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歌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扯着裙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突然听见头上传来隐忍的笑声,锦歌下意识抬眼望去,下一刻,便生生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眼前男子高大俊朗,一袭青色纱衣勾勒着诱人的体魄线条。一束衣带恣意飘荡在胸前,在风中扬起的弧度,好像一抹沙尘。
他的眉色不重,却让人觉得深远。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吸纳了细碎的星辰,因他面上的笑而更显生动。
锦歌只觉得心中有什么拂过,整个人愣在原地。
直到面前男子的笑颜在眼前无限放大,她却依旧动弹不得。
“小夭,你……流口水了……”
南宫臣看着面前的痴傻女子,一时有些憋不住笑声。
“啊!”锦歌忙抬手去擦,一面别扭地解释道:“我这是色迷心窍,你看你看,你这皮囊果然是老少通吃!唉?你刚刚叫我什么?”
南宫臣掩过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笑道:
“未婚夫都要另娶她人了,你还能为色所迷,楼小主果然不比寻常女子,颇有些心胸。”
许是方才一番说笑,缓和了之前的气氛,锦歌倒也不在意他话里的揶揄,装作随意道:
“过奖过奖,他若能娶了你堂妹,我更占了便宜才是!”
“哦?何解?”
南宫臣不明就里的看着锦歌,锦歌只觉得这男子简直能美得叫人心漏跳了一拍。
“你看啊,等他娶了你堂妹,我便可以妒妇的名头悔婚。然后嘛,凭着我家神仙师父的指婚嫁给你,再然后嘛……他就成了我堂妹夫,以后见了面儿,还能叫我一声嫂嫂不是?”
锦歌毫无羞耻感的解说一通,果然见面前美男面露震惊之色。
锦歌倏地从怀里掏出那本尚带着她体温的心经来,高高举在他面前,故意炫耀道:
“如何?这位沐兄不会忘记了当日婚约吧,你这表情我怎么看着有那么点儿要悔婚的意思呢?师父说此书便是信物,我这可是先与你定的婚,后面儿这个自然做不得数的!”
锦歌面上一副憨傻的认真样,瞧着妖孽面上神色变幻莫测,心中暗爽一片。
谁叫你方才吓唬我来着?
抱歉,小女子可是记仇的很!
“呵呵呵呵……”
锦歌正得瑟的片刻,某妖孽却掩嘴笑的欢畅,连他笑起来的侧面,都美的惊心动魄。
“呵呵,有趣!如此甚好,既然能得楼相千金垂爱,本王定当不负卿所望。”
他说话时面上都尽是笑意,锦歌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她好歹也是一国之相的嫡女哎,就算是开玩笑,他也该认真的解释下吧,就这么笑呵呵的应下了算怎么回事?
“嘿!”锦歌不服气了,双手抱在胸前,“那我可事先声明啊,本小主可是悍妇一名,若是哪天被我瞧见夫君还有别的女人,直接拖出去阉一个时辰!”
饶是南宫臣这般见惯了各色女子的男人,听闻锦歌这一席话亦是惊得有些站不稳。
阉一个时辰?这种话,也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能说的?她这是跟谁学的?
锦歌终于满意地看着南宫臣垮下来的笑脸,得意的朝他抛了个媚眼,笑眯眯道:
“嘿嘿,隔壁王地主家的小桃红说的……”
切,察言观色,姐姐我这千年的道行,还能输给你不成?
南宫臣这才缓了缓面色,眯起眼,心中仿佛迅速地做了个决定。
第71章 叔父世子
锦歌乃左相嫡女,又是相府唯一的女眷,被应邀参加青玄长公主的践行之礼亦是情理之中的。
南宫燕本是为探望堂兄南宫臣而来,因此今日二人只得空译出了小半段经书,便各自寻了掩护前往秋雁殿。
锦歌跟着一名绿衣小宫女前行,自那一日与芷兰姑姑碰面后,每日往来皆由芷兰姑姑提前安排好转接的人,相府前一日便会知晓第二日接送锦歌的宫女姓名和底细。锦歌琢磨着,芷兰姑姑不出面儿,多半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至于爹爹防着谁,锦歌心中并拿不准。内宫险恶,或许,爹爹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锦歌这些日子一心忙着钻研经书,并无心它事。连行路时,脑海里还是思索着经文,直到小宫女将她引致殿内,锦歌这才发觉这大殿里竟是到了不少人。
今日宴请不比上次,因帝姬南宫燕身份特殊,今日到场的女眷皆为皇亲贵戚。
叫锦歌意外的是,除却一些皇族重臣家的女眷,这殿里竟还来了一些贵胄公子。
锦歌虽声名在外,却是极少参与这种聚会,因此这些人她几乎并不识得。
女眷们早已成双结对的坐好,见锦歌出现,纷纷停下交谈,朝这边看过来。尽管前一次宫宴,锦歌已露过脸,但因她这张脸着实张的普通了些,这些官妇们一时并未认得出。
今日出席的要么是官妇女眷,要么是贵胄公子,除却坐在南宫燕身边的南宫臣,她还真不认识这些人。
锦歌有些尴尬,瞧着这些命妇眸中的算计与漠视,她并不想冒然的与陌生面孔同座。锦歌有些尴尬地立在殿前,抬眸往另一边扫视,正巧撞见南宫臣眸中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等她出丑一般。
不等锦歌回视,原先正与南宫臣说话的南宫燕却是察觉到堂兄的眼光,随之看过来,一见锦歌仿佛瞬间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虑片刻,眸中迅速闪过一丝阴霾。
在场之人皆是人精,因着今日主角南宫燕这一瞪眼,莫说那些个命妇,就连男子一席都纷纷朝锦歌这边看过来,眸中有几分不明就里和好奇。
锦歌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局面,抿了抿唇,正打算抬脚朝女眷席走去,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九郎,下月武试,只怕七王爷又能因伤逃过一劫了。”
“哼,不过二十板子……”
