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是他写的。”
我猛得屏住呼吸，被这突然其来的话惊吓住了，就像偷窥的人被人抓住了一般。
伴着一声低低的猫叫声，我缓缓地回头看去。
是小灰，还有他的主人，那家私房菜馆的老板，那位我跟周淮宁说过，并不喜欢我的人。
我想起了他刚才说过的话，又看了眼那几个字，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几个字，手掌用着巧劲按着看见我后想要挣扎跳下来的小灰，不让它乱动。
许久后这位他终于开口说话，“你不知道吧，就连这家画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就连一砖一块也是他找来的，呵，他真是个天才，只是随便说说也能弄得这么漂亮。”
我知道他说的是周淮宁，我还知道他想说的并不止是这些，我那不好的预感更加的强烈，我想要逃离这里，想要大声对他说，我还有事情，我要告辞，可是我的脚下生根，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他可并不是这家画廊的主人。”
他终于正眼看向我，脸色明明有些阴沉，但眼里却有笑，连语气里却带着些病态的幸灾乐祸的疯狂，他说，“画廊的主人，是我的妹妹。”
今天没有阳光，太阳一整天都躲在云层之后一直不愿出来，但是天气依然带着炙热，我的心底却在这样的气温里生出一股寒意。
我想起了姜姨所说的那个女孩……
原来并不是每个问题都可以积极面对，时间总会让你认清事实的真相。
“柳先生……你想对我说什么？”我记得周淮宁叫过他柳大哥，就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画廊主人同一个姓，但现在看来，原来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了，其实画廊主人另有其人，
柳先生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我的眼里难得的带出了一丝有趣与兴味，一时间但笑不语。
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但我想答案已要即将揭晓。
不一会儿后他说话了，连声音也轻缓了，“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要帮助你更加的清楚的了解周淮宁而已。”
我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这让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不用找，他不在这里，需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吗？”
我只是因为不觉得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场所，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看，可柳先生明显并不是这样认为，而且预感他即将说的话并不会是一个什么好的答案。
我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不需要猜测，答案很快就能出来了。
“听说你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不待我回答，柳先生往画廊里望了一眼后突然问我。
“是。”我点了点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情，甚至乎觉得他应该还曾听过我为什么会离开这里。
“苏菲亚小姐在这家画廊成立以来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可惜……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侧脸看我，手上依然轻柔地抚着小灰的背脊，声音淡淡的，“童小姐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因为事实不会永远被否定的。
我虽然在心里这样想着，但依然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知道的需要。”
“确实，你并没有知道的需要。”柳先生轻笑了一声，突然又转了话语，“周淮宁这人就是这样，永远是那么的善良好心，简直胸怀天下。”
虽然笑着，但我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冷漠。
笑完后，柳先生又说，“家境不好，就读名牌大学又学习优异的年轻女孩，努力学习之余，为了生活日夜奔波打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说到这，他叹息一声，“童小姐看起来确实是个让人心生怜惜之人。”
我意外而怔然地看着这位柳先生，听他的意思，是想说周淮宁一直只是怜惜我甚至只是可怜我？
没等我说什么，柳先生突然伸出手指向正对着大门的一面长方形的墙壁问我，“你一定看到过那幅画吧，很棒吧？”
那上面正挂着一幅诺大的油画，整面墙上唯一的装饰，至于我为何会说是装饰，是因为它除了要维护外，从来都不会被更换下来。
“那是我妹妹的画，她名字叫柳依依啊，明明是一个那么活泼任性的女孩子，跟这个名字真不相衬。”
柳先生非常明显地换上了另一副表情，说话间的神情柔软带着怜爱，“曾经这家画廊里只卖她的画，可是现在除了这一幅，这里再也没有她其他的画作了，这一幅画还是周淮宁坚持留在这里的。”
他说的是曾经，而现在这里只代理销售法国艺术家的作品。
曾经，那并不是一个多美好的形容词。
我放轻着呼吸看着柳先生，紧扣着双手继续听他说出今天的目的，大概不用猜就知道是个不好的故事。
有些事情，只要事关于你，最终还是需要你知道的，只是早与晚而已，现实不会放过任何人。
“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八年前她在法国留学，假期独自在欧洲各国游玩时遇到了周淮宁，她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为了他偷偷地放弃学业。”
