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嗯了一声,道:“是武家堡中的人?”
白天平道:“不太像……”
白玉山接道:“不是武家堡中人,还有别人追踪咱们不成?”
白天平道:“这就是孩儿不解的地方了,如若武家堡中人,那也该另外五位煞星,但他们一向是直来直住,决不会在暗中盯梢咱们。”
白玉山道:“为父怎的未曾发觉有人追踪?”
白天平道:“他们追踪之术,十分高明,忽前忽后,捉摸不定。”
黄凤姑道:“白兄弟,可是准备在这里拦击他们?”
白天平道:“敌势未明之前,咱们先要作一番布置,不和他们硬拚,了解敌势之后,再作决定。”
一面向外行去,一面接道:“我去勘查一下附近地形。”
黄夫人低声说道:“玉山,天平这孩子,比我们高明多了,得听他安排才行。”
白玉山道:“他总得说出一番理由才成啊!”
黄夫人道:“这等事,高明就是高明,不是摆出做长辈的神态,就算比人高明了。”
白玉山轻咳了两声,道:“嫂夫人说的是。”
对黄夫人,白玉山真还有一份莫名的敬畏。
片刻之后,白天平转了回来。
黄夫人低声说道:“孩子,瞧到了什么没有?”
白天平道:“这古庙后面,有一片浓密的草丛……”望望白玉山,不敢再说下去。
黄夫人道:“那草丛怎么样,说下去啊!”
白天平道:“小侄想请两位老人家和凤姐姐……”
白玉山皱皱眉头,道:“什么话怎不说下去,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黄夫人接道:“孩子,你说吧!不要紧,伯母替你做主。”
白天平偷眼看父亲,脸色开朗,壮着胆子接下去,道:“就小侄的看法,来人高明,决不在四煞星之下,因此,不得不别作一番安排,二位老人家,如肯和凤姐姐躲在草丛之中,小侄可放手和他们一拚,纵然不能胜,也有逃走之望,小侄把他们引开,你们也可沿着草丛退走。”
白玉山道:“你是说,叫我们躲在草丛里?”
白天平脸一红,道:“孩儿无能,担心不能保护两位老人家的安全。”
黄夫人道:“你如是胜了他们,我们就可以现身了?”
白天平道:“是!小侄万一不能胜过来人,那片草丛深密广远,他们也无法搜查,我一退开,三位也可以借草丛向后退避,天亮之后,小侄再回此地,再和伯母等会合。”
不待白玉山开口,黄夫人已抢先说道:“好!咱们这就走!”
黄凤姑缓缓说道:“白兄弟,我可以留在这里助你一臂之力吗?”
白天平道:“姐姐乃侠尼门下,剑上造诣甚深,但两位老人家需人保护。”
黄夫人叹口气,道:“这些年来,我对习武,也下了一番苦功,看你爹的样子,武功也没有搁下,我们对敌不行,逃避总还可以,如是凤姑不会拖累你,要她帮帮你也好。”
白天平道:“那么小侄谢谢伯母和姐姐了。”
黄夫人这说法,白天平就算明知道黄凤姑无法帮忙,也是不敢拒绝。
白玉山冷冷望了白天平一眼,道:“天平,你说要老子几时躲到草丛里去?”
白天平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愈早愈好。”
黄夫人望望天色,道:“咱们如若立刻躲到后面草丛中去,只怕会大出他们的意外。”
白玉山道:“嫂夫人说的是,咱们先躲出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黄夫人紧随在白玉山身后,贴着墙壁,绕向庙后。
果然,那悬崖下,长满了青草。那悬崖正面距离庙后,只不过三四丈远,但两面伸延,却是越来越宽。那是片广阔的草地,高过人腰,一望无际。
黄夫人低声道:“玉山,咱们躲在那悬崖间的草丛中去,居高临下,大概可以看到一些内情了。”
白玉山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两人穿越草丛,爬上了悬崖,找一处山石隐藏起身子。
这时,星光暗淡,夜色迷蒙,两人选一处视界很好的大石之后,居高下视,也只能看到一点大概情形。
白天平目睹两位老人家离去之后,低声说道:“姐姐,来的是何方神圣,小弟还不清楚,但他们武功很高强,那是不会错了,姐姐千万要小心一些。”
黄凤姑道:“你要出去截他们?”
