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之蚀- 第4部分

　　　　黎泱之不愿暂停，这代表着给他的敌人反应的机会。

　　　　【暴虐的气流，幻为利刃】

　　　　九音节的言灵在黎泱之口中被吐出花了不到两秒。接收到命令的空气再次运动起来，这次不再是直线式的冲击，而是面式的覆盖，风的定义在此刻被魔法的力量篡改，高速运动的气流开始变得锋利，犹如镰刀。

　　　　黎泱之自己也向前狂奔，这是他的后手，一旦风刃被阻隔或驱散，他会在风的掩护下到达对方的身边，展开他的好戏——空手搏斗。那些一味依赖魔法的魔法师在被近身后必然会手足无措。接下来，黎泱之会用凌厉的体术告诉他们，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可不只有魔法。

　　　　但精明的黎泱之也算错了一些东西。因为在他眼前的敌人，可不是那种只会依赖魔法的懦弱法师。

　　　　剧烈的气流再一次从袭来，不过这和黎泱之无关，这是来自那个少女手中的又一次攻势。

　　　　这次的风似乎与先前的不太一样，它没有如黎泱之所想被风刃切割为碎片，而是化为了一个坚固的整体，就像一个盾牌，牢牢地把风刃抵御住。

　　　　黎泱之忽然想起，画板是有两面的。

　　　　一面画上的是【风暴之箭】，那么另一面画上的想必就是眼前的【磐风壁障】。

　　　　不过这是没有用的，【磐风壁障】与他施展的【破空之刃】同阶。也就是说，这面盾，抵挡不住他的刃。即便挡住了，盾也只剩下残骸，那时，黎泱之凭借自己的体质，一样可以撞开。

　　　　战斗的前半段都符合黎泱之的猜想，风刃与风盾相互碰撞之下，发出让人牙酸的尖锐声。

　　　　仿佛就是古代的两个战士，一个持矛，一个持盾。两者死死地交锋。

　　　　终于，矛开始磨损，而盾也开始出现裂纹。当风刃全都消散在无形的盾牌前面时，盾牌本身已经摇摇欲坠。

　　　　黎泱之肩膀微侧，准备即将来临的撞击。

　　　　只是，有东西，有出乎他意料的东西比那面盾先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那个少女的【风暴之箭】。

　　　　在盾即将破损的那一刻，盾的主人从盾的内侧发动了攻击，击碎了那面风烛残年的盾，也击向了那个准备撞盾之人。

　　　　这是一种舍弃。

　　　　而黎泱之没有料到这种舍弃。这和他遇到过的每个敌人都不相同，这不仅仅是个法术精湛的法师，也是个真正懂得战斗法则的战士。

　　　　他，轻敌了。

　　　　而轻敌的代价则是天旋地转般的视野倒转，以及来自肩膀处的，几乎粉碎性骨折的痛楚。

　　　　被击飞了几米远后，他被墙壁阻挡。瘫坐在地上，脑袋里满是眩晕的嗡嗡声。

　　　　“你输了。”

　　　　少女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用胜利者的目光看着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的他。

　　　　“输了吗？”黎泱之微笑。“才刚开始呢。”

　　　　黎泱之的声音尚且还在回荡，可他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少女的视野中。

　　　　当他再次出现时，伴随着的是一阵炫目的刀光，和少女的惨叫。

　　　　“啊！”

　　　　黎泱之把少女手中的画板连同她的手一起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黎泱之慢慢的抽出长刀，黑色的刀身此时弥漫着红色光泽。

　　　　少女在剧烈的疼痛中慢慢蹲了下去，口中压抑着痛苦的低吟。

　　　　“原本不打算动真格的，不过既然你伤了我，那么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黎泱之活动了一下先前被重伤的肩膀，此时居然传来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在一秒之内，粉碎性骨折居然恢复如初。

　　　　“收回前言，你得跟我回组织里走一趟。”黎泱之的刀柄瞄准了少女的后颈，这里是一击必晕的部位，异界人同样适用。“放心，睡一觉就到。”

　　　　“不，该睡的人，是你啊。”

　　　　少女盯着那个光芒越来越盛的巨。阵，这是召唤即将成功的先兆。

　　　　“嘿，见过誓约者么？”少女道，“如果没有，来见识一下吧！”
正文　第五话　降临
　　　　“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女人！”