我依然静默，想起了他曾经责备过小灰，说它不但长大了，还学会了跟男人跑了，当时周淮宁脸上闪过的那一抹异色，我当时并没有在意，想不到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七年前，周淮宁从美国回来，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一个人跑去机场接机想要给他一个意外惊喜，不想却在路上遇到了严重的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失去意识了许久，从手术室出来后，医生宣布她成了植物人，能够恢复意识的机率最多只有5％。”
我倒抽了一口气，知道这会是一个不好的故事，却想不到是有这样结果的一个故事。
“这么多年来，她就真的一直没有任何苏醒过来，甚至在几个月前还曾出现过身体衰竭的状况，她一直艰难地坚持着，连医生都建议我们考虑放弃她的生命，是周淮宁，他一直坚持不愿放弃。”
我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我的脑海里很快地浮现出我莫名住院的那一天，我不小心听到躲在一旁的护士们说过的那些话，此刻竟然与这位柳先生的话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柳先生一直盯着我看，从他说起自己妹妹的事情开始，眼睛就从不曾在我的脸上移开半分，他是想要我的表态，为了他的妹妹。
可是我与周淮宁已经在一起了……
我紧闭着嘴巴，整个人怔怔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我听到柳先生笑着问我，“童小姐，你觉得他为什么要一直坚持不愿意放弃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39
“童小姐看起来确实是个让人心生怜惜的人……你觉得他为什么会一直坚持不愿意放弃她呢？”
我头晕脑涨头痛欲裂，脑海里只有这两句话一直在不断的重复，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在眼前快速的转动。
怪不得小灰的主人会不喜欢我，怪不得周淮宁会说，他不喜欢的，只是他而已。
七年，两千多个日子，他的坚持让人敬佩，但他最终还是决定跟我在一起，其间他有过的挣扎与犹豫，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我曾看在眼里的，当时的不明白，到了现在也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而我，而我发现自己在知道了这一切后，对他的心意依然不曾改变。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现象……
周淮宁并没有跟我提及过这一件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要听他说起这件事情，我害怕听到他说他其实一直都爱着那位柳依依小姐，害怕听到他说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他只是太寂寞了，在寂寞里刚好遇上孤单的我。
可是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一个明明爱着别人还会与别人在一起的人，我应该要相信他。
是的，我应该要相信他。
不知何时我已经离开了画廊的那条街，没有任何意识的走到了金融中心的圆形广场，沿着广场的边沿不断地走着，一圈又一圈的逐渐向中点靠近。
“时间的尽头是3次元，如被 X与Y轴压迫，从时间为零的时刻，到时间至无限大时，会有无数的球产生，若三角形的总和小于180度时，这个球的半径……”
“童心！”
随着一声惊呼，不断念念自语我已经摔到在地上。
我坐在地上，看着着急地向我跑来的秦昱航，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身后。
“脚扭到了吗？”秦昱航把我扶了起来，低头看着我的腿。
我动了动脚，确实有些疼，可是我只是因为走得太快气虚脚软而摔倒了，脚上的疼其实是之前摔倒留下的。
广场里没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最终秦昱航把我扶上广场外停着的一部车子里，上了车后他弯下身子看我的脚踝，“裤子拉起我，我看看。”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上了秦昱航的车子，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动了起来，而且正好看见他伸出手拉起我的裤管。
“不用，不疼的。”我下意识的一挡，快速地把脚缩向另一边，抬头看清秦昱航的样子后我微微一愣，因为我发现他正穿着一身正装，而且过份的正式。
秦昱航并没有坚持要看我的腿，并且很快也发现了我的注视点，静默了一会后突然轻笑了一声，“怎么样，好看吗？”
我一滞，明明只是玩笑的一句话，可我却从秦昱航的眼里看到了异样，不语间只听他又说了一句，“比起我小舅舅来，怎么样？”
我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怔愣地看着他，连身体也紧绷起来。
秦昱航也一定知道周淮宁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要告诫于我什么，是我一直避他如蛇蝎，从不给他任何机会向我诉说关于周淮宁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已经在一起了……
“他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从小就是。” 他有些安抚地笑看着我，“你不知道吧，他是随我小外婆的姓，我妈妈与他并不是同一个母亲。”
虽然我觉得自己不应该随意听取别人的家族密史，可是因为是关于周淮宁的，我对此没有任何的反感，甚至非常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更详细的事情。
“我外婆在生育了我妈妈后因为身体亏损而不能再生育，许多年后我外公把我小外婆带了回来，其实当时我的小外婆一直是不愿意的，所以当小舅舅出生的时候我妈妈都已经成年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不愿意继承秦扬国际的原因。”
