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二次恋爱了。
可这种孤独。
却是第一次。
福满庭不相信申庭身边有一只与她作伴的鬼,但他相信学校可能真的发生过她讲的那个故事,他认为申庭恐怖是听太多想象力太丰富让自己魔怔了。
福满庭之后向周围的同学打听有关学校的传说。他这么做不是要证明申庭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在想让申庭明白,所有她自言自语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学校的事并不多人知晓。他把左初明的事讲给一个又一个同学听,本来只是讲当年发生了一个事故,到后来变成了当年学校的老师凶狠恶毒,不知使了什么诡计把一名学生害死了。半天之内传到整个高一级都知道这个故事,一天之后整个高中部也都知道了。所以左初明本人也听说了。然后内容跟原版已经不是同一个,以讹传讹的力量,真不容小觑。
再然后,有个人站出来说疯传的故事是假的,因为他爷爷是当时的校长,那个时候的老师都很淳朴,根本没可能发生欺凌学生这种事。
那个学生说:“当时是砸死过一个人,但那个人是老师不是学生。是建学校的工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一根柱子顶部无端端多粘了半块砖头,学校的人都知道,但是没人留意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我爷爷为这事儿自责了半辈子。小时候总是跟我讲这事,没想到现在居然传成这样了。”
这就事实?那申爸说的站在楼上的人只是碰巧经过?是无辜的介入者?福满庭感到心很乱,陷入一阵沉思。
左初明知道福满庭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事到处打听,心里有些感动,但其实他感到害怕,怕结果真的不是他一直认为的那样,他不希望任何人成为罪犯。
谁都知道任何事都不能随自己的意愿去改变。正如一个考试成绩很差的学生,不能因为不喜欢那个成绩,就能让成绩瞬间变好。
已经发生的真相,不管是什么,并不会被时光掩埋,它依然存着与发生时的那个点。经过岁月的洪流,并不会因为你希望或不希望而改变。
所以真相是什么。
到底还是不想知道。
“接下来第三个项目考试,200米。大家按号数做好准备,男生先来,首先一到四号。喊到的号数是女生的话接下去的男生自觉列位。”
体育老师冲着班上乱哄哄的被天气热得颓靡不堪的学生喊道。学生听到号自觉走上起跑线。这是初中最后一次体育考试,也就是毕业考。大多数人并没有太当回事,以往怎么考的,现在还怎么考。或是松松散散,或是漫不经心,其实都一个样。
男生稍微比较重视,这是一场男生和男生之间心照不宣的较量。
申聿卷起校服的袖子,热汗淋漓的站在一旁等排号。前两项考得好像不错,规定时间内七十个仰卧起坐他做了八十七个。11米的实心球他达到10。76米。也算是很高分。
申聿这样的成绩博得在场的女生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同时也得到了其他男生的艳羡的目光。邱声成绩虽然也不错,成绩还是排在申聿之后,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女粉丝,但是他依然表示出对申聿比自己靠前的成绩的不满。
不是羡慕,不是嫉妒,就是不喜欢,自从不喜欢申聿的那天开始,申聿所有的举动都令他厌恶,就是稍稍一抬手一顿足都能反感到想吐。
一阵欢呼声盖过整个运动场,兴许有谁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运动场算得上是男生的天堂,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即使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让人觉得是在耍帅,运动场旁的女生即使只是不小心多看了一眼也让人觉得她在关注着谁。
此刻同样在等待考试的女生化作拉拉队,为自己喜欢的“选手”加油助威。
很快轮到申聿,排除两个女生之后,刚好和邱声同组。申聿没觉得不妥,怎奈其他两位同学也是争强好胜的人。
最开始申聿跑到最前面,邱声为争一口气迎头赶上去与他齐头并进,两人不争上下。料想这一组的第一第二就是他们两了,结果后面追上来的两个人卯足劲的跑,在到达终点的关头其中一个狠狠的撞了申聿一下,连锁反应,申聿又撞上了跑在旁边与自己速度相差无几的邱声,两人顺势倒地。待爬起来的时候,头两名的成绩已经在别人名下。
原本两人和和气气相争,现在变成风风火火相峙。邱声火气一下子上来,将刚从塑胶跑道上爬起来的申聿再次推倒。申聿轻松的站起来,没有怪他,说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邱声无话可说但不服,“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是你撞的我。”
申聿没有搭理他,向监考老师要求重考。体育老师和监考老师都看到那一幕,但都表示为难,觉得两人成绩还可以,没有重考的必要,但申聿不服气,邱声更不服气,纠着申聿校服的领子说,你撞的我,你还我成绩。
老师见状,怕一件小事被坏成大事要担责任,勉强的给机会,让他们两人一起再跑一次。
最后申聿还是比邱声快了0。1秒。
邱声愤恨不服但也无济于事。
最后一个项目,立定跳远考试完成,申聿和邱声破天荒的跳了相同的米数,两米四四。邱声心里别扭,不晓得这值得庆贺还是应该唾弃。
随着体育老师最后一声口哨的的吹响,体育考试全部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就只剩下冲刺,等待最后一次模拟考和初中的最后一次考试。然后这里的一切就应该可以结束了。
