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平哦了一声,道:“他们要追查我的行踪。”
何玉霜点点头,道:“我听说,他们已把心机动到你父母身上。”
白天平双目神芒一闪,但立时又黯然一叹,道:“他们确有这份能力。”
何玉霜道:“你应该感到自傲,你不过刚出江湖,但在他们心目中,已把你列入了几个有数的强敌之一。”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姑娘可知道什么人有幸被他列入强敌吗?”
何玉霜道:“别用话套我,我既然说了,自己会告诉你。”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第一强敌无名子,第二是丐仙袁道,三、四两位是谁,我忘了,你列第五位。”
白天平道:“这么看来,在下是很荣幸了。”
何玉霜道:“所以,你的处境,也险恶的很,他们会全力对付你的。”
白天平道:“除了你何姑娘之外,我还未把别人放在眼上。”
何玉霜叹口气,道:“别太自信了,吴飞娘的藤蛇杖,不会在我们之下。”
白天平听得一怔,抬头望了何玉霜一眼。
何玉霜脸一红,低声道:“人家说的太急啦,你瞧什么?”
侯瑜轻轻吟了一声,道:“两位请内室坐息,借机会养养精神,只怕交换过人质之后,还有很惨烈的搏杀。”
白天平点点头,行向内室。侯瑜伸手一让,何玉霜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狠雅致的房间,一张雕花木榻,一个茶几和两个铺着白色垫子的木椅。
天侯七英没有跟着进来,而且,还带上了房门。
何玉霜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来,道:“这地方很清静,谈话也方便一些。”
白天平道:“我觉着有些累了,需要坐息一下。”
何玉霜道:“我替你护法,你坐息醒来,咱们再谈。”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气行一周天,化去了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何玉霜仍然坐在木椅上,美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经过这很长的一段坐息,白天平疲劳尽复,显得精神奕奕。
何玉霜忽然间,变的十分温柔,端了一杯茶行近木榻。没有说一句话,只把一杯香茗送到了白天平的面前。
白天平一跃下榻,欠身说道:“姑娘,不敢当。”双手接过茶杯。
何玉霜笑一笑,低声道:“我有几句话,说出来怕你生气,但不说我又不放心。”
白天平道:“什么?”
何玉霜道:“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可以带来侯瑜的一双孙儿女,但也能调集来武家堡的精锐,所以,不宜和他们硬拼。”
白天平道:“不硬拼,有什么别的办法?”
何玉霜道:“利用我,你要先和他们谈好条件,再放我。”
白天平道:“他们会接受吗?”
何玉霜道:“会的,他们不敢让我受到伤害,你只要态度强硬一些,他们就非听你不可。”
白天平道:“姑娘可是说,这出戏咱们还要演下去?”
何玉霜笑道:“是的,至少目前看起来,这是一个极为安全的法子。”
白天平道:“那岂不太委屈姑娘了吗?”
何玉霜嫣然一笑,道:“江湖上,有时候不得不动点心机。”
忽然间愁锁双眉,缓缓说道:“白兄,能不能听小妹一句话?”
白天平道:“姑娘有何吩咐?”
何玉霜道:“你能不能暂时退避一下,先别和我们正面冲突。”
白天平道:“这个,只怕很难,目下巳成了骑虎之势,而且形势逼得我无法退避。”
何玉霜道:“你难道有什么苦衷?”
白天平道:“第一,武家堡不会放过我……”
何玉霜接道:“这件事我想办法,只要你答应退避开去,我会让他们不找你的麻烦。”
白天平笑一笑,道:“第二,我有一位谊姊,失陷在武家堡中……”
何玉霜脸色忽然一变,接道:“什么谊姊?”
白天平未留心她的脸色,但却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微微一愕,道:“是家父一位拜兄之女,姓黄名凤姑……”
何玉霜接道:“哦!两代交情,你和她处的不错吧?”
白天平道:“我们欠她们的太多……”
何玉霜道:“所以,由你抵帐了,对那位谊姊要百般爱护,是吗?”
白天平叹口气,道:“何姑娘,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在下都得答应,家父误伤了凤姑的父亲,黄伯母大度海涵,未追取家父之命,虽然,目下已了然家父误伤黄伯父别有内情,但黄伯父确实是死在家父的剑下,如若家父能及时收手,也不致有此惨局了。”
何玉霜嗯了一声,沉吟了良久,道:“你很喜欢她,是吗?”
白天平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何玉霜强颜一笑,道:“对我呢?你有些什么想法?”
白天平打量了何玉霜两眼,突然道:“姑娘想问什么?”
何玉霜暗自骂了一声可恶,但脸上却绽开动人的笑意,道:“随便谈谈吧!譬如我的姿色、性情、武功、身份,自然谈的越多越好。”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姑娘姿容绝世,但脾气很坏,生性好强,有时间,明明知晓不对,仍然要坚持己见,武功高强,身份尊贵,不知在下的评断对是不对?”
