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八路军小战士,见汽车底下一名日本兵腿上血流不止,赶快把他拖出来。掏出口袋里的急救包,去替这家伙包扎。殊知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拉响了暗藏在身上的手榴弹。
有的战士把负重伤的日本兵背起来,快步跑到临时医疗站去。不料却被那日本伤兵咬去了耳朵。
林彪得到报告,大为震怒,命令各部队:狠狠打,彻底消灭!
李天佑用电话向他报告:第三营冲到谷底以后,遭到数百鬼子纠缠,拼杀惨烈,伤亡渐次增大。
林彪眉头深锁,再次把望远镜对准老爷庙。
观察了半晌,稍觉庆幸。日军还不大懂山地战的奥妙,他们登上老爷庙山顶,只留下少数兵力——百来号人,而且没配备强大火力。
他用电话指示李天佑,尽快摆脱谷底纠缠,迅速向上冲击,夺下老爷庙!
李天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再抽调一个营对付谷底日军,配合第三营摆脱纠缠,猛扑老爷庙。
第二营教导员正好在他身旁,要求派他们去;拍胸口保证拿下老爷庙。
李天佑挥了一下手,好吧,你们去;但是要记住,要千方百计减少伤亡。我们这支部队是井冈山的底子,每一位同志的生命都很宝贵!
两个营合兵一处,终于摆脱谷底日军的纠缠,拥上山坡,向老爷庙攻击前进。
仗着近千人的兵力,漫山遍野形成散兵线,使老爷庙那一百多日军顾得了东顾不了西。
两个营一接近敌人阵地,马上投入上百颗手榴弹。
日军阵地狭小,手榴弹威力发挥得很充分,炸得血肉横飞。侥幸活着的鬼子死死趴在地上,狠不得让自己的身体挤压进泥土里面。
还没等他们清醒过来,两个营已冲了上去,刺刀扎,步枪射,顷刻就把他们送下了地狱。
占领老爷庙以后,按照李天佑的命令,第三营留下镇守;第二营再回原阵地,协助别的营对付谷底日军。
肩上被子弹打穿的三营长杨国夫对二营指挥员说,放心杀回去吧,这里我们保证守住。
第三营居高临下,配合对面山坡上本团部队,打击谷底日军得心应手。这一段阵地此时终于与其他地段一样,形成了两面山坡夹击之势,打得谷底日军无处藏身。
日军指挥官也真有临危不乱的气魄,马上意识到当初没有重视老爷庙是重大失误。迅速拼凑了一支六百人的突击队,向老爷庙扑去。
这股日军脚蹬笨重的大皮鞋,端着沉重的三八大盖步枪,爬行一般蹒跚上行;又没能最大限度地展开,形成科学的冲锋队形,却不由自主地挤在了一团。显然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不成建制的散兵游勇。
第三营的壮士们严阵以待,几百支步枪和五挺轻机枪对准日军,几百颗手榴弹揭开了盖放在面前,只等下边那伙恶狼靠近一点。
蚁群般的鬼子终于爬上来了,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边爬边停;同时还向上边八路军阵地放枪。
杨国夫营长低声命令各连连长,再让他们上来一点靠近一点,实施“集火近战”原则,最有效提高杀伤力。
敌人又上来了十多米。
是时候了,杨国夫下令开火。
刹时,像骤雨突起一般,机枪、步枪、手枪向敌群猛烈射击;无数手榴弹也拖着好看的青烟飞过去。
日军顷刻就倒下了一百多。
活着的连滚带爬往回逃,躲到半山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日军指挥官不甘心,又在谷底阵地上抽调了两百名士兵,配合这残存的四百多人,再次向老爷庙进攻。
此时,十多架日机飞来,几乎是贴着山头飞行。剧烈的轰鸣,震得战士们头脑发胀。盘旋几周之后,开始投弹、扫射。
八路军小有伤亡。
八路军官兵的注意力被牵扯到了天空,一时忽略了正在向上逼近的敌人步兵。这些日军步兵仗恃飞机掩护,胆大起来,甚至直起了腰,加速向上蹿进。
