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刚刚和“它”那么说,其实魏宁心里还是担心魏三婶的安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可怜的女人,再说,脑子也不清白,就算讲法律,也是个无法承担刑事责任的。
魏时略一犹豫,最后狠了狠心,先在自己嘴里塞了一张符,一手抓着一把糯米,一手拿着一个木签子,跟探地雷的工兵一样,慢吞吞地往堂屋里走,边走边把糯米往地上扔,站在一边的魏宁很想告诉他,这糯米根本不顶用,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它”应该已经走了,没什么大碍。
两个人走到堂屋中,魏三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蓬乱的花白头发盖住了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魏宁拖着脚步走过去,把她从地上半扶起来,手放在她鼻子下,还好,还有气。
魏时则把糯米收了起来,走到了神龛前,看到被魏宁烧得还剩下一小半的木头小人,拿起来一看,皱紧了眉头,“这个不太对。”
魏宁正掐着魏三婶的人中,想把她弄醒,听到魏时的话,动作停下来,“什么不对?”
魏时晃了晃手里的木头小人,“这东西不对,这个咒术应该用李子树的木头做才好,才咒得死人,这个是杏树的木头,顶多能伤人,让人生个病,走一段时间的霉运,但是不会要人命。”
魏宁一愣,“还有这说法?”
魏时在神龛前来回走来走去,“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杏伤人,桃保人,李子树下埋死人’?魏三婶大概就是想找你朋友的麻烦,倒没想过要他死。”
魏宁沉默了起来,想起“它”刚才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魏时看魏宁还在掐魏三婶的人中,“宁哥,你先把魏三婶放下来,让她躺好,她是被咒给反噬了,你这样掐是掐不醒人的,等会儿,我给她做个法,再吃点药,不过——”
魏时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但是魏宁也隐约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自古以来,不管是电视剧、小说还是民间异闻里,都把武功、法术之类的反噬说得异常严重,留下个终身不能痊愈的内伤都还是侥幸了,严重点的,命都会送进去。
魏宁把魏三婶送进了后面的小杂屋。
小杂屋里黑不隆冬的,跟在他身边的魏时,拿出打火机打上火,摇曳的黄色火焰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子里就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木床旁边搁着一张脚凳,墙边上还有一个古旧的衣柜,别无他物,东西整理得倒也整齐,就是有一股冲鼻的霉味。
魏宁把魏三婶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之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蒙蒙的白光照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经过堂屋的时候,魏时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那些黑糯米化成的烂泥,他脸色一变,立刻蹲下去,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好凶,好恶,没想到魏庄里还有这么厉害的鬼,我还以为魏庄是最干净的地方,平时连个小鬼都难得看到,一出来就出来个BOSS级的。”
魏宁眉心一跳,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一脸忧心忡忡地往屋外走,“快回去,晏华不晓得怎么样了。”
现在知道了魏三婶下的到底是什么咒,晏华的病情反而扑朔迷离了,按理说不会伤及性命的咒,放在晏华身上,却是卡着脖子吊着气,眼看就要不行了。
两个人脚步匆匆地回了那个小卫生所。
门是虚掩的,陈阳斜歪在门边上,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魏宁一打开大门,“吱呀”一声轻响,陈阳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迷瞪的眼神一瞬间犀利的看过来,看到是魏宁他们俩,戒备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
魏时蛮有兴味地打量着陈阳,“你警惕心好高。”
陈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办法,以前在街上混了一段时间,不提点心,就要担心睡觉的时候被人砍了。”他倒是毫不避讳,想说什么说什么。
魏宁没理会他们两个,箭步走到了晏华身边,他还是脸色青白,昏迷不醒,身体被他们几个用粗麻绳绑得结结实实,像个粽子一样。
魏宁看着他,一筹莫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看着魏时,“快过来,我们几个研究一下,要是治不好,就赶紧送到大医院。”
魏时摇了摇头,“送到大医院去也没用,这又不是病,送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就是等死,宁哥,你去魏三婶那儿的时候,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魏宁想了想,断断续续地把那个灰白色影子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有因就有果,作孽终要还”这句话的时候,魏时面色一振,连声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你这朋友身上的阴气不太对头,和一般被下咒的人不太一样。”
魏宁看不出什么阴气不阴气,“到底怎么不一样了?”
魏时突然问,“你这朋友是不是平时蛮花心的?”
