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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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人家-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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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疲倦地睡在了老太君的床上。

齐老太君这时正怜爱地摸着她傻媳妇脸上那两道从眉毛划到下巴的疤,摸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个傻孩子,一辈子一句软话都不知道说,连哭都不会哭,疼得厉害了,也只当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从嫁进国公府到现在,居然一点也没变。

就是这么个傻姑娘,傻的就一点点东西就可以把她骗住一辈子,这么好的姑娘,可她的儿子就是不知道疼惜。

谢慧齐在门边看了一会,终究是没有进去,转身又退到了外屋。

外屋里,齐二夫人茫然地看着小姑娘出来,等她过来朝她行礼要出去时,齐项氏看着眼前这神情平静的小姑娘,莫名就想跟她说句心里话,她也说了出来,,“我太累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在国公府受了一辈子的罪,以为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可是没过几天好日子,一件接一件催残她心的事就又来了。

她这一生,到底要受多少噬心的罪才算到头?

二夫人面如死灰,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放的二郎这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可我还没长大呢,二婶还没看到我娶媳妇呢。”

二夫人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捂着脸低下了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她这一生,怎么就要受这么多折磨啊。

**

俞家的反扑因齐君昀的离去来得格外汹涌,等朝廷里传出左相在江南被叛军围攻,受了重伤的消息后,国公府受到的攻击就越来越多了。

庄子铺子都受到了一些人的骚扰,齐家的管事们因此都派了出去处理事端。

这时候,除了大娘子之外,嫁出去的国公府女儿们都回了娘家,帮齐二夫人打起了下手来,而在正月,国公府还办了一件喜事,国公府的一个庶子年前跟卫家的人一个庶女订了亲,成婚的日子就在正月。

国公府办喜事的那天,来闹事的夫人也有,但国公府出嫁的女儿,和未嫁的姑娘们把女客堂挤得满满当当,这事也没闹下去。

外面的人听说左相受伤了,但国公府还在办喜事,对这事也是不太看不清楚,尤其这个时候国公府的门生更是在朝廷里神色未变,更是对这事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些原本要站到悟王,俞家,还有右相后面帮着对付齐国公府势力的人因此又收回了手脚,生怕齐相没死成,又杀了回来,他们之前的明哲保身就白保了。

少了这一派人的参与,齐君昀临走前交待的贪腐案在正月十五后又重新受理了起来……

太子这时已能起身,代替齐相与太子同查案子的谷展铧更是日夜不离户部,在月底这一天,他们把此事的涉案证据递交到了皇帝面前。

正月一出,国公府的人总算从江南送回了消息,说长公子没事,国公府直到这一天,上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松得不长,朝廷里又起了风波,有人说齐相讨贼不力,直到现在都没有奏折上报朝廷,忠君之心不明,此话一出,齐国公府的门生出来跟人争辩,楚牙恒因此在朝廷犯了喧哗之罪,被杖责三十杖。

谢慧齐知道后,派了国公府的大夫带药上门去了。

这时,太子下令抄前左相韩伯庸的家。

而在隔天,谢侯爷亲自上了国公府的门,要求拜见齐老太君。

但拜见过老太君,他说出来的话就不讨老人家的欢喜了,“老太君,我谢家子弟已在你府叨扰你家多时,是时候接他们回去了,这些时日,多谢国公府跟您对他们的照顾了。”

第128章

齐老太君听了撩撩眼皮。

国公夫人在一旁淡淡开口,“你谢家子弟?”

谢进修转脸看去,看到国公夫人这下因伤痕更显冰冷与威严的脸,一下子就把脸挪开了。

“是慧齐姐弟。”

“谢侯爷,你哪来的脸面说这般的话?”国公夫人淡淡道,“谢侯府到你这代,是彻底不要脸了是罢?”

谢进修一听,脸色大变。

国公府这般不客气?

谢进修这下朝国公府的齐容氏直视而去,语气也冷然了起来,“国公夫人,本侯也不是来跟国公府吵架来的,你何不听听本侯接我谢家子弟回去的条件?”

这时,齐老太君突然拿起杯子往桌上重重放去,“啪”声一起,她的话也不耐烦地说出来了,“别一口一个谢家子弟,跟你那个老毒妇娘一样不要脸。”

谢进修这一下就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狠厉地齐老太君看去。

一直坐在一角没吭声的齐二夫人此时不屑地笑了一声,“可不是一样,在家好好的威风不耍,非要耍到别人家来。”

说罢,她嗤笑了一声,满脸嘲讽地朝谢进修看去,“你们谢侯爷是当我们国公府没人了,赶着上来踩一脚罢?”

“二夫人……”谢进修闭了闭眼,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

之前国公府本来还跟着着他们商议联手之事,可转眼春闱一过,朝廷上到处都是国公府的人,而他们几大家族要的位置,这府里的长公子一个都没给,他想一家独大?他若是有这能力,谢进修也无妨国公府大出风头,但如若没这能力,也就休怪他们几家抢过来了。

这世道,并不是他国公府一家想兴起。

国公府不仁,就别怪别人不义!

