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是老了,也只愿意在您身边侍候着您到老,哪也不去,”麦姑这日带了红姑和绿姑跪她身边淡道,“我们在您身边呆惯了,去了少夫人那处,也难免会倚老卖老,犯些我们不自觉的错。”
她们在夫人身边都是抬着头说话的,到了少夫人那,少夫人未必看得惯。
谢慧齐想想,未语。
“丛儿想去,夫人您看如何?”麦姑又问。
丛儿是她的女儿,是被放出去了跟管事成亲了的孩子,也是打小就能干的一个小姑娘,谢慧齐讶异,“咦?”
“夫人,奴婢是这般想的,丛儿有点小本事,能帮到少夫人也是她的福气,等干个七八年的,儿女们都大了需要她的教导了,到时候她再出府也不迟。”麦姑说罢又轻叹了口气,看着她家夫人轻声道了一句,“奴婢的儿女们终归是要靠着国公府的,齐原跟我靠着您,他们是要靠着小国公爷跟少夫人的。”
再则,丛儿也成亲了,在府中时也跟长公子这几位公子尊卑有分,少夫人也放心用她。
“夫人,等了了十一月成了亲,我也是想跟让她跟着少夫人。”绿姑那边也出了声。
红姑则道,“夫人,奴婢家的小晴还小,再等两年等她过了十岁再机灵到,少夫人若是选得中她,奴婢也想把她送到少夫人跟前去。”
谢慧齐看向她们,挑眉道,“都想妥了?”
都是跟了她二十来年的老奴了,当下就异口同声道,“奴婢想妥了。”
“你,我容你再看看,”谢慧齐朝红姑道,又朝麦姑道,“你就不行了,既然来跟我说了,想来你跟丛儿也是商量好了的……”
“是。”
“那这两天就收拾妥当回府来住罢。”
“奴婢遵令。”
“你的话,再想一会,等十一月成了亲再说,啊?”
绿姑笑着点头,还是道,“还是请您跟少夫人提一嘴罢,了了还是想跟着少夫人的。”
别人未必能有这个机会。
谢慧齐也知她们肯定是把事定了才来找她说的,便也不再多说就点了头。
她也知她身边的这几个人不太好放到媳妇身边去,她给了她们太多的自主权,媳妇那边未必受得了这几个老姑姑的作派,她也不好委屈了为她卖命了一生的几个老身边人。
谢慧齐这厢有了空闲,也是手把手带着媳妇持家,也为她的身边人操心着,谁料这日林玲接了家中嫂子之约去京中香火甚旺的长寿观上香,她未回,却有身边人朝国公府来报了恶耗,少夫人在观中被人撞地,血流了一地。
随后未多久,林玲被国公府的人护送回了家,她怀中胎儿在马车中就已落了,到了府中已是来不及了,林玲一在门口见到谢慧齐就失声痛哭,等知道肚中她还不知道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当下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那厢林夫人得讯也是急急来了国公府,知道林玲是挥退了国公府的下人跟嫂子和几个女眷在观后的后园喝茶出的事,身边只留了她从林府带出来的两个丫鬟,当场就急火攻心也是昏了过去。
谢慧齐只能吐口气处理后续,令人照顾好她们。
国公府跟着少夫人的下人在少夫人出事后,粗使丫鬟已经把当场的人都约束住了,她这厢下了令让顺天府的人出马去把人带到顺天府去,另一头叫了管事的出去,把那几个人的底细查个清楚回来。
事情吩咐完,她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叫了国公爷回来。
她本来只是叫了长子回来的。
只是出了这等事,齐璞还是需要他父亲的。
第297章
顺天府的府尹也是很快就到了,来跟谢慧齐见了个面,领了她的话。
谢慧齐以前见过顺天府的府尹,现在顺天府府尹不是国公府的人当任,是皇帝的亲信,这厢来了就恭敬地躬身道,“但凭夫人吩咐。”
“客气点关着,谁来都不要把人放走,接下来有什么事我会差人跟你说的,俞大人,麻烦了。”谢慧齐朝他颔首。
俞府尹肃容揖礼,“夫人放心。”
两人没说两句,俞大人就走了。
人走后,谢慧齐也是坐在后堂好一会都没起身,等到麦姑过来轻叫了一声她“夫人”,她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
也就这么一会,谢慧齐就打好了主意。
