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刚才还是说笑的?”苏雪抬头淡淡一笑,动手将带来的饭菜一分为二,将其中的大份推到绿然面前,“快吃吧,这些饭菜确实是人家没吃过的。就算吃过了,那也没什么,至少不会带着毒不是?”
再怎么样,有这些东西填饱肚子,都比被毒死饿死来得强。如今处境堪忧又一路劳累,她也懒得再去绞尽脑汁弄绝对安全的吃食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养养精神思虑思虑后路。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可是,看着苏雪不在意地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绿然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眶,吸着鼻子挑了一筷子饭放入口中,却是味如嚼蜡。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娘子都已经主动离开府中到偏远的祖宅去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而已,还总归是苏家的血脉,他们为什么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看着绿然只顾着流泪,一口饭嚼了半天也不见咽下去,苏雪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看如今的处境,咱们怕是只有逃出去一途了。”
逃出去?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没有路引,没有身份,没有银两傍身,便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像过街老鼠一样藏在阴暗之处吗?
绿然闻言,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断线的珍珠般,啪嗒啪嗒掉入碗中,与饭菜混合在了一处。
二夫人,绿然没用,辜负了您的恩情。凭着绿然这点微薄之力,别说护得娘子周全,便是连替娘子弄一碗无毒的饭菜都艰难。这以后若是逃亡在外,却要如何是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苏雪三两下把饭菜扒拉完,边擦着嘴巴边劝慰着绿然,全然不在意自己粗俗的语言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粗俗,“你随时把咱们的包袱放在趁手的地方,再寻机问问这一带的地势环境,一寻着机会,咱们就跑路。当然,在离开前……”
苏雪的眸子习惯性地眯起,一缕寒芒缓缓溢出。若是可能,她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对她下的手,又是奉了谁的命令。胆敢在饼子里下毒毒死她,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她,绝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
就在苏雪全身散发着冷寒气息时,门口出现了春裳和李乐家的身影。苏雪的气息陡然一收,重新恢复了疲累稚气的模样,愣是没让她们二人感受到一丁点的异样。
饭后一番梳洗,苏雪躺到了床上,春裳三人却还得一番忙碌。绿然被春裳安排了去浆洗衣服,李乐家的主动提出去帮赵前卸行李箱子收拾车厢,春裳则收了碗筷送去客栈厨房顺便准备明日一路上的干粮。
路上的干粮都是春裳让人准备的吗?若是如此,她在饼中下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黑暗中,苏雪侧着身子眉头紧拧,又思量起了那个毒饼子的事。
春裳能被老夫人看中帮着暗害韩氏,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如此没有脑子的人啊。若是按正常推理,下毒之人应是另有其人才对。不过,既然春裳脑子还算灵光,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欲盖弥彰,故意借大家的惯性思维来替自己开脱呢?越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是越安全的,而同样的道理,表面上一看就有嫌疑的人,有时反而会让大家觉得不可能。
如此一来,苏雪越发迷惑,想到白日里赵前的反应和先前李乐家的越言的行径,觉得他们三人都有可能是害自己的人。至于清叔……
瞬间,她的脑海中滑过前日马儿发狂致她和绿然差点遭遇危险的画面。
天哪,难不成那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在马上做了手脚?要不然为何偏偏那么巧,只剩下她和绿然在车上的时候,马儿才发起了狂。
对了,她还记得,马儿发狂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清叔抬手拍了一下马蹄。是清叔要取她的性命?
苏雪骤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衣袖抖动间,原来藏在其中的银针掉落在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刃,扎在她的心头。她凝着眸光捏起银针,稚嫩的脸上噙着令人心惊的冷寒。
这银针,恐怕根本就不是她当初想的那样,是孙安救她时甩入马身上制止马儿的,而是引得马儿发狂的凶器。那么,清叔往马蹄上的那一拍,是否正是让这银针没入马蹄,引它发狂?
原来,那毒饼子并不是第一个杀招。在此之前,她已入了对方的夺命阴谋中。
“吱呀!”极细微的开门声突然传来,苏雪微微一愣,紧接着眉头一蹙,微冷的眸光猛然一跳,再顾不得什么,迅速掀被而起,只穿着袜子直奔床后。
第三十三章 刽客临门
春裳和李乐家的进门时从来都是大大咧咧地推开,绿然推门时动静小些,会刻意放轻了动作,却总是在进门时小声地唤苏雪一声,绝不会如此刻这般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似的。
异样的动静和身处的险境,令苏雪不得不提高警惕,怀疑来人有问题。
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几近于无,可是此刻漆黑的屋内安静至极,苏雪又侧耳凝神细听,只觉得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就像是重重的马蹄踩在她的胸口似的,让她觉得整颗心都被人捏住了,憋闷得慌。
行事这样悄无声息,俨然一副怕人发现的光景,又直奔床边而来,莫不是瞅准了时机料定了她无反抗之力摸进来取她性命的?