白天平道:“能够不出去,最好是不用出去,我已看过了这座庙宇的形势,极不易燃烧,就算他用火攻,咱们也可以从容应付。”
黄凤姑道:“兄弟,你能确定来的不是武家堡中的人?”
白天平道:“几乎可以确定了,如是武家堡中人,来找我们,他们不会在暗中追踪咱们,而是要明目张胆的挑战。”
黄凤姑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有理,但咱们除了武家堡,没有别的仇人啊!”
白天平道:“目下情势还未明朗,小弟也无法说出是怎么回事,但咱们很快就可以澄清了。”
黄凤姑正待开口,白天平已示意阻止。果然,一阵轻微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这时,山风停息,夜色幽静,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的声息,仍清晰可辨。
事情有些出人的意料,来人似平是并没有避入耳目之意,步履声越来越重,而且不止一人。
黄凤姑紧张得要拔出长剑,却为白天平拉住了右腕。
来人走到庙口停了一阵,突然说道:“寒萼,天色大黑了,只怕暗中有鬼,快些点一盏灯来。”柔音细细,娇甜无比,竟是一女子的口音。
只听另一个女子应道:“小婢遵命。”
但见火光一闪,一个青衣少女,晃燃了一枚火折子,举步而入。
白天平转头望去,只见那少女头梳双辫,腰系红绫带,莲步姗姗而入。
她似乎是根本未把庙中人放在心上,目不斜视的直走到供桌前面,把手中的火折插在香炉之中。
这座小庙,空间有限,火折子耀照之下,景物清明可见,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人,也应该瞧到了白天平和黄凤姑。因为,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躲,挺立在神案旁侧。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姑娘,戏已经做够了,诸位追踪了我们甚久,用不着再做作了。”
青衣少女一甩两条小辫子,回过脸来,望了白天平一眼,不理会白天平,却望着庙门口,高声说道:“姑娘,果然有鬼。”
白天平心头火起,几乎忍不住出手攻出,但他强自忍了下去。冷冷说道:“诸位都请进来,既然怕鬼,就不该有鬼祟行径。”
青衣少女缓缓转过头去,道:“你是不是人?”
白天平怒道:“小丫头,再要利口伤人,当心我打落你一嘴牙齿。”
青衣少女淡淡一笑道:“好狂的口气,姑娘,可要小婢先给他点苦头吃吃?”
“不可莽撞。”随着那娇美的声音,飘然行进来一个全身玄装的少女。她似是全身都散发出耀目的光芒,任何人目光一触及,都觉得眼睛一亮。
那是上天最成功的杰作,一个无美不具的绝世丽人。
一对明亮的眼睛,扫掠了白天平、黄凤姑一眼,缓缓说道:“还有两位老人家哪里去了?”
黄凤姑暗暗赞道:好一位漂亮的姑娘。
白天平暗暗吁一口气,收住了心猿意马,缓缓说道:“姑娘有何见教?”
玄衣少女道:“我问你还有两位老人家呢?”
白天平道:“姑娘找他们,有什么事,对在下说也是一样。”
玄衣少女两道目光陡然转注在白天平的身上,冷冷说道:“你要一个人揽下来吗?”
白天平道:“正是如此了。”
玄衣少女微微摇头,道:“你今天杀过人吗?”
白天平道:“杀了四个武家堡中九煞星中的四个。”
玄衣少女点点头,道:“很英雄,但可知道杀人偿命吗?”