何玉霜道:“一点也不错,评论的入术三分。”脸色突然一整,冷冷说道:“白天平,你自己可要照照镜子,把自己评论一番吗?”她本来想把自己变的很温柔,但白天平的话刺伤了她的心。
白天平暗暗忖道:“目下虽有天侯七英助我,但却未必胜得过武家堡中人,此女对我们帮助很大,不可开罪了她。”心中念转,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吁一口气,道:“好香的茶。”
何玉霜嗤的一笑,心头怒意,顿化乌有,道:“还有心油嘴滑舌的说笑,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白天平心中一动,接道:“这处境的事,不用在下担心。”
何玉霜道:“你不担心,那要何人担心?”
白天平道:“姑娘,在下相信姑娘,定可以安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何玉霜冷冷的瞧了白天平一眼,道:“原来,你早已打好了主意。”
白天平道:“姑娘不许在下出手硬拼,除了束手待毙一途之外,在下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子?”
何玉霜道:“你如是真肯听我的话,你们有八成脱离围困的希望。”
白天平道:“咱们听姑娘的安排。”
何玉霜默然不语,她心中明白,白天平是他们这一组合中一位大敌,而且彼此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自己既不能脱离这个组合,和他合为一处,也无法说服对方,投入自己这个组合之中。
彼此默然相对了一阵,何玉霜突然长叹一声,道:“古人有一句话,相见不如不见,我们不该见面的。”
何玉霜绝世容色,白天平亦有心惊的感觉,但形格势禁,白天平心中也明白,冰炭不同炉,大局分隔,儿女私情,也只能永埋心底了。故作淡然的笑一笑,缓缓说道:“何姑娘,不论咱们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对姑娘一番相助,在下是感激不尽,但得日后有机缘,有以回报。”
何玉霜黯然一笑,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没有望你报答。”
白天平道:”我明白,姑娘是为了我。”
何玉霜道:“这就够了,我们这一生,也许永没有常相厮守的机会,至少我们应该彼此逃避一些。”
白天平星目中神光一闪,道:“姑娘的意思是……”
何玉霜道:“有时间,我避开你,但有时间,你也该避开我,对吗?”
白天平心中一动,这:“姑娘你……”
何玉霜摇摇头,道:“别逼我说出什么,天平,我已经犯了规戒,一旦他们查出了我是有意让你擒住,那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以公主的身份,难道也不能自保吗?”
何玉霜看到白天平脸上的关怀惊奇之容,心中甚是欢愉,嫣然一笑,道:“你很关心我的生死。”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笑道:“何姑娘,冤家路窄,咱们碰头的机会很多。”
何玉霜脸上是一股凄迷的神情,缓缓说道:“我只是希望别碰上,但我知道我们碰上的机会很多……”幽幽一笑,又接道:“碰上了再说吧!希望再碰上时,你能让我一步。”
白天平突然正容说道:“何姑娘,事实上,我的武功,比你差上一筹,不用我让你,再碰上,胜败之分,已然很明显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以姑娘的才貌,为什么会和武家堡中那些凶神恶煞,同流合污呢?”
问玉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笑道:“说完了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没有了。”
何玉霜道:“那就再说下去,我从来没有机会,听人说这些义正词严的大道理。”
白天平皱皱眉头,道:“姑娘很美,但魔女与天使,外形上都一样的动人……”
何玉霜接道:“我是魔女还是天使?”
白天平心中暗道:师父传我武功,也传了我合纵连横之术,如能说服她倒戈相向,那是最好不过,至不济,也要她心中留下个是非观念。心中念转,叹口气,道:“你要我说实话呢?还是谎言?”
何玉霜嗯了一声,道:“我自己会分辨,如是一定要我选,我倒希望听谎言。”
针锋相对,机心各逞,白天平知道遇上劲敌,不论是辩才智略,武功心机,何玉霜似乎都不在他之下。但他仍然忍不住,笑道:“为什么?”
何玉霜理一理鬓边散发,柔媚一笑,道:“因为谎言最美丽。”
只是片刻间,白天平由她表情上,发现两个不同的极端,似乎是任何时刻,她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随心所欲。
淡淡一笑,白天平缓缓说道:“最毒的蛇,颜色也最美丽,但你却也有良善的一面,在下的看法,姑娘是魔女和天使混合的化身。”
不以为忤,何玉霜轻笑道:“很中肯的评论,因为我救了侯瑜的一对孙儿女,但我又择恶固执,不肯答应你弃暗投明,是吗?”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可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
何玉霜道:“我已经没有了信心,有生以来,我从没有这样的失败过!”
白天平道:“你学过慑心术?”
何玉霜道:“那要神志集中,才能施展,但我一直施展不出来。”
白天平道:“没有试试吗?”
何玉霜道:“很想试试,但设有机会,却是勉强不得。”
白天平道:“原来姑娘要被在下擒住,只是别有用心。”
何玉霜道:“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感激我。”
白天平叹口气,欲言又止。两个人相对而坐,都未再说话。
但两人的心中,却是波翻浪涌,矛盾万分。却又尽力的克制着自己,把自己装作的十分平静。
忽然间,室外传进来了侯瑜的声音,道:“白少侠,他们送人来了。”
何玉霜、白天平几乎是同一时刻中,睁开了双目。两人先对望了一眼,才同时把目光投注到室外的候瑜身上。
何玉霜抢先说道:“你瞧到了一对孙儿女吗?”
