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河山兮,浻浻沧海离,相望浅水尽,盼君回……”
“迢迢山水兮,遥遥大漠陲,花开又一回,等君归……”
“望穿秋水兮,妾亦不知悔,守得月明天,唱君听……”
歌声寂寥凄凉,身线却是无比的从容和坚定,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夹杂着木头噼啪的燃烧声,断断续续,极为缥缈的盘旋在未央宫的上空。
“珊瑚……是珊瑚!”
安陵越此生纵横沙场与朝堂,杀伐果决。
此刻却忍不住潸然泪下,目光死死盯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未央宫,神情激动。
下一刻便将常喜乐掀翻在地,冲着火光就要奔去。
宋将军忙出手拦在他跟前,恳求道:
“陛下,陛下息怒,未必是娘娘……”
安陵越早已失了心智一般,对拦在自己跟前的人出手狠辣。
他知道是她,就是珊瑚,他的帝后。
他还记得他初见她时,她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竟茫然的停下原本就要开唱的曲子。
生生将琴弦扭转,为他当场作唱了一支《离辞》。
这首曲子,普天之下,只有她能唱的如此婉约……
宋将军不敢伤着帝君龙体,处处受制,索性停下手脚,生生受了帝君一掌,嘴角即刻渗出鲜血。
他跪在帝君跟前,求道:
“陛下,臣愿为陛下硬闯未央,救出娘娘,求陛下保重龙体!”
安陵越身手一滞,楞楞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宋将军。
他心底知道,这一去,几乎再无归期。
可他的心,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珊瑚……
“陛下!”
突然一宫装侍女跪倒在安陵越几步之远处,她隔着数名侍卫,声线凄惨的呼喊道,她身后遥遥跟着几名追赶而来的侍卫。
帝君缩回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满身伤痕的女子,她是……海棠?
是被关在地牢,秋后问斩的帝后的侍女?
“陛下!娘娘耗尽一生心血守护陛下左右,最终落得如斯境地,奴婢斗胆要替娘娘问一句陛下,可还记得当初的‘白眉相守,执子同归’?”
安陵越瞪着一脸毫无血色的海棠,身形猛然一颤。
众侍卫忙护到安陵越面前。
不等安陵越发话,海棠朝他恭敬的磕了一个响头,抬首时额上已是鲜红一片。
“陛下,娘娘一生最怕寂寞,奴婢不忍娘娘一人,这就随娘娘去了……”
不及众人反应,海棠拼劲体内最后一丝内力,运气冲进了火海里。
热浪扬起她的衣裙,不过片刻,化为灰烬。
“轰——”
突然,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歌声戛然而止。
整座宫殿如散架般坍塌下陷,未央宫终究付之一炬……
昭和八年七月十七,帝后慕容氏,薨于未央走水,举国哀。
帝君罢朝百日,追封慕容氏帝后谥号“婉慈”。
消息传到陵安时,已是一月之后。
百姓纷纷在门前挂起白绫,着素服。酒店商铺皆停业百日,无人饮酒。
军中氛围更是肃穆,除日常操练外,不见有人喧哗说笑。
锦歌坐在书房中,等着洛绎过来。
对于这位帝后,她不是没有芥蒂的。
她帮着自己女儿拿她出气,她可以忍受,却如何不能谅解她在未央宫叫爹爹受人陷害,污秽名声。
如今她就这么走了,锦歌心头百般滋味。
“婉慈”——这谥号究竟是帝君对她的评价和褒奖,还是对她暗杀皇嗣的讽刺?
锦歌心中并拿捏不清。
此刻她只隐约的感觉到,一场血雨腥风就要来了。
没有审判,没有昭告天下,一国之后就这么莫名地烧死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只怕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依着初雪的脚程,快到家了吧?
第29章 洛候布局
洛绎一踏入书房,便见这小丫头盯着自己的字画,呆呆的想着什么出神。
这丫头过来近整整一月了,老头子担心陵安有人暗中作乱,嘱咐她安心呆在府衙,眼下哪里都不要去。这丫头倒也听话,竟就真的不出府衙半步。
洛绎听闻她在长安时,便越是大门不出的千金,当时还嗤笑一声,只以为是谣传。没曾想,这丫头还真能耐得住性子,整日就在书房仿照他的笔迹写写画画。
洛绎知道自家老子打的什么主意,却是没料到楼相那般的人物,竟也能跟他老子想到一处去。
撮合他跟……
洛绎初通人事,想着便不自觉的红了脸,脚步轻缓地朝锦歌走来。
锦歌出神见,察觉眼前有人影晃过,一抬头便瞧见洛绎面色古怪的朝自己走来。
要不楼墨年怎么就常说锦歌是个缺心眼儿的姑娘呢?