白天平道:“九煞星杀人何止数百,如要偿命,他们是死有余辜了。”
玄衣少女道:“哦!你很会说话,辩才也好。”
白天平道:“夸奖,夸奖……”
玄衣少女脸色一寒,道:“我不管你杀了什么人,也不管那人是否该死……”
白天平道:“但在下杀了人,就要偿命,是吗?”
玄衣少女道:“不错。”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姑娘为他们索命而来,是吗?”
玄衣少女道:“就算是吧,那将如何?”
白天平道:“那么,姑娘也是武家堡中人了,是吗?”
玄衣少女道;“这个似乎用不着告诉你了。”
白天平回顾了黄凤姑一眼,低声道:“姐姐,照我之言行事,别多问。”
黄凤姑没有答话,点了点头。
白天平目光转到玄衣少女的身上,道:“人是在下杀的,和我这位姐姐无关,希望你放她离开。”
玄衣少女道:“你杀了几个人?”
白天平道:“四煞星。”
玄衣少女道:“四个人,要用四条人命偿还,我数过你们也有四个人。”
白天平双眉一场,俊目放光,道:“哦!你可知道,讨债要命,得有一点非常的手段才行?”
玄衣少女道:“人要量力,我来之前,早已想过自己的能力了。”
白天平道:“啊!那么姑娘可是觉着定然能收拾我们了?”
玄衣少女道:“我想是这样吧!”
黄凤姑道:“姑娘!你好狂的口气啊!”
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对不住啦……”
黄凤姑接道:“姑娘,我是替你担心。”
玄衣少女道:“用不着看戏掉眼泪,为我担忧,该想想你这位好兄弟,顷刻之后,他即将身首异处,或是全身溅血而死。”
黄凤姑看她说得十分轻松,而且好像很有把握似的,忍不住回头望了白天平一眼,道:
“兄弟,她……”
白天平接道:“她说得可能是实话,虽然,要试过之后,才能证明……”语声一顿,目注那玄衣少女,道:“姑娘,咱们一定要拚个生死,这庙中地方太狭小了。”
玄衣少女道:“你不会跑罢?”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可以放心,就算你真能杀死我,但你将全力施为,我不走!
我这位姐姐却要走了。”
玄衣少女点点头,道:“事实上,他们也用不着我动手,只要能够杀死你,我的事也就完了。”转身向庙外行去。
白天平回顾了黄凤姑一眼,低声说道:“姐姐,你走吧!”
黄凤姑道:“我也去。”
白天平道:“我已和这个姑娘谈妥了,姐姐可以先离开这里。”
黄凤姑道:“兄弟,我可以留在这里替你掠阵。”
白天平道:“不用了,姐姐。”
黄凤姑笑一笑,道:“好!我先离开这里。”
白天平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黄凤姑紧随在白天平的身后,行出庙门。
第十一回白壁蒙瑕舍身全义
黄凤姑点点头,正待开口,蒙面女已然抢先说道:“黄凤姑,你已经知我身份,对我们之间,已有着很大的不利,假如你再把我的身份泄出去.对大局,会有着很大的影响。”
申玉秋道:“我们和你素不相识,就来此受你之命,但姑娘竟然对我们不肯相信?”
蒙面女道:“你们奉申帮主之命而来,这一切事情的变化,都在计划之中,两位姑娘应该谅解才对。”
黄凤姑叹口气,低声对申氏姐妹道:“二位姑娘,请原谅我不能说出她是什么人?因为,她说得很对,只要咱们多一个人知道她是谁,她就多一分危险。”
申玉秋道:“咱们连她是谁,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跟着她,难道就没有危险吗?”
黄凤姑道:“自然是有,不过,那只是我们个人的生死,她却牵连着整个大局。”
申玉春道:“我不信有那样的严重?”
