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微微一笑:“如果是晶莹剔透,sè泽如冰,毫无半点瑕疵呢?”
掌柜面sè更惊:“客官真有这等上品琉璃?”
李从嘉道:“你先回答我能当多少,若是说得太少了,我就换一家店子再问问。”
掌柜道:“别,客官留步。若客官真有这样的上品琉璃,小店愿出十五贯钱。”
一贯钱是一千文铜钱,古代的一文铜钱和现代的一元的购买力差不多。对于林薇来说,十五贯就是一万五千块。不过对于李从嘉来说,换算成金子更为直观,因为李从嘉是在宫里长大的,与铜钱的接触少之又少。
古代的金子和铜钱的兑换,常常都是上下浮动。不过大致都是一两黄金大约能换一万左右的铜钱。也就是说,掌柜所给的价,仅仅是一两半金子。
李从嘉岂能不知琉璃的珍贵,像这种毫无杂质的纯净琉璃,价值应是黄金的好几十倍。李从嘉冷声道:“掌柜既然这么不坦诚,看来这桩买卖,我还是找别的典当行来做吧。”
掌柜急忙拦住李从嘉:“客官且慢,价钱好商量。”说罢一边吩咐伙计去内厅请东家,一边叫奴仆给李从嘉上茶。
李从嘉也没真想走,只是作势吓唬吓唬他而已。李从嘉又问了一遍:“你还是给个公道价吧,不是说你们‘兴隆质库’童叟无欺,口碑甚佳的么?”
掌柜道:“那我给客官再加十贯?”
李从嘉笑而不语,盯得掌柜越发心虚。那掌柜心道:看来这人也是个识货之人,恐怕不太好骗,索xìng多加一点吧。掌柜咬了咬牙:“我再给客官翻一倍,五十贯,怎么样?”
李从嘉道:“掌柜莫慌,我这宝贝还另有妙处。用它能够显出彩虹,掌柜信么?”
掌柜摇头道:“只有雨后才能见到彩虹,哪有在大晴天里出现的,客官说得未免也太离奇了。”
李从嘉取出三棱镜放在rì光中,一条七sè的光带便投在了柜台之上,对于这些没有见识的普通人来说,只要是七sè的光带,便是彩虹。李从嘉晃了晃手中的三棱镜,对那目瞪口呆的掌柜说道:“你再说说,我这宝贝能换多少金子?铜钱太多,我可拿不动。”
店中所有的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柜台上的“人造彩虹”,他们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等异事。不过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让李从嘉十分在意的,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那个奇怪的人。
李从嘉收起三棱镜:“掌柜,你再说说,此物能值多少?”
掌柜半晌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果然是件珍宝,您看八两金子如何?”
李从嘉笑道:“八两,掌柜不觉得太少了么?”
掌柜擦了擦汗,改口又道:“十两黄金,可不能再多了。”
李从嘉觉得还能再提高一点。虽说这么斤斤计较,不太符合他唐国皇室的身份,不过老者曾教导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他和林薇孤身两人降落在这陌生的小县城中,也没有谁能够依靠,如果再没有足够的钱财,他俩恐怕很难回到金陵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掌柜只能出到二十两黄金,不能再往上加了。李从嘉知道这里是城中最大的当铺,想来其他地方也出不了更高的价格。李从嘉应允了这一价格,要求掌柜拿现成的金子,顺便将其中一两黄金换成铜钱给他。
这时手腕上一阵振动,是林薇给他打来了“电话”。李从嘉背对众人,低声对着手表说道:“怎么了,林薇?”
林薇的声音从表中传来:“没事,就想问问你那东西当出去没有。”
李从嘉道:“放心,已经谈妥了,二十两黄金。”
那头的林薇虽不知二十两黄金到底值多少,不过林薇是很少看到黄金的,感觉二十两黄金一定是个不小的数字,于是在手机旁乐不可支。
恰在此时,店外走进来一名拿着折扇的富家公子。此人故作文雅,但从举止来看,却不像是个儒雅之人。
掌柜见了此人,当即唤道:“少爷,您来啦?”
富家公子走上前,低声问道:“那人还没走吧?”
掌柜道:“没呢,就在那儿,价钱已经谈好了,正要交货。”
富家公子急忙问道:“你们谈的多少?”
掌柜支支吾吾道:“二,二十两黄金。”
富家公子一听就急了,拽着掌柜的领子道:“什么!二十两黄金!我怎么跟你说的?不管多么贵重的东西,也觉不能给出超过十两黄金的价格。你难道不知道,县城里其他的铺子,就算把店卖了也凑不齐十两金子么?”
“是是,那我和他再商量商量?”
