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墨年转身,眸中果然闪过一名宫人脚步匆匆的背影。他盯了那宫人一阵,直到那人转身进了一处拐角。
楼相嘴角染上一抹极淡的笑,不及眼底:
“如此,便多谢世子了。就此告辞!”
二人互相拱了拱手离去。
方才那名小宫人一直躲在拐角并未走远,直到听见二人话别离开,方抬脚急匆匆地往未央宫赶。
第02章 醉翁之意
“他果然如此说?”
不等方才报信的宫人说完,安陵若雅吃惊地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跪在下方的宫人。
宫人被她一问有些吓住,仔细想了又想,这才磕头道:
“回公主话,奴婢只字不敢错,南宫世子的确如此说。”
安陵若雅深吸一口气,正欲破口大骂,却被人悄悄扯了扯袖子。
安陵若雅看了身边婢女杜鹃一眼,见她面色,这才罢了口,朝那宫人道:
“你且下去,给本宫继续守着,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
“奴婢领旨。”
宫人得了赏钱,美滋滋的退下了。
“本宫当真想不到,凭她一个小小丞相之女,竟也敢来招惹世子!明明都已许了人家……那个痴女简直不要脸皮!”
屏退了众人,安陵若雅这才敢撒了泼的骂出声来。
杜鹃见此忙四下看了又看,这才上前劝道:
“帝后娘娘凤体欠安,小主这一番话若是叫人听了去,传到帝后耳边,岂不是又要叫娘娘操心了。”
若雅不禁想起帝后的身体,咬了咬唇,当下不再开口。
自父皇下旨,母后虽能多休养一些,可协理六宫之权竟然落到了兰贵妃那贱人的手里!偏偏如今薛嫔又有了身孕,只怕母后此时心中更加抑郁。
若雅晓得母后不愿自己与南宫臣有私交,可情之一字,如何能用理性控制?
纵使母后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放下,思念如藤蔓般揪扯她的心。
既然七皇叔都能娶了南宫燕,自己为何就嫁不得南宫臣?
南宫臣既然已是注定的青玄储君,若是自己嫁过去,那便是青玄帝后。无论身份和地位,都不会低了如今的母后去。
纵使青玄如今国力不强,却也是更加方便自己巩固**的地位。安陵若雅如何也不明白,母后为何非要拆散他与自己?
难道仅是为了保全她日后太后的名誉,因没有皇子,才非要自己招婿入赘不成?
“叫那些下人都给本宫咬紧了舌头,若是敢传出去半个字,本宫决不轻饶!”
安陵若雅愈想愈气,却又想不出法子为自己解开眼前这困局。
“殿下,何必作气?方才那宫人也说,楼相回应很是冷淡。楼小主既然已许配给了洛候家,自然不敢顶着抗旨的罪名和天下人的骂名作祟,殿下不必自扰,凡事多往好处想想。”
安陵若雅想着杜鹃的话,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痴女如何也比不得自己尊贵,如今又有婚约在身,再说她无才无颜……即使会跳那一支奇怪的舞步,都是仿效自己学的,哪里担得起才名之说?
如此想着,也便稍稍宽了心。
杜鹃伺候三公主用了些水果点心,安陵若雅见这香梨颇是香甜,便吩咐人带上一些,去子衿殿看望母后。
子衿殿是未央宫的正宫所在,帝后的居所。
安陵若雅出阁前自然是与帝后同住一宫的,她住在未央宫的锦绣阁,离母后的子衿殿倒是相距的不远。
就要到子衿殿时,远远瞧见郑太妃带着几个宫女,脚步匆匆的走在前头。
天色渐黑,安陵若雅并瞧不见郑太妃面上神色,见她身形这般匆忙,只怕是有大事求母后帮忙。
果然不出所料,安陵若雅刚进殿,便听见郑太妃凄凉的哭声,安陵若雅不禁皱了皱眉。
若雅给母后和郑太妃请了安,照例说当着小辈的面儿,郑太妃该有所收敛才是。
可她竟愈发哭的厉害,若雅坐在母后身边,帮帝后揉了揉额角。
帝后安慰地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脸又无奈地劝着郑太妃:
“太妃娘娘,七王爷过了年也便成年了,谈婚论嫁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娘娘如何这般想不开?”
“帝后娘娘啊,飒儿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这些年来天天求佛祖保佑,只盼他日能在相近之所安稳度日。本宫这做娘的,虽不能日日相见,可若有个什么不适,也能时常见见儿子。如今他要与南宫公主婚配,连封地都设在了边关,此去经年,我……只怕有生之年,也难再见他几面……”
郑太妃抽噎着说完,眼睛都哭的红肿了许多。
帝后毕竟也是做娘的人,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同是母亲的伤痛,她感同身受。
安陵若雅被帝后看的有几分不自然,尽管此刻尚不能完全体会郑太妃的悲伤,却不禁想起此去青玄路途遥远。
往返便需半年,若是自己嫁过去,算着日子,只怕……却是离母后远了些……
帝后瞧见若雅眸中似有动容之色,眸光闪了闪:
“郑太妃勿要忧心,南宫燕乃青玄帝君嫡女,身份高贵,七王爷与她成婚,自然吃不得亏。”
“娘娘,这桩婚姻看似娶妻,实则是我儿嫁到青玄呐!”