　　　　黎泱之掐住伊濏琳的脖子把她按到了墙壁上。粗暴的语气反映出了他此时内心的狂躁。

　　　　伊濏琳感到了有些意外，这个陌生的执法者一直保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似乎阻止她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但从刚刚开始，从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之后又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慵懒如绅士般的男人突然变成了躁动的暴徒。

　　　　伊濏琳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紫红的色泽闪过。

　　　　好机会。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伊濏琳的月华瞬间发动，来自王的威压顺着空气降临到了黎泱之的眼睛里，然后直通灵魂。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刻，黎泱之感觉到了强大的意志冲进了他的脑海，眼前的景色被生生地挤碎，那金色的光似乎要灼伤他的视网膜。

　　　　此刻黎泱之的眼里出现了一轮炫目的太阳。

　　　　屈服！屈服！屈服！

　　　　那种意志在他的脑海里嘶吼，把他的思维完全震碎。

　　　　“啊！！！”

　　　　异变突起，发出尖叫的不是受到月华压迫的黎泱之，而是正在发动月华的伊濏琳。

　　　　伊濏琳感觉自己的右眼似乎要被抽出眼眶，来自灵魂的阵痛从右眼直击她的大脑，全世界的刑罚所带来的痛苦此时加诸于她的右眼，伊濏琳恨不得把自己的右眼挖出来。

　　　　她感觉到某种东西已经消磨殆尽，她的右眼，已经渗出了鲜血。

　　　　黎泱之花了数分钟才回过神来，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久违的死亡。

　　　　黎泱之扶着一团乱麻的头，看着那个一只手捂着眼睛跪在地上的少女，分辨不出对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召唤阵的光芒再次提升，这让黎泱之把重心重新放到了它的身上。

　　　　此时的召唤阵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收尾阶段，耀眼的光代表着它的运转已经到了极限，先前的预热已经结束，接下来它就会发挥它的最大能力。

　　　　黎泱之不知道这个阵的能力是什么，他也宁愿自己不知道

　　　　该死，这该怎么办。

　　　　黎泱之心中的暴躁还在持续增长，他一直在压制自己，而先前一时冲动让他解开了自己的束缚，而现在他释放出来的力量真吞噬他的理智。

　　　　烦死了！！！

　　　　黎泱之随便拿起脚边的一只杯子就往法阵里扔。这种泄愤试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杯子在那盛放的光芒中瞬间粉碎。如果黎泱之贸贸然上前，这也会是他的下场。

　　　　此时黎泱之手中黑色的长刀再次开始震动比先前更加剧烈，黎泱之用力握住刀柄，企图平复这把刀，但恰恰相反，当黎泱之碰到了这把刀的那一刻，他内心的火焰反而在渐渐熄灭。

　　　　不是他平复了这把刀，而是这把刀平复了他。

　　　　黎泱之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把刀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可也给予了他无穷的帮助。

　　　　黎泱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有一个最佳状态来思考。

　　　　奥术是三大魔法体系中最特殊的一种，因为它不依靠人体来发动，只要有适宜的条件，即使施法者不在奥术一样可以正常运转。就像现在这样。

　　　　奥术大都有自我防护机制，先前杯子的破裂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么，该怎么绕过这个屏障，来触碰到魔法阵的本体呢？

　　　　黎泱之开始急速思考，此刻每一秒钟都显得弥足珍贵，因为他不知道哪一秒这个魔法阵就会生效。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就是这一秒。

　　　　黎泱之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高速运转的魔法阵，魔法阵运转了如此长的时间都还没有展示效果，那么解释只能是这个魔法阵过于强大，以致其作用时间极长。

　　　　这对黎泱之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黎泱之忽然注意到了被拆开的电路板，裸露的电线连接着一个相对小型的奥术法阵。这个法阵又与正在运行的这个大家伙相连。

　　　　黎泱之突然有了一个极端冒险的计划。

　　　　黎泱之没有见过这个能量转化的法阵，可他轻易地就可以推测这个小家伙的用途。既然这个大型法阵是靠这个小型法阵供给能量，那么他黎泱之也可以通过这个小型法阵向这个大型法阵注入他的魔力。而且只要他逆向运转，两股相向的能量碰撞必然会相互抵消，如果控制得好，他可以平静地化解这场危机。

　　　　正当黎泱之小跑到能量转化法阵之前时。【誓约】的魔法阵再次爆发出亮度更甚的光芒，黎泱之甚至在里面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人体轮廓。

　　　　快来不及了。

　　　　黎泱之手指按在能量转化法阵上，把他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过载的能量以黎泱之的手指为桥梁进入到了奥术法阵之内。剧烈的的疼痛让黎泱之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黎泱之再次发力，更大的痛苦被他无视。

