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不仅有,还带着无限美好的遐想。她的丈夫是新科的探花郎,是京城中有名的俊美少年,她与他的婚事是人人艳羡的。
早在家中备嫁时,萧氏便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她都要将自己的未来经营的完美。
可任何人的人生都不会完美的,即便她的生活花团锦簇的,让人无限羡慕。可这内里的酸甜苦辣,却不是外人所能品尝的。
新婚之初,丈夫疼爱,婆母虽有些严厉,却也不是故意磋磨儿媳妇。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是好景不长,当那个姓江的一家人频频入府时,萧氏竟还天真地觉得,这不过是一户落魄亲戚罢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竟是这样的入神,”谢树元替萧氏夹了一筷子糖醋肉,萧氏喜欢吃糖醋类的菜肴,所以这每日桌子上都会有一两道糖醋肉或者糖醋藕合。
萧氏淡淡笑了下,却是没回话。
所以,果真是老了,竟是开始回忆起从前的那些事情了。可萧氏一想到,如今连清骏都到了快要说亲事的年纪,她可不就是已经老了。
待晚膳撤了后,丫鬟们上了茶点过来,谢树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方悠悠道:“阿芙,我瞧着你竟是有心事一般,就连晚膳的时候都不停的走神。”
“你们都下去吧,”萧氏见他唤了自个的小名,一直未说出口的话便再也忍不住。
谢树元慢慢将手中茶盏放下,他如何能看不出萧氏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如今她愿意说,他作为丈夫自然是要听的。
“阿元,你我成亲快十七年了,”萧氏原想直接将话说出来,可是一想到她若是将这话说出,只怕从此他们的夫妻情分也便是到了头,她就忍不住感慨。
谢树元见她这般感慨,也不着急问她心事,反倒隔着两人之间的小桌子,抓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可不就是,就连咱们的骏儿都已经这般大。我每每瞧见他,便忍不住欣慰,这是我们的儿子。”
要说这煽情,只怕谢树元并不如萧氏弱。
说实话,若是真论起来,谢树元实在是一位完美到不可多得的丈夫。从他少年时代起,他便是京城中有名的出息子弟,父亲那样的身份,却还能靠着自己,一步步地走考出来。如今便是谁提一句谢树元,都不会觉得他是靠着有一个阁臣父亲才能有如今这般地位的。
内宅之中,他的妾室更是少的可怜,对待子女更是嫡庶分明。
若不是有个江姨娘的存在,萧氏真的是再挑不出他的不好了。
“若我说,我不愿让四姑娘在留在家中呢,”萧氏的手依旧还握在他的手心中,可是她却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谢树元即便想过无数的可能,可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萧氏会同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定是觉得我作为主母,居然连个庶女都容不下,定是心思歹毒为人不宽吧,”萧氏瞧见了他眼中的震惊,却还是看着他说道。
谢树元沉默了半晌,问道:“为何?”
这样淡淡的两个字,犹如点燃她心中的怒火一般。若是她是真是个心思歹毒的人,如今早已经让江姨娘母女三人死了一千次一万次。就是因为她宽厚,她不愿伤了同谢树元之间的夫妻情分,她是玉瓶,那母女三人不过是瓦罐罢了。
她不愿让这母女三人伤了自己的名声,所以她处处无视她们,却没想到养虎为患,那谢明岚小小年纪便心思如此歹毒。
“那好,老爷若是想知道个是非曲直,我便让老爷听个明白,”萧氏朗声喊道:“秋水,秋水。”
秋水垂着头从外头进来,刚进来便听萧氏吩咐说道:“你去将那厨房的丫鬟给我带过来。”
当厨房那个今日给姑娘们送点心的丫鬟被带过来后,她先前一被仆妇们抓住便已经吓得半死。结果谁都没有审问,这会却一下子被带到太太和老爷跟前,她这小腿早已经吓得颤个不停,连磕头的时候手臂都险些撑不住。
“太太,太太,饶命,”她也不知道太太究竟抓自己干嘛,只一味地叫饶命。
“你若是想让活命,只管同我和老爷说,今日四姑娘究竟吩咐你做什么了?”萧氏冷着声音说道。
那小丫鬟就是个厨房帮佣的,因着平日会给各处院子送些点心,所以谢明岚才会瞧上她的用处。如今萧氏居然点名问了,她哪敢不说。
她害怕地说道:“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给了奴婢一锭银子,说让奴婢去太太的院子附近转转,看看大少爷究竟什么时候离开。”
这丫鬟刚说完,谢树元的脸便已经沉的犹如冰冻了十年般。就在这丫鬟还要讨饶的时候,就见谢树元一个茶盏便朝她兜头砸了过来。这小丫鬟也不敢躲,结果这茶盏竟是砸了个正好,只见她满头的茶叶沫子,接着便有殷红的血迹混着茶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萧氏见状赶紧又喊道:“秋水。”
秋水一直在外面伺候着,这会立即就进来了,一看见这小丫鬟满身的水渍,头上还流着血,这地上铺着的猩红地毯上滚着一只茶杯。
她冲着两人福了福身子,便将这丫鬟拉了下去。
“窥视主母院子,打探兄长行踪,便是单单这一条,我都足够让她去领家法,”萧氏说道。
可谢明岚到底是得过谢树元喜欢的,她同萧氏没有血脉关系,可却是谢树元的亲生女儿,此时他眼睛微微泛红,质问道:“便是这等事情,你就张口要将她送走?”
