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起错,也付得起代价,只要没死,只要还有毅力,只要自己没给自己判死刑,她就还有无数次跌到了可以再爬起来重来的机会。
但她现在穿过来所处的时代完全不同,女子只要被退一次婚,再找个好婆家嫁了那是难如登天,再嫁了,那被退婚的名声也会跟着她一辈子,被人指点,其后果比一时失手犯了小错的人进了监狱从而一辈子都要背着劳改犯三字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王伯娘时时刻刻都念着宝丫要庄重,谢慧齐懂王伯娘对宝丫这老来女的心,说来也是无奈,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叫你循规蹈矩,安份守己,因为老一辈活一辈子过来,比谁都知道出格所要付出的代价。
付得起的,当然不在乎这个,可老人对小辈的心,只愿儿孙安康,越在乎儿孙的,越说得多,明知小辈烦也忍不住要说,只想把自己认为重要的道理都教给后辈听。
也只有被长辈珍爱的,才会被人细心教导,谢慧齐这辈子想再有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有时候想起这世生她的母亲那几年对她的细心,对她的好,都还有些羡慕就是过了及笄之年还被母亲当孩童教训教导的宝丫,为此,她对宝丫也更是看重,希望这个半路认的姐姐不说一辈子凡事称心如意,也还是希望她能安安乐乐,福福气气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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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丫再喜欢与慧齐妹妹处在一块不过了,慧齐妹妹总是能让她高兴起来,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样样都得她的心。
虽说她年长她一些,倒无论动手做事情还是为人处世,她总能从这个妹妹身上学到一些,说是益友良师也不为过。
谢慧齐这次想着来都来了,人也见到了,也别浪费了时间,就打算在原先教的基础上教宝丫多画几个花样子出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宝丫会的多,以后不管她身在何处,不管什么境地,她靠自己本事得的那份必不会少……
不比后世,古代人的想象力跟绘画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对此就谢慧齐亲眼见到的很少有比较好的有领悟力的,她之前身在侯府所接触的那些贵族名门小姐,就是周围环境好,找来的老师也都是此中高手,也是开始练的时候一塌糊涂。
这年头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好当,会的东西也都是棒棍子下面练出来的,越被寄以厚望的千金小姐家教越严,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都是靠练出来的,就谢慧齐见过的比她身份更贵气的千金小姐十指练得血肉模糊成厚茧的不乏其是。
这还是家中有家底,请得起名师的结果。
谢慧齐三岁就坐在琴台子前学弹琴,第一天当天晚上手疼得连勺都握不住——她以前也不乏想着靠自己在后世的知识在这年头混得风生水起的想法,但真身入其中了,才发现她在现代需要脚踏实地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靠双手才能挣来自由,在大忻这种封建阶级,女子地位低下的社会就更加了,你必须出色,比别人更耐得住,才会被人高看一眼,而不是你出口惊人了你就一步登天了。
谢慧齐没三岁就老老实实地跟着父母请来的女先生学她该学的才艺,不过毕竟因着她多活一世,无论是知识层面,还是后天养成的功底都是过得去的,领悟力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她又不是个坐不住不好学的,所以只学了几年,琴棋书画几样东西她学得还不错,因材施教,教教宝丫还是够的。
谢慧齐会的也是大忻朝高功能,也就贵族小姐才备有的才能了,宝丫也知道就也就她能跟着她学点了,换别家的姑娘,慧齐妹妹是提都不提一声的,所以当她握笔的手拙了画偏了方向,被谢慧齐一根棍子狠狠敲过来的时候,她也只是疼得抽抽搭搭地掉泪,连眼泪都不太敢抬手去擦。
“这梅花是这样的画的吗?再往前伸一点,你画的不是含苞待放的花包,而是画的恨不得把大腿胸脯都露出来的梅花姑娘……”谢慧齐见她狠狠打了手,宝丫还敢把笔往前面泼,顿时气得口不择言了,又是狠狠地抽了宝丫一记。
宝丫被抽得哇哇哭,都顾不上震惊慧齐妹妹语出惊人的点评了,抚着手背抽泣道,“我笨嘛……”
“笨是理由吗?重练!”谢慧齐没好气,把这张纸给扯了扔到地上,板起脸道,“哭什么哭?赶紧给我重练,信不信你再哭我抽你?”