“嗯,这还差不多。”富家公子这才松手。
李从嘉全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暗想此人当真是表里不一,穿得像个读书人,行事却是名符其实的黑心商人。
可惜现在他急需用钱,也只能由其宰割一回了。不过三棱镜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等到了金陵,那还不是要多少就能生产多少。
掌柜既歉意又小心地给他赔着不是,然后找了各种理由,把价钱又说回十两黄金。李从嘉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他转眼时,看见店中那个奇怪的人给富家公子附耳几句。
富家公子点了点头,过来向李从嘉致歉道:“真对不住,小店没有准备这么多黄金,所以客官恐怕得稍等片刻了。”
稍等片刻?这人又想打什么主意?李从嘉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催促道:“那就快一点吧,我还有事在身。”
这时怪人移步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兄台,你这琉璃是从哪弄来的?”
李从嘉道:“说是仙人随身的佩戴之物,你能信么?”
怪人道:“鬼神之说,我从来不信。”
李从嘉也不想跟他过多解释,套用了一句“云梦谷”的俗语:“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怪人听了,略微有些愕然。反复思量了一番句中深意,发现内涵无穷,实在难解。那人于是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道:“兄台,我劝你最好还是从实招来。”
“从实招来?什么意思?”李从嘉jǐng觉地盯着那人,耳边却听见店外似有喧闹。
李从嘉察觉到了异样,伸手去拿三棱镜吊坠:“这东西我不当了!”
哪知怪人出手比他还快,一把将吊坠夺过。李从嘉道:“岂有此理,你们这是要打劫么?”
“打劫?呵呵,琉璃乃是皇家贡品,你私贩贡品,罪当问斩,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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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叫花鸡
() “贡品?问斩?”李从嘉听到这两个词,心道刚才说黄金不足,果然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外面的喧闹声大约就是唤来的官兵了,李从嘉伸手去夺挂坠,怪人却是闪身躲过。
见情形越来越不妙,李从嘉只得放弃挂坠,逃出店铺。他听见富家公子在后方高喊着:“快追啊,你们这群蠢材。”
幸好他在云梦谷常常爬山,体能不比一般人差。经过一番飞奔,第二次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悻悻地回到荒林与林薇会合。林薇本是一脸欢喜地要看真正的黄金是何模样,可是见他一脸丧气,便知一定出了变故。
李从嘉将始末说与林薇听了。林薇懊恼无比:“原来琉璃是不能拿出来卖的啊,怎么穿越小说里都没写呢?哎,这下可糟了,你和我现在都不能露面了,没钱怎么回唐国,难不成要去偷?”
李从嘉道:“我再想想吧,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说起来也怪,在我们唐国,富贵人家是可以使用琉璃的,也不知我们落到了哪一国,律法竟然如此森严。”
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办法没想出来,两人的肚子倒是抗议起来。林薇不仅没有埋怨,相反和他说起笑话,苦中作乐。林薇越是这样善解人意,他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也许是上天眷顾,荒林里不知从哪冒出一只野鸡。这只野鸡用来填饱肚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俩前后夹击,好不容易才将野鸡捉住。
没有佐料,只能将就将就了。林薇是厨艺高手,提议做成叫花鸡。李从嘉便听林薇的指示,剥洗干净,又用泥巴将鸡裹好放入坑中。上面堆起干柴枯叶,足足烘烤了一个时辰。
拨开灰烬,剥去干枯的泥块和嵌进泥中的鸡毛,叫花鸡的清香四溢弥漫。两人饿极了,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掰开又酥又软的烤鸡,林薇将大的一半递给李从嘉。
林薇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一边撕着鸡肉,一边吹着发烫的手指。李从嘉看着她率xìng的模样,反而觉得这样的林薇更加可爱。
李从嘉边吃边道:“真没想到,我一个堂堂的太子,竟然也沦落得跟个叫花子一般。”
林薇道:“这有什么,偶尔过一过穷苦百姓的生活,才能更好地体恤民情呀。”
李从嘉道:“是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呢。”
低头咬下一块鸡肉,李从嘉道:“不过这只叫花鸡,比我在宫里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鲜美。”
林薇道:“这只鸡还没加佐料呢,味道也不怎么样啊,你居然说比你在宫里的御膳都好吃,天啊,你以前吃的都是什么,味同嚼蜡?”
李从嘉笑着摇头:“味道再怎么好,也比不上饿过之后得来的食物。”
林薇也笑了:“那你以后在吃饭前,都先饿一会儿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不防附近响起一声“窸窣”。他俩顿时jǐng觉起来,紧紧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树后走出一人,摆着双手赔笑道:“二位莫怪,鄙人适才路过此地,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胃里的馋虫便勾着我寻到了这里。”
看此人穿着打扮,似乎是一名商人。四处没有其他的动静,应是只有他一人。
商人见他俩仍有戒备,于是自报姓名:“鄙人邱季辉,是个生意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李从嘉观察一番,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也不是来捉他的人。李从嘉回道:“我姓李,在家排行第六,你叫我李六便是。”
“我叫林薇。”
邱季辉道:“原来是李公子,林姑娘。”他将目光移至李从嘉手中的半只鸡上:“两位手中是何美味,可否让邱某尝尝?”