老爷庙防线出现松动。杨国夫营长明白,必须稳定部队情绪。他告诉大家,飞机没什么了不起,不要慌乱;待敌人步兵靠近,我们冲出去,实行近战肉搏,敌机就失去作用了。下令迅速上好刺刀,准备主动扑向敌人,纠缠在一起,消灭他们。
三分钟后,他发一声喊,率领大家冲出阵地,插进敌群中。
此前长时间的战斗,战士们基本摸清了日军拼刺刀的路数:呆板,缺乏变化,专好使莽力;更可笑的是拼刺刀时一律关上步枪保险,据说是他们操典上就规定如此,主要是怕伤着自己人。
八路军战士可没那么多清规戒律,腾挪闪击,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仿佛成了岳飞和戚继光的长矛,变化无穷;同时,有机会扣扳机的时候,也不吝惜子弹。
结果,数百日军只剩下一百多没死,仓惶逃下山去了。
六八六团战局由是稳定下来;日军陷入更加不利地位。(我在《虎啸八年》里有更详细的描述——温靖邦)
林彪又把望远镜掉向六八六团阵地。
二十多辆卡车瘫在六八五团两侧高坡阵地前的谷底,有的正在燃烧,有的破烂不堪成了一堆废铁。
几乎所有的有利地形全被六八五团占据,强大的火力有效地控制着整个山谷。
日军困兽犹斗,左冲右突,拼命想撞开一道缺口,突出重围;一次次冲击,一次次被打回。山谷里留下他们越来越多的尸体,泥泞的道路被越来越多的污血浸泡成了稀泥浆,腥臭和紫黑色笼罩着每一个日本兵。这些武士道恶棍的意志正在崩溃。而军官们仍旧冥顽不灵,一心垂死挣扎,一次次组织残余力量,发动一次比一次凶猛的反扑。
林彪再次掉转望远镜的方向,掉向更远处担任打尾任务的六八七团。但是看不见。
不过很快就得到了报告,六八七团已经将敌军后卫部队分割包围在蔡家峪和西沟村,打得很激烈也打得很好。
他把望远镜掉向平型关方向,那里是国民党屯驻大部队的地方。他什么也没看见。
按照战前商定的计划,阎锡山、孙楚将派七十一师、新编第二师、独立第八旅,向平型关以东的日军出击,打出一个走廊,向这里攻击前进。如果能这样,那么眼前四千多日军的覆灭就成了定局,插翅也飞不出这山谷了。
此时,已到商定的晋阎部队出击的时间,却毫无动静。一一五师设在平型关附近的观察哨以及派往孙楚总部的联络参谋也没回来报告。晋阎如果违约不动,以一一五师投放战场的这么一个旅多一点的兵力,从眼下的战场形势看,要全歼这四千日军恐怕很难;闹不好,将是两败俱伤,甚至鱼死网破。
现在,已到了战局的关键时刻。
联络参谋回来了,带回了令人又愤慨又沮丧的消息:第二战区放弃出击计划,让林彪好自为之;没说明原因,只说奉上司命令;什么上司?阎锡山还是蒋介石?孙楚也没说。
这种情况,战前林彪就有所预料。与国民党各种牌号的军队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了解他们,从来就不敢对他们不存戒心。这种戒心直接导致了他更为谨慎地设计战役部署;没有设计四面包围四面围攻,而是采取两翼侧击,也就是一旦遇上险情,我军处在两面山上,进退就自由得多。既然晋阎部队不来了,他考虑还是采用毛泽东一向的战法: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放走一下子吞不下去的部分,彻底吃掉能够吞得下的部分。也就是说,得迅速进行歼灭加驱逐的打法,及早结束战斗。
此时,侦察参谋报告:坂垣获悉此处一个旅团遭困,已令其尉县、涞源的两个旅团近万人扑来救援。其前锋部队被我打援部队阻挡在灵丘以北、以东地区,但能阻击多久殊难预料。
已在谷底的八路军官兵继续在搏击、消灭敌军,也继续在付出牺牲。林彪下令两侧山坡上的全部人马冲下去,尽量杀敌;但穷寇勿追,要跑的让他们跑吧。
十五公里长的山道上空响彻冲锋号声。战士们从战壕里跃起,高声喊杀,漫山遍野地冲向谷底。这是一场真正的逐鹿,两千多八路军成了英勇的猎手,在他们的刺刀闪光和子弹呼啸声里,日军不断倒地。