这话一问出,便是萧氏那样滚烫的心都突然冷了下来。
她处处忍让,处处以他们的夫妻情分为重,可是他呢?虽是一句话,可是却将她看作什么样的人了?
“我与老爷成婚十七载,我如何对待这家中的妾室,我如何对待这几个庶出的女儿,老爷难道看不到吗?”萧氏问的话犹如字字滴血。
萧氏看着他,突然狠厉地说道:“谢明岚当年不过四岁而已,便敢将自己的姑母推入水中。如今不过九岁,便敢窥视主母的院子,处处打听兄长的行踪。”
她没说一句,谢树元的脸色便白了一分。
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若只是这般,我倒是还能忍了她。可如今她却想坏了清骏的名声,我却是连一次都不愿忍的。”
谢树元听到最后一句,脸上更是掩不住的惊诧。
萧氏便是将下午所发生之事,一字一句地告诉谢树元。她为人正派,自不会添油加醋地去为难一个庶女。只是谢明岚行事实在太愚蠢。
“清骏是何等的人品,我的儿子怎么能和那样不守规矩没有教养的姑娘拉扯在一处。有千年做贼,岂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她处处想着要如何害人,这次被清骏看破。那下次,下下次呢,”萧氏每说一句便如同在逼问一般,就是谢树元都显得狼狈不堪。
他手掌微微颤抖,显然也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会是一个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想要谋害兄长的人。
可是他也了解萧氏的为人,正因为了解,才会明白若是无真凭实据,她决计不会这般生气,也不会这般决绝。
可是如今萧氏是要将谢明岚送出府,一个九岁的女孩被送出府,能送到哪里去?
庄子上?那日后是不是只随意给她许配个人家,将她草草发嫁了。
还是庙里?让她小小年纪便去佛祖跟前,守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不管是哪一种,让作为父亲的谢树元都不愿意。
谢树元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可他却是个好父亲。他时时想着兄友弟恭,想着兄弟姐妹之间和睦,可就算是同一个娘生的兄弟姐妹间都时常会有龌蹉发生,更别提这些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的兄妹。
“若是好好教导……”谢树元想要说服萧氏。
“老爷从她四岁开始,便找了嬷嬷来教导,如今都已经五年过去了。她不仅不知收敛,却还是变本加厉。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同这样恶毒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头。”萧氏既然已经将话提了出来,自然便不会再松口。
即便谢树元从此责怪与她,但为了保护几个孩子,她更是在所不惜。
谢树元见她一口一个恶毒,到底是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她到底是和孩子。”
“这样大的孩子,最是胆大包天的时候,又仗着自己有些聪慧,自认是不凡。可你看看她干的哪一件事情,不是想当然的?连个顾虑都没有,就敢动手,如今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来,她能承担这样的后果吗?”
萧氏见谢树元的表情,突然又冷笑道:“幸亏清骏机警,未闹出什么样的事情。若是真让那姓骆的耐上咱们的儿子,老爷,您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
骆家在苏州府素来高调,同不少官员家交往过密。谢树元一向自诩是清流,不屑同这种外戚交往,从来都是看不上他家的。
若是今日真传出谢家大少爷同骆家的大姑娘的风言风语,只怕谢树元的官声都没了。那些人指不定在背后如何诋毁他,若不然他一面不屑骆家,这一面自己的儿子又同骆家大姑娘有了这样的传闻,只怕一个伪君子的名声是耐不得的。
谢明岚以为她只是略整治谢清骏吗?却不知这官场后头的枝枝节节,岂是她那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所能懂得。
若是萧氏要是知道,这个谢明岚居然还是重回一世的,只怕连她都要忍不住骂,这样蠢的便是再重活三世都拯救不了她的智商。
“那你要如何?”谢树元脸色变了又变,却还是问道了。
“老爷放心,我不过是想将她远远地送走罢了,并不会真如何了她,”萧氏冷着脸说,:“既然庄子上如今无人住,便让她去便是了。”
“不行,”谢树元立即拒绝,上次那样多的人在庄子上保护,都险些出事,他自然不放心谢明岚一个小姑娘去住。
谢树元想了许久才说:“正巧我要去西鸣寺做法事,那里的方丈一向有得道高僧的名声,到时候我自会有安排。”
萧氏到底忍不住没问,他要做什么法事。
