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那种致命的可能
看着廖苍毅飞快的转身上楼，如姨抱着那一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边摇头边转身走开，喃喃自语，“哪个员工敢送你红玫瑰啊，少爷你可真是的……”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廖苍毅一路走到客房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附耳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确认萧籽棠是在里面看电视，他的手指才一点点的落在把手上，直到将乌黑的球形把手捂热，他才咬咬牙，拧开了那道门。
熟悉的味道——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廖苍毅看着抱膝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电视节目的女人，那一瞬，他的呼吸一滞——几天没见而已，竟然有种分别已久的苦涩感划过他心口。
见她不理会自己，心知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廖苍毅顿了顿，轻轻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侧脸，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下来，明知故问，“吃过午饭了吗？”
萧籽棠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完全视他如无物的样子。
看了她很久，廖苍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动了一下手臂，犹豫了一下之后，才一手伸进她的膝底，一手绕过她的肩，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萧籽棠终于有了反应，伸出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肩头。｜｜ ”
说完，关上车门，绕回到驾驶席去了。
车子平稳的驶出廖家大门，一路下了山，混入到了市区滚滚的车流之中。
萧籽棠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高楼林立，脸上是淡漠到绝望的表情——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自由和幸福了吧。
痛苦的叹息一声，她闭上眼，任凭廖苍毅将她带到任何地方。
车子在高档幽静的餐厅门外停下。
廖苍毅率先下车，绕过去，给萧籽棠开了车门，解下安全带，拉着她的手，“只是吃个午饭，待会我就送你回去。别闹别扭，下来。”
被他牵引着，萧籽棠走下车，随后，廖苍毅搂住她的肩，半保护半胁迫的将她带入了餐厅大门。
奶白色的天花板被设计成梯田的形状，沙漏型的柱子内部镂空，幽然的灯光从里面散发出来，格外的梦幻。茶色的水晶吊灯美轮美奂，小方桌铺着米白的桌布，紫色的餐布如花朵般盛开在桌子上，红色的不规则绒布椅舒适又特别。
侍者恭敬的领着两人到了最上等的座位，等着廖苍毅点了餐，便静静的退了下去。
寂静的角落里，除了淡雅的钢琴曲，一时间，竟然再没有别的声响。
看着静默不发一言的萧籽棠，廖苍毅只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打？那是一开始，他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行为。骂？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刺激这个麻木的女人了。何况，他也不知道若是她真的生起气来，他还能不能有自信驾驭这个倔强的萧籽棠。
这样的气氛让他有些懊悔，也许自己不该乱来的，前一阵两个人几乎可以和平的聊天了，可是自从听了她说要“找个踏实的男人结婚”后，他就决定，无论如何要绑住她，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不要放手！光是听到她说要嫁人，他就有种发狂的冲动。
经过无言以对的尴尬等待，侍者终于端着托盘将食物送了过来。
倒了半杯红酒，递到萧籽棠手边，廖苍毅语带无奈，“少喝点，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冷淡的笑了一下，萧籽棠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廖苍毅，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只要在你身边，我的心情根本就好不起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廖苍毅握起刀叉，冲萧籽棠扬扬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作对。”
看着盘中的食物，萧籽棠缓缓的探出手，握起刀叉，切下一块羊排来，刚举到嘴边，羊肉的膻味和蒜蓉的味道一齐冲进了鼻腔——那一刻，萧籽棠只觉得胃里有一只手在狠狠的翻搅，她急忙捂住嘴巴，站起来，在廖苍毅错愕的目光中飞快的跑向了洗手间。
扶住贴满马赛克的墙壁，萧籽棠吐到头昏眼花，前一阵的感冒让她元气大伤，一直以来如姨只是做些清淡的食物给她吃，大概是今天的午餐味道太浓烈了吧，再加上刚才喝酒喝得太急。她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走到洗手池旁边去，清凉的水哗哗的流下来，她鞠了一捧，洗去嘴边沾染的污物。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旁带着女儿洗手的太太关切的看着她，“小姐……你还好吧？”
刚要摇头，一股酸涩的感觉又涌上喉间，萧籽棠干呕了一下，急忙弯下腰，用凉水拍打自己的额头。
“冒昧的问一句，你……结婚了吗？”那位太太看着她，面带微笑的问。
萧籽棠不解的摇摇头，“还没有……有什么问题么？”
那位太太笑了笑，摸了摸小女儿的辫子，“哦，没什么，因为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我怀我女儿时的反应，闻不得一点重的气味，所以我还以为……”
