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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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玉砌-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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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hūn寒料峭,乍暖还冷。冰雪初融,山林新绿。远处两匹轻骑踏尘而来,行至华山,在临近山巅处停下马来。

    两人给马套上马嘴笼子,然后安静地继续前行。他们是来找人的,蜿蜒的小山道上,不多会儿看见前方一头毛驴和一个古怪的老头。

    老头平躺在毛驴背上,枕着毛驴的头,翘着二郎腿上下地晃着,不时踢一踢毛驴的屁股。毛驴有一步没一步地走,两只眼睛虽然愣愣的,然而却很有神采。

    听着老头轻微的嘘气声,其中身披甲胄的一人悄声道:“晋王,要不要去把他叫醒?”

    另一人身着黄sè衣袍,体型微胖,面sè较黑。他摆了摆手:“仙翁尚在安寝,怎可贸然打搅?本王在这里等等便是。”

    他就是宋国的晋王,宋太祖的亲弟弟赵光义,和他同来的是亲随侍卫严亭。此时正值公元960年,这一年,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控制了后周的都城,逼迫小皇帝禅位于他,从此建立了宋王朝。即位不久,赵匡胤就派赵光义来到了华山,寻找这位似睡非睡的老仙翁。

    赵光义话音方落,两人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驴背上的老头两眼不睁,嘴里含糊不清,有如梦呓般问道:“现在是谁当皇帝了?”

    赵光义闻言,以为老仙翁醒了,忙上前道:“果如仙翁所言,皇兄已在不久前登上帝位。”

    然而老头只是笑了笑道:“呵呵,如此甚好,看来天下很快就要太平了。”说罢仍不睁眼,继续酣睡。

    严亭见这老头如此无礼,把手按在刀柄上,想给老头杀杀锐气。赵光义拦住严亭:“仙翁常常一闭眼就是三五个月,被世人称作‘睡仙’,你若是能叫醒他,那你也能算是半个神仙了。”

    严亭道:“可这老头根本就是在装睡,否则哪有睡着了还能回答问题的?”

    赵光义笑而不语,老头却像是故意要坐实自己的罪状般说道:“你想拿刀砍我这个睡觉的糟老头子么,你不是好人,唔,不是好人……”

    说着嘴里还咂巴一下,这睡觉的模样还做得真像。严亭怒气上冲,提起刀来就往下落!

    那老头凑巧翻了个身,侧躺在毛驴身上,不仅没有跌落下来,还刚好避开了严亭这一刀。老头挠着脖子,依旧一副懒洋洋的睡容,这对严亭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戏谑,严亭哪里忍得,横过刀背,又是一刀。不料老头再翻身回去,竟将严亭的刀紧紧压在了身下。

    严亭使出全力,也没能抽出刀来。无奈之中,只得撒手。赵光义笑道:“这下你知道仙翁的本事了吧。”

    严亭被老头轻易夺走兵刃,身为皇家亲随侍卫的他顿感面上无光。除此之外,他又对这老头由衷地敬佩几分。看来要让老头睁开眼睛,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偏偏这件事,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外公!原来你在这呀!”一个清脆悦耳,婉转而略显稚嫩的女音从林中传来。

    老头嘴里含糊地“唔”了几声,过了片刻,突然猛地睁眼,一个激灵从驴背上滚了下来,忙不迭地爬起之时,弄了一个灰头土脸。

    “薇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赶紧回去!”老头张开双臂将赵光义等人挡在身后,又或者说,他在阻挡着赵光义和严亭好奇瞧去的视线。

    那个女音又道:“你身后站着谁呀,神经兮兮的。”随着声音,一张俏脸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

    老头一面用身子挡住这个外孙女,一面将她往林子里推:“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到处乱跑,快回去写作业!”

    “写作业?”赵光义和严亭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对祖孙在说些什么。

    “作业昨天就写完啦,哎呀,外公,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你就让我瞧瞧古代人是什么模样嘛。”

    大约这个小孙女比她的外公还要厉害,老头一个没拦住,她就从老头腋下溜了过去,笑嘻嘻地跑到赵光义和严亭两人面前。

    老头双手捂住了脸,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和刚才那个闲云野鹤般的老仙翁判若两人。

    赵光义打量起这个老仙翁的孙女,她的穿着很是特别,上衣是淡粉sè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在颈子边上长出一截,折叠在左右两侧(衣领)。衣服的裙摆很短,只是略微低于腰身(风衣)。下面穿着褐sè的长裤,脚上是一双绒靴。这一点也不像中原人的装扮,想了一会儿,发现也不同于契丹,吐蕃,大理,突厥的装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大约十来岁,容貌清丽,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女孩初见赵光义,也是瞪大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赵光义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欣喜,跟在动物园里第一次见到大猩猩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过小女孩很快发现赵光义一直盯着自己,她拧起小眉,指着赵光义道:“你这讨厌的家伙是谁呀,该不会是包黑炭吧?不对,你头上没月亮啊。”

    这个时代,包拯还没出生,赵光义自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包黑炭”是谁?“头上没月亮”又是什么意思?不愧是仙翁的孙女,说的话都是凡人难以听懂的仙音。

    严亭却对小女孩的语气颇为不满,他大喝一声:“放肆,晋王的名讳,也是你这黄毛丫头能问的!”