想到狭窄的屋内除了床底下再无藏身之处,来人若察觉到床上无人定然会直扑床底下。苏雪心惊肉跳的同时,再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地重新爬到床里侧,借着床栏踮着脚朝后窗钻去。
亏得这客栈用的是木柱顶起的支摘窗,也亏得先前她因屋内空气浑浊独自将窗子支了起来,更亏得她人小身瘦,前世小时候穿巷爬洞的事儿也没少干,这才能悄无声息动作灵巧地从窗洞间钻出去。
“什么味道?这下面不会藏着蛇鼠吧?”悬在与成人胸口齐高的窗框上,底下一阵阵的腐臭味比屋内浓重得多,而脚底传来的触感让苏雪很快便反应过来那应该是疯长着的杂草,让她不敢轻易往下掉。
落下去摔一跤事小,此时正是蛇出洞的时候,这样脏臭又杂草丛生的地方又最是蛇鼠虫多。而她,偏偏最怕的便是蛇和老鼠。
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却越来越逼近,让人心惊肉跳。苏雪努力撑着身体紧紧地咬着嘴唇,希冀听到里面的人发出一丁点的说话声。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不能只知道有人欲取自己性命,而只能靠着猜测没有目标地提防。现在人就在屋子里,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弄清楚究竟是谁,日后无论是提防还是还击,都轻易得多。
可是,那人仿佛知道苏雪的心思一般,除了脚步声,连呼吸都屏了又屏,嘴巴里根本不曾发出任何声音,让她无从辨起。
苏雪攀着窗框的手紧了紧,漆黑泛冷的眸子与黑夜融为了一体。下一瞬,她调整了一下下坠的身子,双腿抬起伸向后面几乎与窗齐高的围墙。
既然听不到,那她便去看一看。看看到底是那四人中的谁,如此锲而不舍,非要取她性命。
鸿运客栈由前后两幢双层木楼组成,西面绿树环绕着个面积不大的小池塘,周围以土墙围起,既与其它人家的产业隔开,也能保证住客的安全。苏雪所住的正是客栈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屋子,窗子与围墙相隔成人半臂的距离,此时正有利于她攀爬而上。
她努力地将身子往外,双腿勾住墙头,双手趴在窗台,整个人成俯卧撑的姿势,缓慢而小心地将身体重心往后移,最后终于成功地站在了土墙之上。
一阵凉风吹来,咚咚的流水声从身后传来,苏雪微微一愣,旋即有些傻眼。
不会吧,水池不是在客栈的最西面吗?难不成那竟是环绕着客栈的小湖?可这土墙墙头堪堪只有她的一只小脚那么宽,她要想看到屋中之人的模样,必须赶在她出门之前绕到前面去。
这么窄的墙面她要怎么快步跑过去?难不成直接下到不知深浅的小湖中,靠着小胳膊小腿游过去?显然既不安全也不迅速。
可是,此刻这个能看清对方真面目的大好机会,她不想错过。眼见着屋内已经响起了翻动床板的声音,苏雪眉头一拧,将眸光落在了左边漆黑一片的屋子里。
“吱扭!”苏雪悬空趴着试探般地用小手缓缓地将隔壁的支摘窗板抬起来,故意将声响弄得不大不小足够屋内的人听见,小耳则仔细地倾听着屋内是否会传来呵斥责骂声。
可是,好半晌,直到她将窗子完全支起,屋内都是死寂一片,毫无声响。
难道,住宿的客人还在吃饭没有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雪为自己的好运暗暗点赞,再无顾忌,如一条蜈蚣般弓着挪动身子,用比先前爬出自己的屋子还快的动作,跳到了隔壁屋子里同样靠窗而放的床上。
屋内的漆黑让她无法视物,此刻她也没有任何时间与精力去好奇别人的屋子。她穿着袜子毫无阻碍地来到屋门处,悄悄地打开屋子将头探出,目光迫不及待地转向右边。
然后,借着院内昏黄跳跃的灯光,落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深色的襦裙,低垂的发髻,走路时微往外撇的八字腿,不是李乐家的却是谁?
竟然是她?原来是她?
苏雪按着门框的手不自觉地抓紧,短短的指甲因为过大的力道而微微往上翘起,阵阵痛意从指尖传来,她却毫无所觉。
饼子里的毒是她下的?马儿身上的银针是她扎的?今儿晚上的饭菜她搬出一堆的规矩礼仪出来,死活都不吃,是因着里面被她做了手脚?此刻她趁着绿然她们都不在摸进来,又想用什么手段下手?