锦歌当下就乐颠颠的凑到洛老九跟前,语重心长道:
“啧啧,这小脸儿红的,说说说说,这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揍你?照实说啊,姐一会儿给你报仇!”
洛绎闻言,微愣了片刻,当下一张小俊脸这是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跟天气预报似的。
这死丫头说这话的表情,怎么就这么喜庆呢?
好像他被揍,是件叫她心情很愉悦的事情一般。
洛老九当场就冷了脸色,好不容易对这丫头有那么点儿想入非非的心思,顿时荡然无存了。
“字练得如何?”
洛老九沉着一张小脸,倒也颇有几分严师的风采。
锦歌立马知趣的闭了嘴,讨好道:
“要不怎么说名师出高徒呢,自然是写的很好了!”
洛绎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迂回的夸自己的方式,他倒是第一次见。
洛绎掩过眸中情绪,睨了一眼楼锦歌,示意她把练的字拿过来。
锦歌忙走到书桌前,从一堆揉皱的废纸中抽出两张尚算能看的,忙用手指拍了怕,揪揪巴巴的递到了洛绎跟前。
洛绎瞧着皱成巴掌大小的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不禁瞪大了眼,拧眉道:
“就这样也算是很好的?”
锦歌努努嘴。
这些日子她时刻拆侍卫打听动向,连那剩下的三个自己不太信任的暗卫都不是派出去探听风声。已经一个月了,任不见玄月和神仙师父出现,她真担心自己这一身灵力……。
“如何?没话说了?”
洛绎仿佛不愿放过她的错处,正要如平日罚她多写几遍,便听锦歌咋呼道:
“刚……刚才有一张写的更好的,可……可是……叫……叫风吹走了!”
说完,眼神无比坚定的示意了两下窗外。
洛老九汗颜。
这女子脸皮厚的简直可以去撞城墙!
堂堂名门之后,连个字都写不好,日后叫他如何在兄弟们面前抬头做人?
他这会儿算是回过味儿来,莫不是老头子跟楼相二人联手,派了这丫头来整治自己的吧?
洛老九正恶狠狠的瞪着楼锦歌,倏然听门口大嗓门儿道:
“锦歌,今日军中有酒宴,可愿与九儿同去?”
锦歌明显被大嗓门吓一跳,忙朝洛候行了礼,回头朝洛老九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又转过脸来欢喜地点了点头。
洛绎气急,不服道:
“军中有令,女子不得入内。”
洛候转脸一改方才和煦笑容,明显阴嗖嗖的瞪一眼洛老九,咬牙切齿道:
“作甚?锦歌是我洛府的儿媳,洛家军的半个主子,如何进不得!”
洛绎与锦歌二人都未曾想洛候当下会有如此一说,不禁对视一眼,面含几分尴尬的别过脸去。
锦歌当即以换身衣裳为由,忙一路小跑,回了自己院子。
洛绎面色别扭的回瞪一眼自己老子,耳朵有些微红。
洛候视而不见,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痛的洛老九龇牙咧嘴,险些跳脚。
“小瘪犊子,这跟谁学的礼数?跟人小姑娘面前就这么凶的瞪着!”
洛绎回过神来,他老子这是在教训他方才对锦歌那边脸色。
揉了揉酸疼的脑袋,心中不禁暗自恨道:死丫头,爷这可是因你受的,给爷等着!
军中进出都是骑马,锦歌尚来不及安排马车,便听洛候幽幽道:
“锦歌不曾骑过马吧,今日可愿一试?”
锦歌乖巧的看着洛候片刻,见他眸中都是好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拂逆了长辈去,便点了点头。
殊不知下一刻,洛候便扭头朝洛绎道:
“锦歌不会骑马,你且载着她一道去,为父先行一步。”
末了,还不放心加了一句:
“这可是军令!”
言罢,便一甩马鞭,带着半数侍卫骑马策奔。
锦歌和洛绎有几分凌乱的对视一眼,无奈的在心中叫嚣:这什么狗屁军令!
无奈军令如山,洛绎只好让侍卫牵来自己的战马。
锦歌一瞧这马,眼都直了。
这匹马身形健硕,通体黑亮,看着很是精神。
洛绎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动作利落的上了马,故意把脸别过一旁,等着锦歌自己上马。
锦歌一瞧,他这是有意叫自己出丑啊,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两步,心中揣摩着自己能不能爬上这匹高大的马。
尚未来得及靠近,这匹黑马当即发出两声响鼻,仿佛一脸瞧不上楼锦歌的样子。
锦歌身形本就娇小,相比之下,心中倒是有些胆怯的站在高大的黑马身边。一转眼,瞥见洛老九那厮竟然在偷笑。
锦歌忍住怒气,眸中精光一闪,笑吟吟道:
“我说未婚夫君,我若是当众出了丑,这丢的可不只是我的脸啊~”
洛绎闻言猛然转过脸来,吃惊的盯着一脸挑衅之意的锦歌。
这……这死丫头竟然可以没脸没皮到这个地步!