　　　　但君洛无法无视自己此时的痛苦。

　　　　当伊濏琳察觉执法者降临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瘫痪在地上的君洛拖进房间。

　　　　为了防止悲剧的发生，君洛很怂地装了一次死，好在植物人和死人相差不大，他只要眼睛一闭，就任由清凉的地板在自己身上摩擦。

　　　　之后他小心地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少女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在找到自己尘封多年的画板之后又在上面涂涂画画，然后走出了房间。

　　　　之后客厅里传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声音，爆炸声，说话声，风声，以及女孩子的惨叫声，君洛立马得知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其实他很想喊一声“大侠救我”之类的话，不过他此时的半植物人状态还没解除，声带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所以君洛也只能悲哀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当君洛痛苦地担当植物人的角色时，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上扫过，一种被打量的感觉浮现在君洛的心头。这让他感觉有些抵触。

　　　　找到你了。

　　　　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声音。

　　　　君洛一惊，心想自己又是被哪个鬼缠上了。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这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让君洛在惶恐里产生了一丝不耐。

　　　　正当君洛准备在脑海里大喊一声“你是谁”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了，如同它的到来一般突兀地消失。

　　　　君洛还没准备骂娘，他的身体却又出现了问题，君洛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什么东西吸引，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骨骼，他的……灵魂。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似乎是在召唤，又更像是一种……回归。

　　　　回归到他最需要的那个人的身旁。

　　　　他的脑海，他的记忆，再这样的吸引下，似乎出现了一丝模糊。

　　　　“文因……文因……”

　　　　什么嘛，在喊我的名字吗？为什么要喊错？为什么这个名字，那么熟悉……

　　　　有什么东西从君洛的脑海深处升起，一种呼唤，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召，一种记忆深处的苏醒。

　　　　那些影子，他们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它们没有像以前那样扑到君洛身上来，它们在君洛面前变化着形态，编织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灾厄的火焰里，婴儿在不停地哭号，妇女在不停地尖叫，男人在不停地嘶吼。他们都在用自己方式向这个世界表达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绝望，以及……他们的无助。

　　　　而现在这些画面又回归成了影子，它们还是不肯放过君洛，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君洛的身体里钻，连带着它们所蕴含着的痛苦，全都灌注到这个少年的体内。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你们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

　　　　离开我！！！

　　　　我不要……我不要再当过去的我了！！！

　　　　在君洛在心底呐喊的瞬间，有无尽的光袭来。

　　　　“结束了！！！”

　　　　黎泱之呐喊着把最后的力量灌注到法阵之内，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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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洛在光线的刺激下艰难地睁开了眼。

　　　　破碎的地板上洋溢着灰尘。

　　　　洞穿的天花板上洒落下阳光。

　　　　寒冷的空气里全是烧焦的味道。

　　　　当君洛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那么熟悉，可又那么陌生。

　　　　咦？我能动了。

　　　　君洛在疑问中缓缓地爬起，发现自己的植物人症状已经消失。

　　　　已经早上了吗……

　　　　君洛看着窗外的朝阳，感慨着自己缤纷复杂的昨晚。

　　　　不过感慨持续了一下就被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女。

　　　　她的金色长发铺在地面上，让人分不清哪些才是真正的阳光。

　　　　君洛的心在此刻诡异的停跳了一拍。

　　　　正当君洛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仔细观察一下，对方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

　　　　憔悴而不失风度。

　　　　这是君洛觉得最合适的形容。

　　　　虽然灰尘玷污了她的脸庞，疲惫迟钝了她的动作，可她的气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高傲而优雅。

　　　　可再怎么高傲，再怎么优雅，也遮不住那只带血的右眼。

　　　　君洛看着对方艰难地爬起，没有说一句话，或者说不知说什么好。

　　　　而对方显然也无视了他，自顾自的拍打灰尘，把头发梳理到脑后，又擦了下自己带血的右眼，试图睁开。

　　　　“你……”

　　　　君洛正准备鼓起勇气发起谈话，可马上因为胆小而颤抖的嗓音便被急促的警笛声所覆盖。

　　　　君洛刚转过头看向窗外，右手腕传来一股巨力却把他向另一个方向拖去。

　　　　没错，就是拖。

　　　　君洛起先是用膝盖“跑”了两步，然后才撒开腿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已经如此脆弱的女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2072年1月2日的清晨，君洛被无法抵抗的力量，拉向了一条未知的，无法回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