大儿媳那,若说没有错处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出门的护卫跟婆子媳妇丫鬟是有规格的,这次大儿媳出门,身边的护卫没少带,但国公府的八个服侍的人,她只带了五个,且这个五个在她与人谈话之时被摒弃在外,但凡是留一个专门服侍的武使丫鬟在身边,恐怕也不是这个结局。
要是她能让自己没出事便罢,现下她出了这天大的事,她错了,没护好她的一群人也得跟着受罚,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但因着她是主子,她是长子的妻子,又加上她年纪小,谢慧齐想着这事还是她担下来罢——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儿媳的身子。
齐璞很快就回了府,回府后就回了他们的青阳院。
没多久,齐璞就来了鹤心院,他一大步进了就朝谢慧齐走来,一到她跟前就跪下,把头埋在了她的膝盖处。
婆子媳妇子们迅速地退了下去。
谢慧齐摸着他的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等他情绪平静了些才轻声道,“有好好说话罢?”
“嗯。”齐璞在她的膝盖中轻嗯了一声。
“她还小,要学的多着呢,人呐,都是一步步经了事才长大的,她也好,你也好,都得如此,不要去怪罪,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知道吧?”谢慧齐轻柔地道。
齐璞没出声,头也还是没抬起。
“她是作母亲的,失去一个孩子,心比谁都痛……”谢慧齐无声无息地在嘴间叹了口气,“我当初生你们的时候,也是不太平的。”
齐璞这次抬起了头,眼睛是红的,“但我们一个个都是好的。”
谢慧齐摇摇头,摸了摸他的眼角,“不一样的,娘从小在西北长大,一来京城就跟羊入了狼群似的,哪怕有你太*祖奶奶和祖母们,你阿父护着我,我也是一步恨不得掰作十步走,哪一步都踏得小心……”
“孩儿知道了。”齐璞又低下了头。
谢慧齐知道他想的远远不止于此,只是他不愿多说,她却还是得把她的话说透了,“谁人无过?即便是你阿父与我也是做错过事的,你自己又何尝没有未犯过错?”
可那是个孩子,还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齐璞心里难受,但还是忍住了没把话说出口。
“对她好些,她才会把你更放在心上。”谢慧齐把他的头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要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行吗?”
齐璞勉强勾了勾嘴角,点头道,“孩儿知道了,您放心。”
他知道依她的性子,她肯定是不会怪罪她的。
只是齐璞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他把心跟国公府都送到她面前,她却为何把国公府的人支得远远的……
“有什么话,不懂的,不解的,直接去问她。”谢慧齐见他脸色暗沉,想了想,还是又多管了闲事,与儿子道。
她也是不太懂儿媳为何要把国公府的人支开,明明国公府现在才是她的家。
儿媳不是那般不懂事不知情理的人。
她也想要个答案,跟国公爷交待。
这事就是有她顶着,也得有个交待才成。
母子俩没说一会话,下人就报国公爷回来了。
谢慧齐让齐璞坐在厅里,她去门外迎。
果不其然,齐国公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好了,别板着脸。”谢慧齐一搭上他的手就道。
“胡闹!”从不跟她生气的国公爷这下脸色相当难看地斥责了她一句。
“嗯,”谢慧齐拦在了他面前,没让他进,抬起头看着他直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斥责无济于事,还是把事情弄清楚才好。”
世家还是重子嗣,她丈夫万般的好,这点却是放不下的——他想得开,但太国公爷跟太老夫人对他的影响是烙在他骨子里头的。
齐璞成亲后,他有意无意之间会跟她商量长孙和长孙女的名字……