魏宁不知道怎么话题一下子跑这么远,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是蛮花心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魏时点了点头,“这就是了,他身上有好几道怨气,估计他以前的女朋友里面有怀了他的孩子打了胎的,还有自杀了的,幸好,他平时为人还不错,家里面也做了不少善事,所以这些缠上他的怨气不算太重,对他日常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碰巧魏三婶对他下了咒,让他的身体一下子虚弱起来,阳气不足,就起了连锁反应,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翻着倍的往上堆,恶果就出来了。”
这些话,听得魏宁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还扯得这么远,世上的事真是一环套一环,不知道下一个环会出现在哪,不过想这些都没用,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救人。
魏宁紧张地看着魏时,“能救不?”不能救的话,那就赶紧说,他好另外去找有能力的。
魏时大概是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哼了一声,从桌子上摸出一副无框眼镜,戴在了脸上,抬高了下巴,一脸的自傲和清高,看得魏宁牙痒痒,想一脚踩上去,“当然能救,莫小看我!”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用朱砂在上面划出了一个小人。
魏宁在一旁看得嘴角一抽,这二百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画画像鬼画符,一个小人就是一个不成样子的圆形,下面接上四根棍子,这么拙劣的画技,魏时还觉得自己画得蛮不错,拿起那张黄符纸,一脸得意地看了又看,等墨迹干了之后,才继续。
魏时拿出一根红绳子,绑在了晏华的中指上,另一头用饭粒粘在了黄符纸那个小人身上。
接着,就拿出一把铜刀,割开了晏华的中指,血顺着红线,慢慢地流到了黄符纸上,等黄符纸上那个小人被血浸透了的时候,魏时才解开了晏华中指上的红绳子,把红绳子连着黄符纸一起放在烛火上烧掉,一瞬间,那个纸就化成了黑灰,一股无来由的风吹来,黑灰就漫天飞了起来,一下子,不知去向。
做完这一切,魏时说了一句,“好了!”
魏宁怀疑地看着他,“这就行了?”
魏时又哼了一声,“宁哥,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魏宁听了,若有所思,“那倒是,你小子从来就是做得成就自己做,做不成就喊着别人做。”
魏时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下一用力,把一碗水灌进了晏华嘴里,随着“咕咚——咕咚——”声,晏华把那碗水全喝了下去,喝完了,身体一阵乱抖,接着,人猛地睁开眼,“噗——”地一声,把胃里面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魏时松了口气,“好了,好了,秽气全清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清心寡欲一阵子就没事了。”
晏华还在旁边吐得昏天暗地,边吐边看着魏宁,魏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等晏华吐完了,消停了,又漱了口,缓过气,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宁子,你没说错,你们这魏庄真他妈邪。”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为了答谢lili的长评以及各位一直以来的关爱的加更~~
因为不晓得自己昨天能不能写出来,所以就没提前说~~
☆、收鬼
急慌忙乱的夜晚终于过去了,阳光细细碎碎的洒落下来,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闻一口,人就会忍不住陶醉地闭上眼。
魏宁坐在窗户边,揉了把脸,脸色有些发白,透着疲倦,从昨晚上在那股浓雾中晕过去再醒来之后,他就感觉不太好,脑袋发昏不算,身体还沉甸甸的,跟挂了四五十斤的砖头一样,手脚都难得抬起来。
此时,魏时已经配好了给晏华吃的药,擦了把手,走过来,站在了魏宁身边,魏宁看了他一眼,手有些僵硬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
良久之后,魏宁终于开口了,“阿时,你晓得怎么收鬼不?”
魏时忙了一晚上,也有些脑子发木,听到魏宁的话,没转过弯来,“啊?宁哥,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说到“怪力乱神”这几个字的时候,魏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魏宁看了一眼魏时促狭的脸,“我是不信,可不妨碍我好奇吧,当我喜欢上了研究民俗不行啊。”
魏时低头笑了几声,一脸“我懂的”的表情。
这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拉不下面子死撑着,只能犟嘴呗。
魏时拉过椅子,横跨上去坐下,一板一眼地开说。
“说起收鬼,外面的人不晓得,其实收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法事,做上几天法事就超度了,厉害一点的,做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到了这时候鬼也就差不多都去阴司了,剩下的,都是执念太深或怨气太重的,这些的话,那就要看情况了。”
魏时听他说得蛮有意思的,忍不住就问出口,“看什么情况?”
