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点半到三点,她拨了不下二十次,却没有一次拨通,不安在扩大,她又拨给谢亦群,响了很久,大概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声音还有些睡意,但着急的她也没想那么多,劈头就问:”阿群我是以嬿,张曦威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头沉默一下,用着已经清醒的声音,很冷静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后来他和小葳姊一起离开。”
……和小葳一起离开,去做什么?
道了声谢谢挂掉电话,像是被什么抽离,什么力气都没有,一个晚上忙东忙西像个傻瓜,然后呢?他是不是和她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望向窗外,没有星星,只有路灯点燃了星空,她觉得她已是灰烬,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冷战是无奈的,吵架是苦涩的,她却找不出形容词描述此刻的心情,是种无可奈何的绝望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了然。
寂寞在嘲笑她,她听到了,时间静静的走过,她曲起双脚,将头埋进膝间,整夜无语。
而他,整夜没有回来。
☆、CH5…1 幸福潜逃
问他为什么整夜不归?这说来话长。
午餐时,商以嬿走掉后,餐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该讲什么,众人食不知味沉默着解决各自的食物,是刘葳──这是小葳姊的本名──先起身说要离开。
在她旁边的张曦威也跟着起身,说着要送她回去,对于刚才商以嬿没礼貌又很超过的行为他很抱歉,他觉得还是要认真道一次歉,甚至暗自决定等回到家以后,一定要押着商以嬿来和刘葳道歉。
刘葳听完他的道歉很大度挥挥手笑着表示自己不在意,看着张曦威愧疚的神情,她很坏心利用他的内疚提出了对非单身男女来说很过分的事,她说:“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那今天就陪我逛街当补偿吧。”
他答应了,忘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走在街上是多让人联想翩翩的事,也忘了家里可能还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于是他们到了附近一个挺热门的商圈,到处走走停停,当刘葳的目光在哪个店家多停留了一会,他就会体贴的问要不要去看看,哪怕她在某家店蘑菇很久,甚至是近乎浪费时间的挑衣服最后却一件都没买,他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只是很贴心替她拿过手上的袋子。
天色暗了,刘葳说脚有点酸想去吃晚餐,之后想看部电影,他笑着点点头,只说有人等门,所以要在十一点前回去。他带着她到电影院旁边小巷子的餐馆,餐厅很温馨,而且东西好吃上菜速度又快。
旁边隔一条街就是影城,趁着点完餐的空档,他们先去买了电影票,他让她选电影,她说想看最近上映的爱情文艺片,他没有像以往陪她看电影的男生厌恶看爱情片,只是笑着买了两张票。
餐桌上她偷偷看着斯文吃着东西的张曦威,她不疑惑商以嬿的愤怒,她是女人,所以她明白女人有多无法接受男人不站在自己这边。
被泼一杯水换来他们之间的嫌隙,她赚了,这样的男人难怪商以嬿抓那么紧,任谁被这种男人宠爱都会惯出公主脾气吧?把他给商以嬿,太可惜了,不如就不要还给她了。
刘葳暗自下决定,不论怎样都要让这份疼爱只属于她。
夜晚霓虹闪烁,站在路口等着红绿灯要到对街去,刘葳从包包掏出手机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张曦威看到她那整片黑的屏幕,很体贴拿出手机借她拨打。她看着桌布那张女孩在蓝天下笑着灿烂的照片,不免有几分失神,那样青春活力的美,难怪他那么爱她。
张曦威拍拍她的肩,提醒发愣的她已经可以过马路了,她才回过神,边走过马路边拨出电话打回家说今天要晚点回去。
但电话那头嘟了几声,却是一个女子接起来,那女子讲了几句,刘葳傻在原地,甚至忘了她还在斑马线上,张曦威到了对街才发现她没有跟上,回头一望发现她居然还在马路中,看着已经变色的号志灯他想也不想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毫无预警的拉扯让她没握紧手机,“啪”的一声掉在柏油路面碎开了。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好声好气问怎么了,她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说她的爸爸昏倒了,被紧急送往医院。
他问被送到哪家医院,她抽抽噎噎报出医院名称,拉着她毫不犹豫带着她到那家医院,已经六神无主的刘葳任他拉着,风风火火赶到急诊室抓了个护士就问她父亲的情况,护士说还在急救室急救,听到这她腿都软了,是张曦威手脚利落才没让她倒下去。
陪着她在紧诊室外,他知道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个浮木,任凭她抱着,任凭她在怀里痛哭,他安抚着她的情绪,度过难熬的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问谁是家属,她急忙起身说她是,医生告知她已经脱离险境,现在要转到加护病房观察,通知家属可以去办理手续。这时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连忙向医生道谢。
刘葳说剩下的手续她自己可以,她很慎重向张曦威鞠躬道谢,让他回家换身衣服。
张曦威确认她真的一个人可以处理后,叮咛她一些该注意的事项,才转身离开。走到走廊尽头,他听见身后一声幽幽的:“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脚步一顿,随即又向前,恍若什么都没听见。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天已经亮了。
听见细微的声响,她望像那扇门,当他打开家门,就看见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直勾勾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他觉得有些窒息,空气中蔓延着责怪的气息,好像都是他错了。
她轻轻开口,声音微微沙哑,“你为什么整夜都没接电话?”