    小女孩听了很不高兴,扬起小脸道:“不说就不说,反正脸黑的,我就知道一个包黑炭一个张飞。看你这样子哪个都不是,那肯定就是无名小卒了,我才不稀罕知道你是谁呢。”

    小女孩和严亭斗起嘴来,越说越是热闹,旁边站着的两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俩,那头毛驴则只顾低头吃草。

    老头咳了一声,拉开小女孩:“晋王这次来华山,可是为了十年前的那场约定?”

    赵光义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小女孩身上挪开:“是啊,皇兄是守信之人。当初与仙翁下棋输了华山,那时华山还为后汉所有,如今江山归于我大宋国,皇兄当即派我来兑现承诺。”

    小女孩在老头身后听着,自语说道:“原来是穿到宋朝来了,华山?皇帝把华山输给了外公?”

    左思右想,小女孩突然惊道:“啊,外公,原来你就是陈抟老祖!”

    据野史中所记,赵匡胤尚未得志时,曾与陈抟老祖在华山下了三局象棋,陈抟老祖让着赵匡胤,故意全都下成了和棋,然而第三局赵匡胤心高气傲,贪功抢杀,结果反而落败。因为这一局棋,赵匡胤输掉了华山。小女孩碰巧听过这件奇闻怪谈,所以一听到“输了华山”,马上就想到自己的外公在这个时空居然就是陈抟老祖。

    伴随一声重重的叹息,老头用手遮住眼睛,久久没有拿开。赵光义显然还不知道老头的名字,听到小女孩这么一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老仙人。”虽然事后想起来,他感到十分诧异:为何小女孩也是一副刚刚知道的模样呢,不过这个问题,他恐怕是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就像野史中说的那样,这个“陈抟老祖”让赵光义免去华山的所有赋税,然后辞别两人。小女孩望着马蹄扬起的泥土道:“那个胖子不像个好人,一双眼睛总盯着我看,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老头道:“这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咋地,当个皇帝倒是马马虎虎。”他带小女孩正要往回走,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薇儿!你怎么能跑到山谷外面来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小女孩本不以为意,见老头一脸忧虑,很是疑惑不解。老头掐指一算,脸sè一下子就变了。他望着自己心爱的孙女,脸上竟然微微抽动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头喃喃自语。他在原地兜起了圈子,时而说道:“没事的,没事的,薇儿你只要好好待在家就行了……”时而又道:“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哎,不行,我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小女孩看着老头围着自己转圈,她的头都快转晕了。小女孩问道:“外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又走了几匝,忽然停住脚步,一拳定音:“既然已经改了,那就改得再彻底一点吧,或许这样还有希望。这脚下的江山,又不一定非要是赵匡胤的!”

    “外公,你在说什么呀,宋朝的皇帝,不就是赵匡胤么?”

    “呵呵,宋朝的皇帝是他没错,可现在是五代十国,还没有到北宋时期呢。这个时代,不是还有一个重瞳的奇人么。”

    见孙女一脸疑问,他也不再解答。倘若孙女的出现,真的扰乱了这个时空,那他必须得想办法让这个时空彻底改头换面。

    这个混乱的时空,五代十国,即将归于一统的时空,为了孙女的将来,他必须让历史重写。

    可是如今的宋朝国力昌盛,未来的十几年中将横扫江南。那个偏安一隅,已是风雨飘摇的国度南唐,能够在那个人的带领之下强盛起来么?

    通过后世的史书可知,他是一个怯弱之人,在赵匡胤的兵威之下,rì夜战战兢兢,一再对赵匡胤卑躬屈膝,却仍换来了囚牢之运。他又是一个不愿当皇帝的皇帝,无时不憧憬着去过隐士生活,写几首词,安度一生,偏偏事不遂人,他的兄长和叔叔全都亡故,只能由他来做皇帝。

    他就是那个一目重瞳的奇人,千古词帝李煜,这个时候还没有登基,他只是南唐的皇太子,名字也不叫李煜,而叫李从嘉。

    真的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么?老头还没有把握,可是必须试一试。老头带着孙女回到山谷,来到一处石室按下按钮,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华山之巅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有一物飞出,待人再去看时,那里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石坑,原来的云梦谷此时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第二章-被抓来的李从嘉
    ()    月正圆,倒映在江南清柔的池水中,宛如无瑕的玉盘。一阵微风吹皱水面,玉盘散作无数银亮的碎光,少顷再渐渐归复平静。