申聿是这么想的。
巧合的是邱声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不知道,有些想法竟然可以这么巧,如出一辙。
他们肯定不知道,对方竟成了各自想要逃离的目标。
大家都回去了,运动场上静悄悄的。
昏红的夕阳在天空慢慢变得昏暗,之后是点点星光。
想逃的人又何止他们两。后山的那条无人知道没人可怜的麦高幽魂,几十年来忘记了伤心和等待的味道。却被意外闯入的左初明点醒。他每天都在原地等他,他就是不出现。被人漠视的伤心感油然而生。
左初明白天顾着去上各种课程,晚上又跟申庭呆在一起。麦高怎么会知道怎么能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要是知道,只能羡慕死他。
荒芜人烟的后山,其实就是一个三四层楼高的土坡,土坡上种着一些不知年限的树和一些没人处理的杂草。翻过土坡是一条水沟,但是水沟是怎样的一种境况,麦高无从得知,他从来没办法翻过去。土坡对面是一面很高很高的水泥墙,水泥墙封锁了整个后山,墙的一角有一个小铁门,因为学校怕学生到这里来会发生危险,所以小铁门一开始就被锁上,到现在早就锈迹斑斑,整个锁的锁孔都被铁锈封住。别说钥匙可能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估计没法开。铁门旁的泥墙不知什么时候被谁砸开出一条很小的缝,很瘦的人侧着身子能经过,对于魂来讲自然不在话下。
麦高对左初明很失望,他已经没有再等他来的愿望了。或者说他是在闹鬼脾气,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来,毕竟他想找个可以作陪的人是极其困难的。麦高不时猜想左初明是不是得到眷顾投胎去了,太少事情让他费头脑,他也只能这么想想。
此时麦高独自躺在山坡上又一次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像这样无所事事的躺着一直不动有多久,他也记不起来了,总之很久,大概左初明离开后没几天,他就这么躺着了。
他专门躺在月光照射的树影下,与黑暗融为一体,淹没在某处。尽管就算有人来也没人看得见他,但其实也没人来,有时候他想,就算是个看不见他的人类到来,他也能觉得有趣,这样小的愿望始终事与愿违,所以他觉得这么躺着这也算是他能寻的唯一乐趣了。
其实他并没意愿去想以前,只是空寂无聊,有点念想才能呆得下去。如果只是他一个这么呆着或许他对任何事还不曾存有希冀,但左初明小小的一次照面却能激起他如死谭般的内心阵阵波澜。他真的太想做点什么。
他想,活着的时候,即使穷困他也没想过要去死,不曾想,死后才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他现在的生就是留在这个世间,如果还能让他死一次,连这仅存的魂魄也死掉,就一了百了了。但如果是真的生,却是他此“生”无法企及的宏愿。
他想,活着的时候,日子再难捱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没想到死后这漫无边际的岁月里,才让他深刻的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难受。
他还想,在苍凉而潦倒的日子里,泪都不曾流过一回,就算忍着被人用刀猛捅的重度痛感中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却在这没有压力不痛不痒的时光里感到灼烈的悲伤。
终于有点想哭。
再过些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会奔溃,不得而知。
感觉不到快感。无边寂寥,没人能体会,至少现在没人陪他体会。
左初明悄悄走到麦高身边。他并不是有意保持无声,原本他们本身行走就不带声音。
麦高还是很敏感的,毕竟他所在的地方从未有人来过,会来的无非是他。
麦高保持躺着的姿势,只是错过头看向左初明,发现他形象变得不一样。以为左初明真的找了个替代。心中有些紧张,有些激动。他缓缓的坐起来,想认真的清楚的看看这位新朋友。没想到竟是自己误会了。但还是想挤兑他。
他说,我以为你走了,竟还在这。
左初明知道他指的什么,说,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麦高突然很深沉的说,试想想,那种事的确不易。要不自己动手把人。。。。他做了个“杀”的动作,还自带音效,发出“可”的声音。样子恐怖却滑稽。
他继续说,要不。。。。。他说不下去。“想想真的挺残忍的。别说你做不出,我也未必做得出。”
左初明意味深长的回道,知道就好。还是顺其自然吧。该什么时候离开自然就能离开。
麦高狐疑道,你说得好轻松啊。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怎么换了这一身行头,好洋气啊,真好看,远远瞧见你还以为是来了新朋友呢。
左初明讳莫一笑。
麦高发觉他不对劲,急忙追问。左初明把遇到申庭的事告诉他,麦高当即羡慕嫉妒得不得了。
“难怪你再不来找我了。怎么这种好事我就碰不到呢。太不公平了。”他像个少得了一粒糖而撒娇的弟弟。
左初明脸色一收,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麦高反过来劝他别想那么多,说这是好事,如果是他他肯定会高兴死。
左初明不想再发表什么意见。
麦高就缠着左初明要他给自己讲外面的世界和他的所见所闻。
左初明欣然应允,他巴不得找谁一起分享。之后,他不仅对麦高讲了校门外的变化,各种高科技高大上高品质,说得麦高目瞪口呆,更是无限向往。