由于不得不放走一部分,已经扎紧的口子放开了。一部分日军夺路逃跑;剩在谷底的一部分被 包围起来,全部就歼;尚有来不及逃走又侥幸躲过了击杀的,狼奔豕突,满山遍野乱蹿。八路军战士端起刺刀,穷追到底,再也不喊缴枪不杀了。
战斗终于结束了。
战斗过程中,天就开始在放晴;此刻虽是下午,太阳竟然露脸了。橙黄色余辉映照峡谷,这里一抹,那里一团;还将残余的硝烟染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八路军战士忙活打扫战场,脸上疲乏的笑久久不散。
谷底已经数清的一千八百三十一具日军官兵尸体,等待掩埋;一百多辆汽车、两百多辆畜力大车,有一多半可以使用;重机枪、轻机枪、步枪、两百箱子弹,足可以装备一个整师;布匹、黄军服、罐头、粮食堆积如山;竟然还有几箱未开启过的日币;一群群的东洋战马,仿佛明白了已经战败了似的,垂头丧气地服从驱赶,到一块较大的空地集中,同时进餐——八路军优待俘虏,已经为它们准备了大量草料。
林彪也缓缓步下山来。
他并没有特别高兴的表情,更没有前 些时候有人描写的那样兴高采烈试穿日本黄呢军大衣;他首先关注的是八路军将士的伤亡,用沉重的眼光巡视一排排正待安葬的烈士,一队队正用担架向后方输送的伤员;首先询问的不是缴获情况,而是伤亡数字。他原来估计,凭八路军战士的战斗经验、作战意志、政治素质,以平型关地区如此有利的地形条件,这一仗打下来,伤亡可限制在两百人以内。
本师卫生部负责人告诉他,已经统计清楚了:轻伤四百六十一名,重伤两百二十八名,牺牲六百三十二人。
他听了以后,目瞪口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代价太大了!代价完全可以不这样大!毛主席很快就会得到报告,他一定又会操着湖南口音数落我林彪:革命战士的生命是革命的宝贵财富,我们没有权利不去珍视!
此后多天,全中国沸腾起来了。贺电从全国各地雪片般飞向十八集团军(八路军)总部、飞到一一五师师部。各种褒扬使八路军官兵扬眉吐气。
4、李天佑:首战平型关
军用列车吼叫着,日夜不停地沿着同蒲路向北急驰。八路军115 师的健儿,坐在车厢里,任风雨吹打,任困乏袭扰,慷慨高歌奔赴抗日前线。
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疯狂地叫嚣“3 个月内灭亡中国”。华北日军在侵占了北平、天津、张家口、保定等地之后,气势汹汹地一面沿津浦、平汉两条铁路节节南下,一面兵分两路进逼山西。驻扎华北的许多国民党军队,在日军大举进攻下,纷纷撤退,真是“闻风四十里,枪响一百三”,使侵略者如人无人之境。在这国家民族的危难关头,只有3 万余人的八路军,背负着人民的希望,东渡黄河,以大无畏的精神向敌后英勇挺进。与贺龙同志率领120 师开往晋西北的同时,我1 15 师于晋西南侯马登车,向晋东北疾进。
一路上,有多少事情使人激动不已啊!我们每到一地,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老大娘,怀抱婴儿的母亲,热血沸腾的青年男女,就悲喜交集地围拢来,询问我们是不是上前线打日本的队伍。我们回答说:“我们是八路军,是上前线打日本侵略者的。”他们便转悲为喜,脸上立刻露出希望的微笑,接着便把大量的食品、香烟塞到我们手里。尤其使人感动的是那些东北流亡学生,他们一群群,一队队,冒着风雨挤在月台上,彻日彻夜地唱着悲愤的歌曲,欢送我们上前线。每逢火车进站,不等车停稳,他们便拥上车厢,拉住战士的手,哭诉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这些远离家乡、到处流浪的青年人,生活本已濒于饥寒交迫,但是他们还要把自己仅有的1 件大衣、1 条围巾或1 副手套送给战士。有的搜尽腰包,尽其所有,买了馒头、烧饼送来,表示自己对杭日战士的一片热忱。目睹国家受辱,同胞流离失所,谁不义愤填膺啊牙战士们挥舞着拳头高呼:“头可断,血可流,宁死不做亡国奴里”生死己到最后关头,八路军和人民的悲债融合在一起了。