属于百年企业的秦扬国际，它现今的掌权人是秦昱航的母亲秦誉女士，先不说她本人的能力如何，但仅是以现今秦扬在商界的地位如日中天来说，那是没有人能够否认得了它存在的巨大吸引力，只是可惜秦誉是女儿身，在中国人所重视传承的传统思想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接受一个女性来继承家业，所以尽管秦誉的母亲是百年家族出来的大家小姐，但依然还是要接受自己的丈夫从外面接回别的女人，这样才有了周淮宁的存在。
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生育出来的孩子，他从小是过得怎么样的生活，我完全不能想象，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一起长大？”
他摇了摇头，“小时候才有机会跟在他的身边，后来他去了美国，从MIT毕业后因为某些原因进入秦扬，可也只是呆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国外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现在的他全世界各地来回忙碌，建立医疗机构，赞助研究，开发新药，做那些我完全不能想象的事情。”
我一直怔怔地听着，有什么在脑海里自动生成，那个想法让我抗拒让我焦虑，可我依然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声音暗哑艰涩，“什么药物……”
秦昱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答道，“神经细胞。”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巨声破裂，我想起那位柳先生说过的话，原来他不止一直不愿放弃她的生命，还一直为了她的苏醒而努力着，这是需要存有多少执著与……
我完全说不出那个字眼，还有那一家如天堂般的画廊，我也这样的喜爱它，可现在只要想起它为何存在，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秦昱航一直看着我，车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半晌后我听到他问我，“童心，柳叔叔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我猛得抬头，震惊而又难以置以地看着秦昱航。
他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视线，然后又重新面对于我，“对不起……我刚从秦场出来的时候看见你正好从便利店出来，见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后，然后……”
我冷下了脸，“所以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没有没有！”秦昱航连忙摇头，尔后又有些涨红了脸，“抱歉，我那时离得你不算远，大概也听到了一些……因为你当时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所以我才一直没走开，还跟着你回了秦扬楼下。”
我看着秦昱航正直的眼睛只觉得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听到了，并且没有否认柳先生说的话。
秦昱航知道我与周淮宁在一起了，所以他在知道柳先生跟我说了那些事情后才会这样的担心我，只因为柳先生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还都是他一直知道的事实。
秦昱航这是从侧面否定了我心中存在的仅微的怀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周淮宁一直独身一人，因为他的心里一直存在着一个人。
可是佟嘉卉不是说，真正喜欢的人一个就够了吗……
无论那人是否还存在于这世上，不是一个就够了么？不是再也不会有另一人出现的么？那这样的喜欢，还是真正的喜欢吗？
“童心，你刚在是等人吗？”
秦昱航小心翼翼地问我，我想他其实想问的是，我是不是在等周淮宁。
我抵着头没有说话，他说的事情让我毫无招架之力，我心中仅剩的祈望都被否定了。
秦昱航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才开口，迟疑地，“小舅舅他一直很忙，就是平时我们也是难得有见上他一面的时候，他要顾及的事情一直很多，你是不是……很久没见着他了？”
我眨了眨眼睛，讶异地看着秦昱航。
“我小舅舅，虽然他一向待人和善，恭谦有礼，可我从小就不曾看过他真正地开怀欢笑过，就算……”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然后很快地又接着说道，“可是去年的冬天，我看见站在你身边开怀大笑的他，我觉得……非常的震惊。”
秦昱航一直半低着头微侧着脸，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微抿着唇，漂亮的侧脸微微绷紧。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因为等不到我的回应，秦昱航吸了口气的似鼓起了勇气接着又说，“童心，我的小外婆很早就去逝了，小舅舅那时还很小，他一直过得很不好，你们都……你们两个如果真心喜欢，我非常高兴你们能在一起，能够永远快乐。”
听到这里，我完全愣住了，不止因为听说到关于周淮宁的事，更因为从秦昱航说出的话里，不知为何让我听出了心酸与苦涩。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秦昱航终于看向我，脸上带笑，“非常抱歉跟你说这些，不过，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
他的目光真诚的让人动容，我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对秦昱航的防备，除了一开始因为佟嘉卉的原因，还有我从心底里产生地对他的抗拒，还有那一件事情，他回了我的家，还见了陆大正……
我想我真是要愧疚了，我对秦昱航的态度一直是这样的不好，可他依然毫无怨言，或许他对我的关注也只是因为他小舅舅的原因，一切都是我的草木皆兵，但我今天知道的真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