看来此人当真是冲着叫花鸡来的。李从嘉道:“这是叫花鸡。兄台若不嫌弃,就请用吧。”
邱季辉接过叫花鸡便啃,边啃边说:“嗯,好鸡,真是无上美味啊,只是怎地起了个‘叫花鸡’这样不雅的名字呢?”
李从嘉道:“因为这鸡原本就是乞儿做的,不叫叫花鸡,又叫什么。”
林薇见李从嘉将大半只鸡都给了那人,轻轻拐了他一下,竖起小眉,好生不快。李从嘉摆手道:“我没事的,你赶紧吃吧。”
林薇要把剩下的小半只鸡给他,李从嘉坚决不要:“说好要照顾你的,你若吃不饱,那我可就食言了。”
林薇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说着撕下一块鸡肉喂进他嘴里。李从嘉嚼着松软的鸡肉,笑望着这个朝夕相处已有四年的女孩。
两人默默的温情,全被邱季辉看在眼里。邱季辉道:“看来两位感情甚笃啊。姑娘这身装扮,似乎不是中原人氏。不知姑娘祖籍何处?”
林薇心中一惊,她现在就怕被人问起这个问题。李从嘉却想,早晚总得要回答,不如早些说了省事。李从嘉替她说道:“她是从云梦谷来的。”
“云梦谷?”“是的,云梦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邱季辉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走南闯北,也没有见过像姑娘这样的装束呢。”
“哦?听起来兄台似乎到过许多地方,不知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
“呵呵,邱某经营的是珠宝生意。”
“珠宝生意?”李从嘉心头一闪,小声问道:“我想向兄台打听一件事,不知本国律法中,是否有贩卖琉璃这一条罪状?”
“贩卖琉璃也有罪?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从嘉和林薇面面相觑,李从嘉又问:“那琉璃是否为皇家贡品呢?”
邱季辉道:“据我所知,琉璃虽然珍稀,但也并非皇室专用。更何况我还贩过两颗琉璃珠子呢,也没见官府找我的麻烦呀。”
李从嘉疑虑更深,邱季辉好奇问道:“李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李从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邱季辉道:“这就怪了。哎,李公子,你还记不记得追你的那群人,是否穿着衙门的官服?”
李从嘉猛地一惊:“对了,他们没有穿官服,都是下人打扮。也没有带刀,手里都是拿着木棍。”
邱季辉道:“那就是了,我看分明是那店家想讹你的琉璃挂坠,所以编了一套谎话骗你。”
李从嘉这时也想起当铺掌柜的举动。那掌柜若是知道贩卖琉璃罪该问斩,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讨价还价了。由此看来,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压低价钱捞个便宜,可是后来却改了主意,分文不花就套走了三棱镜挂坠。
李从嘉懊恼地一拳砸在树上。林薇心疼道:“大叔,你这是干嘛。”她给李从嘉瞧瞧手上有没有受伤,随后也很是气愤:“哼,这群无赖,看我不去教训教训他们!”
“别去了。”李从嘉拦住林薇,“他们一定早就把三棱镜收起来了,我们没有证据,去了也没用。”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白白拿走么?”林薇跺脚恼道。
邱季辉道:“姑娘莫急,像这样的市侩小人,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邱季辉转向李从嘉问道:“不过琉璃这样珍贵之物,公子为何要当掉呢,公子急需用钱么?”
李从嘉道:“是啊,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像乞丐一般烤叫花鸡了。”
邱季辉笑道:“这好办。邱某这里还有些资费,用作南下的盘缠,应是够了。”说着取下几块碎金子,还有几吊铜钱。
李从嘉推脱再三,邱季辉却不由分说地塞给他,还说做生意就是要广结人缘,就当交他这个朋友。李从嘉觉得若再拒绝便是矫情了,于是收下邱季辉的一番好意。
邱季辉垂头看着李从嘉腰间的玉佩道:“哎,可惜了那上品琉璃。若是只为路资,典当这块玉佩应当足矣吧。”
邱季辉不愧是做宝石生意的,知道此等琉璃比玉还要珍贵。虽然在云梦谷中,这种东西到处都是。
当掉玉佩,李从嘉起先何曾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上面雕着龙,是真真正正的皇室之物,贩卖这玉佩,那才真的要被抓去大牢呢。
李从嘉道:“这是家中祖传之物,因此未敢典当。”
“原来如此,难得李公子还是个忠孝之人,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对了!”
“邱兄过奖了。”
“呵呵,方才吃了李兄的叫花鸡,害得李兄没能吃好,不如我们去酒楼畅饮一番,算作给李兄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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