蒙面女道:“你不信也得信,两位的义父申帮主,近日中连遭大挫,几乎影响到整个大局,如非一个白少侠把他们引上歧路,搏杀了四位杀手,此刻局势,只怕早已严重万分了。”
申玉春想到义父近来的不安神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蒙面女道:“我知道的不止这些,申帮主连遭大挫的原因,是因为他近身之侧,有敌人的奸细,所以,申帮主的计划,都被人早先知晓,这就是他遭到失败的原因。”
申玉秋道:“姑娘说得是,义父和我们近在咫尺,却不肯和我们直接见面,却用传书的方法,指使我们的行动。”
蒙面女道:“两位如此明白事理,就好商量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在武家堡外,扮作茶女一事,早为人知,有很多客人,对两位的记忆甚深,所以,两位还要经过一番易容工作。”
这时,申氏姐妹已对蒙面女心生敬服,齐齐说道:“但凭姑娘吩咐。”
蒙面女目光转到黄凤姑的脸上,道:“姑娘也要易容。”
黄凤姑道:“小妹明白。”
蒙面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三位此番要去之处,乃一处禁地,里面情势如何,外面无人知晓,有些什么遭遇,也全凭三位临机应变了。”
黄凤姑突然接道:“请教姑娘,那地方可是在武家堡中吗?”
蒙面女微一颔首,道:“三位可以动身了。”当先带路,向前行去。
出得杂林,有一辆停在道旁的篷车。
蒙面女道:“三位请上车,里面有衣服,和梳洗应用之物,女孩子如是把发型改变一下,形貌也可改变不少。”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三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举步登上篷车。
蒙面女却自行跨上车辕,扬鞭驰车。车中有衣服,也有简单的梳妆台,还有一面铜镜。
论讧湖经验,黄凤姑不如申氏春秋姐妹,但遇上这等特殊的处境,黄凤姑就比春秋姐妹老练得多了,了解了车中形势,黄凤姑低声说道:“两位妹妹,咱们先捡一些衣服试试,等天亮了再抹些脂粉就是……”
只听篷车外,传进来蒙面女的轻笑,道:“不用了,篷车中有一盏风灯。”
随着那说话之声,伸进来一支火折子。火光下,只见妆台上放着一盏纱灯。
黄凤姑接过火折子,点上纱灯,捡起了衣服,先替二女穿戴起来。
经过了一番打扮,申氏姐妹,立刻换了一副形象。
黄凤姑笑一笑,道:“哟!好一对玉人儿啊!”
申玉春低声道:“姐姐,我们野惯了,猛的穿戴得这样整齐,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黄凤姑低声道:“忍耐些,这一次咱们的责任大。”
申玉秋道:“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咱们去干什么?”
黄凤姑低声道:“我想她会告诉咱们,目下我只是猜想到一点内情。”
申玉秋道:“说说看嘛!”
黄凤姑为难地说道:“好像是咱们要到一个山洞中去,那里面都是……都是……”
申玉春道:“都是什么?”
黄凤姑道:“都是什么,我也无法说得上来。”
车外传人那蒙面女的声音,道:“里面是习练武功的地方,但我无法告诉你们里面的详细形势,也无法告诉你们是些什么人……”
申玉春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蒙面女叹一口气,道:“因为,我也不知。”
黄凤姑也动手换了衣服,而且,右面垂下一绺长发,掩住了一些面目。
奔行很快的篷车,突然停了下来,黄凤姑根机警的熄去了车中灯火。
打开垂帘,只见一路停着四五部篷车,车上鱼贯行下来的都是艳装少女,隐隐可闻得悲泣之声。
黄凤姑突然举手掩面,混入行列。春秋姐妹,也学着掩面护身,低首而行。
黄凤姑暗中数了一下,这一行,一共有十五个人。
那蒙面女随后而入,黄凤姑等三人,和另外两位少女,分在一起。
黄凤姑偷眼瞧去,只见另外两位姑娘,姿色都属上选,年纪在十七八岁之间,只是哭得双目红肿,似是极为伤心。
蒙面女似是此事的主脑人物,立刻说道:“玉兰何在?”
一个年轻俊秀的女婢,欠身应道:“小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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