但这时候,他这个当祖父的心情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是父亲。
“她支开了身边人,她有当自己是齐家人?”齐君昀一听,眼冷脸也冷。
“哥哥!”谢慧齐低声喊了他一声。
“好了,”见她脸色也不好了起来,齐君昀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国公爷,夫人,林元帅来了。”有管事的急步过来报道。
齐君昀冷漠地回过头去,看得那管事的马上就低下了头。
“请元帅入堂入座,说我们马上就来。”谢慧齐朝管事的吩咐了一句,拉着他的手低声再嘱咐了一句,“不要责怪璞儿他们,你是他们的依靠,乱不得。”
说着牵他进门,但一跨过门槛,看到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的长子,见他看到他阿父后就是眼睛一暗,头往下低,谢慧齐从没见从小就意气风发的长子如此暗淡过,心底也是猛地被人揪了一把似的生生地疼。
她不禁抬起眼,哀求地看了神色冷淡的丈夫一眼。
齐君昀不悦,对他来说,长媳所犯的错就是长子的错,他忍不住对长子失望。
他在长子这个年纪,已经一头担起整个家族,把国公府一头往地上栽的颓势硬生生的扳直了往上,而花费他无数心思的长子,被他母亲放诸了众多心血的长子却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好。
而这个媳妇,是他自己要的。
他头一次对长子如此失望。
齐璞低着头,忤在那不语。
这时候齐望跟齐润也是赶了回来,他们一到鹤心院,见到的就是父亲冷对长兄的情景。
齐润先于三哥跑了过去就抱了他大哥,回头看着他阿父,嘴里却却着长兄“大兄”,那厢齐望也是快步过来站于兄弟俩面前,眼睛哀求地看向父亲。
看着与妻子一样的眼睛,齐君昀本冷凝的眼轻动了一下,随后他走向前,把兄弟三个都揽到了怀里。
“这个家,是我跟你们娘给你们的,你们要好好护着。”齐君昀拍了拍齐望跟齐润的肩,松开他们,站在齐璞面前,“看着我。”
齐璞抬起了头。
“我还在,我还带你走一段,莫要等到我跟你阿娘都走了,你都护不住你这个家,护不住你的弟弟妹妹们。”
齐君昀说完,齐璞面无表情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
“好了,”齐君昀这一次伸出了手抱住了儿子在怀里拍了拍,闭着眼无奈地道了声,“孩子还会有的。”
齐璞把头搁在了他的肩上,压抑地重重喘*息了起来。
齐君昀最终只能叹口气,回过头再踏出鹤心院,他的脸便又不冷不淡,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来,只是路中被夫人缠着手五指交缠的时候,他低下了头,看向了她那无奈的眼,他便低头在她的发间轻碰了碰。
“知道了,这事让你处置。”家是她的,他不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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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渊是在堂厅的廊下等的他们,一见到他们夫妇遥遥走来,他就一揖到底,直到夫妇俩站于他面前,齐国公开口让他起,他才站了起来。
“是老夫教女不当,行事鲁莽,还请国公爷夫妇……”已经也是知情了的林立渊别过脸,一身的惭愧。
他也是查明了一些情况的人来的,国公府尚还不清楚推女儿的人是谁,他这边是一得信,连原因都查明白了些许,一查明些,他就骑马急急过来了。
这事他不出马立刻出来大刀斩乱麻,怕是不会善了,齐林两家也怕是好好的姻亲当不成,得成仇家了。
“林元帅里面坐罢。”谢慧齐先开了口,口气温和。
“谢国公夫人。”
“听您的口气,想来……”谢慧齐一坐下就问。
一出事,比齐璞更肝抖心颤的林立渊苦笑着道,“不敢欺瞒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这一次,是我长媳犯的错。”
“哦?”