听了这句话，萧籽棠的脑子嗡地一声，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急忙扶住洗手池，急切的抓住那位太太的手，快要哭出来，“怀孕？！你说你怀孕时就这样？！”
她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把那位太太吓了一跳，抱起女儿往后退了退，“是……小姐，我看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说完，她就抱着孩子跑了出去。
第九十三章 临别的电话
从洗手间出来，萧籽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也不看守在门口一脸关切的廖苍毅，只顾目光呆滞的往前走。爱 书 屋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她只觉得有只手一直在身后扶住自己的腰，座位旁，战战兢兢的立着两个人——经理和厨师。
廖苍毅摸了摸萧籽棠的额头，随即把她揽在怀抱里，看了一眼不停鞠躬道歉的当班厨师，又看着经理，目光冷厉，“开了他，别让我再重复。”
脑海里不停的回复着那位太太的话，萧籽棠只觉得有种末日来临的哀戚感，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你？”廖苍毅看着她惨白的脸，烦躁的赶开不停求情的两个人，带着她就往外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萧籽棠回魂一般惊醒，用冰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事，不关厨师的事，是我的感冒还没好，别为难人家……”
瞥了一眼如临大赦的厨师，廖苍毅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住萧籽棠，一路的往餐厅外走去。
一回到廖家，廖苍毅就将她抱回到房间，见她坚持不肯叫医生，只说要休息一下。廖苍毅也不再坚持，为她盖好被子，拿了药和热水喂她服下。
如姨端了晚餐送来房间。
扶起萧籽棠，如姨将饭菜摆在小桌上，看着她，目光殷切，“姑娘，少爷特意交代晚餐要给你做些清单又有营养的，他很关心你的……”
萧籽棠神思游离的舀了几下汤盅里透亮的液体，犹豫了很久，才抬起眼，看着如姨，声音颤抖的问，“如姨，怀孕的女人会有什么反应？”
“怀孕的女人啊，嗜睡，乏力——”如姨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等意识到她在问什么，才猛地吸了一口气，惊讶，“什么！怀孕！姑娘你……”
“如姨！”萧籽棠急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声张，看着如姨急切的眼神，她痛苦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讷讷，“我不知道是不是……”
“那你这个月……那个，来了没有？”如姨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紧张的情绪，轻声的问道。
摇了摇头，萧籽棠几乎要哭出来。
“天哪，少爷知道要高兴死了！我去叫医生！”如姨喜上眉梢，一拍手，就要转身出去。
萧籽棠急忙拽住如姨，哀求，“别叫医生……也别告诉廖苍毅……我不想还没确定就弄得人尽皆知。”
忍住眼泪，萧籽棠乞求的摇着如姨的手，“是不是有那种试纸可以自己验出来的……如姨，你能不能帮我弄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如姨一时也心软下来，定定的看着她。刚才的喜悦渐渐散去，如姨的脑子变得清晰起来——少爷虽然有几分喜欢萧籽棠，但是要真的有了孩子，以他的成长环境和心态，会不会选择留下这个小生命，连如姨自己也不敢确定。
点点头，如姨拍了拍萧籽棠的手背，“姑娘，我明天去给你买，你先吃饭，也不要想太多，等真的确定了咱们再商量，好吗？”
憋住眼泪，萧籽棠端起汤盅，鲜美的味道在她口中，却比黄莲还有苦涩。
她不要有孩子……
不要有廖苍毅的孩子……
她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体，她觉得那里面，正生长着肮脏的毒瘤。
入夜。
颓丧的歪在床头，萧籽棠双目散淡的望着天花板，被子里的身体逐渐冰冷，整个人宛如雕像般毫无生气。
手机在抽屉里响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伸手摸出来，缓缓将手机送到眼前，看到来电名字时，她的眼底迅速的漫过水雾——
凌少璇。
按下接听键，沉默的夜色中轻轻响起那个温和的声音。
“我刚刚还在想，再响一声你还不接的话，我就要放弃了。”凌少璇轻轻一笑，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一般的轻快。
见对方没有回话，凌少璇咦了一声，问，“怎么，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没睡。”萧籽棠揉揉眼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看得到月亮吗？”淡淡的声音如同平静无澜的湖底。“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山顶，那里有个平台，看月亮总觉得就在头顶。”
他语气中的那一抹哀伤被她准确的捕捉到了，也许是此刻沉重的心情让她无法再伪装，一开口就直白的问，“电视里静予姐的新闻是真的吗？”
凌少璇愣了愣，轻轻一笑，“你也看到了啊，大概是真的吧，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她。”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讨论什么鬼月亮！”萧籽棠生气起来，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你别骗我说你不喜欢她！”
一阵静默，凌少璇微微叹了口气，反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去追啊！”萧籽棠直起身子，握紧拳头，“你现在不去追，难道要等老了以后才后悔莫及吗！”