“你——!”
洛绎正要开口,周围方才默不作声的侍卫,闻言纷纷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洛绎一时更觉得羞恼。
生怕下一秒锦歌又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洛老九只好伸手将锦歌半拖半抱的扶上了马。
侍卫们跟着纷纷上了马,跟在二人身后,故意落后一些。
锦歌用脚趾头想也晓得,定然是洛候授意的。这个洛候倒是挺有意思,竟然喜欢给自个儿子牵线搭桥。
锦歌想着不禁转脸看了一眼洛绎,心中释然道:也是,谁养了这么个小瘪犊子,估计都得为将来儿媳妇儿的事儿犯愁。
洛绎见锦歌突然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仿佛察觉到锦歌的不怀好意,道:
“作甚?”
锦歌坐在洛绎身前,闻言头也不回,答道:
“我在想,你这匹马一定是母的!”
洛绎不解她为何如此一说,皱了皱眉,只好简洁回道:
“并非如此,踏雪是匹公马。”
“公的?”
锦歌拔高了声音,故作不解的转过身去,一脸惊诧道:
“怎么可能!那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洛绎低下眉目片刻,便明白了锦歌话里的意思,挑了挑眉,道:
“你不妨再猜猜,他能跑多快?”
不及锦歌反应过来,洛绎一鞭子挥下,踏雪如离弦之箭,瞬间狂奔出去,将身后一众侍卫远远甩下……
锦歌顿时欲哭无泪,这小瘪犊子,真心狠啊!不知道姐晕马呀!
等锦歌头晕眼花的缓过来时,才发觉不知何时,踏雪已然停下了脚步。
锦歌只能将头靠在某个固定的物体上,缓解方才的不适反应。
片刻,上方传来一个别扭的声音:
“死丫头,快放手……”
锦歌眯着眼,方才发觉自己竟然下意识的一路紧紧抱着洛老九。
不抱不知道,一抱还真下一跳,这厮……身材不错啊!
当下也无力吃他豆腐,身体可是自己的本钱,锦歌有气无力的回道:
“抱一下会死啊?你在推我一下试试,吐你一身你可不许怪我……”
锦歌说话声越来越小。
洛绎歪过头瞧她面色惨白,皱着眉头靠在自己怀里,看着确是难受的紧。
洛绎心头不由的一动,僵硬着身子,为她轻轻拍了拍背,一面不忘咕哝:
“这天底下,竟还有人晕马的……”
锦歌闻声动了动,额头抵在他下巴上。
少年刚长出的胡须软软的,刺得她有些微痒。
洛绎却猛然僵住了身子,半晌,才尴尬道:
“歇……歇好了没有?”
锦歌听着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想着定是后面的侍卫赶来了。
诶?这小子也会害羞?
锦歌心中微微一笑。
第30章 有只大狗
所谓酒宴,不过是军中每月举行的一次武艺比试大赛。
军中生活枯燥,寻乐子的方式不过是互相切磋武艺。人人都能参与,不分等级,亦是通过这个方式,军队里破格提拔了不少人才。
锦歌被洛绎一番折腾,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二人到了军营时,天色已然见黑。
锦歌第一次见着古代的军营,顿时恢复了体力一般,走在最前面,四下好奇的张望着。
踏雪见状,扭头蹭了蹭洛绎的肩,仿佛在说:你瞅瞅你媳妇儿,那丢人现眼的!
洛绎抬手拍了拍踏雪的头,眸光却不由的落在面前少女提着裙摆四下张望的身影上,竟不自觉的露出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十万精兵驻守陵安,帐篷相连一直延伸到天边。
天色尚未全黑,军营中每隔几个帐篷便升起一堆篝火,火光跳跃相连,仿佛星光璀璨。
军中纪律极好,锦歌虽是女宾倒也没有惹得把守的侍卫好奇观望,巡守的侍卫见了她二人,只是上前给洛绎请了安,洛绎朝他们点了点头,侍卫便接着巡查,丝毫没有多看他身旁的锦歌一眼。
若是搁平时,锦歌倒是不会多想什么,只是眼下这情形,锦歌陡然觉得在洛绎面前,自己跟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一般,毫无气势可言。
心中不禁感慨,难怪自古帝王要多疑。
朝廷拨粮散银,养活的士兵却只对自己的将军忠贞不二。真哪天将军要是造反了,这些个帝王一手养活的小白眼儿狼还得跟着作践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这搁谁眼里头能不气的杀人?
想着这数十万精兵浩浩荡荡奔赴陵安,果然只为震慑?
锦歌心中犹疑。
算着时间,仿佛是薛嫔中毒后,帝君方命洛候出兵陵安。
难不成这二者之间会有所关联?
锦歌想起爹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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