洛绎正说着话,倏地感到前面仿佛气场不对,不禁抬头看去。
锦歌与洛老九四目相对,不等锦歌有所反应,洛绎兀自调整了目光,径直进了大殿。
**裸的忽视啊!
方才与他说话之人见了锦歌,面上凝滞片刻,便也随着洛绎进了大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宫装女子。
锦歌呆呆的看着这一行三人径直从她身旁路过,连声招呼都不打,心中有几分郁闷,转过脸,继续接受殿内一众人的目光洗礼。
锦歌瞧见方才进去的那名女子竟是坐在男子席,且仿佛与方才说话的男子很是相熟,二人坐在一张桌前。
锦歌脑海中愣了片刻,便抬脚进了殿。
当锦歌颇有气势直接坐在了自个身边儿时,洛绎正在与旁席之人说话,见对方颇震惊地盯着自己身后,洛绎无意间往后瞥了一眼。
这一眼,险些叫他眼珠子瞪出来。
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坐在自己身边?
锦歌淡定地回视洛绎,眸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想着今日我并不太认识这些人,看在我俩同窗的份儿上,不如就凑合一晚上罢了?
洛绎正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得方才与他在殿外说话的男子调笑着问道:
“九郎,这位……莫非是……准弟媳?”
男子一言,叫洛绎身边不少公子纷纷笑着看过来,就连女眷那边,眼神也是一直未曾松懈。
洛绎面色一僵,正要开口,却听身边一道脆生生的嗓子道:
“我是他贱内,不知这位叔父如何称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片刻,满殿爆出笑声,在座不知是被那“贱内”一词,还是“叔父”一说逗的开怀大笑,就连南宫燕眸中都盛满笑意,偌大的秋雁殿,只留洛绎与说话男子面色铁青。
洛绎与安陵锋对视一眼,瞧着安陵锋特爱显摆的络腮胡,硬是将他这不满二十的人装扮的倒真有几分“叔父”的意思,不禁眼底也显出几分笑意来。
安陵锋哪里料到这胖丫头语出惊人,眼下这情形,叫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呀?偏偏九郎此刻一丝帮衬的心都没有,竟然也跟着起哄。
想到寻常女子,哪里会如此开口,安陵锋自然认定此女只怕就是楼相家的痴女了。想他洛家九郎亦是个命苦之人,竟被赐婚与这等女子,安陵锋如此一想,心中又有些释然了。
“帝后驾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一时的欢愉。
“说说,都在高兴什么?也叫本宫乐一乐。”帝后身着繁缛的凤袍,在宫女的相扶下,带着三公主安陵若雅,眉眼带笑的入了场。
“帝后娘娘千岁!”
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吧,今日是本宫为南宫公主践行,大家高兴就成,日后也叫公主心中有个念想。”
帝后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叫众人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大家谢了恩,这才落了座。
“都说说,方才为何事所乐?叫本宫甚远便听见满殿的笑声。”
帝后扫一眼在场众人,目光在锦歌与洛绎身上滞留了片刻,便划过众人,和煦地笑问。
“帝后娘娘,方才是楼相千金在拿肃亲王世子说笑,唤了世子一声叔父……”
南宫燕捏着锦帕,掩唇一笑。
那晚自己与楼相之事帝君帝后拿捏的紧,因此此事并未在宫中传开,眼下这满殿之人自然猜不出自己与这丫头曾有过当日尴尬。
但那一日之辱,叫南宫燕整整三日寝食难安,直到传出楼相断袖,却依旧不曾流传出自己当日与楼相的……
南宫燕乃堂堂青玄国唯一的帝姬,为了楼墨年一等就是三年,几时受过这等羞辱,心中自然是怨愤难平,只等着此次回去,定要在父王面前参他一本。
一国公主在他国受了奇耻大辱,自然全民激愤,等到他日大军逼境,她倒要看看,大夏要如何对子民交待!