部队在原平下车后,沿途所见,却又是一番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溃退的国民党军队洗劫了这一带地方,搞得大小村庄冷冷清清,真是侵略军还未到,百姓先遭殃。我们急急忙忙往前线赶,蝗虫般的国民党溃兵却枪上挑着包裹、小鸡,撵着驮有箱笼的牲口,慌慌张张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叫:“厉害啊,鬼子厉害J ”恐日病已是国民党文武高官的不治之症。他们不仅到处大谈其“打不得”的亡国论调,而且当我军战士挺胸阔步向前奔进时,还瞪着眼睛,讥讽地说:“你们背着吹火筒,大刀片,真的要去送死吗?〃
呸!脓包,还有脸说得出阳心里早就气得发颤的我军战士,真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但是,为了团结抗日,大家只好忍受了这种讽刺。
的确,我们的装备不仅远不及日军,也远不及国民党军队。有的战士连土造步枪都摊不上,只是背着大马刀。在懦弱者看来,我们未免太不自量了。然而我们的战士都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子弟,在这强敌面前,他们有勇往直前的英雄气概。在雪片般飞来的求战书上,战士们纷纷写下钢铁般的誓言;有的表现了视死如归的精神,给父母妻儿写下了最后一封信,有的准备好了最后一次党费。千万个人一个决心:誓与侵略者决一死战,为保卫祖国流最后一滴血!
9 月下旬部队进到灵丘以南的上寨地区时,传来了灵丘失守的消息。接着,得知日军坂垣师团在侵占灵丘后,正蜂拥西进,直取晋东北重镇平型关。23 日上午,忽然接到师部通知:连以上干部到师部参加战斗动员会。由于形势紧张,工作繁多,我们已几天几夜未休息了。但是,一听说要和敌人交锋,大家就立刻振奋起来。我和副团长杨勇同志井肩走向师部。我们一面走一面谈论:
“国民党溃兵留下的影响太坏了!〃
“是啊,他们宣传敌人硬,咬不动。这真是长敌人威风,灭同胞志气!〃 “敌人再硬,我们也要咬I 〃
“不仅要咬,而且要咬烂它!我们要让全国同胞知道:我们能够打败侵略者;我们要让敌人明白: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的中国人民是不可征服的!〃 我们很快来到了上寨村小学校的土坪上。动员会上,师首长分析了战局,介绍了敌情,激动而有力地号召,中华民族正在经历着巨大的考验!我们共产党人,应该担当起,也一定能够担当起这救国救民的重任!接着,下达了任务:我们要在日军进攻平型关时,利用这一带的有利地形,从侧后猛击l 拳,打1 个大胜仗!最后,还把这次伏击敌人的具体打法向到会干部作了详细交代。
黄昏时分。部队出发了。我们686 团连夜赶到距平型关巧公里多的冉庄,在这里进行战斗准备:召开党委会、战斗动员会,组织干部到前面观察地形,派侦察部队到各要路口,断绝行人,封锁消息。战士们忙着擦拭武器,分配弹药。每个人不过100 多发子弹租两颗手榴弹。但谁都明白: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为什么必须打好这一仗。要是随便向l 个战士:“你谁备怎样打这一仗?”他就会这样回答:“冲锋在前,退却在后。”这是党对共产党员的要求,也是全体指战员的共同决心。24 日傍晚,师部接到了晋绥军从平型关正面出击的计划,计划中别有用心地要求我军加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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