谢慧齐一进入严师状态,就有点明白那些老师为什么见着不争气的学生那痛心疾首的劲了,有时候真是教一百遍的东西见怎么教学生都不会,学生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倒先气死了。
完了你还不能不教。
把人打得狠了自己还心疼。
真是作孽。
这厢谢慧齐拿着棍子不耐烦地指着纸,让宝丫重画,这下被打坏了的宝丫满心的委屈,也顾不上多日之后见到慧齐妹妹本人的欢喜了,垂着泪眼低声不满,“我以后再也不说我欢喜见到你,再也不说你对我最好,我天天念你的话了。”
她说得小声,谢慧齐也听了个明白,当真是没好气哭笑不得,只能当作没听,又虎着脸拿着棍子作势要打,“你练不练?今天学不会画花蕊,你就甭想出这个门了。”
宝丫拿着泪眼白了她一眼,挤挤鼻子,沾墨又伏腰去画主枝去了。
主枝她画得不错,寥寥几笔,枝骨就传神地躺在了纸上,等到画枝丫,也只是几笔枝丫也传神地从主枝长开了去……
这是之前谢慧齐逼她练了几个月才练出来的。
谢慧齐见她几笔就画了出来,脸色也沉静了下来,“宝丫,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需要银子了,依你现在的手法,就是买几把白扇回来画几枝清梅,大财发不了,但也可让你买些胭脂水粉,油盐酱醋……”
宝丫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谢慧齐摸了她眼角边还挂着的泪,她是真的好生喜欢这个这世被她叫姐姐,天性单纯,又热情活泼的这个姑娘家,而她现在就在她最纯真最美丽的时候,她什么人都信,信日子会好起来,信嫁过去后她还会有更好的日子过,她有好父母,有还对她算得上爱护的兄长嫂子,她还不知道世事无常,不知道没有谁天生该成全她的好日子,谢慧齐都不太想去想她嫁人之后的生活。
见她无辜天真地看着她,谢慧齐那颗两世为人的老心都禁不住被她引起了爱怜,她跟宝丫轻声道,“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但若是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到时候就想想我今日跟你说过的话,如若用不到,那就是最好,我也想日后你不必要想起这话来。”
宝丫这时候还不懂谢慧齐对她所说的话的意思,她没经过什么磨难,就是她父亲去逝了,家中就是不再像过去那样宽裕了,但那些为难之处都被她的母亲和头上两个哥哥担了去,就是知道家中艰难,她本身也是没体会过难处的,以为嫁出去了,嫁的人家也好,再难也难不过家里现在这什么好的都买不起,得不到的窘状。
但她不懂,还是知道谢慧齐话里透出来的那种对她透着温柔和怜意的情感,所以她乖巧地连连点头,对谢慧齐也认真道,“我记着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谢慧齐也是笑了,拿帕擦了她脸上的泪滴和鼻间的鼻涕,笑话她道,“那是谁刚才说以后再也不念着我了?”
宝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帕抵着一下子就红起来了的红脸蛋儿,也不敢再看谢慧齐一眼,转移重心认真地作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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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在王家直呆到夕阳快要西下才打算回,宝丫要送她,被她拦了下来,临走前她摸着宝丫被她抽出了红杠子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我不生气了,你别恼。”宝丫见她叹气,忙安慰她。
谢慧齐又被这么个被她抽了还不忘跟她示好的傻姑娘逗笑了,她拉了拉宝丫的手,跟她道,“不管以后我们身在何处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了,不管是什么事,要给我写信。”
宝丫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了,我不给你写,我给谁写呢?”