苏雪极力地隐忍住内心滔天的愤怒,上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几乎把樱桃似的红唇咬破,澄澈的眸子渐渐被冷寒笼罩。可是下一刻,又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当中。
春裳两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裙,脚步急促,神情紧张,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又转目悄悄地打量一回四周,似有人追,又似怕人发现。几乎是跳着步子来到门边,她按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又转头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四周,才弓着身子极小心地伸手去推门。
没有门轴转动的“吱扭”声,可见春裳的动作比李乐家的还轻柔缓慢。只是,过了许久,屋内仍旧漆黑一片,了无声息,却并不见春裳出来。
盯着依旧空无一人的屋门处,苏雪满心的愤怒渐渐平息,咬着唇的牙齿缓缓移开,眉头蹙起间心中疑惑越来越甚,耳旁却传来一道流水般好听但让人混身泛寒的声音:“待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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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真是有缘
待你妹啊,在别人高度紧张时陡然出声是会要人命的好不好?
苏雪被突然的声音吓得身子一跳,额头重重地撞在门框上,无法言喻的疼痛让她本能地便想怒吼出声。但瞬间想到自己此刻所处的地方,她眼皮猛地一跳,缩了缩身子便不着痕迹地往外挪。
我的老天,她还以为这屋子里的住客还没回来呢。这下好了,登堂入室还被人逮了个正着,她会不会被人以窃贼之罪扭送到官府?不行不行,她现在已是麻烦不断,要再来个官司缠身,她怕是真的不用活了。
可是,她溜之大吉的想法很美好,却还得问一问屋子里的主人同不同意。
她才一挪步子,胳膊便被一只手给拽住。而就在她的身子被拽得摇晃后退着倒向屋内时,又有一人鬼鬼崇崇地摸到了她的屋旁。
赵前!
眸光一凛,愤怒交加下,苏雪竟是力量出奇地大,小手一下便抠开胳膊上的手,上前一步再次扒在了门框上:“你想怎么样,待会儿奉陪到底。”
取她性命的人片刻间便来了三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不过借他的屋子过个路,既没碰也没看他的东西,难不成还真能将个盗窃的罪名栽到她身上?
何况,她还是个孩子呢。陡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苏雪越发多了几分底气。古代的法律再严苛,也不会将她一个四岁的一没偷二没抢的小屁孩押去坐牢吧?
于是,她的目光再次急切地向着赵前看去。只见赵前并不像李乐家的和春裳那般,悄悄地摸到门边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前不停地踱着步,一会儿看看院子里有无旁人,一会儿又抬头紧紧地盯着苏雪所住的屋门,眸光复杂,神情似犹豫不决,又似有所顾忌,让人辨不出其中的深意。
这是还没想好怎么下手,还是因着顾忌屋内还有其他人?
今儿还真是够热闹的,接连着三个人奔着她而来,看他们一个个并不像知道前面人失手的模样,应该不是一伙的。这个时候清叔再来凑个热闹,她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依着这样看,她要说在府里不受重视都没人信。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屁孩,怎么会接连的三四个人来取她的性命?
苏雪凝着眸子紧紧盯着赵前的一举一动,唇角却是忍不住勾起嘲讽的笑意来。如此看来,再要说只是邹桐艳一人想取她的性命,似乎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不过,邹桐艳也好,苏文成也罢,抑或是余氏也没什么,谁想要取她的性命,但凡她还有一丝还手的余力,也绝不会让他们安宁地活着。她苏雪从来就是一旦被欺侮伤害,便是临死前也要拼命咬对方一口的性子。。
伴着突来的咳嗽声,有人迈步而来,赵前脚步一顿,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苏雪的屋门,咬了咬唇,果断地抬脚离开。
这他妈的什么生活啊?前一个月她才觉得自己的穿越人生过于平淡,现在倒好,杀机不断,性命堪忧,简直精彩过了头,却让她顶着这具小小的身体如何度过?
“他们都想弄死你?”再次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差点忘了身后还有个人的苏雪身子颤了颤,却陡然反应过来说话之人是谁,额角滑过无数黑线。
这还真是有缘哪,前脚才借着人家演了一出戏,后脚一个登堂入室竟又跑到了人家的屋子里。对了,先前清叔说屋子是隔壁的少爷让出来的,不会凑巧也是他吧?貌似方才进屋时,她看到隔壁住着的是几个粗壮汉子。既是如此,他倒是个热心肠的,事情便没那么难解决了吧?
稍稍地讶异了一下眼前小男孩犀利的目光和戳人心窝子的直白言语,苏雪酝酿着感情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你也看出来了?”
你也看出来我小小年纪身旁却杀机四伏,着实可怜了?所以这偷入你房间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吧?
黑暗中苏雪看不到对面的男孩,但那一道有如实质的冰冷的目光却依然无法忽视,让她能精准地定位出小男孩就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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