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王妃娘娘请安,”聂夫人一到跟前,就立即蹲身恭敬说道。
谢清溪赶紧让朱砂将她扶了起来,笑道:“王爷和聂将军乃是至交好友,聂夫人不用这般客气。”
可这位聂夫人一抬头,谢清溪就有点呆住了。
怎么她觉得这位聂夫人有点眼熟呢。
此时聂夫人也看见她有些迷茫的表情,便立即轻笑:“我娘家姓温,单名一个锦字,八年前我曾经寄居在江南苏州舅舅家中,当时有幸得王妃搭救,保住了名声。”
温锦。
谢清溪想起来了,当年谢树元在苏州升任左布政使,而右布政使便是秦德明。他的夫人因为嫌弃温锦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便不想承认她和自己儿子的婚事,还想设计陷害她。
结果被谢清溪阴差阳错的撞见了。
都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谢清溪怎么觉得,她如今是处处遇故人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对于这个满血复活的四姐,谢清溪是一点都不知道。她这几日刚好清点了要送回京城的东西,谢清湛拖着腮帮子看着她拟的礼单,有些吃惊地问道:“要送这么多东西回去吗?”
谢清溪看着他一脸吃惊的模样,才是一脸吃惊地回望他:“这可是咱们第一个亲侄子,这可是大哥哥的儿子啊。”
谢清溪恨不能晃着谢清湛的肩膀,让他重视重视再重视起来。
谢清湛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送的那个玉佩,虽说这是他亲自买的,可好像确实还是有点简陋了些。
谢清溪知道他如今手里没东西,于是小手一挥,就要让人开了库房让他去选。不过谢清湛却不要,没在院子里头多呆着,就往外面去了。
谢清湛刚走,汤圆就溜了进来。说实话,谢清湛也不知是有什么魔力,他稍微逗弄逗弄汤圆,就能把它唬得不敢靠近谢清溪。
这会这位魔星走了,汤圆才敢过来。
谢清溪这几日正在忙着收拾汤圆的院子,走的时候叮嘱他们把汤圆的秋千带好,结果呢,一到了这里才发现秋千圆桶磕破了边。
陆庭舟这几日一直在王府之中,哪里都没有去。对于叶城他并不陌生,几年前他主持边关马市的时候,就曾经途径叶城,只是当时远远地看着城池,而如今是要在这里生活。
现在边境虽还算安稳,但是胡人不时地烧杀抢掠大齐边境村庄的百姓,而驻扎在叶城的军队有时候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听说你大婚了,也没办法回京跟你讨一杯酒喝,”聂峰看着面前的陆庭舟,原本京城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形象早已不复存在,此时他即便是一身常服,那笔挺的坐姿仍透着军人的威武。
“咱们兄弟之间,你若是要喝酒,只管随时来便是了,”陆庭舟看着聂峰沉声说道。
聂峰长相俊朗,只是面目有些黝黑,叶城处在边关,这里长时间的日照以及风吹,让聂峰这样俊俏的白面书生都活脱脱成了如今的模样。
陆庭舟还是有些看不惯他如今这幅样子,想当年在上京城中,他、聂峰还有邓时骁三个人,何等的鲜衣怒马,各个面如冠玉,好一个偏偏少年郎。
三人之前早就分隔几处,他和邓时骁在京城的时候见过,至于和聂峰则是在叶城见过。当初他失踪的消息传出,聂峰险些不顾守城的重任,要亲自去找他。
好在卫戌等人及时地稳住了他,又迅速地找回了陆庭舟。
其实陆庭舟在辽关的失踪,并非象他对谢清溪所说的那样轻松,若是一着不慎,只怕他也要马革裹尸还了。
聂峰摇了摇头,笑道:“说来我还没见过王妃呢。待过几日,我让拙荆上门来给王妃请安。”
“我方才已说过咱们是兄弟,嫂夫人上门来,自当礼待,更何况我还有一事要请嫂夫人呢,”陆庭舟难得这般尽兴,说话间都带着平日里没有的随意。
聂峰咧嘴笑了一下,道:“你还说让我别客气呢,你如何又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了。”
陆庭舟便点头,他也摇头轻笑说道:“倒是我不对。”
“想来子政你也应该知道,我夫人年岁比咱们都要小,又是有一回离开家,如今跟着我来了叶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所以我想请嫂夫人多来府上陪她说说话,”陆庭舟温言道。