“好事,高兴的事要写,但难处,更要写,知道吗?”谢慧齐看着跟她个头差不多的宝丫,她来河西,是宝丫第一个来找她当朋友的,也是宝丫带着她很快融入了河西的日子,她虽然对宝丫也好,但那也是因宝丫对她好她才好的,比不上宝丫毫无缘由就对她好的一腔热诚。
只有得到过这种好的人知道这种感情对人有多珍贵,谢慧齐珍惜这样的朋友,她不想失去。
宝丫也因她的话高兴坏了,她跟慧齐妹妹在一起,总是她的话多妹妹的话少,也是她说她念妹妹的时候多,很少听到谢慧齐跟她这样说话,她知道这也是她快嫁人了妹妹才说得这般多,但她还没嫁出去,就是嫁出去了也还是在河西镇,想见妹妹还不是想见就可以见,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个,反而被谢慧齐的依依不舍逗得笑着咬着嘴唇笑个不停,如若不是她娘亲在一旁看着,她肯定要抱着谢慧齐撒娇喊“好妹妹”了。
“哈哈,我知道的,会给你写信的,不过我不写信也不要紧的,我来看你就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爱找你玩了。”王宝丫说完又是笑,拉着谢慧的手不放,还道,“要不你今晚别走了,陪我嘛。”
谢慧齐见她又孩子气了,又见她笑个不停,她摇了摇头,也是笑着走了。
宝丫跟着她直到大门口才停步,见谢慧齐出了门还高兴地道,“你改天要来看我啊,我给你做点心吃。”
她不停地挥着手,脸上全是无忧无虑的笑颜。
宝丫娘见她没心没肺地笑着挥手,心里却是酸楚了起来。
谢家姑娘到底是京中到河西的人,父母也早早离了她没了,她知道离别的苦。
只可怜她的傻姑娘,这时候还不懂,以为在意的人,是永远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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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一出王家的门,跟红豆的步子就快了。
她赶着回家,看齐家哥哥有没有送信来。
到家后,听闻守门的阿菊说没人过来,心下是松了口气又提着口气。
这时候天色已黄昏,风又吹得大了起来,还好黄沙不是很大,谢慧齐嘱了红豆阿菊把晒的干货收好了,就进了厨房看今晚的饭菜。
她存了可能有人来报信,要留人家吃一顿饭的准备,也就想多做些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人没来,留给周围明早当了早膳就是。
谢慧齐便做了米饭,他们家平时做饭做的皆是糙米,毕竟精米费粮,这年头的稻谷也好,麦子也好,产量极其地低,根本不能与她来的那个后世去比,而且河西根本种不起稻谷这种需要大量水的粮食,他们家有的还都是跟她阿父交好的行商从南方给他们家带过来的稻谷。
而这这糙米吃来也是最顶饱不过,因是带过来的,买稻谷的钱也不贵,比起当地产的麦子来价格还要便宜上几许,但确也是有些粗糙刮喉,但吃惯了也还好,他们家也常常吃这个,谢慧齐平时也是常用来煮粥,糙米粥煮绵软了也很好喝不过,配点小菜吃一顿吃得也很喷香,要是用来做饭,她就拿来做油炒饭,加半块腊肉,再切一点萝卜丝和白菜,木耳和蘑菇进去弄成大杂烩,再加点她酿的豆瓣和酱油,那就极其美味了……
大郎和二郎就最喜欢谢慧齐这般弄了,就是挑食的大郎也会因此多吃一碗。
谢慧齐看着红豆阿菊洗菜动案板的时候不免想起了她养大的两个小崽子,想起他们在那处深山的小村子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那心生生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先前没有希望,她还没有盼头,想着大不了就是她死了也要保全他们,现在有了希望,她就无比希望尘埃落定,能把孩子接到身边。
他们是她的弟弟,但说是她的孩子也不为过。
母亲早早去了,是她带着他们从京里到了河西,每日每日地看着他们长大,亲手哺食,亲自为他们做衣裳操心他们的未来……
每一样母亲该为他们做的,她都替他们的母亲为他们做了。