“我那媳妇前段时日结交了玉婷公主,她是小家出身,不懂……”林立渊说到这顿了下来。
那厢刚醒来的林刘氏得了家里人来的报,听说害女儿小产的人是她媳妇身边的媳妇子,那媳妇子本是家里的世仆,一家三代都住在府里,其夫也是家中的护院,她也是元帅手下一个老武夫的女儿,是最可信任不过的人,一直都未出什么差池,因着她也会些武艺,力气大就把她放在了少夫人的身边,可就是这个被他们家器重的人竟推了女儿一把,把女儿的肚子生生撞没了。
不多时,就在齐君昀夫妇与林立渊说话之时,国公府在长寿观的下人又急冲冲地回来报,说茶桌上的茶里竟查出了绝育药来。
“未曾喝罢?”谢慧齐一听就心惊胆颤,话说出来声音都变了。
她急忙问话的时候,万夫当前都面不改色的林立渊把手边的茶杯都打翻了,眼珠子鼓得都要瞪出来了。
第298章
失声的国公夫人下意识就看向国公爷。
齐国公这时候面无表情,眼如冰山。
齐国公府没有换长媳的规矩。
这已不是有人单单跟林家过不去,也是有人跟他也过不去了。
“小麦……”
国公夫人叫的时候,她身边沉默寡言的老仆这时候已经是退到了门边,夫人一出声她就弯腰,“奴婢这就去问。”
说罢,她一福礼就快退倒退了下去,一出门就急如飞,往后院走去。
林立渊已是站了起来,那凶悍的脸上青筋直鼓,眼睛盯着面无表情的国公爷不放。
“国公,”林立渊拱手,“此事林某定会给您一个交待!”
他话一出,气氛冷凝,见林立渊如此郑重其事,谢慧齐慢慢出声,慢条斯理,语气平和地道,“元帅请坐,这事等确切了咱们再说,您先喝口茶。”
说罢,转头对身边的婆子淡道,“你去给元帅上杯清茶。”
武使老婆子轻福了一礼,无声无息地下去了。
她们习惯了常年蛰伏主子身后,要是不特地注意她们,就是她们站在人的身后,也很难让人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林立渊看着老婆子出了门,再回首时,眼睛看向了国公夫人。
“元帅,请坐。”国公夫人又再客气颔首。
看她平平静静,不动如山,目光温和,林立渊缓缓地坐了下来。
“爷,您也喝一口。”国公夫人端起了自己的那杯茶,轻喝了一口尝了尝,放到了国公爷的手上。
国公爷没看她接过了茶,但这时候林立渊再望向他,只见回视他的国公爷嘴角微勾,面容冷峻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讥俏。
林立渊当即就低下了头。
面对这个先帝器重的表哥,即便是先帝爷在世时对他无可奈何的时候也多,他就是再得先帝器重,那也是不可能与国公爷相提并论的。
他之前是孤臣,与谁都不来往,面对国公爷也是不卑不亢,但难免对这个把大忻一手拉起来的国公爷是心存敬畏的。
这个人为这个国家做得太多,林立渊打心底里敬他的,因敬而生畏,这种敬畏不是他骨头硬就抵挡得了的。
他愿意女儿嫁进国公府,何尝不是因仰慕此人。
只是,高山仰止,国公府的门楣果真不是寻常人能踏的,他们家还是轻视了这事的凶险。
“爷……”国公夫人再叫了一声,齐国公才转头看向她。
“可是温了?”国公夫人没话找话,她再不出言,林元帅这种硬汉肯定都得泪洒当场了。
国公爷不声不响,气场全开的时候连她都受不了,他年轻的时候定始帝也都常常被他的不声不响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她丈夫是真有那种不吭一声就能把人憋死的本事。
即便是她小儿那种小混世魔王也最怕他不出声,他一不出声小混蛋准得蔫,连机灵都不敢抖。
齐国公冷瞥了她一眼,没出声,但总算就着杯沿喝茶了。
“您尝尝看,凉了我给您再换一杯。”国公夫人此时再体贴不过。
她没话找话之时,外面又急了细切的急步声,没眨眼间,就见齐恫快步走了进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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