    作为江南最大也最强盛的诸侯国南唐,月下的景致自然要比别国热闹一些。虽然十几年来,经过攻伐闽国和南楚,南唐的国力已急剧消耗,在后周的南犯之下又丢掉了淮南十四州,如今的南唐早已不复当年,但毕竟南唐还有一道长江天堑,取代后周而立的北宋一时还难以进犯,因此得以偏安一隅,老百姓们也能过几天安乐rì子。

    南唐国最为繁华的地方自然要数都城金陵了,而金陵此刻最为热闹的地方,正是皇宫之中的太子殿。

    无数宾客齐聚太子殿,正欣赏着一场排练了许久的宫廷盛舞。数十名娇美的宫娥舞着长袖,在如梦如幻的灯火下,仿佛刚刚从天而降的仙女。

    舞还未停,坐于舞台四面的宾客已忍不住纷纷叫好。一名锦衣男子笑着对身边的佳人说道:“只是几个舞女就让他们赞不绝口了,一会娥皇登场之时,他们的赞叹声还不得传到天上去?”

    佳人嗔道:“殿下又在逗臣妾开心了。天庭那么远,哪里能够传得到呢。”

    锦衣男子是南唐当朝太子李从嘉,佳人则是他方才口中的娥皇,也是他的太子妃。这一晚李从嘉宴请众多宾客,就是为了让大家欣赏他和娥皇新排演的这场盛舞。相比于这些宫娥,娥皇的舞更加温婉动人。不过为了吊一吊宾客的胃口,娥皇将在一刻钟后才会登场。

    “殿下,不知殿下今rì兴致如何,可能填出新词?”娥皇知道李从嘉(亦即后世所说的南唐后主李煜)jīng通音律,善于填词,时有佳作流世,不消半月就能传遍江南。如此盛大的场合,若再有他的新词助兴,那就更加让人流连忘返了。

    李从嘉望了望天边飘来的一缕烟云,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他唤人取纸笔来,题下一首《玉楼chūn》。

    晚妆初了明肌雪,chūn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chūn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娥皇接过这首《玉楼chūn》,小唱一番,犹自陶醉。李从嘉欣然一笑,不经意间瞥见那朵烟云渐渐变浓,遮得明月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想出去瞧一瞧那云。走到殿外,望着正在被烟云笼罩的月轮,吹着穿过回廊而来的冷风,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头顶的砖瓦忽地一阵弹跳,像是被吸走似的飞往别处。李从嘉还未来得及呼救,一对鹰爪般的东西就抓住他的双臂,将他带到空中,卷进了一场漩涡里面。

    穿过漩涡的那一刻,这个可怜的文弱太子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个老头摇着头道:“真是个娇贵的小少爷,看来得先把你磨练一番,否则今后的rì子怎么扛得过去哦。”

    …………

    无暇去思考,那天晚上的宫娥们是如何惊叫,宾客们是多么慌张,侍卫们是多么焦虑,他的妻子周娥皇又是多么的担忧。

    李从嘉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头好痛。第一个动作则是“嘶”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稍稍侧了侧脑袋。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想到:这里是哪?我还活着吗?

    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当然也不能全都怪他。这种事实在太离奇了,别说他没遇到过,就算在书里也没听说过,一时脑子短路,还是情有可原的。

    天已经亮了,天空中的云彩飞速地流过。四处是苍翠的古树,仰头看去,无法估算究竟有多高,数十丈之外能看到陡峭的山壁,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

    李从嘉捂着头站起来,靠在树旁回想发生的事。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那天晚上他被不明之物抓走的事情。这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记忆。李从嘉这才大惊,高声唤道:“快来人啊,护驾!抓刺客!”

    “蠢材,你的侍卫不在这儿,乱喊一气只能把抓你的人吵醒。”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李从嘉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见到一名穿着白衣的老者。

    老者的衣裤都是白sè,不系腰带,而是以盘扣扣着。穿着虽然和江南的服饰不同,不过一看就不像是蛮邦之人。

    事实上,老者穿的是打太极用的宽松白袍,放在现代来看,已经有点古风意味了。但是李从嘉可是五代十国的人,那时候哪有什么太极,这种衣服当然也没见过。

    老者从树上一跃而下,李从嘉见他身手不凡,又惊又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者叹道:“真是没出息,这么胆小。”他走近李从嘉,用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岂有此理,你凭什么抓我到这里,还强迫我做你的奴隶,你就不怕犯王法吗?”

    老者笑道:“呵呵,没有一开口就用你南唐太子的身份压我,看来史书记载得不假,你倒是宅心仁厚。”

    李从嘉退后道:“私自抓人,已经触犯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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