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他,他也低头瞧她,唇边浮起清浅的笑意,如同薄雾里的晨风。
“你好。”他率先开口,声音沉静清澈,语气里带着笑意,露出整排洁白的牙齿,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江承紫觉得那种情愫好像叫惊喜,而且眼前的少年似乎还有热泪盈眶的嫌疑。
“此乃杨氏田庄私人园林,郎君难道不知?”江承紫组织了一下措辞,来了一句很客套的话。
少年似乎心情很好,看了看周遭,说:“我知此举实在冒昧,但途经此地,见此处杏花盛放如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江承紫心里哂笑:这种谎话也能编造,你看花就看花,上树作啥?树上那个位置可是观察杨氏田庄的最好位置了,能将大半个杨氏田庄内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不过,她没傻逼地问出来,只是“哦”了一声,说:“郎君,既是花已赏,还请速速离开。”
他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然后轻轻一跃落在了她的身前,树上杏花纷纷落下,如同一场盛大的花雨。
江承紫本能后退两步,与他保持一种安全距离。待花瓣纷纷落定,他微笑着拱手作揖,说:“姑娘教训得是,是张某唐突,冒犯姑娘。”
江承紫也不语,只等他说完速速离开。他说完却还不走,便是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认真地看她,眉头微微蹙起。
江承紫看到他的眸光,却猛然觉得奇怪,因为她感受到他的眸光里有惊喜,还有带着悲伤的疼惜。
此人眸光怎么这样奇怪?
杨敏芝是个痴儿,应该没有什么感情债,更不会认识眼前之人。
江承紫十分疑惑,同时又想起姓杨的那小子,不也是在刚见面就在问“你认识我么”。
难道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复杂情况?
她思绪万千,眼前的少年却终于在长久的注视之后开口做自我介绍:“在下姓张,名嘉,字晋华,出自河东张氏。”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为何要做这样郑重的自我介绍?
在江承紫的认知里,即便是现代社会,如果不跟相逢之人要有深入的交往,基本都是点头擦肩,从此两茫茫,根本不会做什么自我介绍。
她十分狐疑地看着眼前少年,又往后退了两步,对此人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
他看到她的举动,却是苦笑,说:“姑娘莫怕,我与你说我姓名,只让你知晓我并非歹人,实则只是爱极这一片杏花。”
“张公子既然爱这杏花,也是儒雅之人,那请继续赏花,我还有事,告辞。”江承紫立刻顺水推舟,提上篮子就大步往旁边的篱笆墙走去。
“姑娘。”张嘉急忙喊了一句。
“你既是河东张氏,不是歹人。杨氏族人发现,也不会追究于你,你且赏花。”她一边走,一边说。
“你等等。”他一句话出来,人却已经窜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拉她。
江承紫脚步一顿,连忙往后一退,身体一旋转,避开他的爪子,对着十分惊讶的他,很是生气地喝道:“张公子自重,我虽长在乡野,亦是正经人家。”
张嘉神色一凝,眸光暗淡下来,让开了道,连连道歉,说:“是张某一时心急,唐突了。”
江承紫看他让开了道路,不与他多言,提着篮子就翻过篱笆墙,快步往田野里走去。走到小径时,她假装蹲身整理襦裙,眼睛瞟了瞟那人,看他还站在漫天的杏花里,驻足往这边看。
原本,春日暖阳,少年杏花,美得如同梦境里的画卷。但江承紫想到周围人奇奇怪怪的举动,她只觉得背脊发凉。
以后行事要谨慎,谨慎,更谨慎。
她一边走,一边想。于是也没什么心思精心挑选野菜食材,就在附近摘了木槿嫩芽,挖了半篮子鹅脚板草。
采摘好素菜后,十几天没闻一点肉味的江承紫决定再弄一点肉打打牙祭。这个时节,天还没有真正暖和起来,青蛙、黄鳝还没大行其道,大部分的蛇还在冬眠,弄这些东西太麻烦。
思来想去,江承紫决定去洛水边弄鱼。
她选了一处泥土超时之地,挖了一大堆条蚯蚓,用草叶子包起来,找了一处水缓浅的地方将蚯蚓放下,很快就引来几条小鱼。
她用篮子作网,将几条小鱼全部捞起来,抽了旁边嫩芦苇将它们串成一串挂在一旁。
然后,她又下了第二批鱼饵,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来了一条大鱼。
江承紫拿了尖头木棒略略目测,心里计算了一下光的折射所造成的误差,确认了鱼在受到惊吓后可能出逃的路线。然后以极快地速度插下去,准确地将那条大鱼叉住。
掂了掂重量,应该有两斤,今晚可以美餐一顿。江承紫很是高兴,正要将鱼儿们装入篮子,忽然目之余光所及,发现陈盘子拿着渔具正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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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来人
readx;嫉恶如仇的江承紫,想到杨敏芝的惨死,怒火蹭蹭往上冒。但她又想起周围的怪异情况,觉得自己应该谨慎行事,暂且放过这陈盘子。
于是,她赶快将野菜与鱼装入篮子,准备离开,不与陈盘子这瘟神打照面。
谁知陈盘子看到她,便大步走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真他妈晦气,出门就遇见你这个扫把星。”
江承紫没理会,只是提着篮子转身就走。
陈盘子看到自己被无视,倒是不依不饶,快步跑过来截住她的去路,咬牙切齿地说:“上次你命大,这次,你以为还有好运?”