南宫燕被仇恨迷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南宫臣先前对她说过的话:此事蹊跷,待本王归国后再议。
他南宫臣不过是个亲王之子,若不是自己是个女儿身,何时轮得到他来执政?南宫燕心中恼恨,却丝毫不敢表露在面上,只将一切当作笑话一般说与帝后及众人听。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这洛公子身边坐着的,竟是楼相家的小主啊!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出口就是不一样啊……
锦歌虚心接受着众人投射而来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面上依旧一副呆萌,忍不住欢喜地又瞅了洛绎两眼。叫外人看起来,颇有些不矜持的意思,一时鄙夷的目光更多了。
“这……楼小主倒是冤枉了世子……”帝后哪里料到锦歌如此一出,正不知道如何接话,却听的殿外的小太监尖声禀报道:
“承安亲王驾到——”
第72章 威逼利诱
秋雁殿中谁人不知承安亲王近日受了罚,堂堂亲王竟被赏了板子,这才大夏祖历上,都算是头一回!
听闻承安亲王要来,众人纷纷不约而同的往殿外看去,若不是因着帝后和邻国公主在场,只怕一个个恨不能伸长了脖子。
因着突然的一出,倒是叫众人将注意力从锦歌身上转移了去。
锦歌对这手下败将不慎有意,依旧规矩的端坐着,若不是身旁洛老九瞪着她的目光凶狠了些,她只怕要伸手捡案上的果盘来吃。
七王爷在众望所归的目光里进了殿,身形瞧着倒是无碍。上前规矩地行了礼,给帝后娘娘请安便入了座。只在落座时,稍稍拧了拧眉,到底是出身皇族,竟是这般,亦不曾叫人瞧出半分不妥来。
众人虽不曾瞧出什么端倪,倒也觉得过瘾,自然只敢在心中偷乐。
这个七王爷那可是双月宫里出了名的“瘟神”,除却帝君帝后,哪家望族不曾遭过他毒手?上至撒泼耍横,下至挖人祖坟,无论哪件事情扒出来,都够说书先生挣满三日的银子。
只因帝君护着,他又是先帝宠爱的幼子,众人也只敢在心里怨愤罢了。
如今这般受了罚,大伙儿心里如何不乐的喜庆?
“七皇弟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帝后说着话,眼神看向坐在她右手边的南宫燕以及南宫燕身旁的南宫臣。
今日南宫燕才是主角,自然是要给足了面子才好的。南宫臣贵为世子,又是日后的储君,眼下救人有功,自然也得作为上宾款待。
南宫燕笑着点了头,南宫臣朝帝后颔首一礼,帝后满意的看向一旁的乐官。
片刻,便有一群美艳的舞姬入了殿。声乐一起,舞姬们翩翩起舞,堂下看客举杯欢饮,场面倒是融洽的很。
锦歌本是那种扎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角儿。参加宫宴,只要自顾自的吃喝也就罢了,偏偏她今日坐在了洛绎的身边,此人光凭一副皮囊便能叫人看直了眼。何况文韬武略五一不通,又有着神武侯少主人的身份,自然分外夺人眼球。
众人瞧准了洛绎仿佛并不愿搭理锦歌的状况,不时的有人想凑过来八卦一趟,只因洛绎面上挂着“生人勿进”的表情,自然也只敢放在心里想想罢了。今日乃青玄帝姬践行宴,若是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只怕要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坐在上席的承安亲王瞧着众人本着息事宁人的姿态,心中倏地蹿出一团火来。
嘿!好你个洛九郎!明明托自个儿替他教训这位未来的夫人。眼下倒好,这二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坐在了一起!这叫他这顿板子吃的着实是冤了些。
稍稍平复了胸中怒意,七王爷安陵飒举杯笑着朝洛绎道:
“我说九郎怎近日不曾来我宫里叙旧,竟是不舍得娇妻啊,来,本王敬你与楼小主一杯!”
声乐嘈杂,然七王爷这番话仿佛是运了内力,叫在座诸位都听得清明,一时间又纷纷敲好戏般看过来。
锦歌正认真的对付盘中一块红烧肉,闻言只得放下筷子。好歹也是亲王敬酒,哪有不接之礼?
锦歌提起杯盏,一瞧众人这八卦神色,不由得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绎。
见他面色果然有几分不自然,眸中仿佛一滞,却是未曾解释半句,便仰头一饮而尽。
独留锦歌一人傻傻端着杯盏,也不知该喝还是该放。
“九郎怎这般不知风情?楼小主的酒水尚未动半分,我看……还是九郎带饮了吧?”
七王爷仿佛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二人一般,出言揶揄道。
众人听闻,面上也露了几分调笑的喜色来。就连帝后面上,都挂着笑意,纵使千般不愿,洛绎终究是被指了婚的。
帝后不禁又转脸看了身旁的安陵若雅一眼,见她正偷偷打量着南宫臣。察觉到母后投来的目光,面上有几分讪讪的,帝后眉头微微一蹙。
洛绎抿着唇,不发一言。头上紫玉八宝冠仿佛散发着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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