不仅如此,左初明还把地理课上听来的世界上的事当做故事讲给麦高听。麦高听得兴致盎然,以为左初明果然走遍了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世界似的。这让麦高更加向往离开后山这件事。一阵无能为力的失落感猛的袭来,沉重的击碎他的梦想。
不管多么向往。有陪伴的日子果然容易过很多。
可是麦高知道,左初明有了好好生活的理由,他很快又会离开自己。到时他又变回孤苦无依的可怜虫。
是别人都好命。
自己的命是不是活该贱。
属于他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怎么完全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15
“您先生虽然醒过来了,但病情依然。。。你还是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剩下的日子吧。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吧。反正也没差了。”医生摊摊手表示已无能为力。
冯思真完全没有做好心累准备,听到这个消息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差点没晕过去。感觉事情有点不真实,像在梦中。
“那,那剩下的日子,还有多久?”冯思真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个就要看你先生自己了。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啊。”
冯思真走出医生办公室,瞬间奔溃。
耳后传来医生自言自语的声音:“酗酒害死人啊。真不明白这些人喝个酒能跟喝水似的。”
医生还在后面絮絮叨叨,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她耳朵里充斥着心里迷茫的声音,在说,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如医生所说,古倬走了。
挺过了艰辛的日子,带走了他认为的最美好的时光。
医生的诊断结果犹在冯思真耳边呢,可这才多久的功夫啊,不过两顿饭的时间,古倬就已经不在了。
冯思真想起了中午和晚上喂他吃饭时候的样子,他听话得像初识时候的乖巧,虽然一直沉默着,但冯思真要他做什么不要他做什么他都听话得很,仿佛回到当年他对她百般迁就的时候。冯思真要他吃他就吃,要他喝水喝汤他就喝,要他不要惦记着酒,他一个字也没提。冯思真还推着他去了楼下的小花园,他也没拒绝,没发脾气。在花园里逛了好几圈。
对于冯思真,二十几年来的那些美好,都凝聚在这一刻。而古倬,在这一圈圈的沉默中省视他的这一生。
晚饭后他还要她给自己削苹果呢,他吃得很高兴,脸色温润微醺。黏腻程度像极了当初见到她时的热情。可现在躺在这儿这么冰冷?!
冯思真面对全身从脚底到头发被白布盖着,失去温度渐渐变得僵硬的躯体,无法相信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她跌坐在地上,不忍直视。她头上还别着那朵古倬帮她戴上的充满稚趣的红色头花。
她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就这样陪伴了一夜。
大概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冯思真给古知玉挂去电话,询问她的比赛情况。
电话那头,未知实情的古知玉淡然的语气里显得几分兴奋,说她们昨天经过了初赛和复赛,十五个人有十个“存活”下来。其他学校的参赛选手基本上全军覆没,有的团队则没剩下几名成员,他们的团队是所有队伍中剩下人数最多的。她说今天下午还有个半决赛,晚上决赛后,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去了。
古知玉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冯思真抹抹眼泪,平静的说,那你吃穿注意啊。就这样,挂了。
不等古知玉过问家里的情况,冯思真已经按掉电话。
刚挂下电话,冯思真就哭得不行了。曾经她也这么哭过,左初明走的时候,母亲和父亲走的时候,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次的悲伤跟当初一样,一模一样。好像还更加悲痛。
好悲伤。
太过分了!
冯思真往回想着她和古倬的曾经。回想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古倬就变得不如从前。
回想着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变得沉默了,态度变得冷漠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他在家就跟不存在的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还这么体谅他。
是什么?为什么他变成这样。
哦。
好像是这样。
往事顿时像翻书一样历历在目。
就算让这一切重来她也一样会珍惜他。
冯思真再次想起了昨夜里,他还在跟自己说话呢。
。。。。。。。。。。。。。。
病房中。
古倬侧过脸看向冯思真,她正躺在左边那张长长的背靠椅上小憩,他默默牵起她的手。冯思真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醒过来,以为他有要求,问他是想喝水了吗?然后起身说给他倒去。
古倬拉住她,冯思真意会到他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坐下。
“怎么了?”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