郑太妃提及此事,更觉脸面无光,不由的停住了哭声,忍不住道:
“我儿虽贵为亲王之尊,却只享封地之禄。又近在青玄,未免势单力薄。他自小便骄纵惯了,哪里肯受人脸色,若是日后受了委屈,身旁连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这叫本宫如何放心的下?娘娘……我儿命苦啊……”
郑太妃越说越焦心,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安陵若雅愣愣地盯着流泪不止的郑太妃,若有所思的沉了脸色。
帝后见此,不由的心中一喜,又道:
“太妃娘娘,七王爷到底是个男儿身,就是日后在南宫公主面前受了委屈,左右再娶个侧妃便罢了。哪个还能动他分毫?”
见郑太妃不为所动,帝后亲自起身,奉了茶水给她,温婉劝道:
“你我皆是女子,自然晓得身为女子的难处。若是不得夫君喜爱,即使贵为公主终不过一场空欢喜罢了。想来南宫公主也不是那般不知情理的女子,不会傻到为她人做嫁衣。”
话虽如此,郑太妃依旧心中钝痛,仿佛被人剜了心头肉。
安陵若雅面色有些难看,心中不知想着什么,面色凝重。
“帝后娘娘,本宫知道此事再无挽回余地,如今我只求娘娘为我向帝君求求请,许本宫随飒儿一道去封地……”
因着心中底气不足,郑太妃的说话声有些微弱,面色不安地看了看帝后,复又低下脸去,却依旧叫帝后板了脸色。
“太妃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帝后惊道,“你我从嫁入宫中那一日便知,此生老死都只能待在这双月宫里,你身为太妃,怎会有如此妄想?速速回宫,本宫只当今日不曾听说过!”
郑太妃闻言,苍白着脸,猛地起身跪在帝后面前。
帝后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若雅吓的愣在当场。
郑太妃到底是先帝的妃嫔,论辈分是在帝后之上的,眼下如此跪在未央宫,这传出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海棠反应的快,忙上前一把扶起郑太妃,红着眼劝道:
“太妃娘娘这是要我们帝后娘娘折寿么,还不快快起来。”
郑太妃不依,身体笔直的跪在店内,哭道:
“帝后娘娘,本宫实在是没法子了,若是离了飒儿,守着这寂寞的富贵终老一生,我宁愿死。”
言毕,重重的磕头在地,一下,两下……闷钝的声响仿佛一声声撞进安陵若雅的心头,叫她满口苦涩。
帝后见郑太妃此番是铁了心的,便撩起裙摆,亦是跪在了郑太妃面前。
此举一出,众人都惊了,纷纷跪下,安陵若雅险些惊呼出声。
“帝后娘娘,你……”
“太妃娘娘,本宫同为母亲,自然能体谅娘娘此刻心境,如若换了若雅,本宫只怕亦会如娘娘般决绝。。。。。。可惜君无戏言,用不了多久青玄国必会昭告天下,你要帝君如何自处?南宫公主如何自处?”
“可是,娘娘……”
郑太妃明白帝后的难处,亦知此事已无回天之力,面上一团死灰。
“郑太妃,本宫如今不敢应下你方才所求,但本宫许诺,他日只要有一丝可能,本宫定会助你与七王爷团聚!”
帝后一番话,如一盏飘摇的明灯,将郑太妃的眸子瞬间点亮。
“娘娘……此……此话当真?”
郑太妃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如今一听这话简直不敢相信,目光直直地盯着帝后,生怕方才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你信本宫,自然作数。”
当晚,郑太妃喜忧参半地离了未央宫。
安陵若雅却是面色郁郁的,帝后催了几次,她才回过神来,回了自己寝宫安歇。
待二人走后,海棠唤人燃了安神香,亲自伺候帝后梳洗睡下。
香味即刻弥漫,淡淡的香气夹杂着些许薄荷味,沁人心脾。
帝后半躺在榻上,眯着眼。
海棠屏退了下人,缓缓地为她揉着两鬓。
“娘娘……当真要为郑太妃求情?”
