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解密计划’联部高层也颇有微词,认为纯粹是浪费资源,无论当时‘红月谷’因何分崩离析,苏沐因何自杀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也需注意,喜欢挖人墙角的联部,恐怕会以这个为借口,从你这儿调走不少人。编制问题就更加困难。”
“联部从我这里挖走了人还少吗?”陶桢的神情很是冷淡,“真以为我是他们的培训基地?”
“你的眼界之高联部早有传闻,能被你看重的,无一不在某一领域有所建树。即使今时今日未得见,假以时日也必定大展宏图。联部那些家伙只想捡个现成的。不过你太过吹毛求疵也未必是好事,联盟各高校每年多少应届毕业生,就没几个入得了你的眼?”
“您知道我看不上的,无论旁人如何吹得天花乱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判断。”陶桢莞尔一笑,如芝兰玉树。三十出头的准将话语间的自信让上将一震。
他看不上的,硬塞给他都不屑一顾。
“你也适当用些他们的人,免得伤了那些老家伙的玻璃心。”上将不停地称呼某些人为“老家伙”,一定也没有意识到,有些人比他年纪小。
陶桢点了点头,他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少年,很多利益平衡他能做的很好。
“但是林彤,我是不会用的。”食指抚摸着咖啡杯的杯柄,“无论林家怎么向您装可怜,您都替我挡着。至于原因我也不瞒您,林卿兮在替我做一些事情,她特别关照绝对不要让林彤介入太深。作为回报,我没道理拒绝她。”
上将有些意外,“你居然能驱使得了林卿兮?”
“我手上正好有些东西她很感兴趣,她当时也有求于我,自然答应了。”陶桢不以为意地笑笑,”云翳当年拿捏林卿兮的那些东西,都是画饼充饥或是望梅止渴。我手上的某些东西可都是‘真材实料’,我不像云翳那么卑劣,比他可靠多了。林卿兮自然愿意跟我合作。”
但是合作归合作,他是真的不喜欢林卿兮,连和她逢场作戏般的订婚都不愿意。没有那个男人心胸宽广到任由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另一个男人。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因为林卿兮,太脆弱。他真的非常厌恶这个女人。所以过几天,他们就会没关系了。
“过几天,我也会让云翳也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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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CC活过来了,真是喜闻乐见!所以就加班加点地更新了
第四十章 叹息
但凡是邪教组织的会员大会,大都没什么创意,高筑的擂台本身就是阶级的某种暗喻,居高临下的俯视更是将台下的人视作蝼蚁。身边是通明的灯火,各种种族的身影被灯火拉成黑色的线条,从某种角度来看,没有半点区别。无论是哪种人种,都像是被拉长的触手,朝你张牙舞爪。
流苏和乔一白混迹在人群中,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邪教教主”,心中只觉得无聊,流苏漫不经心地朝人群中一瞥,有些愣住了,那个方向的某个人是那天在治安部门口围堵叶执的领头人,他的表情超乎想象的虔诚,仿佛他看的不是道貌岸然的“邪教教主”,而是头顶的那片星空。
——“你要我怎么样他们相信,天理昭昭?”即使我可以向他们讲述一千零一个童话,如果第一千零二白天,山鲁佐德还是会被国王处死,那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你心中的天道,也不过是这样!流苏冷笑了下。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唇边讥讽的笑容,乔一白来回打量的目光就让她心生警惕,这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又知道些什么了?
乔一白眯起眼,脸上带着嬉笑,“刚才那个人叫孙浩。是叶执曾经的副手,相当于现在李非的位置。当时他也受简瞳的唆使,但是很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被叶执即使阻止了,所以并没有被列入黑名单。后来他自动脱离第一空域,成了个游离在管制之外闲散人士。”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别以为他一副人模狗样的皮相你就觉得他是正人君子,其实他欠我50块钱到现在都没还呢!”
“中白先生,你最近有一直在充当我的百度百科。”流苏笑盈盈的看着乔一白,乔一白果然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感冒,每次流苏这么称呼他,他的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抽一抽。
大白和小白分别指白珩和白琮,所以乔一白的代号就是中白。乍一听像是橡皮章的名字。
“难不成我叫你大乔或者小乔?”当时流苏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或者……一一。”
于是乔一白默认了这个称呼,他习惯性地拉了拉头上的连衣帽,将他已露凶光的贼眉鼠眼遮挡起来。
台上的人的声音抑扬顿挫,还在继续。
“为什么我们需要被联盟驱逐,流放,甚至是毁灭,谁赋予他们这样的权利?难道我们就是天生下贱吗?”
