆老爷子瘦成了一把骨头一般,和几年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再一细看,病人脸色青,瞳孔已是完全散开,眼见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他又将两根手指搭在老爷子脉上,只觉得脉息轻浮紊乱,似有似无。
一想到穆老爷子也曾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时的脉象却半点看不出曾经习武的痕迹,可见确是不行了。
王厚堂放下帐子,缓缓说道:“老爷子功力已然散尽,据在下看,也就一盏茶工夫。”
话音未落,只见老爷子抬手指着穆修齐,口里仿佛要说什么,却光见动嘴不见出声。
房中静得都能听到屋外雪花落地的声音。
穆修齐见父亲有话要说,一步抢上,一手拉住父亲的手,另一只手放在父亲胸前,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父亲的嘴边,轻声道:“爹,孩儿在这,您老有什么话?”
却见老爷子身子一颤,头一偏,再也不动了。众人愣了片刻,便又悲声四起。
穆修齐瘫坐在床上,半晌也不哭也不说话。
王厚堂看他那样子竟好像痴呆了一般,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抹泪。
除夕之夜各家都在热热闹闹的准备着过年,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只有穆家上下哭声震天。
穆云龙虽然自爷爷生病之后已有几年没怎么和爷爷亲近过。但想起爹爹讲的爷爷是为了救自己和爹爹才成了面前这副模样,不禁悲从中来,又放声大哭起来。
穆修齐本来已止住了哭声,听儿子哭得凄惨,叹一口气,和众人回到大厅,开始准备父亲的后事。
老爷子一病多年,家中早就备好了用来冲喜的寿衣棺材等物事,穆家虽是大户,但穆修齐念自己武功平平,儿子年岁还小,怕太过张扬引来江湖上闲人的注意,丧事也就没有怎么大办。
………【第二章 寻仇 第一节】………
早春二月,天气逐渐转暖,太原城外的护城河刚刚化冻,流水潺潺,柳树得了春意悄悄的挤出几点绿芽,草地上远远的也能看出一片朦朦胧胧的绿意。(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几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鸟,不怕冷的站在枝头上唧唧喳喳的欢叫着。
这一日风和日丽,在家里闲坐了一个冬天的人们不顾春寒料峭,早已蠢蠢欲动,想要到郊外游玩去了。郊外风景稍好的各处都聚集着憋了一冬天的男女老少,往日的萧瑟冷清一扫而空。
城东十余里处,并无什么佳景名胜,纵是这样的天气也无一人至此。一间古庙不知是何年所建,这时早已断了香火,庙门上蛛网暗结,显得颇为破败。
突然间,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一名老者,径向东去。
只见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领口袖边都已经积了一层油垢,显然是一个冬天没有洗过了,有几处破了口子也没有缝补,背上背着一个打了补丁的青布包袱,不知道多久没有梳洗过的头上还沾了些须稻草,定是昨晚在此宿了一宿。
正在这时东边传来蹄声得得,几骑马奔将过来,到得老者近前,其中一人将马勒住,大声问道:“老头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孩骑着一匹小黄马从这里路过啊?”
他喝问了几遍,那老者恍若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马上那人一愣,转身而去,自言自语道:“原来这老叫花子是个聋子!”
话音未落,只听他惊呼一声,一个倒栽葱翻下马来。
前面三个人听到声音,忙勒马回头去看,只见那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身子,显然是被人用重手点了穴道。
环顾四周,只有个老者在几丈开外,虽然已是满头白,可看他的身形步法定是个会家子。
三个人飞身下马拦在那老者身前,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唱个喏道:“请问老人家缘何出手伤我师兄?若有得罪之处,晚辈替他给您陪不是了。”
那老者抬眼看看那男子,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态度斯文儒雅,似乎更象个书生而不是个武林中人。
老者冲他微微点头,一闪身便又向前走去,他走的并不甚快,却轻而易举的绕过了那个书生。
书生一怔,赶几步又挡在老者身前,打了一个深躬,口气更加谦卑的说道:“相烦老人家替我师兄解开穴道。”
同时下马的两个人早已把那人扶到旁边的一棵树旁靠着坐下,一直在忙着给他推宫过血,可是那人却越来越痛苦,显然点穴的人用的是很特殊的手法,其他人如果盲目乱解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了。
老者又是轻轻的躲过书生,连看都没有向那个躺在地上不住痉挛的人看上一眼。
那两个已经束手无策的人忍不住了,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俩人刷的一声一齐拔出兵器,两口长剑在早春的阳光下闪闪光,晃人眼睛。
老人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停下脚步,目光冷冷的从两个人脸上扫过。
书生一看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吓得连连摆手,语无伦次道:“大师兄、二师兄,大家别……有话好说嘛,看,二师兄,这样伤了和气……”
他边说边把二师兄往回拉,而二师兄的剑尖离老人的胸口已不过几寸,老人也不躲不闪,只那么冷笑地站着。
几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地上的人越来越痛苦,忍不住开口向老人求饶:“老……老人家,都是……我的……错,求……求您……”豆大的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流下来,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衣领和袖口也隐隐渗出汗水。
突然,老者伸手向那二师兄的长剑一推,还不等他反应,就已经离开了四个人的包围。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快要疼晕过去了,老者的手朝那个人挥了一下,似乎并没看到什么,就转身走了。
两个人见他走了,拔腿就追。谁知老人越走越快,两个人的轻功不好,很快就被甩在了后边。
二人无功而返,却见地上的人已经不再痉挛,和书生一起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把玩。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快来看看,刚才那个老人就是用这个解开三师兄的穴道的!”