静谧的子衿殿响起海棠轻声的问话,带着几分不确定。
帝后闭起眼,不发一言,嘴角却清楚的绽开一朵笑来……
第03章 鸿雁传书
洛候率军出征已经半个月,尽管士兵脚程不慢,却也才行了全部路程的一半。
洛绎虽官职仅为参军,却是将军独子,自然跟在洛候身旁观摩学习。
这一日洛候正与几位副将在帐中议事,便有侍卫来报,说刚收到从长安送来给洛参军的信。
洛绎闻言面上一愣,并猜不出这是谁写给他的。
刚离长安半月,人都没到陵安,按理说那些平日玩的要好的公子哥儿,也不至于这就挂念上他了吧?
莫不是他一走,谁捅了篓子,指望仰仗他“洛阎王”的威名办事?
正想着,倏然瞥见自家老子面上挂着颇为诡异的笑容,洛绎当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带着几分狐疑盯着侍卫手里的信,一时不曾接手。
众将领正听令,突然见着这对父子有些失常的表情,一时都猜不出其中奥妙,纷纷互相递了个眼色,又齐齐的带着几分好奇之心观望着侍卫手中的书信。
洛绎一时叫众人看的有几分局促,毕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面上有些愠愠的。可是直觉告诉他这封信应该和自家老头脱不了关系!
洛候面上笑意更甚,促狭道:
“不如出去再看?”
洛绎闻言面色一沉,果然与他有关!
这些日子自己被老头子变着花样儿的整治,又是夜间偷袭又是下毒灌酒,若不是他早有防备,早就阴沟里翻了船。
洛绎一想起平日里自己过的水深火热,不曾多想洛候话里的意思,当下冷哼一声,冲那侍卫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给本参军念!”
侍卫一愣,抬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不由得想起洛公子在京城的威名,当下听命的伸手撕开信封。
刚瞧了一眼信上的字,侍卫惊得嘴巴都要歪了:
“这……”
一旁的将士们更是惊讶这信中究竟写的什么,唯独洛候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洛绎见侍卫瞬间面色不善,更笃定又是老头子的计策,其中必有诈,当下厉声道:
“没听见本参军的话吗?大声念!”
侍卫浑身一颤,不禁咽了口口水,忐忑地看了洛绎两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大声念道:
“洛老九!你爹叫我给你写封信!你若收到就吱一声!……”
侍卫是个老实人,听洛绎的命令蓄满了力气大声念着信,震得帐外站岗的侍卫吓了一跳。
隔着好几个帐篷的侍卫闻言,都好奇的探头望过来。
读信的侍卫满脸涨红地捏着信纸,察觉到洛公子面色不善,当下额上渗出点点汗珠来。
大帐内的将士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信里的内容,一时有些懵。
洛绎涨红了脸,咬牙道:
“继续念!”
侍卫领命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信纸看了片刻,又抬起头来,磕磕绊绊地回话:
“回……回参军,没……没了……”
“没了?就这一句话没了?……”
大帐里的副将们尚有些回不过神来。
“回……回各位将军,就……这一句话,真……真没了……”
洛绎恶狠狠地瞪着念信的侍卫,小侍卫是今年新入伍的,被洛绎阴森森的瞪着,只觉得后背汗毛全都一根根站起来了。
“给本公子看看,是哪个作死的混账敢写这等书信!”
洛绎几乎是咆哮着冲小侍卫道。
他方才已在心中将长安城里能有胆子这般与他开玩笑的杂碎都想了一遍,着实没整理出头绪来。连七王爷安陵飒都被他排除,放眼长安,就没一个这么有种敢跟他对着干的人!
小侍卫吓得两腿直打哆嗦,抖抖索索地把信笺再次打开,看清了落款后,小侍卫都快哭了。
“是……是……是少……夫人……”
小侍卫哭丧着脸脸回话。
洛绎一愣,并未反映过来,随即更加暴怒道:
“说!是哪个王八蛋的少夫人!”
竟有这般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倒要看看,这是仗着哪位夫家的胆子!
这回,小侍卫真抹着眼泪儿哭了,就差哽咽道:
“洛……公子,是……是洛府的少夫人……”
洛绎懵了片刻,顿时只觉五雷轰顶。
大帐里的副将,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
洛候颇含深意地拍了拍洛绎的肩膀,满脸悲壮地叹了声气,一副“我让你自己出去看,你就是不听吧?”
不等洛络反映,忙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不等片刻,帐外顿时传来他霸气十足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
众副将这才敢笑出声来,被洛绎面色青紫的一瞪,忙又捂着嘴,纷纷使出内力,学洛候逃一般的飞奔出去。
徒留洛绎一人在帐内黑着脸凌乱……
“楼——锦——歌!”
接下来的数十天里,侍卫们都是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度过的,连行军都比之前有士气。
“哎哎,你们听说没有,昨夜张副将与人吃酒时说起少夫人的书信,信中说叫少爷吱一声……”
“哈哈哈哈…。。我早听说了,果然是阎王霸妻,听说咱们少主子谁都不怕,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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