侯瑜道:“瞧到了。”
何玉霜道:“他们好吧?”
侯瑜道:“很好,多谢姑娘相助,侯家永记大恩……”
何玉霜接道:“算不得什么。”目光一掠白天平,接道:“点我穴道,带着我一起出去。”
白天平点点头,未再多言,很认真的点了她三处穴道,扣着她右腕脉穴,缓步出厅。果然,大厅外面,站着田无畏,和那手执黑色藤蛇杖的中年妇人吴飞娘。
田无畏高声说道:“侯瑜,过来看看你的孙儿女。”
侯瑜应声行了过去,只听一对孙儿女频呼爷爷,不禁心头黯然,几乎流下泪来。强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伸手去抱一对孙儿女。
这时,他全身数处要害,都暴露在吴飞娘的藤蛇杖之下,但吴飞娘的双目,却盯注在白天平和何玉霜的身上,似是没有瞧到这位七英之首的天侯老人。
轻轻咳了一声,侯瑜道:“老朽可以抱走他们吗?”
田无畏道:“可以,去告诉白天平,要他也要放人。”
白天平牵着何玉霜大步而出,道:“还要劳动何姑娘送我们一程。”
田无畏低声和吴飞娘商谈数言,吴飞娘频频点头,目光一掠何玉霜,道:“公主保重。”
何玉霜微微颔首,默然无言。
白天平目光转顾了天侯七英一眼,道:“咱们走。”当先举步而行。
天侯府外布置不少人手,但因为何玉霜身陷敌手,不敢轻举妄动。
田无畏一直远远的跟在白天平的身后,保持了十丈左右的距离。
白天平心知只要不放何玉霜,对方会一直紧跟下来,心中暗道:和武家堡这场搏杀,看来是很难免,只能脱出他们埋伏人手的范围,选一个适当地形,放了何玉霜,再作计较,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天侯老前辈请先带着一对孙儿女离开此地,在下断后。”
侯瑜回首望了一眼,突然把一对孙儿女,交给了那苍头和剑童,低声吩咐一阵。
老苍头和剑童,接过男、女小主人,立时放腿奔去。
白天平低声道:“侯老前辈,不派人护送他们一下吗?”
侯瑜苦笑一下,道:“就算天侯七英,一齐参与护送老朽一对孙儿女,也未必能够保护到他们的安全,目下,也只有斗智不斗力了……”目光转注到何玉霜的脸上,缓缓说道:
“姑娘,请再忍受一些时刻,给一对无辜的孩童一点逃命的时间。”
何玉霜嗯了一声,笑道:“只怕他们很难逃过武家堡的眼线追踪。”
候瑜道:“所以,要姑娘成全了,老朽相信,我们未释放姑娘之前,他们决不会追踪小孙。”
何玉霜道:“我自然愿意成全,但如他们没有特殊逃命之法,就算走上一两天,只怕仍然逃不出险境。”
侯瑜道:“老朽已有安排……”
白天平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侯瑜之言,接道:“何姑娘,此地形势如何?”
何玉霜四顾了一眼,道:“很好,左右两侧,一片青帐,人如躲入,易逃难追。”
几人停了下来,后面追踪而至的吴飞娘和田无畏,也突然停了下来。
白天平回目望着何玉霜,道:“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白,不知可否请教?”
何玉霜笑道:“你如不守信约,变脸就可以杀我,用不着再客气了。”
白天平道:“那追魂夺命飞铃,可是你姑娘的暗器吗?”
何玉霜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小妹的暗器,白兄,觉着小妹的暗器手法如何?”
白天平道:“高明极了,当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
何玉霜道:“那你夸奖了。”
白天平道:“奇怪呀!”
何玉霜道:“奇怪我身上不见飞铃,是吗?”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厉害,口中却笑道:“是的,姑娘飞铃现存何处?”
何玉霜道:“白兄可是想见识一下小妹的飞铃吗?”
白天平道:“可惜的是,事情早巳在你姑娘的预料之中,在下是很难取得飞铃了。”
何玉霜笑道:“我已经败了,但不能败的太惨,是吗?”
白天平点点头,不再说话。
天侯七英原本都对何玉霜有着一份很深的感激之心,但听两人一番对话之后,心中甚感奇怪,不禁多看了两人一眼。
也许是几人在原地停留的过久,吴飞娘、田无畏,正缓步行了过来。
白天平回顾了侯瑜一眼,道:“老前辈,还要多少时间?”
侯瑜点点头,白天平牵着何玉霜,大步向吴飞娘、田无畏行了过去。
彼此都有着很多的感激,虽然两人都是极为狂傲的人,但两人内心却又有着相互的敬慕。
吴飞娘和田无畏,眼看白天平行了过去,反而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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