而且,也并不是国公府一府之力就可护住他侄儿侄女的。

跟了国公府,他的侄儿侄女才是身受泥沼,这次弄不好也得跟着他国公府一道送命。

先前这慧齐带着弟弟们进入国公府入住,已经够丢人现眼,她把她弟弟们的名声都受累了!

如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弟弟和两个侄儿的份上,谢进修也不会走这一遭,更不会答应母亲的提议,在她回去后还给她一条活路,把她送进对她有意的苗家,从此过点一个姑娘家该好好过的相夫教子的日子,而不是以一个未婚的身份住在国公府操持国公府未嫁闺女的婚事,疯疯颠颠得满城诟病她。

“呵。”齐二夫人对他那声重重的喊声非常不屑地笑了一声,“谢侯爷,你这种窝囊废,别说我这个妇人看起不来了,三岁小孩都看不起你这种。”

就是他们国公府倒了,他们国公府也不是谢进修这种玩意耀武扬威的地方。

“你……”

“我什么?”齐二夫人嗤笑出声,脸色冰冷,“该滚就滚,还以为你来是说什么人话,本夫人眼也真是瞎,让你进了我们国公府的门,脏了我们家的地!来人,给我跟着这谢家的侯爷,他走过的地方都给洒上石灰清理干净了!”

“你!”谢进修气得发起了抖……

“别你你你,走!”齐二夫人手指一伸,朝着门就冷冷地道,“别让我们老祖宗喊让你滚!”

谢进修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大力回过身朝齐老太君看去,双后一揖拱手,勉强维持着修养道,“老太君,您为国公府好好想想罢,把这姐弟送出府来,一是也是保他们一命,您菩萨心肠,想想也知道这是为他们好,二来,只要您答应把他们送出来,我方一系会在朝廷上力保长公子……”

说罢,不等这国公府的人乱吠,他转身就大步走向了门。

“谢侯爷。”国公夫人突然开了口。

谢进修皱着眉头转过身,道,“我这……”

说到底,他带着这姐弟走,未尝不是对他们国公府好,留个母亲名声不好的姑娘到国公府里,还让她当家主持内务,只会让别人以为他们国公府没人,更遭人看不起。

但谢进修的话到底是没有完全说出来,这时候国公夫人看着他,脸色淡淡,声音也未有起伏,“齐,谢两家今后就是仇人了,往后,谢侯爷以及你家族的人就不要再进我们国公府的门了,稍后我也会吩咐国公府下面的家臣家仆,以后见着了你们,当世敌对就是。”

国公夫人说罢,朝站在门口的齐封一扬首,“把这人给我撵出去。”

不等谢进修说话,大管事的跟他后面两个小厮就往前逼进了一步,“谢侯爷,这边走……”

谢进修这下气得脸色都青了,不用国公府的人说话,甩袖就走了。

他走后,齐老太君就朝侧厅瞧,这时候侧厅里头,小麦打起了帘子,谢慧齐走了出来,嘴上噙着淡笑,给在场的三个主母福了礼。

“坐。”

“是,伯娘。”

谢慧齐挨着老太君坐下,把茶杯拿起试了试水温,见是温的就往老太君嘴边送去,“您喝一口。”

老太君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就着杯口浅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把她的手拉进了手中,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想的?”齐二夫人先开了口。

“嗯?”谢慧齐想了想,也没回避问题,道,“哥哥走时已经预见过这种情况了,他说立势之初总有个反弹期,等过了这道坎,势立稳了就好了,我们只管在家等他回来就好。”

外边的事,自有他的门生解决。

欺上门来的,能避就避,能挡就挡,反正总有解决的办法。

谢慧齐对如今国公府处境的担忧还不如对他安危的担忧来得深。

说来再不济不过就是他死了,她跟国公府的夫人们过活而已,再难也难不过当初跟着她阿父带着弟弟们去河西。

以前她还小都过来了,现在有什么不能过的?

“以后,谢家那边你们怕是不能再回了。”齐二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好了许多,说出来的话也软了很多。

“本来早已不能回了……”谢慧齐说到这,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连我阿父,都是埋在谷家的地里。”

谢家早已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也许她阿父在这么些年想过回去,可是世事捉弄人,他就是尸骨回乡都没在谢家停一天,谢家的人更是没去看过他一眼。

现在想想祖母为父亲掉的那些眼泪,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她回京后还想着如若祖母有心,也该让她去看看父亲一眼,而他们也该对祖母好一些,把父亲未对她尽的孝尽全了。

可事情全走偏了,走到这一步,亲人彻底成仇人,把当年未翻完的脸都翻完了,这也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你舅家还是靠得住的,”齐老太君见她苦知,忍不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他们家立起来就好了,谢家那家就是你们回想,我也不让你们回了,回不得,明明比你舅家还要亲的亲人,把你们当什么了?从一开始,谢家那老太婆跟这侯爷做得就不地道,他们的心都是歪的,真不如你舅家。”

至少那家在他们出事后,就是为了个已嫁出的闺女,他们谷家也倾尽了全家之力要讨回一个公道,就是败了,也不曾见他们埋怨过,知道这是上面的旨意,并不会拿那些个事来为难孩子。