“是我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人剥夺了我们原本的权利。”
“如果我们本不应存在,为什么上天还是要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们有存在的合理性,那么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如此艰难。”
“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应该向联盟讨要我们的权利,我们只是在要回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如果和平不能使我们丰衣足食,那么唯有一战。”
台下山呼,“唯有一战。”伸出的手臂的影子,在篝火的拉长下,像是幽冥之下的恶鬼的獠牙,直到把人拉下十八层地狱,才罢休。
人群之中有人轻叹,分明是最微不足道的声响,但是流苏却觉得像是寒冬的飞雪,可以冷却这四周的一片热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而淡却隐去,唯有那人的叹息,直达流苏灵魂的最深处。
或许说像飞雪还不够准确的,应该是轻柔舒缓的落雪,来得不疾不徐,伸手就能将其握在掌中,是刺骨的寒意。像是雪上上万年不化的冷,却因为接近苍天和日月,那样的干净而纯粹。
就像发出叹息的那个人。
流苏转身看向那个人,动作慢到带着刻意的审视。那人也罩在一件漆黑的宽袍下,黑袍上沾染细碎的灰烬,他除了那一声叹息,便堙没在狂热的人潮之中,他似乎是注意到流苏的注视,偏过头来和流苏对视,无声无息。两人都要隔着相似的黑袍触及内里的灵魂。
终于,流苏颤抖着摘下都上的连衣帽子,从那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一半的表情隐藏在朦胧的阴影中,橘黄色的火光为另一半清秀漂亮的容颜笼上艳丽的嫣红,像是诡异的半面梨花。她棕发上涂上动人的金色,眼底也有跳跃的火光。
流苏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将那人钉在原地,那人的震了一下,双红色的唇微微翕合,却被流苏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扼住脖子,终究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疯了!就这么想要因公殉职?你孑然一身,陶桢准将的抚慰金你想留给谁?”灰鼠一向牙尖嘴利,逮着机会就扎下人,他瞪着流苏,难道她不知道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这里有多么危险?
尤其是像流苏这样,一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种矜贵优雅的容貌,会让图穷末路的人狠狠践踏。
“放心,”流苏无所谓的扫视着周围贪婪而带着惊艳的目光,菱唇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很快,他们就会自顾不暇。”
我会看着你,洛林,我想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
乔一白看向流苏原来的方向,人群中一个黑袍人走了出来,他的步子很稳,原来流苏也没有发现过,知道现在黑袍隐去他俊雅的容颜,他挺拔的身材,流苏才会注意到他的脚步,稳得带着刻意似的,等整个脚掌都着地才会踏出下一步,他仰望着星空,但是脚踏实地,他经不起任何一步地踩空。那种从云端落下的痛,他不想尝试第二次。
此刻他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一步一步地登高,台上的人脸色一片煞白,他甚至不敢出声,因为黑袍人拿枪指着他,从他拿枪的动作很标准,手也很稳,台上的教主丝毫不怀疑,他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就会让他脑袋搬家。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震惊,没有人思索为什么“邪教教主”的亲信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第四十一章 洛林
黑袍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对着原本大放厥词的老者,半晌,他微微一笑,谦和文雅的风度,让人想象不出来他是明火执仗,用一把枪指着老者的强盗。
黑袍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酒窖里的醇酒,“那么请问老先生,我们拿什么去对抗联盟?装备,武力值,或者是后勤。或者你口中的‘一战’指的只是像文明时代的山匪一样,烧杀抢掠?”
老者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到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人群中他的暗装,“我们的武装会有的,我们现在只是在前期的准备中……”
黑袍年轻人有些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我么能拿下一两个小镇,那又能怎么样?难道您真的觉得只要民心所向,我们就可以推翻不公平的政府,创建人人平等的世界?”
老者皱了皱眉,不是因为黑袍人的质问,而是他的处境堪忧,但是他任然颇为大义凛然地说,“难道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吗?就算豁出性命,我们也要让联盟知道,我们病变人类的气节。我们承天命,顺民心,就可以颠覆大不公的联盟。”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几千年来,“承天意,顺民心”这种话,总能欺骗一代又一代的人,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时代,”年轻人的语调中透着冷意,就像他方才的那一声叹息,“这个时代能通过最少数的人,控制最多数的民心。存在了一千年的集体专制,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就算能杀了联盟议长,也改变不了病变人类的际遇。就好比,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给我一定的条件,我一样可以控制你的这些追随者。”
老者的身躯一僵,只觉得吐息都被凝固,黑袍的年轻人缓缓道,“你信不信?”
言罢,他有发出第二声叹息,依旧像落雪般轻柔,如梧桐清疏摇落,“不过你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了,你还是在天上好好看着吧!”
砰!