不过谢树元却自己开口解释道:“清溪自出生以来,一直磕磕绊绊地长大。我已请了西鸣寺的高僧为她做法事,要为她诵经七日祈福,到时候她要同我一起住到寺中去。”
“到时候,我会安排明岚住到西鸣寺附近的庵堂中,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萧氏一直没说话,可突然眼泪却留了下来。
你为我女儿祈福,我却断了你女儿的前程。
第49章 君子如玉
第四十九章
“六姑娘,你这首饰可真好看啊,我瞧着上头的宝石好像是鸽子血的呢,”骆止蓝坐在靠近谢清溪的地方,高兴地说道。
谢清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从上次她当众让她落了面子之后,这个骆止蓝可是不太喜欢自己的,怎么这会倒是同自己亲热起来。
不过诗会的其他姑娘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谁都知道这个骆止蓝素来有点捧高踩低,诗会里但凡出身略差些的,骆止蓝都对人家横眉冷对。其实不少诗社里的姑娘,都有些瞧不上她,毕竟这骆家也不是好出身的人家。如今若不是有个娘娘在宫里头颇为得宠,谁认识他家是哪户人家哦。
毕竟人家在自己家中做客,谢清溪也不好太过冷落,便淡淡地回了句:“骆姐姐可真是好眼光。”
嗯,没了下文。
此时谢明岚还在招呼其他刚到的姑娘,因此这些已经坐着的姑娘们,便由谢清溪和谢明贞招呼着。谢明贞虽不喜交际,可是这交际手腕却是不少的。因为她本身绣活好,略起了话题便有了话题。
周围的姑娘虽都是以诗会的名义过来的,可是琴棋书画还有绣活都是不差的。又加上谢明贞说了好几种绣法,好几个姑娘都围着她问呢。
至于谢清溪,她年纪虽小,可却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嫡女与庶女身份之间的差别,那可是谁都知道的。光是从四位姑娘的穿着打扮上,不少姑娘都能看出端倪。
当然不是说谢家其他三位姑娘穿的不好,恰恰是其他三位姑娘不管是穿着还是首饰都比在场的姑娘要好上许多。单单是四姑娘身上穿着的那条正红色珠光缎裙子,在场不少姑娘便是嫡女都未必有一条。
可谢清溪虽不像二姑娘和四姑娘那样盛装打扮,可是她那条浅草色遍地蝴蝶长褙子,光是上头的遍地蝴蝶的绣法,不少绣工不错的姑娘,都看了好几眼呢,这针法实在是好,看着便不是一般绣娘能做出来的手艺。
她今个梳着的还是小女孩常梳着的苞苞头,不过两边花苞上都有簪着一只赤金莲花,莲心里都镶着一颗赤红的宝石。这样的首饰不少姑娘看都没看过,更别提上头镶着的鸽子血红宝石呢。
骆止蓝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示好,却被谢清溪不冷不淡地回了回来。于是她咬着唇,脸色微微涨红。
一旁的骆止晴见她这姐姐这般模样,心头一惊,生怕她同谢清溪起了冲突。于是秦家的三姑娘秦珊随着她母亲在庄子上住,自打诗社成立以来,便再也没参加过她们诗社的聚会。
原本这次她便同骆止晴商议过,要不趁机拉着谢家这个嫡女入了诗社,这样她们诗社在苏州贵族小姐圈子里,那还是顶顶有名的。连一个布政使家的嫡小姐都没有的诗社,哪里能算是最有名的。
骆止晴虽比骆止蓝年纪小,可素来就是有心计的那个。这会她赶紧打圆场说道:“六姑娘这样的红宝石可真好看,我瞧着上回见六姑娘时,你带着的是一顶红宝石花冠,也是极好看的。”
“骆二小姐的眼光也好,”谢清溪客气说道。
这会先前被谢清溪拉着,说她绣活好的那位参政家姑娘顾蕊,一下子捂着嘴轻笑了起来。她见骆止蓝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谢六姑娘说的对而已。”
谢明岚对这次诗会活动,可是极重视的,不仅诗社里所有的姑娘都请了,就能有些未能入诗社,但是家中也极有地位的姑娘,她都没落下。所以苏州总兵大人家的三姑娘吴琴也被她一并请了过来,这位三姑娘吴琴是家中嫡女,只是不仅才名不显,胸中更无多少点墨,根本比不上她的庶姐姐吴玲。
吴玲也是诗社的一员,原本她也在家中提了要带自己三妹妹一同前来。不过她这个三妹自己才名不成,偏偏还见不得旁人好,暗中使计还不愿让自己来。若不是后头谢家这位四姑娘又单独给她下了帖子,只怕连吴玲自己都来不了了。
“琴妹妹,这是我大姐姐,这是我六妹妹,”谢明岚拉着吴琴过来坐下,便给她介绍了谢家其他两位姑娘。
虽然吴琴年纪也不大,不过架子倒是端的不小。毕竟她爹爹可是苏州总兵,总兵乃是镇守一方的最高军事长官,所以便是谢树元见了吴总兵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因着如今是国富民安的年代,武官的价值大大下降,而结交武官又与结交文官不同,所以吴总兵家的门庭较之谢家可谓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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