聂峰盯着陆庭舟看了半晌,直将他看的有些茫然。待片刻后,聂峰这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想到玉面王爷居然也有一天会关心这些琐碎之事,当初少白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聂峰乃是陆庭舟幼时伴读,陆庭舟辈分大,在宗室之中,象他这般年纪的都得管他叫叔叔或者舅舅。所以王室宗亲里头根本找不到适合给他当伴读的,后来皇帝干脆在宫外找,聂峰和邓时骁都是他的伴读。
这两人一个是伟岸一个是厚脸皮,聂峰出身将门,祖上有赫赫威名,所以当初初见陆庭舟的时候,一点都不怕这位少年王爷。
至于邓时骁性子就是跟牛皮糖一样,陆庭舟性子冷,别人同他说话他只是淡淡一回。待过了几回,便不敢再同这位恪王爷说话。可邓时骁偏偏就是那种,任你如何冷淡,小爷我都能春风化雨。
所以聂峰那时候看邓时骁格外的不顺眼,别人的伴读都是护着主子的,可他的伴读倒好,外人还没挑衅呢,他们两先打了起来。
可是少年人的感情不就是这样,一块踢蹴鞠的时候输了,下了场恨不能打得你死我活,可一转眼就凑在一块练球,死都不愿再输一回了。
后来聂峰进了军营历练,邓时骁入朝为官,而陆庭舟依旧是那个浅浅淡淡看似谁都不在意的王爷。
原本在外人看来就关系奇怪的伴读,如今天各一方就再没想到一处去了,谁又能想到其实他们的关系比你要想的融洽多了。
“少白这么多年还是这般的长舌,倒也难为他了,”陆庭舟清清淡淡地来了一句,可是却毒舌不已。
聂峰听到他的话,立即举起酒杯,朗声道:“来,咱们敬给长舌的少白敬一杯酒。”
陆庭舟端起酒杯便同他碰在一处。
“待过两日我同拙荆一起再拜访的时候,顺便再来见见王妃,听说王妃娘娘是京中贵女,长得是国色天香,”聂峰看了陆庭舟一眼。
陆庭舟不在意地问道:“又是少白说的?”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打听的,”聂峰一本正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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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伴读,”谢清溪惊奇地看着陆庭舟,毕竟在陆庭舟对她说这件事之前,在她心中陆庭舟一直是个没朋友也没亲人的小可怜。
谁知这个小可怜居然还有两个生死相交的好友,这剧本反转的太厉害,以至于谢清溪都要缓缓才能接受。
结果她这边还没缓和过来呢,就突然想到,陆庭舟这两个朋友最起码是非亲非故的。可她的话,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家人,知心好友的话,她开始在心底掰着手指头数了:嗯,冯小乐肯定是,宋仲麟嘛,也是,顾蕊肯定也是,还有小桃花姐姐。
谢清溪数来数去,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其实也还挺多的,这会又开心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最替陆庭舟开心,由于开心开过了,就连陆庭舟都忍不住看着她问她这么高兴干嘛。
“那他夫人什么时候来咱们府上啊,”谢清溪突然想起现代的温居,她趴在陆庭舟的背上开心地说道:“在江南有风俗,要是搬了新房子,是要上梁的。咱们家不用上梁,但是可以请人来温居啊。”
“温居?”陆庭舟转头看着她,有些迷惑,上梁的风俗他倒是听说过。
就是家里盖了新房子,要请亲朋好友到家里来吃饭,在房梁上吊着米糕和粽子,待客人来齐之后,便向客人撒米糕和粽子。
陆庭舟身为皇室自然是从未见过,只是在江南的时候,途径一个村庄见着这样热闹的场景,身边的侍卫多嘴说了一句。
“就是请客人到咱们家里面来吃饭,就表明从此这座宅子不仅仅只是建筑,它成了咱们两的家,充满人间烟火、一切齐全的家,”谢清溪说的时候嘴角都咧开了,光是想想这样都觉得快活。
况且这里是叶城,而不是那个规矩森严一步都不能踏错的京城,在这里她可以象一个女主人一般,招待自己丈夫的朋友以及他的夫人。
陆庭舟显然也被这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家打动了。
“不过要是只请他们两人,再加上咱们三人好像又太少了点,聂大哥家中有孩子们,可以让他把孩子也带来啊,”谢清溪想了想,总觉得聂峰比陆庭舟年纪还大呢,家里头肯定得有孩子吧。
谁知陆庭舟想了一下,便说道:“据我所知,他的孩子如今还不会走路。”
谢清溪略有些失望,她想象中大人在厅中吃饭,孩子们在院子里欢乐玩耍的场景,只怕是没办法实现了。要不让她六哥哥客串一下玩耍的孩子们?