江承紫不予理会,一拐弯就往另一条田埂走。
陈盘子不干了,将渔具一丢,从油菜田里“嗖嗖嗖”跑过去再次将她挡住。
“光天化日,你要如何?”江承紫很冷静地问,手中提着叉鱼的尖头木棒。
陈盘子凶相毕露,沉声喝道:“那日,是你引人来,对不对?”
“不知道你说什么。”江承紫直接否认了那日说有贼破坏他与阿翠好事的是她。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搞清楚周围的情况,并不想多生事端。
“哼,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你这扫把星,过去都是装的吧。”陈盘子语气还是异常凶狠,撩了撩袖子,目露凶光。
江承紫从他的眼眸里看出浓烈的杀意,连忙转身往后跑回了河边,陈盘子也跟着跑过来。
“陈盘子,而今已是贞观元年,天下大定,你以为还是几年前的乱世,任你肆意妄为么?”江承紫站在水边厉声喝道。
“拿官府来压我?这洛水河每年失足淹死之人,数不胜数。你以为那小子能护你一世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再厉害也是要走的。”陈盘子阴沉沉地笑起来。
江承紫知道那个叫杨宸的小子叫人找过陈盘子。但陈盘子做了这么多年的流氓,逃命的功夫一流,躲避得很快。杨宸一行人似乎又有急事,找了几天就匆匆离开了。
“上次你命大,这次可不会好运。”陈盘子抬起脚就踢过来。
江承紫看到这一脚,想起杨敏芝当日死前的那一脚,就是这么踢过来,踢在了杨敏芝的小腹处,将她踢得飞到芦苇丛里。
当日,杨敏芝万分痛苦。江承紫继承了杨敏芝的记忆,完全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她冷冷地看着他,然后从容一退,纵身往后一跳,很利落地躲过这一脚。
“竟敢躲了,小浪蹄子。”他喝道。
江承紫又纵身往后两步,冷冷地看着这人,暗想:虽然周围危机四伏,但也不能容许别人如此欺负。
“不得不说,你有句话说的很对。”江承紫下了决心,立刻就还了这么一句话给他。
陈盘子手一顿,喝道:“什么话?”
“洛水每年失足淹死之人,数不胜数。”江承紫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眸光如刀。
“你,竟敢威胁我。”陈盘子更加恼怒,整个人如同猛虎一般扑过来。
江承紫则是连连闪避,期间还纠正他:“不是威胁,是告诉你一声,你的下场。”
“小**!”陈盘子骂起来,拿了旁边的渔具凳子就要砸过来。
江承紫不慌不忙躲过他这狠狠的一砸砸,一棒子准确地敲在他的胯下,在陈盘子嗷嗷叫的时候,就近拉住一片芦苇的叶子,一个纵身跳过去,绕过他的脖颈。
芦苇叶子极其锋利,准确的角度,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可以割断陈盘子的颈部动脉。届时,他的血就会从脖颈上喷射出来,在日光下映出极其壮观的一幕。
这些杀人越货的特种技能,在江承紫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爷爷抓不到几个堂哥来训练,就希望她能继承军人的硬气,能成为璀璨的军中之花。谁知道她从小被训练,长大就反感了,强行退伍经商去了。为此,爷爷气得五年不理她。
没想到爷爷当日的训练,今时今日竟成了难能可贵的防身技能。
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结果这个贼人的性命。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目无王法。”
江承紫手一凝,就将那芦苇叶放开,整个人一骨碌就滚到一旁。
方才她是看四下没人,决定结果了这恶霸,没想到居然有人在暗处注意她。好在她刚才一直躲避得很巧妙。无论是谁看了,都觉得是她在穷途末路地奋力躲避,是陈盘子一直要殴打她,置她于死地。
此时,听到人怒吼,她暂且放过了陈盘子,滚在一旁循声望去,便看到有紧身黑衣窄袖、戴着兜帽的四个男子“嗖嗖”越过田野,就从前面村道往这边来。
刚才那一声怒吼,正是为首的魁梧男子发出的。而在绿树掩映的村道那边,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
这洛水田庄靠近山野,离官道很远,平时来来去去的都是村人。这华贵的马车显然是外来的,而且并不是顺道路过。
难道是杨氏祖宅来的人么?若是杨氏祖宅,那到底来此作甚?依照云珠的说法,祖宅那边正忙着迎接省亲的淑妃啊。
江承紫脑子转得飞快,那四个黑衣人速度也极快,倏忽之间就到了前面,挡在了陈盘子与江承紫之间。为首一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陈盘子丝毫不知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听见有人喝道,他停住了手,转身看到飞奔而来的张嘉,喝道:“哪里来的狗,多管闲事。”
