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养胖了些，脸色也红润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的毒瘾应该是戒掉了，就连眼睛现在都康复了呢，真好，看来南宫冥果然对他很好。
不像自己，只会伤他。
“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慕青见蓝泽千夏仍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气得浑身直抖，他迈开步子，走近蓝泽千夏，朝他吼道：“别以为我还会原谅你！不可能的！还有慕然！我恨你们！”
慕青吼着吼着眼圈都红了。
一直劝说自己想要遗忘。但他们，他们所做的那些事，都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他用一片真心对他们，换来的却是惨无人道的惩罚。
“对不起。”蓝泽千夏低下头嗓音嘶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我也知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用对不起三个字来挽回。”
蓝泽千夏的嘴角还有伤，这一说话疼得直抽气，面上却是一片哀伤。他知道现在的他甚至没资格站在慕青面前；更遑论什么原谅了。
“如果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永远都别见我了。”慕青好容易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转身欲走：“虽然我是求过南宫让他别杀你们，但不代表会一直容忍你们伤害我。”
“别走，阿青。”蓝泽千夏居然出手拉住了慕青的胳膊。
“你放开！”慕青挣了两下没挣脱，他绝望地仰脸：“你到底还要做什么？杀了我？”
“不是的阿青。”蓝泽千夏的眼里居然流出两行泪水：“我知道你恨我跟慕然，但是，慕然已经死了。是心脏病发作，病死的。”
“你说什么？”虽然还想竭力装作不在乎，但是慕青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死了？”
他唯一的亲人，他一手带大的小然，一直恨不得他死的弟弟，如今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死？”慕青喃喃地说：“再说，他对我做出过那些事，就算他死了，又与我何干！”
“阿青。”蓝泽千夏看透了慕青的强装，他明白慕青有多爱自己的弟弟，就算被弟弟伤的体无完肤还是在听到他的死讯时无法再保持冷静。“小然临死前说了，想要你去看看他。他知道，你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他，他也没想得到你的原谅，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他一个人在日本，会怕。”
“他一个人会怕，那我呢？”也不知道是因为慕然的死难过还是为了自己难过，慕青赌气似地哭出了声：“他派人强暴我，他给我注射毒针，他那个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会怕的！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我来承受，为什么他就可以死得一了百了？！呜，我恨他恨死他了！我是那么的疼他啊！”
“阿青，别哭了。”蓝泽千夏心痛地说道：“算我求求你了，就去看一眼好么，这是慕然临终前唯一拜托我办的事，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在你的世界里消失，永远，不会再见你。”
“好，我跟你去。”慕青发泄完，擦干了眼泪，对蓝泽千夏说：“但请你以后走得远远的，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以前的那段日子。”
蓝泽千夏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算是回答。
他们拦了车，向墓园开去，下车时，竟还是慕青付的车钱，呵，以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蓝泽少爷终于落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蓝泽千夏甚至怀疑自己活着，究竟还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个自己爱过的男孩子啊。
跟踪着他，看到他露出爽朗的笑容，看到他敛眉沉思的样子，看到他一天天康复一天天振作的样子，就让蓝泽千夏觉得，这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如果说今生注定无法在一起，那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知道他好，就足够了。
“你去吧，慕然的墓就在第一排，我就不去了。”这是个很简陋的公墓，蓝泽千夏揉揉眼睛，指了指方向，就背过身去，不忍再去睹物思情。
他没资格去恨慕然，如果说慕然是伤害慕青的主犯，那么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帮凶，他做错的事，不比慕然少，要恨，还是恨自己好了。
很久以后，慕青才从墓园里出来。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整个人也有点微颤，但表情却是隐隐解脱了的样子。
也许慕然临死前的那番话说得对，他终于放他自由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十多年的相依为命，几年多的爱恨纠缠，也许在慕青看到慕然那张快要泛黄的遗照时彻底消弭了。
慕青这次大概真的能放下了。
035 蓝泽千夏（3）
从墓园出来后，慕青就一直很沉默。
蓝泽千夏也不敢打扰他，就那样与他并肩，从荒芜凄凉的墓园向外走。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来见小然最后一面，你就从我眼前消失？”慕青忽然冷不丁地出声，“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立刻，马上！”
眼前这个披着温柔外衣的男人，是派人强暴自己的人，是给自己注射毒品药剂的人。一想到这些，慕青就气得不能自已，恨不能杀了他。