第二天,谢清湛非要拉着谢清溪一块出门去。谢清溪经不住他的诱惑,换了一身男装,又带了侍卫跟着他一块出门了。
叶城是边境繁华之地,城里面有不少异族人,所以从马车就下来时,谢清溪就看见从店里出来的胡人,眼睛是蓝色的,五官比汉人要更立体些,只是皮肤经过塞外的风吹雨打很是粗糙,再配上那颇为不羁的头发和胡子,一眼就能瞧出不同来。
谢清湛已经先下车了,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待会你可千万别哭啊。”
“切,”谢清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结果一进了铺子,谢清溪看见站在柜台后面的女子,再转头看着旁边正领着胡人在看货物的人,眼泪真的要不知觉地流出来了。
什么叫他乡遇故知,什么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谢清溪觉得自己这会是真的完全能体会了。
此时正给胡人介绍东西的男子,一转头就看见门口的两人,登时有些瞠目地看着他们。
谢清溪一抖开扇子,压住眼底的泪意,很是威风帅气地问道:“老板,这里有杏脯卖吗?最好是京城南北码头的货,我就爱吃那个。”
站在柜台后的冯桃花听见有人要买杏脯,刚想说没有的时候,结果一抬头也立即呆住了。
冯小乐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半晌才回过神,他急急跑到后面柜台上,垫着脚从后面顶天立地柜里面拿出一包东西。
待他重新跑回来,拿到谢清溪跟前,咧嘴一笑:“客官,您要的杏脯。”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谢清溪是在七日之后收到京城的八百里加急,谢清湛一听说京城来信了,非要一起看。信是谢树元写得,许绎心生了一个儿子,谢家的长子嫡女终于出生了。
“咱们老谢家后继有人了,”谢清湛刚看到一半的时候,特别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清溪转头瞪了他一眼,又接着往下看。当然谢清溪看信的时候,就觉得她爹这人真的是太精分了,信的上半篇都是对谢家这位长子嫡孙出生滔滔不绝的爱和期待,下半篇就是威胁和恐吓,大体就是让谢清湛小心他的狗腿,老子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他。
谢清湛看完这信之后,就开始摇头,他忍不住说道:“清溪儿,你说我是爹亲生的吗?”
按道理应该是的,可是谢树元在这信上写的话,就连他没在跟前,谢清溪都能想到他咬牙切齿的劲头。所以谢清溪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不太相信。
谢清湛摇头,看了半天才突然转头问:“爹怎么写了这么多废话,也没把咱侄儿的名字告诉我们啊?”
谢清溪也奇怪了呢。
此时在京城之中,谢清骏脸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婆子,只见这婆子滔滔不绝地说道:“老太太说了,小少爷出生不易,所以这名字该由大师起。老太太还请了重元寺的僧侣,到家里头来做佛事。”
谢清骏一扬手,淡淡道:“我知道了。”
许绎心此时正抱着儿子在内室里,她还在坐院子中,这孩子养的实在是太好了,头发又黑又亮的,此时皮肤已经开始褪掉刚出生时候的潮红,慢慢地变得白嫩。
谢清骏也是今日在有空在家,康王虽然归了藩地,可他先前提出的编撰大齐要典,如今翰林院的一位侍读学士又提了出来。皇上也不知是觉得这事真的造福万民,还是别的原因,居然还真的答应了。
如今皇上已令礼部尚书组织编撰组,反正谢家的长房的男丁都入选了,谢树元是探花,谢清骏和谢清懋都是状元,他们就算不想参加也没办法。谢清懋如今不过还是翰林小小的编撰,倒也不算烦累。可谢清骏如今又要忙着翰林院的事情,又要入宫教几位皇子读书,还要被人拉着去讨论修书的事情。
所以今个回来的时候,才听说老太太这事。如今老太太年龄大了,也越发地迷信了,济慈大师因之前被皇上召进宫中讲佛理,所以深受京中贵妇人们的信任。如今重元寺的想法越发地旺盛,但是谢家却自从谢清溪去年跌落山崖之后,再没人去重元寺上香。
这会老太太也不知是听谁鼓动,居然要请重元寺的人来家里面做法事。
许绎心正在逗孩子,就见谢清骏进来了。她瞧着谢清骏脸色不太好,也大概知道他并不喜欢老太太的举动。
谢清骏坐在床边,伸手就抱住孩子,说实话如今他抱孩子的姿势还是有些僵硬,就象是捧着一只易碎的花瓶一样,压根不敢动弹。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说实话眼睛闭着,嘴巴一点点,鼻子也没别人说的那么挺,谢清骏觉得这孩子有点丑。
一想起萧氏当日抱着他的时候,止不住地夸赞说,可真是象他。谢清骏又仔细看了两眼,觉得他红通通的,真没瞧出半分象自己的模样,也不象许绎心。
谢清骏突然想起小侄女谢玮珂出生的时候,谢清湛看着孩子就直念丑。在这个家里头,也就清湛敢说别人不敢说的,所以他才会常常被责骂,不过谢清骏觉得他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这个家里头,已经有他和清懋时时准备着,就是为了振兴和荣耀谢家,让小六做个不用看人脸色的人也挺好的。
“大爷在看什么呢?”许绎心见他一直偏头看着儿子,便笑着问道。
谢清骏想了一下,还是率直地说道:“我觉得咱儿子有些丑。”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当,赶紧抬头,便瞧见许绎心古怪的脸色。他知道做母亲的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孩子不好,所以立即便想解释。
谁知许绎心却突然轻笑,脸上有种豁然地笑容,她说:“你也这么觉得啊?”
谢清骏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有些奇怪,却见许绎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叹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人这么觉得呢。”
当谢清骏听完这话后,不由一阵错愕,夫妻两人抬头一对视,登时笑开了。
长宁郡主生子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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