为首的男子没回答,上前将陈盘子提起来,抡起手就“啪啪啪”三个巴掌,打得陈盘子身子如同一片叶子在狂风中打了个转,整个人跌在了河坎上。
“你,你们哪里来的狗!”陈盘子脸被打肿,嘴边全部是汩汩的血,但他那张嘴却还不服输。
江承紫心里万分鄙夷陈盘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眼力劲儿看不到形势。果然,那魁梧男在陈盘子么了一句之后,大步跨上前,将他拎起来扔到田埂上,冷声问:“你是何人?竟敢对弘农杨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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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祖宅来人
readx;第十四章 ;祖宅来人江承紫听那人问这么一句,立马就意识到眼前之人真是来自弘农杨氏。
不过,陈盘子只是乡里流氓恶霸,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都被打得去了半条命,还一味地耍横。他先是“呸”了一口唾沫,吐出一嘴的血,然后回答:“呸,她一个扫把星也配说是弘农杨氏之人?”
那魁梧大汉一听,冷冷地丢了一句:“看来这洛水田庄真是翻了天,一个小杂碎都敢欺负弘农杨氏。杨艺,你们几个把这个企图谋害杨氏后裔之人处理处理。”
“是。”身后一直站着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三人上前,将陈盘子一顿狠揍,陈盘子起初骂骂咧咧什么仗势欺人,以多欺少,到后来再无声息。
江承紫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到此刻,她已确定这些人是来自杨氏祖宅,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时猜不出来。
而村道那边,那辆华贵的马车已缓缓启动,正往田庄那边去。魁梧大汉看了看,便走到江承紫的面前,拱手行礼,说:“九姑娘,我乃弘农杨氏护院总管杨云。”
“杨总管客气,你我初见,却能如此笃定我便是九姑娘?”江承紫笑着说,后面半句“你们是不是早就在暗处窥伺老子”便尽在不言中。
杨云也是精明之人,被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拱手拜一拜,说:“不瞒九姑娘。前日里,听闻九姑娘落水,老夫人甚为担心,派了杨云携几位兄弟前来暗中护卫。”
“即使如此,为何不前往田庄拜见六夫人?”江承紫微笑着问,弯腰将洒落在地的野菜与鱼一一装入篮子,转身就往田庄而去。
杨云快步跟上来,与她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这才小声回答:“九姑娘见谅,因老夫人吩咐,不能打扰你们。”
江承紫“嗯”了一声,快步往来路返回。快要走入木槿小径时,她停住脚步,转身开门见山地问:“杨总管,马车之中,何许人也?”
杨云脚步一顿,便垂眸拱手道:“马车主人乃九姑娘之大伯父,观王杨氏大老爷。”
“原是大老爷来了。”江承紫微笑。
她可记得这大老爷名叫杨恭仁,李世民与李建成剑拔弩张时,站在李建成那边,结果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夺了江山。杨恭仁去年才被免去了丞相一职,如今赋闲在家。没想到竟然亲自到洛水田庄来管闲事,看来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是。”杨云还是恭敬地回答。
“方才,多谢杨总管出手相救。”江承紫客套一句,在杨云说“惶恐”之后,她又指了指杏花林,问:“杨总管是要与我一并番强入院么?”
杨云一听,立马说:“九姑娘走好,我还是走大门拜会。”
“好,那就此别过。”江承紫甜甜一笑,随后提着篮子转身就大步往杏花林里走。
正午时分,日光清澈,风一吹,杏花簌簌落下,如同一场盛大的花雨。江承紫缓缓踏在嫩嫩的青草上,她以为张嘉被发现之后,应该识趣地离开,却不料刚进杏花林,就看到他站在一棵杏花树下正看她。
四野是杏花纷飞,他的衣袂在风中飘起。儒雅的少年看见她,便信步走过来。
江承紫站定,蹙起眉头,并没有说话,对于眼前这位儒雅少年,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喜欢。
他走到近前,对她说说:“我刚想要出手,可有人来了。”
“多谢张公子。”江承紫客套一句,知道她指的是陈盘子的事情。
他蹙了眉,语气暗淡地说:“我希望救你的人是我,可是我晚了一步。”
江承紫垂眸轻笑,说:“此乃杨氏私人园林,还请公子速速离去。否则,若是别人知了,河东张氏便要因公子蒙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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