“手机摔到,坏掉了。”还好,不是故意不接她电话。
“那昨夜你又去哪了?”
那语气活像他偷吃被抓到,令他反感皱起眉,“妳可不可以不要用一种审问的与气和我讲话?”
他的转移话题,在她眼里都成了做贼心虚,挪开视线望着她擦的发亮的原木地板,近乎喃喃自语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哪了……”
“什么?”她讲的太小声,他没听见。
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她扬起嘲讽的笑,“不说?让我猜猜。啊,是不是整晚和那刘葳在一起了?瞧,你的脸色铁青,被我说中了对不对?你说,孤男寡女一整个晚上,可以做些什么呢?嗯?”
难以置信盯着她,“妳怀疑我偷吃?”
“对,我就是怀疑你偷吃。”
“妳可不可以不要在无理取闹了?成熟一点,好吗?”他很无奈,整夜没睡的疲惫加上她分明要找他吵架的态度,真的很烦。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公尺停下,抬头仰望他,“像刘葳那样成熟一点?”
看着她倔降的脸,他愤怒,“妳为什么要那么针对她?她是哪里对不起妳了吗?”
他为她讲话呢。“没有啊,只是有点好奇,刘葳年纪比我们也就大个一两岁,正是读大学的年纪她却在那种地方上班,这样一个大学学历都没有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处处为她说话?”
“商以嬿!”
挑衅笑着,“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他的反应越激烈,她就越想笑,心在不停往下沉,是不是真的印证那套女人到手后,就不值钱的理论?她漂亮啊、她有钱啊,可是有什么用呢?他还是变了心啊……
她不想跟他吵架,可是他为了她生气的样子,就让她好难过,名为忌妒的蚂蚁在啃食着她。
他气,气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妳以为每个人都跟妳一样生来就不愁吃穿、家财万贯,想要什么有什么吗?妳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经济因素不得不放弃课业吗?他们辛苦挣钱,哪里碍着妳了?还有,什么叫做‘那种地方’?妳是看不起酒吧、看不起练恩、还是看不起我打工的地方?”
“照你的话来说,生在有钱人家是我的错了?家里有钱给我读书是我错了?怎么,难道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助学贷款吗?我就是看不起刘葳,可以吗?”
“收起妳的大小姐脾气好不好?这里不是商家,要耍妳的公主病回家找妳爸。含着金汤匙出身就了不起?拜托,我们这种平民配不上富家千金。”他讲得不算大声,可是表情锐利,一字一句都打在她身上。
苍白了脸,望着他愤怒的双眸,她茫然,她找不到自己。
想开口,喉咙却又哑又痛,她以为他是最懂她的,她以为他是有看到她的改变的,她以为他知道她的任性是只属于他的撒娇……而事实上,他只是不耐烦了她。
终究啊终究,她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她一直让他在委曲求全,他需要用好大的力气包容她的娇气。青梅竹马十多年的交情,还是不适合走向情人,她以为他都懂的,结果她只懂了他累了。
当她自以为是的完美,才发现那是一个最大缺憾。
事实总让人如此错愕,她颤抖着手,扯起一抹笑,向前一步抚上他的脸庞,眼里是眷恋、是迷恋、是爱恋,参杂几丝不舍,是不是她绑着他的自由了?她喜欢他的笑,摸上那唇,多久没看见它的上扬。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可是他们只有争吵,满满的争吵,她的让步、他的隐忍,越走越远,一回头,早已看不见初衷在哪里。还要爱吗?还爱得下去吗?