魏时接着说,“对付这些,一般就是三种做法,一是超度,这种比较高端,除非本事极大的人,一般人玩不了,这就和我们念书一样,一般人把书上有的东西学好就已经很吃力了,只有极少部分人还能有余力去学书上没有的;第二种用的最多,就是想办法让鬼魂飞魄散,一般‘收鬼’就是这么搞的,那句‘让你连鬼都做不了’就是讲的这种情况,这种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当然也最残忍;第三种是镇阴,就是想办法把厉鬼困住,让它不能出来作乱子,这种搞得好就好,搞不好,那厉鬼被镇了之后,怨气会越来越大,等它找漏子出来了,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这种用得少,除非鬼太厉害了,对付不了。”
魏宁听得蛮认真,听完了,半天不说话。
魏时好奇地看着魏宁,“宁哥,你想知道这些干什么?”他突然脸色一变,“你不会是想去对付昨晚上魏三婶家里出现的那东西吧?”
在渐白的天色下,魏宁的脸有些阴晦,“那不是什么东西,那,那,那个是魏惜——”
魏时把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扔到桌上,打火机一跳一跳的,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有些不好,“我当然晓得他是哪个,不过人死了就是死了,变成鬼就没得道理好讲的,你要是有什么主意趁早说出来,莫乱来。”
魏宁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魏时点了点头,“宁哥,你昨晚上受了太多阴气,这几天多晒晒太阳,我等下给你煎服药,你喝了会好受点。”
魏宁搓着额头,嗯嗯啊啊地应和了几声。
被吓坏了的晏华,脸色煞白,等天一亮,身体也稍微好转了一点后,就打算立刻离开魏庄,魏宁陪着他走到停车的老槐树下边,“我还是不太放心,看你脸色还不太好,干脆我开车送你去镇上。”
晏华也确实还有点不太舒服,所以就同意了。
魏宁开车上了路。路况还是不太好,到处是小坑大坑,尤其是庄子附近,路面正在翻修的地段,更是难走。
魏宁小心地开了出来,过不多久,就到了上回出车祸的地方,他不由得把车速放慢了下来。
车子撞上去的那棵树,树皮上还坑坑洼洼的,旁边是断枝残叶。
魏宁看了一眼,还是没想起来当天到底是怎么开车的,这种路也能出车祸,他也没喝酒没疲劳驾驶,只能说很怪。
这时,从路那头开过来一辆车,看到魏宁他们,一个年轻男人就把车停在了路边上,挥了挥手,似乎是想拦车,魏宁心里一犹豫,在这条路上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帮的话,说不过去。
但是,魏宁看着那个男人,右眼皮一跳一跳的,魏庄这里的老话是“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想到自己最近已经够倒霉了,魏宁打开窗子,伸出手去,也挥了挥,示意自己急着赶路,有事请找下一位——
等车子开过去了,坐在旁边,脸色惨白,额头冒汗的晏华开口了,“我说宁子,你刚才在冲谁挥手?”
魏宁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路边上那个男人你没看到?”
晏华喉咙一哽,“我草,刚才哪里有人,不会又出鬼了吧!”
魏宁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用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晏华,“你真没看到?”
晏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不?”
这回,轮到魏宁面色如纸,额头冒汗了,他强笑道,“那大概是我眼花了,眼花了——”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过了一会儿,魏宁突然开口说,“晏华,我想起来,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这么个人,就在出车祸之前,就是我醒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把事情都给忘了,刚才看到那个人,突然间又有点想起来了,你说,是不是同一个——”
旁边的晏华哭丧着脸,“宁子,我哪知道啊!我草,这简直比死神来了那电影还刺激人,不行,回去我就得跟老头子说要他找几个有门的人给我看看。”
魏宁本来心里还慌得厉害,看到个比他更慌的,反倒镇定了不少,“你找这些人,还不如少找些女人,迟早会惹祸上身,这回就是个教训。”
晏华抹了把脸,嘀咕着,“我哪还敢找女人——”
魏宁不说话了,没想到来一趟魏庄还能把晏华花心这毛病给断了,他家老爷子肯定要高兴得到祖宗牌位前烧香去了,想到这个,那种恐惧的感觉都驱散了不少,魏宁忍不住嘴角带上了点笑意。
一时无话,车子开进了镇上,魏宁和晏华分开,一个回家,一个取车,魏宁到了修车铺,把车开出来,说实在的,路上遇到那种邪事,他真不大敢就这么开回去,还是等到中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再说。
附近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做法事的人刚好就在镇上住着,想来想去,魏宁找人问了路,打了方向盘,往镇边上开了过去。
这就是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到魏宁,满脸堆着笑,手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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