他的手指捏着一枚小小的玉珠子,珠子侧面有个小孔,里边还留着一小截断了的银丝,似乎是从女人的饰上拽下来的。
珠子既轻又小,拿它来解穴力度和准头都很难把握,那个老者居然只一抬手就把穴道解了,武功之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再想想他离开时的轻功,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这四人便是穆修齐的弟子,今天奉师命带小师弟云龙出来消遣散心。
本来只打算在城里走走,但小师弟在家中闷得久了,出了门便收不住心,提议到城郊林子里去打猎,众人也憋得久了就同意了。
大伙开始打了几只野兔,师弟觉得没意思。他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十分要强,非要再往前去。
正在这时林子里跑出来一匹小鹿,云龙一见,大是兴奋,策马追去。
那匹小黄马是师父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难得的神驹,脚程之快非寻常骏马能比,那马受了主人的鞭策,不一会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不见了师弟,自然着急万分,本来师父让他们跟着就是来保护师弟,现在找不到师弟怎么回去见师父?
正找着,就碰上了那个老者,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到哪儿去找师弟?
眼看就到中午了,几个人只好胆战心惊的往回走,人人都盘算着怎么向师父交代,也都知道肯定逃不掉一顿责罚。
几个人回到穆宅,还没进大门远远就听到里边人声嘈杂,最尖锐的就是小师弟的童音,大伙一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一进门就看见师父穆修齐铁青着脸,手里拿着执行家法用的藤条,师母站在一旁,把小师弟搂在怀里,小师弟脸上还带着泪,可也倔犟的盯着父亲。
一看这个场面,大家又不敢进门了,挤在门口左右为难。
师父并没回头看他们,依然拿着藤条,呵斥道:“你就知道自己胡闹,也不小了,家里刚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你出去走走,你就疯的不见了人影。师兄们都为你着急……”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徒弟们,一眼就看出三徒弟受了伤,当下顾不得训斥儿子,疾步过去搭了一下他的脉,见没什么大碍便让几个徒弟到大厅里去。
进了大厅,穆修齐把藤条挂在墙边,脸上还是阴沉沉的,云龙见没有叫他,早就躲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几个弟子看到师父生气,都不敢开口。平时师父对他们极好,真如慈父一般,而他们也从来不惹师父生气,今天这事虽然不能说是他们的错,可毕竟是办事不力,受罚也不能算是冤枉。
过了半晌,穆修齐终于开口问:“时杰,今天是谁伤你的?”
三徒弟范时杰生来就是直性子,平时跟师父说话也常常因为太过莽撞而惹师父生气,今天会得罪那个老者也是意料中的事。
他有些气愤的说:“一个老头就因为我问了他一句有没有看见小师弟,下了这么重的手,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说着他给师父讲了今天遇到的事情。
范时杰说完后,书生打扮的蓝山远从怀中拿出那个珠子给师父看。
穆修齐仔细看着这颗珠子,淡绿的颜色,是成色很不好的玉石,穿孔也很粗糙,是街边很常见的货郎挑子里的货色,穷人家又爱漂亮的女孩子十有**戴的都是这种饰。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道:“那老人是不是南方口音?”
几个人把当时的场景回想了半天,都觉得对那老人的口音没有什么印象。
蓝山远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叫道:“那老头根本就没说过一句话!难怪我们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
穆修齐看了看几个徒弟,脸色凝重,声音里带着努力压抑后的颤抖道:“仇家终于还是寻上门来了。”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进穆家这么多年来,只知道江湖上有不少人惦记着穆家的那本莫须有的武功秘笈,却从没听师父讲过还有什么仇家。
更何况穆家几代人半武半商,从商之人最是与人为善,得罪人的事轻易是不作的。而现在师祖刚刚去世月余,便有仇人寻上门来,几个人不禁越想越是害怕,目光齐刷刷望向师父,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能够让他们安心的答案。
穆修齐避开众人探询的眼神,沉吟了半晌,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你师祖当年逐出去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兄秦辉了。算起来他被逐出师门也有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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