可能真的走不下去了,她始终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商家千金,她始终都带着被惯坏的脾气,就算今天的争吵有人让步、有人低头了,可是以后呢,就是不断容忍,不停争吵的日子是如此让人难以想象。
虽然她没办法很豁达让他走,但他不快乐了,哪怕那么近的距离,她还是没办法明白他在想什么。
看着他的胸膛,哑哑地说:“老实告诉我,你累了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可是沉默说明了一切,这就是答案。随着年纪渐长,我们学会了迂回、学会了武装,总以为这样就是长大了,可是心与心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也没有哪个人会真正了解自己。
会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很莫名的。她努力灿烂笑着,只是到后来眼泪不自觉聚集眼眶。那种无力感在四肢蔓延,无法驱离,就好像赤裸裸割了一刀,重伤倒地不起。
“我……”话说到一半,剩下的“放你自由吧”还没出口,就被电话声打断。
让他等一下,她走到家电旁接起,一愣,是个女人的声音,随即释然,是不是她还有没有关系?电话那头似乎有点着急,她朝着他说:“找你的电话,是刘葳,好像是有点急的事。”
不会是她的父亲怎么了吧?一想到可能是这件事,他就紧张起来,快步走到她身旁接过电话,传来刘葳紧张又带点哭腔的声音,讲话断断续续的。
在一旁的商以嬿只听到他说:“好,不、一点都不麻烦。妳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才回家不到一个小时的他换了件衣服,听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急急忙忙就出门去了,离开前只留下一句:“我去找刘葳,晚点回来。不要乱想。”
满室空荡荡,让她怎么能不乱想呢?自以为是的洒脱,自以为够成熟足以面对一切,他们的感情就像夕阳,即将划上句号,曲终人散,是不是真的走到那地步了。
很久很久以后,想念起来这段日子时,是否有依恋。
☆、CH5…2 新人,旧人(上)
匆匆赶到医院,同样的手术室外看到哭的同样伤心的刘葳,他只能说着“会好起来的”、“一定不会有事”、“不要难过了”之类于事无补的话,可是那急救中的灯号是如此刺眼,鲜艳得让他无法直视。
那几十分钟如此难熬,他不敢想象如果刘父怎么了刘葳会有多伤心。
可是该面对的总要来,灯灭了,医生出来了。
带着口罩的医生明明是穿着象征光明的白色长袍,可在家属眼中那形象大概就是判人生死的死神,是生是死,取决于那张遮在口罩下,看不见的嘴。
刘葳一看见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急着要起身,却一时没力,差点跌倒,是张曦威手脚利落拉起了她,做为她的支柱,扶着她走到医生前面,刘葳急切问道:“我的父亲,他、他没事了吧?”
“刘小姐我们表示很遗憾,令尊心肌梗塞,经过急救后宣告不治,死亡时间……”听到这样的恶耗,长时间的劳累加上父亲死亡的打击,刘葳脚一软,倒在张曦威怀中,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是扑鼻的药水味,茫然看了四周,想了好一会儿才忆起父亲不在了,最后她是倒在张曦威身上。
“喀。”病房门被打开,是张曦威。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护士替妳检查一下。”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替她叫来了护士,做了点简单的检查和几个问题,确认只是亲人死亡的噩耗吓着了,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
护士走了之后,刘葳坐在病床上,开口道:“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朋友帮忙是应该的,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淡淡一笑。
病房中一时有些沉默,张曦威说要替她办理出院手续就离开了房间,她昏昏沉沉又倒回了病床。
梦中,她看见父亲笑着朝她挥挥手,可是身影越来越远,她想喊住父亲,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狂奔、她吶喊,可是父亲还是消失了,她哭着,茫然无措的在原地抹着泪。
“小葳别怕,我在这里。”她听见了,转过头,是张曦威毫不吝啬的怀抱,她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温暖。
没有了父亲,那她可不可以拥有曦威……
病房外,Midnight的大伙都都齐,几个大男人都收敛了平常的嬉闹,气氛有些凝重,看到张曦威从病房出来,“她情绪还好吧?”
“稳定下来了,不过看这样子还要好一阵子才能走出来。”
确认她情绪稳定没有自杀倾向后大伙才放下心来,而谢亦群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那阿威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话吸引众人注意力,张曦威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办?”
“以嬿啊。看她的醋劲,怎么可能让你常常这样帮小葳姊?而且小葳姊对你又这么依赖,如果是旁人看来,你们真的很像情侣。现在她家里又发生这种事,一定只会越来越不能没有你,你要继续这样暧昧下去吗?”
阿毛接着说:“昨天中午我只觉得以嬿妹妹的行为有点超过,不是就真的想让你这么欺负她,虽然我和刘葳认识这么久,她对你的喜欢都看在眼里,作为刘葳朋友的私心我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可是你和以嬿妹妹毕竟是男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张曦威闻言,有些沉默,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看起来很暧昧,所以嬿嬿才会这么生气,可是他从未察觉,只以为是她不懂事,今天一早还和她吵了一架,她那时候的神情,难怪,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得觉外。
张曦威觉得很两难,“……可是刘葳父亲过世了,我总不能就这样放下她吧?”
做为在场年纪最大的练恩,他对商以嬿这样一个开朗又可爱的女生是相当有好感,总舍不得让她因为自己员工的因素伤心难过,开口问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依赖你?”
几个男人或坐或站聚在医院外的草坪,有人抽起了烟,有人拿起了手机滑,而张曦威靠在花圃上,晃着附近便利商店买来的咖啡,啜一口──唔,居然不知道觉终还是买了嬿嬿最喜欢的黑咖啡,虽然她总是嫌弃便利商店的不好喝。
“我认识小葳姊也是到Midnight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