一声枪响,人群之中流苏只觉得那声枪响回荡在苍穹,她不禁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原本的繁星悄无声息地躲藏了起来,流云掩月,整个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
老者轰然倒地,至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出手这么狠辣,他死不瞑目,和流苏一样,看着头顶的这片苍冥。
身处泥淖,总有人仰望星空。但是此时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整整十息,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原本喧闹的露天会场像是突然出故障的老式录音机,直到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尖叫,才像投入湖中的涟漪,一石激起千层浪。
砰!
又是一枪,黑袍人朝着天空放了一声空枪,炫目得如同转瞬即逝的烟火。听到他的枪声,周围几十只枪齐鸣,响应他的号召。
场面再次恢复死寂,乔一白把手搭在枪上,像是拉满的弓弦。但是流苏没有动作,乔一白知道,这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渊源颇深。
他看着台上的黑袍人缓缓摘下连衣的黑帽,露出原本清俊的容颜——这张脸,对于一个男子而言过于秀气,如果忽视那个亡灵印记的话。
他的双眼像是上等的墨玉石,目如点漆。灰鼠这辈子鲜少赞叹旁人的眸子,精通瞳术异能的狐狸小姐算一个,这个目光如炬的男子也算一个。五官整体都非常柔和,面部线条不似一般的男子硬朗,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外强中干,败絮其中。黑袍人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他的唇色十分浅淡,近乎透明。
“洛林……”乔一白听流苏这么叫他。他跟着陶桢混日子的时候看过流苏的毕业照,眼前的这个人在照片上格外突兀,像是生搬硬套上去的华丽辞藻,确实很好看很优美,但还是满满的违和感。
因为那是后来P上去的,而且当时的洛林并没有亡灵印记。啮齿类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流苏能这么顺利地成为他的同事,和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洛林的眼里是微漠的悲哀,或者这么说过于文艺,不符合乔一白的属性,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隐忍下是出于报复的疯狂。
事实上,乔一白猜对了。
他听见洛林这么含笑的问,笑容轻浅而温和,“你们觉得,我刚才做的,和你们‘黑印’有什么区别?”
“我们至少不会朝着同胞出手。”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之中有人大声喊叫。
“同胞吗?被你杀害的纯种人类和异化人类不是同胞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想要和他们同等的权利,但是你们自己把自己当做异类,怎么能得到平等?”
他的声音不响,但可以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样清晰。
“那么,”流苏走上前一步,抬起头来,露出的雪白脖子像是天鹅,“又是谁赋予你这样的权利,随手杀害一个病变人类的?”
“他杀了不少人,我也是。”洛林从容不迫地和流苏对视,“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资格杀了我。死在哪个人手上我都不冤枉。”
“这不是你可以杀人的理由。如果是在联盟帝都你可以随意杀人吗?你不也将自己视为异类吗?。”
两个人无声息地对峙着,都是寸步不让。洛林的唇抿得很近,目光微冷,流苏的笑却有些天真无邪,仿佛是课堂上等待老师解答的学生,只是这个学生十分坏心,她明知老师解答不了还是这么提问,她只是想等着老师出丑而已。
清纯漂亮的女人总是更容易煽动人心,流苏称不上绝色,但是有种难言的魅惑,不是搔首弄姿的勾引,也非衣不蔽体的暴露,而是有一种人,哪怕她只是在字正腔圆地朗诵圣贤文章,你也会被她的话勾引。
人群之中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那些追随洛林的人在暗自着急,枪头默默地对着流苏,只要洛林一声令下,就结束这个女人的生命。
一阵凉风拂过,乔一白只觉得脊背上一片汗水,和流苏在一起没有一刻不惊险,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哪里有流苏,哪里就有困难和危险,她真是新时代的好同志。
“我不一样的。”洛林突然一笑,撕去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就将愁云惨淡化作月白风清。
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只露着森森白骨的手。
这只手像是从忘川幽冥中伸出,带着不甘想要爬离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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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脱下军装的时候
这只手像是从忘川幽冥中伸出,带着不甘想要爬离黄土。
“我其实算是半个亡灵族人。但是我能够保持理智,我不觉得我是异类,我和你们拥有活下去的权利,同样,你们也和异化人和纯种人一样,应该享有平等的自由。不是吗?”
曾经最不肯见人的东西,他曾经包裹得那么密不透风,一点风声鹤唳都会草木皆兵。他曾经还因此受制于叶衍,也差点因此献出自己的灵魂。如今,这已经称不上是秘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甚至用来反将流苏一军。
“那你觉得,哪里可以获得你口中的自由?”
“我觉得希望是在那一头,跨过玫林行省的封锁的那个……圣亡灵帝国。”洛林用那只丑陋的、狰狞的手,指着北方,像是天上的北斗,不指北方不肯休。
疯子!将希望给予那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