懂理的跟不懂理的,区别就是这般大,后者还是躲得远远的不沾的好,若不哪天他们要是再要人当垫脚石了,又会把人推出去死。

“嗯。”谢慧齐没有多言,点头就又展颜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呢,大郎二郎他们也比我还懂,我现在都听他们。”

“这就好。”

这人一走,她们就从前堂回了青阳院,回去后,国公夫人摸着小姑娘一个来月就瘦了一大圈的,轻声地叹息了一声。

“伯娘,您别叹气……”谢慧齐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手里暖着,朝她微笑道,“您看,之前伯父跟二叔他们走了国公府都捱过来了,不可能哥哥都当事了,我们国公府还越不过这道坎,反正不管谁说什么我都是不走的,我还要等哥哥回来娶我。”

她还要等他回来娶她,让她当国公府的主母。

到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那些说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家去走一走,再往人家心口刺几针,顺便还了这些日子她们跟她结的仇。

也不枉她们结仇一场。

**

国公府是经过大事过来的,且下面的管事几乎全是长公子一手提拔敲打出来的,所以这一次国公府的动荡并没有让撬动国公府真正的根基,不过倒也是有爱嚼牙根,经不住事的下人在府里危言耸听,但这一次国公府也没以往那般还留活口了,齐二夫人基本上是知道一个这样的,就杀一个。

国公府的女主子们,也是没一个真正心慈手软的。

向南院最近也安份,因着自谢家姑娘也管内务后,她们的月例跟吃食,还有些主院的打赏比以往要多一点,尤其打赏里面每个月都有两匹上等的布,说是让她们先绣着嫁妆,等婚事一定要嫁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匆忙了。

国公府外面的日子再雨打风吹,也抵不过她们眼前比以往要好过了一些的日子,这些都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的,她们也只顾得上眼前的日子。

一月初六,韩家是正式被抄家。

这一次抄家,太子用的是九门的人,抄出了韩相家五百万两雪花银,还有不计其数的无数珍宝,其统计出来的钱多得可以让皇帝养十几年的数十万大军。

韩相门下众百门生,皆被捉拿归案,能上朝的上了品级的官员,数目也到达三十位之多,其中一半,是跟俞家沾亲带故的官员,皆是俞家的姑爷。

韩相的事,太子在审案到现在的定案,一共花了差不多五十天,算起来也是极为快刀斩乱麻了……

国公府到底在这次是挺住了,也帮着太子挺了下来。

皇帝看过太子呈上来的韩伯庸家抄下来的银子数目也是脸色铁青,看到跪在地上头不抬起的太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干脆让太子死的,驯不服,那就打死!死了也比让他坐着这江山让外戚干政来得强!

他不是不知道皇后这事是俞家反咬太子,让他停手查韩伯庸之事,可他就是忍不住那股怒火——她生的儿子,实在太像她了。

感情用事,是当不了一个好君主的。

太子明知道他表哥在利用旧情牵制他,让他在朝廷帮他稳住他的势,可他明知道他表哥的心思,可他还是顺了他的意。

他宁肯顺齐家人的意,也不顺这个会把他的江山给他的父皇的意,告诉他个中厉害,怎么教他他都要跟他这个皇帝,这个父皇对着干,皇帝并不认为这个太子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哪怕他现在活了过来,把韩伯庸的家抄得这般干净。

但皇帝更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了。

底下的太子都不再抬头再对着他笑得笑中带刺了,他只会跪在那,低着头,一字一句皆平淡无奇,像个真正的臣子一样恭恭敬敬地向他禀着话。

就像他母后死的那段日子,只把她当皇后,把他当皇帝一样的平淡无奇,恭恭敬敬。

“沉弦……”他叫了他一声。

被皇帝冷不丁叫了没被他叫过几次的字的太子低着头沉声应了一声,“是,父皇,儿臣在。”

“抬头。”

“是。”

太子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地看向皇帝,无忧也无惧,无喜亦无悲。

皇帝在这一刻,从他儿子的脸上看到了那个死前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的逝后。

第129章

二月中旬的京城一连几天都在下雪,此时国公府的大夫又被太子借进宫里去了。

谢慧齐对此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并不是多嘴的人,多活那一世让她明白,有些事该她明白的总会让她明白,不该明白的她多张一口,可能就成了多管闲事。

她没问,但在家人这日一早用过早膳,因齐老太君咳嗽了一声,齐二夫人差人去叫大夫过来时,国公夫人说道起了此事,“太子的命几次三番是救回来了,但这身子亏损的到底是补不上了……”

“补不上,是个什么意思?”齐老太君往大媳妇皱着眉头看去。

“已是折了寿了,就是以后不出什么事,往后到了四五十岁每多一岁,于他就是要多一道难关。”国公夫人淡淡道。

齐老太君都怔了。

好长一会,她闭着眼睛撑着桌子起来,“我累了,我去歇会。”

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应该把女儿送进宫去啊。

那个连哥哥们纳小妾都看不惯的女儿,怎么能在皇宫里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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