“好，我走。”蓝泽千夏也知道自己再没有理由呆在阿青身边了，苦笑着连连后退，最想说的一句话却是硬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可就当蓝泽千夏转身的那一刹，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本应逃亡国外或者横尸街头的人，但现在却出现在墓园里！
是裕野平！
几乎是一瞬间，他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贱人！我要杀了你！！我才是三合会会长！我才是裕野藤的亲生儿子！”蓝泽千夏只一眼就看出了裕野平的精神状态已接近癫狂，没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跟踪慕青，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后面跟踪自己。
“你是慕然！你这个贱人！你跟南宫冥是一伙的！我要杀了你杀了南宫冥！我才是会长大人哈哈哈哈！”裕野平的穿着衣不蔽体，双目通红，他恶狠狠地提着刀，竟是直奔慕青而去。
“啊！”慕青万没料到裕野平会在此埋伏，惊吓间竟忘了躲闪，眼看自己就要成为刀下亡魂，慕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说时迟那时快，原来竟是蓝泽千夏飞身扑过来搂住了阿青，那把刀就深深地扎进了蓝泽千夏的后背。
“阿……阿青，快跑！”蓝泽千夏喘着气，放开了慕青，将他狠狠一推：“跑啊阿青！裕野平他不认得人了，他疯了！”
“蓝泽，你在流血啊！”慕青大骇，蓝泽千夏白色的衣服一瞬间就被鲜血染红了！
可蓝泽千夏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刀拔了出来，跟再度冲上前的裕野平扭打在了一起。
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当慕青重新从尚未平定的心悸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裕野平已经倒地死了，他的胸口插着那把尖刀，翻白的眼不甘心地大大睁着，模样可怖。
“蓝泽，你怎么样，你别死啊。”慕青扶起躺在地上的蓝泽千夏。
他的身上全是刀伤，破破烂烂地衣服挂在身上，却挡不住汹涌而下的血水。
“阿青。”蓝泽千夏费力地睁开眼睛，嘴角含血：“能死在你的怀里，真好。”
“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我这就打急救电话，蓝泽，你撑住！告诉你，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别想一死解脱！”慕青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快要哭出来。
这个男人做了太多的错事。但慕青却怎么也忘不掉他是怎样抛下大少爷的身份逗慕青开心的，甚至还讨好地给慕青下厨，也因为担心慕青而整宿整宿守在床榻前不敢合眼。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前，蓝泽千夏，一直是慕青心中，最珍视的朋友。
“没用了……别浪费时间了……”蓝泽千夏摇头，阻止了慕青：“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已经回不了头了……也许跟慕然一样，死，才是我最好的归宿……老天对我真好，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你……咳咳……阿青，答应我以后不要什么东西都自己隐忍，不要再爱得那么辛苦，你跟南宫冥……一定要幸福……”
蓝泽千夏咳出更多的鲜血。
“别说话，你别说话了！”
“阿青……对不起……我……爱……你……”
蓝泽千夏终于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嘴边却含着满足的微笑。
“蓝泽千夏！”慕青的眼里早涌出了泪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变得冰凉。
说到底，蓝泽千夏做的大部分错事还是因为爱。
爱这个字，有时候真的太伤人。
“阿青！”就在这时，一辆车驶了过来，南宫冥带着一干手下鱼贯而出，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脸忧心的佐治良子。
南宫冥略看了眼周遭的情况就知道了大概，他命人将裕野平的尸体带走，然后一步步走近了慕青。
慕青怀里抱着那个男人的尸首。虽然他已经死了，南宫冥却还是看不过眼。
“南宫。”慕青这时才失魂落魄地放下蓝泽千夏，站起身，无助地看着南宫冥，“他死了，为了救我死了，还有弟弟也死了。”
慕青好希望此时此刻南宫冥能紧紧搂住他，哪怕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是一个拥抱。
“为什么要一个人跑走？！为什么要私自跟蓝泽千夏会面！你知道为了你，我们这么多人有多担心么！良子发现你失踪了过后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更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你！”
南宫冥开口，却是对着慕青一顿怒吼：“你不知道一个人会有危险么！以后，你哪也不准去只能乖乖呆在家！”
南宫冥从良子那听到慕青失踪了的消息后，急得心都像空了一块。
混黑道的，仇家向来众多，尤其是三合会，更是树大招风，这次是裕野平，下次还不定会是谁，自己特意安排了人保护慕青，但他倒好，居然一个人从后门溜走，天知道，当南宫冥看见慕青身上沾了鲜血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是有多害怕！
骂他，也只是希望他能懂得保护自己，在乎自己，因为他的命，不仅是自己的，更是他南宫冥的！
可南宫冥这番痛心疾首的关心话语此刻在慕青听来竟全成了另一种味道。
036 冰点