尤其大郎,先前送走他的时候,他满心眼里都是仇恨,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和那咬着牙生生忍受着痛苦的倔强脸孔让谢慧齐每夜都不得安眠,谢慧齐先前也是知道这样放任带着仇恨的弟弟离开,以后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们的仇恨太大而他们个人太渺小,等大郎发现仇难报他们更是寸步难行连命都会轻易保不住后,会很容易走极端的路,但她当时没有办法,想他走偏了就走偏了罢,只要他还能带着二郎活着就好,比跟着她死强,而现在有人给了她希望,她就想着能尽早把人接到身边自己来开导才好,免得日子一久定了性,大郎就难掰过来了。
想着这些,谢慧齐怎能不着急。
但再着急,也得熬着。
这世道从来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想如何就如何的。
“姑娘……”红豆切好萝卜丝,见他们大姑娘站在厨房门边转着头看着大门一直不说话,便有些担心地叫了她一声。
“天快黑了。”谢慧齐有些叹息地低低说了一声。
天都黑了,怎么人还不来呢。
老天爷知不知道,她盼得紧啊。
“姑娘……”听不到她说什么,红豆有些忧心地走了过来。
回来的姑娘步履那般快,她知道她在盼着什么,红豆也朝门外看了看,她只听到风吹打在木门上的呼呼声,门被吹得轻微地颤动着,再大的动静却是没了。
没有人敲门。
红豆失望地收回眼,扶了她的姑娘往里走,“风大,姑娘你身子刚刚好,别吹着风了。”
谢慧齐轻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阿菊可能也知晓她心里有事,脚步都迈轻了,怕惊着了他们家姑娘。
菜洗好切好,糙米那边也是煮熟了,谢慧齐拿米汤又煮了一锅儿白菜当汤,把饭炒了,叫来了周围跟阿朔他们,一家人围着厨房里的灶火吃了顿热呼呼的饭。
这夜无人敲门。
风声尤独自凄厉。
谢慧齐静静地躺在床上,又听了一夜的风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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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有人敲响了谢家的门,可惜都只是来送回礼的。
也有人家的婶娘过来,问问她家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他们觉得谢家姑娘上门道谢,又拿了她的东西,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谢慧齐也不跟之前那样的不见客,邻居来了,也会跟她们说几句话,再送人走。
她没什么要让人帮的,而来的人也都刻意不去提谢父之事,只是含蓄地说若有什么事,派家人来敲下门就好。
有人更直接些,说若是官府来什么人了,家里没什么做主的需要他们帮,只管上门去敲门就是。
她们家还是有汉子可以倚仗的。
之前他们在谢家帮忙,当时也有平时做人极为硬气的人领先出了头,其实也被官府抓了去,但最后还是他们家本家的族人带头去官府闹,还是把人闹回来了。
有了带头的就好办了,这也给了谢家周围邻居们一个主意,大家在这几日间也商量好了一块帮忙,就是被抓走了,几家族里一合计,到时上门去捞人就是。
谢慧齐不知道在这几日,她周围的几户邻居已经碰一块商量了这么个章程出来,等上门跟她说的人多了,那个性子直爽的嫂子跟她说就是官府来了人也不用怕,到时候招呼他们家一声就是,一意会了过来,她眼眶一热,差点哭了出来。
那嫂子见这个平时最爱笑不过的姑娘家眼睛含着泪,也是叹了口气,与她道,“你家阿父跟你平时对我们万般扶助,我们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就是我们大忙也是帮不上,就只能做这点小事了,你也别想着怕劳烦我们了,若不,你平时叫大伯大哥的这些人都无脸见你们家的人了。”
谢家确是好,自进了杨柳街为家,不说把什么菜好养什么菜不好养这等别人家肯定会藏着的事告知他们这等小事了,还带着他们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