“不能去。”凌少璇轻轻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不能！有人锁着你的手脚吗！有人拿刀架着你的脖子不许你离开吗！”
“还真的有。”微微笑起来，那声音里却满是苦涩。“能追的话早就追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胡说！现在什么年代了，哪有人不能为自己的感情做主的！”萧籽棠急的握紧了手机，声调急切。
“有缘无分吧。”他轻描淡写。
萧籽棠痛斥，“缘分是什么西！是懦弱的人为自己找的借口！你不去努力，不去争取，只一句有缘无分就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感情，你对自己未免太不负责了吧！凌少璇，我对你很失望！”
第九十四章 血染的晚霞
电话那端的凌少璇长久的沉默下去，显然，他没料到今晚的萧籽棠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都处在不温不火的状态里——这是他刻意维持的。
而今晚，烦闷之下，他翻遍了手机里所有的人，最终却给她打了电话——全世界，最不该打给的人。
想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烈，萧籽棠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怔了怔，凌少璇的心口划过一抹暖意，他微微一笑，“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那你就去吧，我看到身边的人幸福，也会跟着一起高兴。”萧籽棠抱住自己的肩膀，“把静予姐追回来，我看得出来她也喜欢你。”
“你……希望我去追她吗？”凌少璇终于不再隐藏心里的感受，第一次坦诚出内心的情感。
“嗯？”萧籽棠一怔，“为什么要问我呢……”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个很特别的人——”意识到这样的话很奇怪，凌少璇急忙解释。“你也许不知道，我认识你哥，对于没能帮助你，我感到很歉疚……就这样……”
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萧籽棠摇摇头，“谁也帮不了我……你去吧，我希望你去追回静予姐。！！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倚窗而立的凌少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耳边回荡着她柔软的声音，胸中仿佛激荡起一股无形的力量——
虽然我这样说很卑鄙，但是，这是你允许的……
所以……
夜色中，他在空寂的房间里，对着玻璃上自己的映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翌日。
廖家客房。
房间里陷入可怕的寂静。
从如姨手里接过试纸，萧籽棠面色凝重的走进了洗手间。
站在镜子旁边，她看了一眼自己憔悴苍白的脸，竟然有种在看陌生人的感觉。
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她一步一步的照做，心里一直在暗自祈祷着——
几分钟过去后，她缓缓拿开按在眼睛上的左手，缓缓的转过头，看着试纸上那两条刺眼的红线。
怔忪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站立不住，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寡淡的将试纸丢进马桶里，按下冲水，看着它打着旋儿的消失在了视线里……
从洗手间出来，如姨看到她这副样子，立即明白过来，想出去告诉廖苍毅，又矛盾的不知道该不该去说。一时间，只是静静的看着表情木然的萧籽棠。
过了好久，如姨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握住，抬头，只见萧籽棠看着自己，脸上是复杂的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如姨，让我自己告诉他。今晚等他回来，我亲自说。”
想了想，也许这样更好，少爷也许会因为对萧籽棠的喜欢而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如姨重重的点了点头，交托重任一般的拍了拍萧籽棠的手背，然后便轻轻退了出去。从始至终，她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平日里温和善意的女孩子眼里，有着一抹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残忍。
傍晚悄无声息的在等待中降临。
从车上下来，廖苍毅望了一眼天际红得妖艳的晚霞，忽然生出一抹心惊的错觉。那云的颜色太红了，像血。
一进客厅，只见如姨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刚要问，只见如姨过来拍拍他的手，声音带了些许乞求，“萧小姐在楼上，她有话要跟你说……少爷，别发脾气，好好对她……”
皱了皱眉，廖苍毅放下如姨的手，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要对自己说什么？昨晚她和凌少璇的电话他都已经一字不漏的听到了，那种温柔与平和的语气，她从来没有对他用过！想到这个，他就嫉妒的要死！有种发狂的冲动！
明知道他监听了萧籽棠的电话，凌少璇还要打电话给她，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你是对我而言很特别的人”，什么“我希望你能幸福”，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越想越气，廖苍毅径直走到客房门口，带着怒气一把拧开了暗红色的木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晚霞已经渐渐退却，冷月寂寂无声的升至当空，夜色沉默。
坐在窗台上的萧籽棠抱着膝盖，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
沉了口气，廖苍毅走过去，停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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