“不用你管！”慕青放下蓝泽的尸体，毫无畏惧地与南宫冥对视：“反正在你心里我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男宠！开心了就哄哄不开心就扔一边，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慕青从没有用如此硬气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南宫冥愣住了。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行啦行啦，阿青也没事，现在裕野平也死了，南宫你也可以省不少心了，阿青，我们回去吧。”良子意识到了俩人气氛的不对忙出来打圆场，她拍拍慕青的肩，让他先上车，慕青居然没有推脱。“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青胆子小，刚刚目睹了蓝泽少爷的惨死心里肯定不好受，你还这样骂他！作为情人你还真是不合格啊。”
良子特意跟走在后面的南宫冥小声说道：“喂，你事办得怎么样了啊，大忙人？”
“差不多了。”南宫冥轻叹一声：“我相信，马上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阿青了，而且，阿青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回去的路上，慕青一直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即使跟南宫冥坐同一辆车也一句话都不跟南宫冥说。
他不说话，南宫冥这种闷葫芦自然更不会说话，于是两人基本就是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这可急坏了话唠属性的良子。
“不过话说回来，阿青你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啊，你不知道，当时找不到你，我急得都哭了，生怕你又被坏人捉走，忙不迭地给南宫冥打电话呢。”
“对不起，良子，以后不会了。”慕青也知道这次的确太过任性：“我只是想看看我弟弟。”
“唉。”从南宫冥那里或多或少地也知道了一些慕青以前的遭遇，知道他那个弟弟坏的要命，本想破口大骂但瞥见慕青眉宇间隐隐的不忍还是止住了，默默地抓住了慕青的手，让他别太难过。
晚上，良子走后，家里终于就只剩下南宫冥和慕青了。
其实南宫冥一直想同慕青说话，但看到他不屑搭理自己的样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记得慕青病了的那段日子，几乎天天晚上缠着自己又亲又抱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乖乖听话。即使后来毒瘾加重，疼得恨不能死，自己的安慰也能每每给他力量和信心。可是后来……
为什么一向善解人意的慕青会变成这个样子，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憋着忍着不告诉自己。这个傻男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意他么！
望着慕青黯然上楼的背影，南宫冥暗道：看来该是时候好好激一下阿青了，如果阿青一辈子不解开心结，一辈子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他们也就无法真正地在一起。
“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太可笑了！只是看你生病的时候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才故意说那些甜言蜜语骗你的！你以为我南宫冥真喜欢你那种肮脏下贱的男人？”
“不，不是的……你说过你要一直陪着我的……不是的！呜……”
画面一转却是蓝泽千夏浑身浴血地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蓝泽，蓝泽你醒醒啊！你别死！”
“哥哥？我已经恨了你十几年了你知道吗，就算是死，我也想看到你痛不欲生的样子哈哈哈！”慕然狞笑着拿着刀一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啊小然……啊！”
慕青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房间漆黑一片，他手忙脚乱地按亮了灯，才能稍稍平复一些。
从几年前开始慕青就经常做噩梦，梦里，南宫冥冷酷的话语还在耳畔回想。
“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慕青喃喃安慰自己，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南宫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才疏远我的，他骂我也只是关心我，他不肯与我亲近是担心我的身体，南宫他爱我。”
慕青反复劝说自己。
就像我爱他一样。
037 尾声（1）
半个月后。
“哎，阿青呀，你说我穿哪一件好。这件低胸晚礼服怎么样？”良子一边跑到慕青的房间试衣，一边臭美地问慕青。
“你确定你要穿这一件？”慕青毫不留情地打击她：“现在虽说还没有完全入冬，温度却越来越低，你穿着这件衣服站在室外几个小时，一定会成为最美丽冻人的嘉宾的。”
“你……懒得理你……”良子悻悻放下华美的裙子，翘起了嘴：“真搞不懂南宫冥发什么神经，举行宴会就举行宴会吧，还非要在家里举行，在家里举行就在家里举行吧，还非在花园里举行，真是脑子有病。”
慕青但笑不语。透过房间里的落地窗，凝望着花园。
下人们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了，花园被布置一新，现在是黄昏时分，晚宴虽然还没正式开始，却已然有三三两两衣饰华贵的男男女女步入了花园。
如果说上次在台北参加的宴会，来宾都是黑道中人，但这一次就明显不同，与会者那种养尊处优的气度一看就是真正的贵族人物。
慕青暗暗有些好奇。南宫冥是黑帮老大，什么时候专跟那些所谓的白道人士来往了？
事实上，慕青不知道，现在的南宫家，那些持枪的杀手都少了很多了。
据说，南宫冥在家里办晚宴的目的是宣布一件大事。是什么大事呢，慕青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南宫冥了。
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就是他失宠了。南宫冥说不定已经完全记不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在了。
慕青自嘲地笑笑，反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